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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正文完】

作者:除夕子时雪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06章


    “恨我也没关系,”燕云渡抚摸着他隆起的肚子,感受着孩子在陈让肚子中的动静,“只要你看着我,在我身边就够了。”


    ……


    在陈让得知自己怀孕了以后,其实一切似乎都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又有什么在冥冥之中改变了。


    “我或许不是一个正常的人。”


    陈让垂眸,看着自己残缺的小腿,他伸出掌心,残缺了的小拇指对应着残缺的小腿,“本就是不是一个正常的人。”


    “阿让,”门被敲了几下,门外进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是从小照顾陈让长大的爷爷,“多少吃一点吧。”


    陈让缓缓地抬头,漆黑的眸子望着那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明明样貌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甚至连体内的基因dna都是同一个人,可是他就这么站在陈让的面前,陈让却依旧感到割裂。


    假的。


    ——这些都是假的。


    真正关心他的宋爷爷早已经死在那场疾病之中了。


    “至少,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一点。”


    陈让原本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他的指尖在颤抖。


    是啊。


    明明都是假的。


    为什么他还抱有期待呢?


    真正的宋爷爷不会这么说的。


    他会慈爱地摸着陈让的脑袋,告诉他如果不喜欢就不要了。


    而不是让他委曲求全的说为了孩子,吃一点吧。


    只要生下孩子就好了——


    只要爸爸妈妈都在就好了。


    只要哥哥还活着就好了。


    至少,这样——


    他还有家。


    他不是一个人。


    陈让没说话,慢慢地将管家手中的食物接了过来,机械似的一口一口塞入自己的口中,他就像是一个设定好的机器人,一夹、一送,动作精准却毫无起伏,什么味道,陈让不知道。


    他的目光落在桌角的空处,连菜沾染在嘴角都没察觉,直到碗底露出白瓷,他才迟钝地放下筷子,仿佛刚才的进食只是完成了一项无关紧要的任务。


    “先生说去公司,晚点回来,让您先睡觉。”


    宋爷爷看陈让吃完饭,这才露出一个完整的笑容,他走上去,想要摸陈让的脑袋,陈让却偏过了头,避开了他的动作。


    宋爷爷目露迷茫,似乎这个动作不在他的程序设定之间,他动作僵硬地把碗筷收拾好,在关上门的时候,看了看重新蜷缩起来,撑着肚子,视线一直在地上躺着乱七八糟的五颜六色的瓶子,在陈让的床头柜上,放着用塑料瓶放着的小小的石头,积攒了一整个瓶子。


    ……


    “今天有好好吃饭吗?”燕云渡解了领带,最近事情实在是多,眼下乌青,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陪着陈让,只能借助监控器看着陈让的行为,陈让很乖,一直呆在房间里,一动也不动,更多的时候,只是腰酸疼的不行了,才会翻一下沉重的身子。


    “……你不是在监控器里都知道吗。”陈让淡淡说,他很久没和人说话了,肚子太大了,导致他身体有时候很不舒服,他只得拿着燕云渡的衣服将自己层层包裹,他厌恶这样的自己,却又无可奈何,“问这个有意义吗。”


    “这和你告诉我的不一样。”燕云渡一把抱起陈让,眉目弯弯,“嗯,重了,孩子闹你了?”


    陈让咬着唇,双手握拳,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忽然涌上委屈,眼眶逐渐变红,豆大的泪水从眼尾滑落,自从怀孕后,他的情绪起伏不定,半夜总是起夜,偏偏这时候燕云渡总是不在,他只能一个人坐在床头,摸着越来越大的肚子,无声地啜泣。


    “为什么要生,为什么要生!”陈让趴在他的怀里,张嘴重重地咬在他的肩头,唇齿间弥漫着血腥味他也没有放开,“都怪你,为什么要让我怀孕。”


    “晚上我腿疼,浮肿,还特别想上厕所,你在哪里,你在哪里。”陈让控诉道,声音发颤,“昨晚,我到卫生间干呕的不行,什么都吐不出来,我想喝水,可是你不在。”


    “好沉好沉,它又闹我,一点也不安分,你还说我重了。”


    “信息素你也不放,每次我都只能拿着你的衣服,好累好累啊,你为什么不在,我好累啊,我不想怀孕,你为什么要让我怀孕,为什么!”


    “都怪你,呜——”


    “我是个男人啊,男人怎么会怀孕呢,这好奇怪,我是个正常人啊……”


    腰腹的坠胀感又缠上来,陈让怎么也找不到一个舒服的位置,耻骨的隐痛像细密的针刺,他怎么会怀孕呢,跟个怪物一样怀孕呢?


    “结果这一切都是我自己承担,你什么也不干……”


    陈让的委屈如同洪水一般倾斜而下,泪水簌簌落下,模糊了视线,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


    燕云渡轻叹了一声,抬起他的下巴,看着那双泛红的双眼和咬着下唇委屈模样的陈让。


    他轻柔地撬开陈让咬着的唇,唇舌交缠,连带空气中的信息素都在缱绻的缠绵,感受着陈让紧绷身体逐渐放松,泪水从脸颊滑落,唇齿间品尝到泪水的咸味。


    “对不起。”


    他抵着陈让的额头,看着气喘吁吁的陈让,眸光温柔,“最近……时间线在融合,我太忙了,我想要把一切处理好后,再回来陪你的,我想给你和孩子最好的环境。”


    “不想再想让你们受委屈了。”


    陈让怔怔地看着燕云渡,那双细长的瞳仁仿佛有种魔力,陈让忍不住抬头,在燕云渡的眼尾落下温柔一吻。


    只是他又很快清醒过来,慌张地推开了燕云渡,整个人跌在柔软的床铺,“还有多久?”


    “我想见爸爸妈妈了。”


    “我想看哥哥。”


    刚带着笑意的燕云渡骤然冷下脸来,怀中的温暖逐渐变得冰冷。


    “医生等等就会来给你做检查。”


    燕云渡深深看了一眼陈让,忽然俯身抓了抓陈让的头发,“孩子需要妈妈。”


    陈让看着他紧闭的房门,只觉得满身的无力。


    床边的剪刀就在手边,他垂眸看着安静下来的肚子,深深地闭上了眼,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


    陈让正在床上叠着宝宝的小衣服,突然下腹传来一阵阵发紧的坠痛,像只无形的手慢慢攥紧肚子,力道越来越沉,还没等这阵阵痛缓过去,后腰又窜上来一阵酸痛,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内侧往下流,瞬间浸润了衣服——


    羊水破了。


    医生的团队早已经陪在外面了。


    在送入手术室之前,陈让一直拉着燕云渡的手,他视线模糊,身下的阵痛一阵又一阵,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流淌,浸湿了额前的碎发。


    “阿渡,阿渡……”


    陈让迷糊之间一直在喊燕云渡的名字。


    独属于他们爱的记忆浮现上来。


    “……老公。”他咬着牙出声,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腹部的疼痛,连说话都变得断断续续。


    “我在,宝宝,我在。”


    在听到久违的称呼,燕云渡的唇角不断地向上扩大,“别怕,别怕,别怕……”


    燕云渡吻着陈让的脸,他生怕第一次从心底感受到了恐慌,这个情绪对于他这种已经异化的人来说,实在是太过于罕见了。


    在看着陈让被推入手术室的时候,他站在门外,西装凌乱,他捂着自己跳动的心脏,漂亮的眼眸里溢满了迷茫和不安,他转头问助理:“……这种感情,是什么?”


    一直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利益,仇恨。


    他被改造出来,分裂出了两个人格,以暴力美学为人生信条的燕云渡,一直认为暴力就是爱,面对爱的人,要在他的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如果不乖,那么就打到乖为止。


    他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抚摸陈让时的触感,那片搭在他手臂上的手臂轻的吓人,和他记忆里无数次被自己紧攥的发红,甚至留下指痕的模样,判若两人。


    陈让喊着他的名字,声音软的发颤,带着未退去的恐惧,还有一丝依赖。


    他看着手术中的三个字,突然想起以前自己总是喜欢在陈让的身上留下疤痕,他以为是占有,是爱,是独属于他的东西。


    可是在看着陈让怀着他的孩子,脆弱地喊着他的名字,被推入手术室的刹那——


    他却忽然涌上一阵绝望似的恐慌,他怕那扇门关上后,再也找不到陈让了。


    这种情绪堵得他喉咙发紧,他靠在冰冷的墙上,第一次觉得,自己以暴力为爱的信头,像个笑话。


    他为了让陈让一直爱着自己,甚至不惜副作用,给陈让注射药剂。


    陈让的智力开始变得痴呆,变得只知道他,不会再想着逃跑了,只知道全身心的依赖他。


    可是——


    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他回想起先前摸着陈让肚子,怀着他们孩子的地方,那个细微的动静。


    这一瞬间,一种陌生的、柔软的情绪混合着涌上心头,让他眼眶发涩。


    他蹲下身,双手撑着额头,第一次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怕,而红了眼眶。


    在陈让预产期的前一天,他蜷缩在椅子上,浑身摆满了五颜六色的塑料瓶,他手里拿着一块一块小石头,将他们拿出来又重新倒了回去,发出响声。


    “我生了孩子,你可不可以放我走?”


    陈让的精神状态不稳定,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对待燕云渡的态度也截然不同,不清醒的时候通常会和孩子似的哭闹着寻找燕云渡。


    不管时间和场合,即便燕云渡在办公的时间,他也会赤着脚打开书房的门,然后把脑袋钻入燕云渡的怀中,小声啜泣质问燕云渡为什么不在他的身边。


    清醒的时候绝不会和燕云渡多说一句话,只会一个人摆弄着这些瓶子,摆弄着身边已经烂了的拐杖,那是有一次他的情绪骤然崩溃,将手中的拐杖砸向燕云渡,折断了。


    燕云渡的神情晦暗不明,没有回答陈让的话,只是亲了亲他隆起的肚子,“明天孩子就出来了,想好叫什么名字了么?”


    陈让抿着唇,不再回答燕云渡的话。


    这不是我的孩子。


    他是被强迫生下来的孩子。


    我不爱他。


    为什么我要给他赋予一个名字?


    名字对于陈让的含义很大。


    他觉得世间万物,一旦有了名字就有了牵挂,他是被强迫怀上和生下的孩子,是强女干的产物,身上留着燕云渡的血。


    只要是想想,陈让就反胃的想吐。


    我怎么可能会爱这样的怪物。


    陈让心想。


    ……


    可是在婴儿啼哭声响起的那个瞬间,陈让看着婴儿粉粉嫩嫩的脸庞,他伸出手,颤抖的想要去触碰婴儿。


    这是……


    我的孩子吗?


    随着这样的想法,陈让坠入了昏暗的深渊。


    “是双胞胎。”


    燕云渡站在病房的门外,看着里面两个号啕大哭的孩子,他的心却软的一塌糊涂。


    “那个是哥哥,这个是妹妹,就差一秒。”


    医生站在燕云渡的身边,冷静地汇报着,他头一回羡慕两个婴儿,真的是很会投胎,投胎到了燕家继承人的身上,成为这庞大商业帝国的主人。


    “他呢?”


    燕云渡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啼哭的婴儿,将手中的香烟掐灭,袅袅的白雾散在空中,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孩子妈妈?”


    医生道,“在旁边的病房,恢复的很好,只是——”


    燕云渡快步走到病房的外边,看着里面昏睡的陈让。


    他拧眉,他一直以为陈让到了自己的身边,至少会好过一点,但陈让单薄瘦弱的身子躺在病床上,仿佛风一吹就会吹倒。


    “只是他不能再怀孕了。”医生拿着陈让的病历本:“先前打的药剂浓度太大,而且还是beta强制变成omega,腺体的损伤不可逆,体内的激素紊乱也对各个器官造成了不同的伤害,损伤到了神经,换言之……”


    “他的智力会一定的损伤,至于会到哪种地步,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燕先生,您,会后悔吗?”


    医生慢慢地合上病历本,看着眼前高大却冷淡的男人。


    “后悔?”


    燕云渡弹了弹手上的香灰,看着陈让苍白的脸色,他笑了:“只要让他的眼里心底都是我,没什么可以后悔的。”


    ……


    燕云渡不见了。


    在陈让清醒过来,回到家看着两个小家伙后,他才后知后觉。


    小孩真的很难带。


    尤其是刚出生不久的孩子。


    刚进床上没几分钟,小家伙突然攥着拳头扭了扭,紧接着一声清亮的啼哭就炸了开来,那哭声裹着劲儿,像小喇叭似的。


    陈让刚躺上床,小孩儿的哭闹撞的人耳朵发颤,阿姨把奶瓶递给小孩,两个小孩却一点也不吃,扭着头大哭。


    只有陈让过来,他们的声音才小了点,哭喊着也不吃奶瓶,只吃陈让的奶。


    安静睡着的两个小家伙却乖的像个小天使。


    陈让趴在床上,看着两个嘬着手入睡的婴儿,粉嫩的脸颊,挺俏的鼻子。


    他戳了戳小孩儿嫩嫩的脸庞,嘟囔道:“怎么这么像他呢……”


    就是这个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他到现在都没有看见燕云渡。


    “宋爷爷,燕云渡呢?”


    陈让看着两个小家伙沉稳的呼吸,轻声问道。


    “少爷……有事情。“


    “他们……叫什么名字?”


    陈让装作无意间问道。


    宋管家将出生证明拿了过来,“少爷没有取名字,他说看您。”


    “这是您的孩子。”


    上面的名字一栏时空白的。


    陈让的指尖僵在原地。


    燕云渡的意思其实早就已经明了了。


    不是吗?


    他沉默地看着手中的出生证明,将他折好,放在两个熟睡的孩子身边。


    ……


    如果没有让他得知这个消息的话。


    陈让想他或许会给两个孩子好好想名字的。


    他以为秦婷已经死亡了,但没想到满身鲜血的秦婷从地下室一步一个血印爬了上来,将一个视频送到了陈让的面前。


    那一瞬间,陈让的世界像是被抽掉了颜色。


    “死亡……?”


    陈让的声音发颤,喉咙里仿佛卡着碎石,吐出的每一个音节都伴随着割裂的疼痛。


    他看着画面中属于父母的身体被机械臂扔进了沸腾的血水中,他分明看清了,父母还存在着微弱的呼吸,甚至,还在求救着——


    “你以为世界最后的能量是怎么来的?”


    秦婷趴在地上,浑身都是鲜血,刺鼻的味道染满了整个空间,“燕云渡不舍得动你,但需要你的血亲汇聚能量,一开始是你的爷爷奶奶,后面是你的外婆外公——”


    “他们身上的鲜血一点点被榨干,这个蓄水池你以为是怎么来的?全是你至亲的鲜血。”


    “眼看最后的世界他就要失败了,他把你父母的血液榨干,扔到这里面,能量就聚集齐了。”


    陈让的呼吸失控地急促起来,耳边嗡鸣,心跳的声音轰隆作响,几乎要撑破胸膛,他摇着头,嘴唇颤抖:“不,不可能的……”


    “他答应过我的,只要我生下孩子,他会放我走的,会让我见到爸爸妈妈的……”


    “别天真了陈让。”秦婷猛然哇的一下子吐出一大口鲜血,“你的失明,甚至你失忆前的强女干,都是他干的,他要的是,就是你全身心的崩溃,成为他的玩具呀,你居然还给你的仇人生了两个孩子。”


    “你怎么会妄想他放你走呢?”


    泪水骤然决堤,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扑向前方,想要抓住什么,可触碰到的只有冰冷的空气,手指在半空中抓挠,指甲嵌入掌心,却仍然无法抓回任何温度。


    陈让整个人跪倒在地上,双手死死滴按着地面,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呼吸不上来了,窒息感让他快要疯掉。


    画面不断涌上脑海——


    父母温柔的笑声,饭桌前的呼唤,深夜里为他掖过的被子……


    这一切温柔在瞬间被撕裂成冰冷的空白,他的世界轰然倒塌,只剩下一片荒芜。


    这一刻,他的心彻底碎裂,呼吸都是痛的,无论哭喊多少声,父母都不会再次回应他。


    “燕云渡,你还是晚了一步。”秦婷看着身后慢慢踱步上来的人,吐出一大口鲜血,冲着燕云渡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燕云渡冷笑一声,双手扭住秦婷的脖子,在秦婷的耳边说了什么,秦婷的脸色骤变,她慌张地刚想说什么,脖子被咔嚓一声,整个人悄无声息地歪了头。


    陈让站在客厅门口,空气像是被抽走了一半,燕云渡的影子被拉的长长的,将陈让笼罩在阴影处,慢慢地走向陈让。


    “你骗我。”


    陈让的泪水仿佛流干了,目光呆呆地望着燕云渡。


    “你骗我。”


    “你为什么要骗我!”


    陈让歇斯里底,眼睛里骤然爬满如同蜘蛛网般的红血丝,“你答应过我,我给你生了孩子,你会放我自由,会让我去见爸爸妈妈的,你为什么骗我!”


    “他们欠你的,早就还清了不是吗?!”


    “你为什么还要他们的生命!”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燕云渡没说话,他将手上的枪塞到陈让的手中,动作平静的可怕,只是眼中翻滚着暗涌。


    “来吧。”他低声,唇角甚至带着笑:“你杀了我,你就自由了。”


    “我就放你走了。”


    “人或早或晚都有死,我只是让他们的死变得更有价值了,”他眷恋地抚摸上陈让的眼尾,明明他们前几日还在耳鬓厮磨,摸着肚子憧憬着未来,现在变到了这个地步,“不然,我怎么会再次遇见活生生的你呢?”


    “你明明……我们以前有那么多次机会,都错过了……放过彼此吧,燕云渡……”


    陈让嘶哑着声音,眼神麻木地望着燕云渡,感受着手中枪的重量,他的手指紧紧握着冰冷的金属,可是混身都在颤抖。


    “你明知道,不可能的。”


    燕云渡温柔地声音落在耳畔,他亲吻着陈让的耳垂,如同恶魔的低语:“开枪吧,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么?杀了我,就可以获得自由了。”


    “呜哇——!”


    动静太大,二楼孩子的哭声让陈让的指尖骤然僵住。


    他的喉咙里发出哽咽的哭声,心口像是被钉进了数百根钉子,血肉模糊,痛的连站立都困难。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手上的枪因为颤抖而不稳,抵在燕云渡胸口的力度忽紧忽松,泪水一滴滴落在冰冷的枪身上,手指几次要扣下扳机,却在最后一刻停住。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两个孩子的面容,他们还那么小,会甜甜地冲着他笑,会伸手要他抱抱,喊他妈妈。


    那两双清澈的眼睛,依赖的呼喊,他还想陪着他们长大,陪着他们在阳光下奔跑,去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他还想要给他们一个——


    完整的家庭。


    “不能……”陈让喃喃自语,泪水止不住地流淌,“我不能让他们失去……”


    “不能再让他们和我一样了,不能在步入我的后尘了……”


    “我……”


    父母绝望的脸庞和孩子的呼喊交杂在一起,充斥着陈让的大脑,他的眼神逐渐涣散,整个人颤抖不已。


    枪声骤然响起。


    可子弹偏离了轨道,没有穿透燕云渡的心口,而是偏离,射入了燕云渡的肩膀,鲜血汩汩流出。


    陈让整个人虚脱般跌坐在地上,泪水模糊了眼睛,手还在颤抖,而温热的枪被扔到了远处,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燕云渡弯下身,仿佛没有痛感似的,根本不管流血的肩膀,目光紧盯着他,眼神里闪过一丝近乎狂喜的光芒。


    他缓缓地抚摸上陈让的脸,舔舐去他满脸的泪水,“看吧……你还是下不了手,你终究只能和我在一起。”


    “我们会在一起,纠缠到死。”


    陈让浑身僵硬,哭声破碎,眼神空洞——


    那一刻,他才真正的感受到了——


    一种无法挣脱的绝望。


    ……


    “呀呀,……”


    小家伙正是黏人又爱闹的年纪,小胳膊乱挥舞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旁边抱着她的妈妈,嘴里发出细碎的咿呀声,像是在琢磨着什么,突然,她小嘴抿起来,攒着劲儿似的,从喉咙滚出个模糊的音节,“妈,妈……?”


    妈妈为什么总是看着窗外呢?


    妈妈为什么总是……失神不理她呢?


    念念不知道,念念翻了个身,慢慢吞吞地爬到妈妈的身边,咿咿呀呀挣扎要抱。


    妈妈的面色好苍白,是不是生病了?


    不过没关系,念念在呢,念念会一直陪着妈妈的。


    陈让看着挥着胖嘟嘟小手,艰难爬过来的女儿。


    他苍然一笑,将女儿抱在怀里。


    “小丫头,怎么不知道喊爸爸,就知道粘着妈妈。”


    熟悉的味道将他包裹,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看,起风了。”


    燕云渡指着外面的海。


    这里很漂亮,海面被风揉出细碎的光芒,染成了流动的碎金,每一道波纹都闪着暖光。


    不久后,这里会有明媚的阳光照耀下来。


    这里很好,却是个牢笼。


    他们有两个孩子,一个叫念念,一个叫春春。


    春天快到了。


    海边的梧桐树又生了新叶,这是陈让所见的第三个春天。


    也许他再也见不到春天,也许,他将见到下一个春天-


    正文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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