第101章
他们说我是怪物。
我的身上无论如何都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既便他们刚切开过我的皮肤,看着那群人贪婪的眼神,我只是觉得恶心。
我出生在一个贫困的山村,这里地处C国的边境地带,我们这个村子的人世世代代以卖。血和卖.淫为生。
我不知道我的亲生父亲是谁,只知道在我长大几岁后,母亲看着我的眼神越发的贪婪,后来在一个下着雨的,我永生也不会忘记的夜晚。
她亲自带了好几个村里的老光棍来到了我的房间,叫嚣着脱掉了我的衣服。
我挣扎起来,也就是这个时候,我失去了意识,在我清醒的时候,只能看到母亲惊恐的眼神,她指着我,尖锐地喊道:“怪物,你是个怪物!”
我低头,才看见,那几个老光棍已经全部都倒在了地上,鲜血散落一地,他们尸体的共同特性,是没了身上的皮。
而我的双手上,挂着几张完整的皮。
我被关押了起来。
这里好黑,只有在特定的时间才会放我出去,但是将我放出去的时候,我是躺在抬上,刺眼的灯光照耀着我睁不开眼。
在他们的交谈之中,我知道了,这个地方是叫手术台,而我是X-10的实验体。
他们切开我的皮肤,我却不哭不闹,我才知道,我天生没有痛觉,没有办法理解惊恐、绝望和痛苦的含义。
日复一日,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切开我的皮肤,要往里面注射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他们说我是宝贝,我是人类的新希望。
他们围绕着我,脸上的贪婪的笑容不似作假,吵闹的声音似潮水般要将我吞没。
真恶心。
直到一天,他们查出了我的基因里面的特殊之处,我这一脉的家族已经灭绝,只剩下我一个基因突变的人。
……好复杂,听不懂。
啊……
【实验日记:实验体身体赤裸,为防止暴动,将黑色的皮带勒紧,四肢的组织鲜血暂停流淌,可再生。】
【或许可以进行细胞融合技术。】
啊,好吵。
【个人记录:将蝙蝠的dna与实验体融合,这个基因具有可融合性,可惜失败了,我要去从其他动物下手,老鼠或者豹子,噢,可以用蝎子。】
【个人记录:怎么回事,为什么都失败了?将现在所有的动物基因都与他融合了,为什么就是不成功呢?到底是哪个种族和他相似,既然自然界让他出生了,那么他必然有存在的价值,如果真的有神,请给我一点启发吧。】
【找到了!原来是用错了办法,不能基因融合,而是要让人直接吃下活生生的动物才行。】
好渴,好饿,好想吃肉,肉,肉……
【奇迹……真的是奇迹啊,本以为把他关在笼子里和蛇、蜘蛛、蝎子放在一起,必死无疑啊,先前明明出现了排斥的现象,现在却又完美的融合。】
【尤其是蜘蛛的斑痕爬满了他的身躯,蛇类的竖瞳在他的眼睛里变化,太美了……太美了,这是人类最完美的作品。】
“咔嚓——”
他们用一个闪光的东西对着我闪烁,我整个人挣扎起来,好刺眼,好吵闹,我为什么会在笼子里面。
为什么在笼子外面的尸体都堆积成小山了?
没人清理。
嘻嘻,这是为什么。
我还记得他们切开我的大脑,听其他穿着银衣服的人说一般人要打麻醉,麻醉是什么?
从没见过。
我只记得冰冷的刀切开皮肤的纹理,机器在我大脑深处搅动的感觉。
他们问我什么感觉,疼吗,恐惧吗,绝望吗。
我只是摇了摇头,眼睛看着下面,忍住上扬的嘴角。
我怎么会告诉他们,在搅动我大脑的时候,我简直要高.朝起来。
嘻嘻。
【监控曝光。】
【警报声响彻整个实验室,通过监控,只能看到里面一个黑乎乎的人影。】
【那是一个少年。】
【他穿着白色的实验服,赤着脚,长发及腰,脸隐没在黑暗之中,看不清。】
【随着少年的白皙脚踝往前走,他整个人暴露在灯光下,一滴又一滴的鲜血从他的身上滑落下来,白色的衣裳被侵染成鲜红色,脚边是一具又一具残缺的尸体。】
【少年黑色的长发垂落,手腕翻动,啃咬着一节女人的指节,他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细长的眼睛向上抬起,漂亮的蛇瞳竖立起来,白皙的肌肤上爬满独属于蜘蛛的蝶形斑。】
【在看清少年那张脸的瞬间,世界上的流速似乎都停滞了,这是神的造物主,任何人的语言都描述不出来他的美丽。】
【少年似乎察觉监控后面的视线,抬头,脸上露出近似孩童的天真,微微一笑。】
【啪——】
【一切陷入黑暗。】
……
我走出了这个实验室,因为我太饿了。
既然他们说我是他们的神,那么我从他们身上索取点什么,也不过分吧?
于是,他们都为了填饱我的肚子而献出了他们的忠诚。
可是,我还是好饿。
在看见他的一瞬间,那好闻的味道将我定住了。
他看着我满身的鲜血,我以为眼神会和那群人一样,厌恶又贪婪。
可是他只是蹲下身,认真地平视着我,拿着纸巾擦拭我脸上的污痕,然后摸了摸我的脑袋。
问我愿意和他回家吗?
于是我决定,让他成为我的。
成为我的唯一。
……
可是为什么还是不乖呢?
燕云渡看着现场的一片狼藉。
他爱怜地摸了摸陈让的脑袋,“游戏结束了,宝宝。”
“你失去了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
他听从了秦浔的建议,再次给了陈让一次机会,开启了这个名为“绑架”的游戏。
可惜,在陈让闯入仓库,拿起枪对准他,红着眼质问他为什么要伤害他哥哥的那一瞬间。
一切都结束了。
“都……是你,都是你干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让的双手被他用锁扣扣住,挣扎不已,尘土飞扬,他的视线模糊。
“都是他不好呀。”燕云渡眉间的红痣更显鲜红,瞳孔似乎慢慢再变化,他起身,走向被打晕的成昕,抬起成昕的脸,“明明我都叫人拔了氧气罩,怎么还能看见这张讨厌的脸呢?”
“你别动他——!”
惊慌瞬间攥紧了陈让的心脏,他僵硬着身体,嗓音尖锐起来。
“我后悔了,我后悔了——”
陈让肩膀抽动,哭声像是决堤的洪水般炸开,每一声都裹着撕心裂肺的悔意,绝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哽咽的痛。
“我就不该在那时候把你带回家,我就应该——”
陈让决绝的抬头,眸光闪烁,里面是燕云渡熟悉的厌恶和……仇恨。
“杀了你。”
燕云渡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大笑了起来,反手将成昕的一截指节硬生生地掰了下来,在昏迷之中,成昕都爆发出了剧烈的惨叫。
血腥味在仓库里浓的化不开,燕云渡攥着那根刚刚折断的小拇指,骨节断裂的脆响似乎还在空中震颤回荡着。
“后悔?”
燕云渡踏着满地的鲜血,红底皮鞋踩着踏踏的声音,如同那晚黑夜,他一个人撑伞,在酒店下面等了很久,看着陈让和成昕从酒店出来,看着陈让那张脸上从未有所的快乐和笑容。
他的手指抓着陈让的头发,将陈让的头抬起,对上那双漂亮的眼眸,他俯身亲了亲陈让的眼尾。
轻声地反问两个字,却让陈让不寒而栗。
“后悔。”
燕云渡低笑着,下一秒,他猛地将陈让的头往地上狠狠砸去。
“砰——”
骨头与地面撞击的闷响震得人心口发颤,陈让的额头瞬间裂开一道口子,鲜血顺着脸颊留下,迷了双眼。
耳鸣声嗡嗡作响,他整个人像是破碎的布偶一样瘫软在地上,四肢抽搐着。
燕云渡根本没有给啊喘息的机会,他勾唇浅笑,又一次重复道:“后悔是吗?”
他又一次揪住陈让的头发,把他半拖半跪地提起来,陈让的哭声夹杂着血腥味,喉咙已经沙哑,却仍然被迫抬起头。
燕云渡俯身着他,眼神温柔,像是在欣赏自己最喜爱的玩具。
话音刚落,他又一次拽着陈让的脑袋往地上狠狠撞去,地板又一次被鲜血染红,陈让的身体在剧痛和恐惧中颤抖,呼吸断断续续,连眼神都开始涣散,燕云渡却弯下腰,伸出舌尖,舔舐去他脸上的血迹,仿佛在品尝世间的美味。
他抵开陈让的下颚,将那温柔、腥臭的指骨塞入陈让的舌尖。
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陈让回过神,感知到自己口中的异物,指甲刮过上颚,他胃里翻涌起阵阵的干呕,牙齿嗑着指骨上。
泪水、口水、血液混合成一滩,顺着下巴滴落。
“太美了——”
“吞下去,宝宝。”
“你的亲人、你的世界……都会被我一点点吞噬殆尽,到最后,你唯一剩下的,只有我。”
陈让哭到窒息,瞳孔散乱,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而痉挛着,燕云渡的动作却根本没有停下,他又掰了成昕的手指,再次塞到陈让的嘴里,一次、又一次,每一根手指都像是一道道印迹,将陈让与他彻底的绑定。
燕云渡的眼里闪烁着诡异的光,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幕凝固,他的额头抵着陈让的,语气中带着病态的狂喜,他伸手,将陈让残缺的左手摸到自己的喉结,那里凸出一根奇异的弧度。
他笑着,揉着陈让的下巴,强迫着陈让一根又一根吞下手指,餍足地笑道:“残缺的部分在这里,我一直好好地保存着。”
“这下,我们是同类了。”
燕云渡低下头,看着那双已经涣散的瞳孔,他温柔地吻上那张沾满血腥的唇。
舌尖尝到了血腥味,更加激发了这头野兽骨子里的血性,他用力地扣住陈让的后脑勺,舌尖掠过血腥味,眼神炽热而又疯狂。
“真好看,宝宝,真好看……”
“不许有那种眼神看我。”他抚摸上陈让的双眼:“不然我会忍不住把它们挖下来的。”
燕云渡用力地扯开陈让的衣领,手掌覆盖上他因为挣扎而颤抖的胸膛,整个人被欲.望和疯狂燃烧殆尽。
“你是我的,后悔也没有办法,你哭、你恨,哪怕你想死……你也逃不开。”
他掠夺着陈让口中的氧气:“我会留着成昕的命,如果你想死,我会亲手让他去地狱陪你。”
“嗯?好不好,宝宝。”
陈让的心越来越凉,身体在恐惧中剧烈地发抖,却被死死的压制住,血腥味和窒息敢一层层吞没套。
燕云渡的吻不断落下,指尖落到了尾椎骨。
“不……不要……”陈让微弱的声音,如同一只受伤的幼崽。
燕云渡勾着唇,亲吻他身体的各个皮肤,在心口的烙印上撕咬着,他将陈让直接压倒了身下。
鲜血还在陈让的额头上流动,他爱怜地抚摸了下陈让的伤口。
忽然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歪了歪头,脸上露出近乎孩童天真的笑容。
“上次是只有在视频中给你哥哥看到,现在,我们教他现场实践,好不好,嗯?”
他摸了摸陈让凸起的肚子,笑的天真。
“毕竟,他的十根手指,都在这里面啊。”
“这全都是你害的。”
第102章
这是第几天了?
陈让仰起头,神色空洞的望着天花板。
最后一次看到透过门缝的光,那是什么时候?
陈让不知道。
他一开始还能在心中默默算着一天又一天的日子,可是在黑色的窗帘将整个房间笼罩的时候,他彻底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觉。
他被关进这个地方的时候。
起初是寂静,死一般地寂静,他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像是敲击在耳膜上,一声比一声响,陈让曾经试着往前走,脚尖却突然撞到冰冷的桌腿,剧痛顺着神经窜上来的瞬间,恐慌像是潮水般漫过胸口,他想要喊,想要突破这个漆黑的房间,但是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只能发出细碎的气音。
黑暗里没有任何的轮廓,他伸出手,渴望有人在这里陪着他,但指尖只能摸到一片冰凉的空气,窗外似乎传来一阵细微的‘沙沙’声,他猛地转头,眼睛死死盯着来源的方向,瞳孔在黑暗里面放大到极致,却什么也看不见,那个声音像是小虫子爬过地板,又像有人在门外轻轻摩挲着。
陈让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他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却只能靠在背后冰冷的墙上。
——这里会不会有人在盯着他,会不会突然出现什么怪物,他还能不能出去?
好冷……
好黑暗……
“想喊?”
陈让缓慢地将视线转移到那扇忽然开着的门,光线太刺眼,他眯着眼睛,眼睛涌起酸涩感,模糊了视线。
陈让连挪动的力气也已经没有了,这个房间四周全是铁笼,铁笼外面是四面镜子,镜子被厚重的窗帘所覆盖。
他的手腕脚踝都带着冰冷的镣铐,铁链从地面眼神出去,限制着他的活动范围,每走一步,都伴随着沉重的金属声。
燕云渡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冷淡地看着蜷缩在床上的陈让。
先前陈让被关入这个房子还没有锁链,是因为他疯了一样要打听成昕的消息,甚至不惜趁着燕云渡离开的间隙,私藏了一把刀,要穿破这个地方。
“挣扎,哭喊,自杀。”
燕云渡低声笑着,慢条斯理地晃动着手里的钥匙,在陈让的面前晃了晃。
他看着陈让瘦弱的身体蜷缩着,头发凌乱,眼神呆滞,忘记时间流动的模样。
陈让不知道自己被困在这里多久,白天与黑夜交织,在这里没有意义,只有痛苦和恐惧不断叠加。
“累了吧。”
燕云渡偏偏最喜欢看陈让这个样子,他其实每天都会来,带着食物和水,只是陈让长时间处于空洞的状态,连他进来都不曾察觉。
他一旦看陈让这个模样,就会故意饿陈让几天,直到又听到房间里传来细微的抽泣声,他才满足地勾着唇角,端着食物进了去,却故意将碗放在离铁链极限的地方,看着陈让一点点爬过去,狼狈如乞丐。
每当这时候,燕云渡都会蹲下身,冷笑着踢翻碗,抓起陈让的头发,恨道:“你怎么敢后悔的,你有什么资格后悔!”
“明明是你说带我回家,是你说你会照顾我一辈子,会爱我一辈子。”
“可是你一次又一次的,为了其他人背叛我、逃离我,甚至……你还想杀了我。”
他又狠狠把陈让的脸朝下,强迫陈让去舔舐地上的食物。
“你是我的,是我一手养成这个样子的。”
燕云渡隔着铁笼,将满身肮脏的陈让紧紧抱在怀里,“挣扎也飞不走的鸟,你越狼狈,我越舍不得放手。”
“让让,我爱你,我真的好爱好爱你……”
“可是你做错了事情,自然要受到惩罚的。”
“不要恨我,不许恨我,这些都是你咎由自取的,是不是?”
燕云渡回神,又一次看着陈让空洞的眼神,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心中涌现一股恐慌,这次的结局会和以前的不同吗?
会的,会的。
“你乖一点,我就放你出去好不好?”
燕云渡起身,打开了笼子,来到了床前,将陈让抱入自己的怀中。
陈让在这里没有穿衣的自由,铁链甚至已经磨破了他的皮,他浑身赤裸地蜷缩在床上,任由自己被燕云渡所怀抱,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雪松味。
他之所以还能保持一定的清醒,是因为每晚燕云渡都会过来,拿着针筒,将透明的液体注射入他的体内,然后将他日复一日的压在身下,将他彻底的贯.穿。
一天。
又一天。
陈让从起初的反抗到后面的麻木。
甚至……
他开始害怕。
因为他反抗就是遭到殴打。
夜晚的燕云渡更像是换了个人,会暴怒地掐着他的脖子,抓着他的头发,甚至用一些‘玩具’将他弄得遍体鳞伤。
陈让不喜欢这样。
他害怕痛,害怕黑,害怕一切。
所以他不敢反抗了。
因为反抗换来的是一次又一次剧烈的疼痛。
陈让没说话,只是麻木地眨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天花板。
“你不想看到陈昕了吗。”燕云渡抱着他,舌尖撕咬着他的耳垂,低声道。
果真,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陈让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连带着呼吸都急促起来。
“不想知道他的近况?甚至……想不想看看江乐呢?”
提到江乐,陈让的指尖动了下。
这个女孩,是他一生都无法弥补的人。
江乐本该是他的未婚妻,是陈让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却在一次救他中,意外成为了植物人。
虽然陈让不知道燕云渡是怎么办到的,但是他却真的看到了江乐醒来。
他想要弥补江乐。
“……”
陈让张口,喉结滚动了两下,声音如同风琴般沙哑,他小声说道:“……想。”
燕云渡低笑一声,让他保持跪坐的姿势。
温热的气息贴近唇边,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接触。
每一次低头承接,喉间都泛起难以抑制的灼涩,熟悉的腥甜气息弥漫开来,陈让强压下胃里翻涌的不适。
“……取悦我。”耳边传来低哑的命令。
“嗯?”
“你最擅长的,是不是?”
陈让闭了闭眼,身体如秋天的叶子一般颤抖,眼泪顺着已经红肿的眼尾划下,他滚动两下喉头,慢慢地张开了唇,如同机械一样重复着动作。
……
“陈,先生……”
陈让捂着肚子,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浑身发沉,整个身体像是被灌了铅似的,连抬手拉一下被子的力气也没有。
他才发现自己浑身的粘腻没有洗干净,甚至从过度使用的地方,还在依稀传来震动的声音。
啊……
那是昨晚为了惩罚他没有即使回答燕云渡的话,被塞入了震动的玩具。
陈让已经习惯了。
他抿着唇,口中的腥味似乎还没有散去。
“陈,先,生。”
忽然,有人站在他的床前,用手背触碰着他的额头,“你,你生病了,需,需要治疗。”
映入眼帘的是小骨,这是燕云渡不在的时候,给他送饭的人。
小骨是个聋人,只能佩戴助听器才能勉强听清,他说话起来磕磕巴巴,但为人很纯洁,陈让很喜欢和他聊天。
特别喜欢教他说话。
每当小骨一字一句会说话的时候,陈让的心中就充满了母爱的光辉,他的眼神变得格外温柔,还会摸小骨的脑袋。
原来,我是生病了吗?
陈让脸颊泛红,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感,从喉咙一路烧到胸口,意识像是泡在水里的棉花,昏昏沉沉的,耳边的声音变得似有似无,但他还是强撑着眼皮,看着小骨。
他不想让小骨太担心。
“我……我没事……”
为了照顾小骨,陈让说话总是会变得很慢,这样子小骨可以听懂。
有时候要说好几遍,小骨才能反应过来,但是陈让在面对他,这种事情上格外有耐心。
看着小骨焦急的模样,陈让的心底不知道为何有一丝的触动。
他拉起小骨的手掌心,在他的掌心上写下,‘我没事’三个字。
可小骨明显不信,他焦急地摇摇头,很明显不知道怎么面对这种情况。
燕先生不在家。
倒是有医生。
医生,对,医生。
小骨忽然记起来,一次在书房,无意间听到了燕先生和谁的对话,他把号码记了下来。
“等,等我。”
小骨说完,又跑了出去。
陈先生对他真的很好,小骨想,他从没有见过这么好的人。
在知道他是聋人的时候,陈先生的第一反应不是怜悯厌恶,而是看着平常人的眼神,对着他笑,然后握着他的手,捏了捏他的脸,告诉他。
“你好,我是陈让。”
这是他第一次被人这么平等的对待。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陈先生被关在这么一个又小又黑的房间,也不知道为什么燕先生在夜晚的时候从不许他进入这个房间,他守在门口,总是能听到从小房间里面传来哭泣和尖叫的声音,甚至有时候还有其他他描述不上来的声音。
而且第二天,小骨去送饭的时候,总是能在陈先生的身上看到很多的伤痕,新旧伤痕叠加在一起,尤其是脖子上、脸上的印子总是最严重的,一连好几天都消不下去。
小骨曾经问陈先生,燕先生是不是欺负他了。
他每次提及燕先生的名字,陈先生的身体总是抖索着,然后苍白着面色,冲他摇摇头,既便满身伤痕,他还是会以温柔的笑容对着小骨,说让他不要担心。
可是有一次,陈先生的伤痕实在是太重了,鲜血将白色的床单都染红了,小骨摇了陈先生好多下都没有醒。
他太害怕了,他不想失去陈先生,这么温暖阳光的人,怎么可以失去呢?
他第一次鼓起勇气,敲响了书房的门,请求燕先生去救陈先生。
在看着燕先生视若珍宝地把陈先生抱住怀中,小骨终究是没有按捺心中的疑惑。
他问燕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对待陈先生呢?
他看见燕先生说。
这是爱。
小骨看着远去的背影和滴落在地上的鲜血。
可是——
这是爱吗?
第103章
“小,小骨。”
陈让嘶哑着声音,想要伸手去抓住小骨飞奔的身影,第六感告诉他要阻止小骨,燕云渡不喜欢别人进来这个房间,不喜欢别人接触他,更别提找医生进来给他治病了。
他自己被打被骂倒是都可以忍受,可是他不希望牵扯进来无辜的人,尤其是小骨,看起来才十七八岁的孩子,未来还很光明,他希望小骨可以走出去。
“别,别去……咳,咳——”
胸口的疼痛骤然顺着神经末梢爬上来,掐住陈让的喉头,他喘不上气,手臂的青筋暴起。
意识在热浪里面飘得发虚,周围一切都像是隔了水,明明开着暖气,却仍然觉得寒气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动一下身子都能扯着太阳穴突突直跳。
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陈让头一歪,彻底昏死了过去。
小骨掏着手机,这是他自己偷摸着攒下钱买的手机。
燕先生在聘用人的时候有一个条件,是绝对不可以使用任何的电子设备,说是陈先生要好好养伤,电子设备的辐射会对陈先生造成影响。
所以小骨跑到了的角落,偷偷打着记忆中的电话。
电话那头嘟嘟嘟了好几声,都显示没有接通。
小骨咬着唇,他听不见,带着助听器也只能勉强地听见细微的音乐声,只能瞪大眼睛,看着上面是不是变成了数字。
终于再又一次拨出去,那串号码变成了跳动的数字。
小骨焦急地冲着电话那头喊:“生,生病!”
“陈,陈先生,生病!”
“救,救命,救救他——”
他想说的太多,但是发音的能力跟不上,他能说出这么多话,还是陈先生教给他的,他急得眼泪都‘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只能不断地重复道:“生病,救救他。”
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什么,小骨没听清,他拼命把手机的音量按到最大,耳朵紧紧地凑近听筒,才听见对面是一个男声。
电话那头似乎意识到了他听不清,缓慢地重复着两个字:“地址,地址,地址。”
“……”
小骨一字一字地将地址说了出来。
燕先生在招聘他的时候,确认了他是一点也不认识字,还是个要说话很多次才能听清的聋子,这才放心地把陈先生教给他。
可是燕先生不知道的是,陈先生总是会在他过去送饭的时候,缓慢且有耐心地教给他字,且总是有意无意地重复着这里的地址。
久而久之,小骨也就记住了。
在挂了电话后,小骨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默默双手交叉合十于身前,他才把电话收起来,跑回房间。
在看见陈让昏迷,歪头瘫软在床上的时候,小骨瞳孔骤然一缩,手忙脚乱地把陈让扶起来,颤抖着指尖去试探陈让鼻子下的气息,确定陈让只是昏过去后,他提心的心脏这才落回了地。
“抱,抱歉,陈,先生。”
小骨在心底默默道歉后,一把将陈让抱起。
好瘦,好轻。
小骨吸了吸鼻子,眼眶慢慢地变红。
他本身就已经很瘦弱了,但即便如此,看着还是比陈让强壮点。
陈让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需要被如此对待?
小骨在福利院长大,福利院院长和副院长是一对很好的老夫妻,他们之间的感情是渲染了小骨,因此小骨不是很能懂燕先生的爱。
他生平第一次起了质疑的心思,他想,能不能把陈先生放走,这样陈先生是不是就会比在这里过的幸福呢?
在小骨刚抱着陈让走到楼下的时候,没有任何的预警,液压钳撞击铁门的‘咔嚓声’骤然响起,坚硬的铁栏杆瞬间被压出变形的弧度,用力时发出刺耳的‘嘎吱’摩擦声,火星顺着门缝溅出。
每一次撞击都让坚固的铁门剧烈晃动,门框与墙体的连接处掉落着水泥碎渣。
小骨没见过这个情形,赶忙把陈让护在自己的怀里,神情警惕地望着门口。
在第三次撞击的时候,‘哐当’医生,铁门的锁体彻底破坏,金属零件飞剑出去,砸在地上发着叮叮当当的声响,甚至连小骨都觉得吵闹,他赶忙捂住陈让的耳朵,不想生病的陈让因此被吵醒。
是谁——?
从飞尘的铁门外走入的来人,是一个面容姣好的青年,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脸色焦灼,迈着大步,在看见小骨怀中陈让的时候,他的眼睛明显亮了一瞬。
男人上前,将陈让抱在怀里,回头冲着身后的小骨说着话,小骨听不见,但他可以读懂唇语。
“燕云渡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我们必须快点走。”
小骨神经猛然一跳,他在出现外面给这个男人打电话,和把陈先生抱下来的时间绝对不会超过十五分钟。
小骨有很多想问的,但此刻他只能尽力奔跑才能跟上男人急促的步伐。
在别墅的外面停着一辆灰色的轿车,男人把陈让抱在自己的怀中,坐在了后面,小骨急忙跟上了车。
在车子启动的时候,小骨瞪大眼睛,看着窗外那越来越远的别墅,神情有些恍惚。
他们就这么出来了?
男人似乎早就猜到他的听力有问题,用手指了指前面,前面有一个女人,女人短发微卷,神情凌厉,但对着小骨,却露出了格外温柔的笑容。
她用手语对着小骨说:“我是傅月,是陈让的好朋友。”
“谢谢你告诉我们地址,才让我们找到了他。”
小骨急忙用手语回应:“陈先生发了高烧,他生病了,求求你们救救他!”
傅月看了看男人怀中的陈让,“放心,江喻给他打了药,我们正在去医院。”
小骨转头看了眼躺在江喻怀中的陈让,果然,原本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呼吸虽然还是急促的,但是面色比先前好了很多。
但只是——
这个叫江喻的人,为什么脸色忽然变得这么难看?
傅月拍了拍小骨的肩膀,示意:“你介意……和我们说说陈让的近况吗?”
“我们是他的朋友。”
傅月似乎还想证明什么,但小骨只是摇了摇头。
他来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见过陈让在燕云渡怀中既便是熟睡也蹙眉不安,浑身颤抖的模样,可如今生病的陈让,在这个男人的怀中睡得却如此安稳,这就足以证明一切了。
他歪头想了想,用手语告诉傅月,“我认为……陈先生在那里过的并不好。”
江喻在第一时刻抱起陈让的时候,就知道他过的很不好。
仅仅隔着单薄的衣物,都可以摸到凸出的骨头,每一根肋骨都清晰可辨,仿佛随时都要刺破那层薄薄的皮肉。
江喻微微拉开衣领,可以看到肩膀布满青紫的指引,有些已经泛黄,有些还透着血丝,最严重的是脖颈那一大片纵横交错的痕迹,每看一眼,江喻的心脏仿佛如同被人生生用手捏着一样,钻心地疼。
他的手腕被坚固的锁链磨破了皮,深可见古德伤口边缘翻卷着,连脚踝处都被镣铐勒出一圈溃烂的肉。
陈让睡得安稳,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蜷缩起来,露出脖子后面的腺体,腺体被反复撕咬着,仿佛已经烂成一团模糊的血肉,犬齿留下的痕迹深深地刻印在上面,甚至有的地方已经结成了黑红的血痂,新的咬痕又叠加在旧伤上,几乎看不清原来的形状。
信息素从破损的腺体露出来,带着腐烂的甜腥味。
江喻不可置信地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他僵在原地,生硬地抬头,对上傅月震惊的眼神。
他和傅月都是alpha。
陈让在他们的认知里面,应该是个beta。
一个beta怎么会有信息素的味道?
江喻意识到了什么,他立刻挽起陈让的手臂,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新旧交替,深色的结痂还没脱落,新的针狠又泛着红肿,有些地方因为反复穿刺,皮肤已经变得青紫发皱,连血管都隐约透着病态的暗沉,看着让人心里发紧。
“他疯了——”
傅月失神尖叫。
而小骨还在回答:“……我几乎每晚都会听到陈先生的哭泣和尖叫声,还有那个床的摇摆声……”
“明明药还没有完全研制出来,副作用也很大,他直接大剂量给陈让用,每晚和陈让发生关系,这是催熟——”
傅月脸色苍白,看着那一圈圈泛着淤青,连带着血管都有些扭曲的手臂,眼眶不自觉的泛红,咬着下唇。
“他这是完全不顾陈让的生命,想让陈让彻底变为Omega——”
“药?”小骨的手语停顿了下,他迷茫地抓到了这个字眼,反复地问道:“是……那个透明注射剂吗?”
傅月立刻点头:“是!”
“你还知道什么!”
“快,全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小骨嘴唇蠕动着,先前还有一丝血色的面色,此刻已经变得同纸一般苍白了,“我,我收拾房间的时候,每次都会在地上发现大量的针筒和白色的药丸。”
“燕先生他没注意,我就在旁边,一次我看见了他给陈先生注射药……”
“陈,陈先生,他人就抽抽起来,指甲都掐着发白,嘴里还吐着什么,然后,然后,我看到了血,陈先生吐了好大一口血。”
“我还记得,有一个晚上,陈先生吃完药,整个人状态很不对劲。”
“那时候我乘着晚上去收拾陈先生的浴室,结果灯一开,我就看见陈先生一个人蜷缩在马桶的角落里面,好似没看到我一样,一直在重复说着什么,我听不清,我想过去拉着陈先生,地上凉,但是陈先生变得……好不一样。”
“他拼命的吼叫着,用指甲刮着地板,甚至刮花自己的脸,他夺过我手里的玻璃杯,摔在地上,一个人赤着脚在上面来回踩,我好害怕,出了好多好多的血,我想要去阻止陈先生,但是陈先生伸手去扯自己的头皮,指甲抠头皮出血也不停下来。”
“我……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小骨低声啜泣道:“你们,你们救救他好不好?”
“燕先生对他一点也不好,给陈先生身上加了好长好长好粗好粗的锁链,还,还拽着陈先生的头发往墙上撞,不给他吃饭,让他跪在地上舔着吃饭,还有,还有往他身上滴蜡油——”
江喻扯开陈让的腰边,那边的累累伤痕足以说明了一切。
“燕先生说,这是爱,可是,可是——”
小骨停止了手语,嘶哑着声音道:“这、根本,根本不是爱。”
“这是虐待——”
“求求你们——”
“救救他。”
第104章
浑身的酸痛如潮水般奔涌而来,陈让迷迷糊糊睁开眼,身边不是寂静的黑暗,而是带着柔和的光,还有滴滴的机器声音。
他又做错事了?
陈让下意识地直起身,血液就像往头顶冲,他不敢睁开眼,哆嗦起来,不断地磕头求饶认错:“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没有及时回答你的话,我不该……”
“阿让……”
在听到这个声音的那一刹那,陈让的身体僵硬住了,似乎不可置信,他动作僵在那里,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江,江喻?”
“傅,傅月……”
陈让紧绷的肩膀突然垮下来,像泄了气的气球,跪坐的双腿一软,眼泪不受控制地砸在膝盖上,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喊,只有肩膀一抽一抽的轻颤,连呼吸都带着松了劲的哽咽,仿佛要把攒了许久的委屈都顺着眼泪慢慢倾倒出来。
原本放置在手上的留置针,因为陈让的动作而被拔了出来,细微的鲜血顺着手腕慢慢落下,染红了白色的床单,陈让又下意识地想要道歉。
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江喻一把把他抱入自己的怀中,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没事了,没事了。’
“我和傅月都在,你是安全的,有我们在。”
听到没事了三个字,陈让一直挺直的脊背突然软了,他不敢大声地哭泣,只敢小声的啜泣着,像是紧绷了很久的弦终于断了,只余留下满是疲惫的呜咽。
等到陈让终于哭够,稍微安静下来了后,傅月点了点陈让的肩膀,用手示意江喻,面色凝重。
“阿让,你先好好休息,小骨在这里陪你,好吗?”
陈让神情安静下来,没有回应她的话,除了刚刚的哭泣以外,他再也没有别的反应,仿佛安静的如同一个洋娃娃。
江喻拉了拉他的食指,依依不舍的在他的眼尾处轻轻摸了一下,轻叹了口气。
“血液成分出来了。”傅月面色凝重:“燕云渡给他打的剂量太大,我数了数针孔,至少打了三十多针,每一针都是以极高的S级alpha信息素作为印子,高浓度生生打入陈让的体内。”
“加上给陈让吃了不少的药物,而且很多都是已经禁用的神经类药物。”
“你没察觉陈让醒来后,样子都不对劲吗?”
江喻当然知道,他们之所以能这么快找到这里,除了小骨给予的地址,还有秦浔秦婷的帮助,只是在半年前,秦浔和他们就彻底失去了联系。
“我不知道为什么能量又重启了,至少对于陈让来说,不是个好消息。”傅月轻声道:“你要知道为了复活陈让,燕云渡在原本的世界几乎跟疯了一样,现在陈让复活了,本就是逆天而行,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
“两个世界正在重合,而作为这个世界数据的我们,会被彻底抹杀,到时候,再也没有人可以帮陈让了。”
“我唯一想不通的是,为什么燕云渡在最后的能量下,要选择创造一个ABO的数据时代,并且现在又疯了一样要把陈让变成Omega……”
傅月拧着眉头,看着本子上写着每项数据都大幅度超标的数字,指尖敲打着,她和燕云渡共事也很久了,他不像是那么没有规划,无厘头不顾陈让的生命,去进行未知东西的人。
他是个疯子没错,但只要涉及陈让这个方面,他反而比任何人都小心谨慎。
江喻却苦笑一下,透过门的玻璃,看了仍然安静坐在床上,呆呆任由泪水落下的陈让。
“我知道为什么。”江喻苦涩道:"我们存在的世界是个正常的世界,但是在那个世界,陈让能依靠的人全都没了,他还是个Omega,异于常人的体质,Omega的体质是每个月的发.情.期,你试想一下,在那个世界,他能依靠的人,是谁?"
“……”
听到这个答案的瞬间,傅月的手顿在半空,眼睛倏然瞪大,瞳孔微微收缩,连呼吸都忘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半天才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的脸色变得难看,好一会儿才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我们已经……”
“来不及了,陈让他……”
……
第几天了呢?
陈让瞪大眼睛,坐在床上,摇晃着脚,看着窗外漂亮的花园,看着喷涌的水池。
“陈先生。”小骨端着新的饭进来,在看到桌子上只动了几口的饭,他叹了口气,“您还是得多吃点。”
陈让摇了摇头,仅仅是这个动作就足够让小骨惊喜了,这是这几天以来,陈让第一次对他有了正面的回应,其他时候小骨和其他人无论做了多少的动作和话,陈让都是低垂着脑袋,眼神愣愣地看着一处,半天都没有回应。
陈让看着小骨的动作,歪头:“什么时候回去?”
“回去?”江喻推开门进来,他眼睛下都是青紫,为了寻找陈让这段时间都没有睡好,精神已经达到了极限值,“为什么要回去?”
“不回去的话,会被惩罚的。”陈让仰起头,神情安静,仿佛这一切都成为了日常,“我会害死更多的人。”
陈让接过了小骨递过来的药,仰头咕咚一下,就吞了下去,他自己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秦浔就是这么被我害死的。”
“我要回去,我必须要回去。”
江喻的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我和傅月拼了命救你出来,现在为了保全你,正在想尽办法,你却醒来告诉我们的第一件事,是要回去?
江喻一下子摔碎了床头的水杯,玻璃的碎片飞溅在地上,细小的碎片划过陈让的脸,划出细微的血痕。
“回去?”江喻一把将手中的日记摔在陈让的面前:“你要回到你杀父杀母仇人的身边去?”
“去给人当狗?”
“还是说被人压在身下,当个不要钱的x子更符合你的价值观,才能体现你的存在?”
“人不能这么不要脸,陈让。”
陈让没有回应他,只是慢慢拿起了摔在他面前的日记本。
——第二十七本日记。
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泛着焦黄的日记本上,连焦点都散着,窗外的车声,屋内的交谈声都像是隔了层厚厚的雾,飘进耳朵里又轻轻散掉,脑袋里空的发慌,既没想着过去,也没盼着为来,只觉得自己沉浸在一片没边缘的白里,连呼吸都轻得没了分量。
他的指尖慢慢翻开泛黄的纸张,上面开始的是一张照片。
【我从山区将他救回来的时候,看着那张漂亮的脸,说真的,我是有点触动的,可是当我听取了他的来历之后,我忽然觉得把他交给XX研究所,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也是为了人类做贡献。】
【哦天哪,他们干了什么?要对一个只有六岁的小孩做这么残酷的实验?】
后面拍了一张照片,六岁的孩子被禁锢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无影灯刺目的光线将他照得无处遁形。他安静地躺着,如同一件被展示的标本,即便影像模糊,依旧能辨认出那张过分精致的面容。他的四肢被强行拉伸束缚,关节处在持续的牵引下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
【他们折断了他的四肢,但真不可思议……一旦残肢再次靠近躯体,会奇迹般地接上,连手术都不需要。】
【他们说这里或许可以提取基因,听不懂,大致意思是可以帮助人类再生……我的妻子,正是需要这种技术。】
【他们开始不满足这个实验,我尝试过想要停止资助,救回这个孩子以弥补我犯下的错,可是……太迟了。】
随后的图像记录了一场残酷的解剖。男孩的头颅已被打开,金属器械深入其中缓慢搅动。在他幼小的身体上,遍布着被精密器械切割的痕迹,每一道伤口都极深,仿佛在无声地展示着某种毫无怜悯的介入。冰冷的仪器与温热的躯体形成骇人的对比。
【他们将他关在一个笼子里,将许多不同动物的基因同男孩融合,然后再让男孩把那些动物的尸体给吃了,他们说,这样子男孩就会成为新的物种,是人类科技的一大进步。】
照片中的男孩浑身出现了可怕的斑纹,看着镜头的瞳孔是竖瞳,在笼子的周围躺着一堆动物的尸体,已经叠如小山一般。
【我看过他的报告,他的体温已经不是正常人的温度了,甚至可以随着心情的变化而控制体温,……阴晴不定。】
最后一张照片是已经异化的少年,漆黑的长发及腰,红色的竖瞳在黑夜中发着光,他面对着镜头,微微歪头,露出细长的舌头,笑得妖冶,而他的手上,正在啃食着一双细长的人手。
【……这或许是我的报应吧,所以在我得知他吃了研究所的所有人后,我没有选择报警,而是……让我的下一代去接纳他,让他……代替我去赎罪吧。】
第105章
“我爸妈活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咒他们?”陈让看完笔记本,抬眸,不解地望着江喻。
这个笔记本的字迹就是爸爸的字迹,爸爸妈妈不是还在家里等着他回去吗?
忽然,陈让嗅到了什么,他面色骤然一变,立刻拔掉了手上的留置针,一把将站着的小骨和江喻往下按着。
床头放着铁皮的盘忽然发出刺耳的爆响,子弹穿击尽数的髓袢飞溅在墙面,留下深褐色的凹痕,药水混着碎渣在瓷砖上漫开,玻璃输液瓶哐当一下子砸在地面。
第二声枪响已经震的天花板粉尘簌簌往下掉——弹头擦过病床的边缘,在白色墙面上凿出了黑洞。
“他来了,你们必须要走。”陈让瘦削的身体紧紧拽着两个人的衣裳,颤抖的指着打开的房门,“他现在还没有进来,从,从逃生通道走,快!越快越好!”
江喻眼眶通红,他没想到燕云渡的速度如此之快。
这才过了几天,他和傅月想尽了一切办法,以为已经可以规避掉燕云渡的所有手段。
小骨说什么也不肯走,他虽然听不见陈让讲了什么,可是看着陈让焦急的模样,他也可以猜出大概。
本来就是他带着陈让逃脱了出来,要惩罚也应该先惩罚他才对。
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小骨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拉着陈让的手就往外走,他用手语不断告诉陈让:“陈先生,你也要和我们一起走。”
“月姐姐告诉我外面的世界很好看,D国的啤酒节,T国的日出热气球,F国的薰衣草花田……这些我都想带你去看,所以,你不要放弃自己。”
陈让一怔。
他和小骨认识时间不长,明明也是起了利用的心思,让小骨带着他逃出来,他才有机会喘息。
可是,可是——
他面前闪过成昕的脸,还有他吞下去的指头。
胃里翻滚,陈让捂着手,止不住的干呕。
脚步声在空荡走廊回荡的瞬间,病房里猛然传出爆裂的声音。
那熟悉的信息素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
燕云渡带着笑意的声音,说:“不回头看看吗,让让。”
陈让奔跑的身体一顿,却还是没敢回头。
‘砰——’
第一发子弹擦着他的耳际没入墙壁,耳边的鲜血丝丝流了下来。
第二发子弹精准地击碎他前面的落地窗,玻璃暴雨般倾泻而下,陈让踉跄着踏过碎玻璃,他只穿了一层薄薄的拖鞋,鲜血立刻从鞋底渗出,在瓷砖上留下猩红的脚印。
“唉,怎么永远听不懂我的话呢?”
下一发——
穿透了他左腿膝盖的瞬间,陈让听见了骨骼破裂的脆响,他重重地跪倒在满地玻璃碎渣上,剧痛让眼前的视线模糊。
燕云渡慢条斯理地转动了枪,皮鞋踩过他的血泊,发出粘腻的声响,明明还带着温柔笑意的脸,陈让此刻却觉得不寒而栗。
他蹲下身,漂亮的眼尾上扬,还带着余热的枪管抵在陈让的下巴上,静静地与陈让对视。
拉着他手的小骨颤着声音说:“先生,他……”
‘砰——’
扳机扣动的那一刹那,温热的鲜血飞溅到陈让的脸上,模糊了陈让的视线。
这一刻,陈让只觉得世界都安静了,耳畔嗡嗡地作响,下巴枪管剧烈的震动,让他浑身骤然僵住。
燕云渡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旁边直愣愣倒下的尸体,“太聒噪了。”
看着陈让呆滞的模样,他惋惜地叹气:“你看,总有人要替你承担选择。”
说着,他的右手反转,又是一声枪响,燕云渡的身后传来一阵落地的沉闷声。
陈让的大脑先是一片空白——
消毒水的味道,仪器的鸣响,走廊的灯光,所有的一切都被按下了暂停键,他缓慢抬头,被鲜血染红的视线只剩下江喻胸前那一片红。
陈让想伸手喊他的名字,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喻的身体晃了晃,伸手想抓住什么,那只手虚空地在空中,但最终却重重摔在地上。
“不——”
这个字眼终于冲破喉咙的时候,陈让才发现他自己在发抖,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干了,连左边膝盖的剧痛都没有办法比得上那股悲伤潮水涌上来。
“怪你哦。”燕云渡拿着枪管,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我说过了,你不想选择,我来替你选择。”
“你每逃一次,就有人要替你死。”
“……”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陈让抵着枪管,泪水簌簌落下,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
“为什么?”燕云渡好笑地将那本日记仍在他的脚边:“都是你父母的错,那自然由你偿还了,不是吗?”
“可我再怎么偿还,也还够了!”陈让怒吼,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记忆中所有的一切,如同潮水般侵袭而来,“我在小山村救了你,已经偿命了!”
“你害死了我的哥哥,害死了江喻、秦浔秦婷、郑文基、小骨……”
“这都还不够吗?!”
“这么多次世界,我遭遇的那些还不够吗?!”
他扯开自己的衣领,心口处那块深深的疤痕暴露在燕云渡的面前:“你拿着滚烫的烙印,硬生生烫在我皮肤上,为此,我差点感染休克。”
“我身上的鞭痕,油滴,甚至你每次不如意,掐着我的脖子,把我往墙上撞的时候,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你把我锁起来,跟当条狗似的任由你使唤,是,是我父母欠你的,可是,该还清的,我也还清了啊……”
他原本应该是陈家的小少爷,过着锦衣玉食,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他的人生本应该是过着大学生活,和朋友们闲暇之余去旅游,去看世界,而不是为了三餐奔波,而不是穿着单薄的衣物,走着四五十公里的山路,在漆黑的雪夜中徒步前行,只为了挣几毛的学费。
他也不会受到任何的霸凌和欺辱,只能独自一个人在厕所,被泼了脏水,身上满是污垢后,还得自己忍受着。
爸爸妈妈给他的名字的寓意也根本不是要他忍让,而是要他做着自己,做一个开心快乐,幸福健康的陈让就好。
“当初那个孩子是你不要他的,是你失手打了他的,我早就不欠你什么了。”
“放过我吧,燕云渡。”
鲜血汩汩流着,陈让的意识有些涣散,他想,是不是死了,一切都能解脱了?
这个想法冒出的一瞬间,他立刻想要抢夺燕云渡手上的枪,在扳机即将扣下的一瞬间。
燕云渡云淡风轻的话阻止了他的动作。
“成昕还活着。”
是的,他的哥哥还活着。
他如果真的死了,成昕会遭到什么待遇?
陈让不知道。
至少——
让他亲眼看着哥哥平安的。
就好。
看着陈让动作迟疑,最后慢慢放下了枪,手指虚弱地垂落在地上,他才慢慢地勾起唇角,把陈让拥入自己的怀抱,满足地吸着陈让身上独有的信息素。
“乖孩子。”
……
这又是第几天了?
陈让被燕云渡带回来后,没有在关入那间漆黑的房间,而是重新搬回到宽敞的大房间,浅色的壁纸,明媚的阳光从落地窗照射进来,外面是漂亮的海景,波光粼粼的海面折射金黄色的阳光。
陈让却只觉得刺眼。
燕云渡没有再锁着他,却也回来的很晚。
陈让没有社交,没有娱乐,只是一个人抱着腿,蜷缩在床上,眼神呆呆地凝视着海面的方向。
‘砰’
‘砰’
陈让以为自己的错觉,他屏住呼吸,仔细倾听了下,才发觉是窗户那里传来细微的声音。
下一秒,一个小石头从窗外飞了进来,砸在陈让的小腿上。
陈让的小腿无力地垂下,膝盖被燕云渡的子弹击中,燕云渡只给了他做了简单的处理,却任由他的腿感染,只是再不治疗,他的小腿会彻底的坏死。
“喂,小孩,喂!”
陈让慢吞吞地探出脑袋,发现有一个老乞丐站在别墅的下面,灰黑色的头发结成一团,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两只浑浊的眼睛,他身上裹着几件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服,领口和袖口都磨得发亮,边缘还挂着破损的线头,身后拖着一个麻袋。
“走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一个活人了,小孩,给点吃的!”
老乞丐挥了挥手,对上陈让的视线,咧嘴一笑,露出漏风的门牙,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大爷饿了!”
陈让没回应他,把脑袋缩了回去,依旧蜷缩起来,无神地望着海面。
此后,每到这个时间节点,老乞丐总是拿着小石头砸陈让的窗户,讨要食物。
陈让就是一如既往的探出脑袋,看了看老乞丐,然后又缩回去,不说话。
直到一天,老乞丐没有拿石头砸他的窗。
陈让下意识地望着外边,海浪被雨砸的躁动起来,翻涌着暗灰色的浪头,甩向天空又落回海面,等雨势更猛烈些后,整片海面像是沸腾起一层薄薄的白雾,风声雨声浪涛声砸在仪器,在天地间卷起一片喧嚣的浑沌。
陈让心头一紧,他喃喃自语道:“没事吧,反正也不认识,不管我的事情。”
可是,下一秒,他掀开了床上的被子,一瘸一拐地打开房门,下了楼。
外面雨势很大,陈让小心翼翼扒拉着门,透过猫眼,看见一个灰黑色的身影蜷缩在门口。
他的手放在门把手上停顿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咬着牙,从门口拿了个把伞,打开门,一下子把伞仍在了那个身影之后,又重新关上了房门。
小腹忽然有一阵的阵痛,陈让背对着门,慢慢地滑落下来。
偌大的别墅只有他一个人,门外的雨势还在不断地下大,甚至有轰鸣的雷声,吓得陈让蜷缩起来。
他很怕黑,也很怕打雷。
他咬着牙关,打开玄关处一小处暖黄色的灯光,照在自己的身上。
可是——
还是好冷。
好想爸爸妈妈。
你们在哪儿?
哥哥呢?
过得还好吗?
如果,如果小骨还在,是不是这时候会拉着他的手,软软地喊着他陈先生?
陈让吸了吸鼻子,麻木的神经情感开始涌动,他抱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小腿,泪水簌簌落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让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蜷缩在玄关处睡着了,既便别墅里面开了空调,他一个人在冰凉的地板上,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凉了。
外面天晴了吗?
陈让模糊地眨了眨眼,他刚起身,发现玄关后面似乎有动静。
陈让不敢动,只敢小心翼翼透着猫眼去看门外。
好像是没下雨了?
外面天太黑,陈让的视力不行。
心中却有强烈的预感,让他去打开门。
陈让抬眼看了眼监控,他不知道燕云渡到底在别墅里装了多少监控,才会放心地把他放出来,而不是用锁链锁着他了。
或许燕云渡知道,他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吧。
陈让秉着呼气,打开了门。
一个细长的浅色拐杖从门缝处掉落下来,哐当一下砸在地上,随着它倒下的还有几个塑料瓶。
陈让眨了眨酸涩的眼眶,探头去看门外,门外没有一个人,连同那边黑色的伞也都没了。
陈让把拐杖拿在手上,弯腰去拿几个瓶子。
因为小腿没知觉,他站立不稳,整个人在刚接触到瓶子的那个时刻,摔在了地上。
瓶子顺着他的动作,滚动到他的脚边。
在瓶身上似乎写着什么。
陈让将瓶子拿在手上,“小孩,感谢,陪伴大爷几年的拐杖就送你了。”
陈让看了看拐杖,又看了看自己一瘸一拐的腿,抿了抿唇,压抑许久的呜咽从喉头发出,缓慢地,变成了小声的啜泣。
……
这天以后,陈让开始逐渐的回应老乞丐的小石头。
他开始期待着每天从打在窗子上的小石头,并且一个个把它们收集起来放到一个小瓶子里面,虽然脸上没有任何期待的神色,但是眼神总是不自觉地往上看。
他探出脑袋的地点也从床上变到了阳台。
有时候老乞丐拐个弯,他就可以看见,陈让就会从床头把自己准备好的食物从楼上扔下去。
老乞丐会把自己麻袋里的瓶子扔给陈让。
就像妈妈的魔法口袋一样。
有时候是蓝色的瓶子,有时候是黄色的瓶子。
陈让总会猜想下一个是什么颜色的,如果猜对了,他的内心会小小的雀跃一下,仿佛可以忘记所有的烦恼一样。
老乞丐有时候也会和他说说自己的事情,虽然陈让从来都不会回应就是了。
老乞丐没有名字,自小跟着另一个老乞丐,等到那个老乞丐走后,他就成了一个人,一辈子没有娶妻,倒是在流浪的途中收养了一个被抛弃的小孩,只是时运不济,他没注意,小孩就被车压死了。
他得到了一大笔钱,有了这笔钱,他可以不愁吃穿了。
但老乞丐没这么做,他把这笔钱全都捐给了福利院,然后一个人拿着一点点家当又开始流浪。
只是,他说:“我的流浪就是我的旅行。”
“别看我这样邋遢啊,我可是走过好多地方,比如M国,R国,我穿着这样,人家都不抢我的,就怕我抢他们的。”
老乞丐哈哈大笑,“这里这么多的别墅,有这么好的风景,小孩,你不下来看看?”
陈让看着自己攒了一地五颜六色的瓶子,慢慢地摇了摇头。
他不想和更多人有接触。
他是不幸的。
和他接触的人,最后都会死。
所以他不能和老乞丐说话,可是他又耐不住心里的孤苦。
陈让只是远远地看着满地平线的日落,然后,再一次摇了摇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乞丐拍了拍自己的屁股,他抬头看了一眼蜷缩在椅子上,呆呆望着海面的陈让,“小孩,你是不是胖了?我明明没看你吃多少东西。”
胖了?
陈让一怔,看着自己逐渐变得圆鼓鼓的肚子,想到这期间不论吃什么他都想吐,每晚必须要依靠燕云渡的信息素才能入睡,每次在他清醒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叼着燕云渡的衣服,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了。
“你要好好生活。”老乞丐穿着他的那双破草鞋,拎着一个麻袋,“大爷我要走了。”
“……”
陈让伸出手,喉咙滚动,他想说话,想跟着老乞丐出去,想去看看外面的大千世界。
至少——
别在留下他一个人。
但最终,他只是眼睁睁看着老乞丐逐渐远去。
他还是从未和老乞丐说过一句话。
“我……能和你走吗。”
陈让把这句话落在肚子里面,呆呆地看着老乞丐的背影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阴暗之中。
身后一双温润的手把他抱入自己的怀中,燕云渡亲了亲他的唇角,摸着已经隆起的肚子,“他走了。”
陈让的手紧抓着那个拐杖,手指猛然颤抖了一下,但最终只是卸了力,任由自己被燕云渡的气息包裹。
他闭了闭眼,疲倦感朝他席卷而来。
“我怀孕了,是吗?”
陈让轻声道,海风吹起他的头发,吹走他语气里的颤抖。
其实很早他就应该知道,每一次高浓度注射的药剂,以及他的神情开始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每次醒过来就看见满地被他自己砸的狼藉,手腕上的伤痕,蔓延在水里的鲜血。
但这一切,在他感知到肚子里的动静后,缓解了许多。
“是。”
燕云渡把他抱了起来,摸着他悬空的腿,左边膝盖以下的腿因为感染坏死而截肢了,陈让彻底成为了一个废人,没了拐杖就走不掉的人。
“你生,殖,腔已经萎缩了。”燕云渡把他放在柔软的床上,双手抱着他的腰,闻着他脖颈处混杂着自己雪松味的信息素,“所以我在你先前的身体上改造了下,胚胎成功着落后,我才转移到了你的体内。”
陈让见过那个房间的仪器,密密麻麻的容器里面泡着全都是自己的尸体。
“你真恶心。”陈让闭着眼,呼吸急促,“将我的尸体拿来做改造,改成那副不男不女的模样!”
他之前的世界都是正常的世界,唯有这个世界是例外。
也就是燕云渡将他先前的身体拿来按了一个子宫,将他们的胚胎成功着床后,陈让也已经彻底变为Omega,生,殖,,腔又被燕云渡强硬地凿开,被彻底的催熟。
他摸着隆起的肚子,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只剩下满心的无力感和绝望。
“我不想再强迫你。”
燕云渡的双手交叠在他的肚子上,也许是胎儿感受到了父亲的信息素,刚才还闹腾的动静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陈让不舒服的身体也因此缓解了许多。
他听了燕云渡这个话,想要出声嘲讽,但他只是抿了抿唇。
“我知道你想打胎,知道你怀上我的孩子,你会说恶心。”
燕云渡的脸上还带着隐约的笑意,他伸出手,在手机上点了什么。
只见画面转到了一个充斥着鲜血的蓄水池。
陈让以为自己已经平淡无波了,可是在看到悬挂在蓄水池上面的两具身体时候,他瞳孔紧缩,失神尖叫:“爸爸妈妈?!”
而下方的蓄水池开始滚动,发出蒸腾的水雾。
“燕云渡,住手!”
“你住手!”
他失控尖叫,泪水滚落下来,他几乎是挣脱燕云渡的怀抱,反手掐住了燕云渡的脖子,但他的肚子太大了,沉甸甸的,陈让动了一下身体都得喘着粗气。
“我都给他们赎罪了,你为什么还有这么做?!”
燕云渡的瞳仁变得细长,他笑得妖冶,黑色的长发同陈让的缠绕在一起。
“所以我提前给你选择了。”
“只要你安全生下孩子,我就放他们一条生路好不好?”
“还有成昕。”
燕云渡的话语如同王后的红苹果,带毒却分外诱人。
陈让看过之前成昕的状态,只剩下了掌心,整个人昏迷在病床上。
可至少——
是活着的。
他掐着燕云渡的手在颤抖,眼睛赤红,感受着手下鲜血的流淌,仿佛只要他一用力,就可以终结这个恶魔。
燕云渡依旧带着笑意。
兴许是孩子感受到了妈妈的情绪激动,开始不安分地在肚子里闹腾。
陈让赤红着双眼,呜咽着放下了手。
“燕云渡。”
“我恨你。”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