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阿让?”
陈让听到了有人喊自己,神经紧绷,有些局促,动作缓慢地抬头冲着声音那边的方向。
“你复学啦?”郑文基面带惊喜,但想到半年前他去看望陈让,陈让那副恐惧抗拒他的模样,刚抬起的手僵在半空,堪堪地虚浮在陈让的身体外侧,以免陈让跌倒。
“……嗯。”
陈让还是有些不习惯,身体的肌肉下意识的紧绷,但想到这是一直关心他的郑文基,他尽力放松,只是颤抖的声线还是出卖了他的情绪。
“燕云渡呢?”
郑文基偏过头,没有看到燕云渡的影子,按照他那个性子,怎么可能会放心的把陈让单独的一个人放在树下。
“他去帮我办手续了。”一提到燕云渡,陈让的声音就染上了层层的欢快,这让郑文基的心往下沉了沉,“不过可能要麻烦你帮我补习一下了。”
陈让想了想,握紧了手中的盲杖,往前敲了敲,“开学一个月了,上个学期的内容我忘得……实在是差不多了,你……嗯……”
他吞吞吐吐道,毕竟他对郑文基又那么抗拒,现下开口找他帮忙,实在是有些难为情。
“你为什么不找他?”
郑文基看着那双无神的双眼,他一开始就警告过陈让,不明白为什么陈让又要去招惹燕云渡,现在又来找自己?
“我麻烦他太多了。”带着墨镜的陈让抿了抿唇,“我不会很麻烦你的,我现在可以依稀看清一点东西,只是需要带上一个辅助的眼镜,近距离看东西是没有关系的。”
这个abo世界,不仅仅是观念比他原先的世界先进,还有医疗技术上也比旧世界的先进。
先前燕云渡带他去复查,医生先是查看了他的腺体情况,尔后又看了他的复查报告,告诉他眼睛正在逐渐恢复,本身就是因为外部的因素加上自身心里的抗拒,才会导致短暂性的失明。
陈让在诊室里还问了医生一个问题,“为什么……他总是咬我的腺体,还要注入信息素呢?”陈让不解,“我只是个beta,不会被标记,一个Omega为什么要一直咬我的腺体?”
“Omega……”医生看了看站在诊室外,对着他微微一笑的燕云渡,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陈先生,燕先生是个S级的Omega,您先前是不是有绑住他进行信息素的恢复?”
陈让点了点头,他的腺体现在还是会定期的注射燕云渡高浓度的信息素,整个房间里面都是浓重的雪松味。
长此以往,他的腺体会发生变化,从而染上燕云渡信息素的味道,标记上燕云渡独有的痕迹。
“信息素在我们的身体中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它被誉为生命的奇迹,因此……”
医生说了一大堆陈让听不懂的理论,最后的结论是:“您长期注射高浓度的信息素,您的身体已经下意识的将它当作自身的一部分,所以您需要定期接受您伴侣的‘浇.灌’,信息素布满您的全身,有助于视力的恢复。”
“伴,伴侣……”陈让忍不住红了耳框,小声反驳:“才,才不是呢……”
现在的他,哪有这个资格呢?
郑文基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但有一点陈让没有说错,他现在浑身上下布满了燕云渡的信息素,隔着厚重的隔离口罩,都可以闻到雪松味,让郑文基浑身难受。
“让让。”
燕云渡手臂环绕陈让的腰间,陈让转头,熟练的垫着脚尖,攀着他的脖颈,仰头在他的唇角印下一吻,好似他们之间已经做过了这种事情无数次了。
“回来啦?”陈让戴着墨镜,视线还是一片黑,他只能戴着一个特定的仪器才能勉强看清一点点,平日里不方便戴着,他用手熟练的摸着燕云渡的额间,那里出了细密的汗,听着燕云渡急促的呼吸,他小声道:“不用跑这么急的,我又不会跑,一直在这儿等你呢,这大热天的……”
“这不是想早点看见你呀。”
燕云渡语气轻柔,两个人如胶似漆的粘糊了一会儿,燕云渡仿佛才发觉郑文基站在他们的面前,“郑同学,不好意思,才看见你。”
“让让,你前面想和我说什么?”
燕云渡对郑文基抱歉地笑了笑,低声问他。
“我……补课的事情可不可以拜托文基来?”陈让抬起头,瞪大眼睛,似乎想从墨镜下看清燕云渡的神色,他惴惴不安道,指尖拉着燕云渡的衣袖。
“可以啊。”燕云渡笑着道:“不要这么紧张,能让你高兴的事儿,我当然是允许的。”
“只是说好了,这次复学是有条件的,”燕云渡道:“不能在住校了,你眼睛不方便,我在校外买了一套房子,很近,住那儿。”
陈让的心一沉,神色不自觉的僵硬了一瞬,他本身复学的原因除了想要再次回到大学校园以外,还有就是想要再去接触其他的人。
燕云渡对他很好。
陈让感觉的到。
但更多的是——
恐惧和窒息。
明明在他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这个经历,可是为什么灵魂深处带来对黑暗的恐惧、战栗,脑海中尖锐着喊叫他要逃跑,离开这里,离开燕云渡的身边。
为什么?
陈让想起了系统一开始警告他的话……
他忽然不敢确定了。
他想要有片刻的喘息。
让他的胡乱的大脑有片刻的停息。
陈让不想胡乱猜测一个人,系统在这半年稳定了很多,起码是他一叫就会出来的程度,可是系统似乎变了。
又好像没有变,依旧是那个清脆欢快的少年音,但他每次问道有关一开始系统的提示,系统会告诉他:“那是先前系统根据多人计算燕云渡的攻略性来计算的,宿主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陈让每每此刻,眼前就会浮现那个流着血泪,让他逃跑的少年——
那是谁?
为什么他要逃跑?
太多太多的谜团围绕在他的脑海中,陈让的大脑几乎要爆炸了。
“说话,让让。”
燕云渡的嗓音低了一些,指尖轻轻搔刮着陈让的皮肤,陈让一颤,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仰起脖子,讨好地亲了亲燕云渡的脸颊,面上带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惶恐,“别,别……”
别打我……
他喉头滚动了两下,将这三个字硬生生的压了下去,抖着声音说:“好,好,我听话的,我听话的。”
“乖。”
燕云渡愉悦地勾起唇角,摸了摸他的脖颈。
“那我们先回去了。”
燕云渡一把抱起陈让,陈让抱着手中的盲杖,安静地靠在他的怀中,脸颊紧紧贴在他的胸口,“和郑同学说再见,要做一个有礼貌的乖孩子,让让。”
陈让从燕云渡的怀中探出脑袋,他看不见,只能胡乱的伸出手挥手:“再见,文基,明天见。”
“……明天见。”
郑文基看着那辆黑车逐渐消失在夕阳的余晖之中。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郑文基重重呼出一口气,“喂,秦浔。”
秦浔被他约了出来,看样子还是刚从校医院出来,连白大褂都来不及换下,“文基。”
“我见到陈让了。”他一开口就让秦浔想要说出的话堵在了口中。
“你不用瞒我,燕云渡是不是没告诉你,在你进入这个计划之前,担任他医生的人,一直是我。”
秦浔瞳孔皱缩,他抿了抿唇,掏出一支烟,吐出白色的烟圈,整个人似乎是松懈了下来,“他没告诉过我,我一直以为你不知道,所以从来没说。”
“而且——”
秦浔想要告诉他,他知不知道自己在陈让面前被杀死的事情。
“你还记得你上个世界是怎么……”
“什么?”郑文基不知道他想要问什么,面露茫然,“我上个世界……上个世界……发生了什么?”
秦浔回想郑文基被当着陈让的面被虐杀的场面,他不可避免的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摇了摇头,“没事。”
“你找我来是想说什么?”
“陈让的失明,和燕云渡有关吧。”郑文基好歹也是成为燕云渡身边医生的人,资历和阅历都在:“燕云渡的……暴力人格,出来了?”
秦浔微微瞪大了眼睛:“难道在你那个时候,他的暴力人格就已经衍生出来了吗。”
秦浔自小跟着燕云渡长大,他只觉得这个少爷阴晴不定,时而哭时而笑,但手段都是一如既往的……肮脏,是非人的暴力。
暴力在他的世界中就等于爱,是一个至高无上的爱。
他曾经圈养了一只小猫,那只小猫很亲人,很漂亮,很乖,是秦浔见过最为漂亮的猫咪,它的血统也很高贵,难得一见的猫。
秦浔也只觉得燕云渡很喜欢这只猫咪,每天抱在怀里顺毛,只是他怪异的地方在于连猫粮喂养的时间就要精准到分毫,猫粮的克数都会一分一毫的不会出现偏差。
秦浔很好奇燕云渡究竟是怎么训练这只猫咪,竟然在他晃铃铛的一瞬间,前一秒还不见猫的影子,后一秒不知道从那儿窜了出来,既便身上还带着树叶,也会听到铃声的一刹那来到燕云渡的面前。
燕云渡每到这时候,就会露出愉悦的笑容,摸着猫咪的后脖子,笑着说乖。
他某天看到了燕云渡是怎样训练猫咪的,猫咪一旦发了脾气或者是没有在规定的时间来到他的面前。
前一秒还在着无尽爱意宠溺的脸,下一秒变的面无表情,眼神无机质,仿佛在看一个死物,他抓着猫咪猫,将它扬起再重重摔下,直到遍体鳞伤,才又小心翼翼把猫咪抱进怀里,“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呢?”
然后疯狂的对着猫咪道歉,眼泪滚落,又小心翼翼给猫咪上药,如此往复循环。
“少爷,猫呢?”
在那次过了不久后,秦浔再也没有看到那只矜贵的猫咪了。
“猫?”燕云渡想了想,指了指挂在玄关处的一副立体框架,“在那里。”
秦浔好奇的望去,只看见一只漂亮,通体雪白的猫咪,被凝固在琥珀中,矗立在框架中,栩栩如生。
“……!”
秦浔颤着声音问:“少,少爷,这是……”
“编号56,”燕云渡满脸天真,年仅七岁的孩子晃着腿,坐在椅子下面,“我对它这么好,它还是想跑,我的东西,如果不属于我,那么就变成彻底属于我的就好了。”
他指了指那个琥珀里面的猫咪,“你看,它就在那儿,多好,多安静,它只能看我了。”
第62章
郑文基拧着拧鼻尖,“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拯救陈让。”
秦浔明白了他的想法,他抿着唇,低头不语。
秦家世世代代都是燕家的附属家族,虽然很难相信在21世纪了,还存在这种古老的附属关系,但……
看来重现每一次时间线的开始,作为参与其中的人,都会发生不同的变化,郑文基就是失去了一些记忆。
“那可是,燕云渡。”秦浔抬眸,眼中尽然是郑文基坚定的神色,踌躇半响,“代价太大了。”
“一个精神分裂患者,之所以能成为大家眼中的正常人,就是有了很多常人看不到的‘绳索’。”
“而这个‘绳索’恰恰是他们维系正常精神的关键,”秦浔道,他是燕云渡现在的医生,对他的病情了解的更为透彻:“燕云渡目前分裂了两个人格,没有做出危害社会的行为,愿意装个正常人在这里,就是因为陈让。”
秦浔的话不无道理。
郑文基虽然记起以前的记忆很模糊了,但是也知道燕云渡对陈让的狂热。
“如果你经历了陈让被欺凌、被欺辱,被当作玩物的模样,被关在囚笼里面成为一只失去自由的金丝雀的模样,你不会这么想。”郑文基已经太多次太多次成为跟随燕云渡成为见证他们结局的人之一了。
身为旁观者的他都已经分外疲惫不堪了,更何况处于漩涡中心的陈让呢?
“……”
秦浔望着他,已经是初开三月了,春风熏得空气中都带着醉人的暖意,可是秦浔的脸上却是沉重的神色,“你是想到了你妹妹吧。”
郑文基有个妹妹,不是亲生的妹妹,而是从福利院领养过来的妹妹。
郑文基很疼爱自己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但是后面因为一些原因,他的妹妹被联姻,他们那时候谁也不知道,他妹妹嫁过去的那个人,有着严重的精神疾病,病发时有严重倾向的暴力倾向。
等郑文基找到他妹妹的时候,妹妹蜷缩在一个小小的鸟笼里面,四肢尽数被折断,身上全是大小不一的伤痕。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过去了,可是看到同样出身贫寒的陈让……
他还是,还是——
“你扪心自问,你真的只是因为你妹妹,才不想让陈让重蹈覆辙吗?”秦浔语气渐渐冰冷,“不要对他抱有其他的想法,郑文基,燕云渡的手段是你想不到的。”
“今天的话我当作没听见,”秦浔快步走过郑文基的身边:“你就老实本分的过好这一生,就足够了。”
秦浔本身在第一眼见到陈让的时候,也劝告过他,给了他一瓶注射剂,劝阻他尽量不要和燕云渡单独相处。
可是没有用。
当他在宿舍的长廊看见,燕云渡低着头,陈让跪趴在他身下,死死咬着陈让后颈的腺体,尽数咬断。
燕云渡仰起头,扬起一抹微笑,鲜血从他的唇边滴落,他脸上尽然是孩子般的天真:“你看,他在接受我。”
在这刻,秦浔彻底明白了,他们挣扎的都是徒劳,能做的就是让陈让好受点,让陈让不要那么早发现处在地下室的真相——
郑文基看着秦浔远去的背影,闭了闭眼,矗立在那里很久很久,半响,他打出了一个电话。
……
“让让。”燕云渡略带遗憾道:“今天郑文基来给你补课,可我得去复查,你在家里好好的哦,有什么问题去找宋叔。”
陈让一晃神,他似乎已经忘了时间了,“几点了?”
“小傻瓜。”燕云渡轻笑着,把陈让抱在怀中,抱着他去院子里。
“感受一下?”
燕云渡特地在旁边买了一个带着花园的独立别墅,里面有一个小秋千,还有一个矗立的树木。
陈让病恹恹的趴在他的怀中,他最近一直提不起精神来,后颈刚被咬完,现在脑袋还是晕晕乎乎的。
三月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春风拂来,带着别样的温柔,陈让不由得一愣,他忽然闻到了什么,整个人直棱了起来,“这,这个味道……?”
脑海中仿若闪过,他在那场大火灾中救了小苹果,让小苹果顺着院子的树木爬了上去,而他看着那白色的衣裙隐没在摇曳的绿色枝叶后,头也不回的跑进了那场大火中。
“小苹果……”
他喃喃自语道,泪水从无神的眼睛中夺眶而出,他紧抓着燕云渡的手有一丝丝的颤抖,“阿,阿渡,妈妈,妈妈……她,妈妈,她……”
破碎的记忆浮现在陈让的脑海中,他拼了命的去嗅空气中的味道。
是了,是了。
是记忆中那一直在院子里陪伴他等着妈妈回来的味道,是那颗树木,本该在那场大火中消散殆尽的树木。
“香樟木。”燕云渡换了个姿势抱着陈让,声音轻柔,三月的春风将他的面和衬得更为漂亮,只是陈让看不见,“我找了好久好久……”
“你……”陈让喉头几乎哽咽。
是他的小苹果。
他仿佛重新认识了燕云渡,伸手摸了摸燕云渡的脸庞,又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我忽然,好想看到你的模样。”
“会的。”燕云渡亲吻他的指缝、指腹、指尖,最后在无名指上咬了一圈的牙印,“为了我,你也会好的。”
“……少爷,郑少爷来了。”
宋叔矗立在小花园的门口,背对着小花园。
此时的陈让穿着一身格子A字百褶裙,深v领口暴露处精致的锁骨和大片肌肤,他被燕云渡抱在怀中,裙摆落到了腿根,只要燕云渡一掀开裙摆,就会惹得怀中人阵阵颤栗。
宋叔知道燕云渡不喜欢别人看陈让,整个偌大的别墅只有他一个人,倒也生的安静。
陈让被燕云渡吻的喘不上去,眼睛含着水光,眼尾泛着漂亮的红色,眉目间尽然是滋润过后带着的媚意,他听到了宋叔的话,秀丽的眉头轻轻蹙了起来,软着声音:“唔……来了,呜——”
“别,别掐……”
酥麻的感觉从尾椎骨一路往上,陈让软了身子。
燕云渡的指腹擦过他带着水光的唇瓣,喉头干涩的滚动了两下,克制住眸色的欲.望,“好,晚上再回来闹你。”
“宋叔,把他带去客厅吧,我带着让让换个衣服。”
燕云渡虽然很喜欢陈让穿女装,尤其特别喜欢陈让红着脸,也要忍着羞耻,求着他掀开他的裙摆,小声哀泣的模样。
“让让,我走了。”换好装的陈让被燕云渡推着轮椅,从花园一路推到了客厅,“必须要想我,我给你打电话打视频都要接,知道吗?”
一个小时打三个视频,六个电话。
陈让有些喘不上气来。
但他还是安抚性的摸了摸燕云渡的指尖,仰头乖乖道:“好。”
燕云渡对着郑文基礼貌一笑,迈着长腿,等到玄关处的门彻底关上了,郑文基才松了口气。
僵着的空气总算是开始流动了起来。
郑文基顶着一头毛茸茸的头发,冲着陈让埋怨道:“燕会长的气场真是太恐怖了……”
他眨了眨眼睛:“不过这个房子真的好大,尤其是客厅上方垂着的水晶灯……”
“我看不见,文基。”陈让叹了口气,“能看见的也是一片黑白,我的仪器暂时不能支持我看这么刺眼明亮的光线。”
郑文基巴巴的‘哦’了一下。
他从包里拿出了厚厚的书本,看着这本厚厚的《工程造价经济学》,郑文基看的头都大了。
“我念给你听吧,阿,让。”郑文基小心翼翼道。
陈让拿出一个电脑,在上面打字,这是他失明后,现在有的通讯交流,“你来的时候,怎么不联系我?”
陈让忽然想到了什么,打字的手停顿了下,“这里进来还需要密码,下次可以不用麻烦宋叔了,不然宋叔还得走一点距离给你打开大门。”
“……”
郑文基刚想说什么,恰巧碰上了来送水果的宋管家,宋管家那双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郑文基,半响,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郑文基把想要询问下去的话语尽数吞咽下去。
“我们先讲完这一节吧。”
郑文基在给陈让讲完这一节的时候,趁机对着陈让道:“出去走走吧?今天外面天气可好,风暖和的,我吃完午饭的时候,走在路上,差点睡过去了。”
陈让笑起来。
郑文基刚想推着陈让出去走走,却被宋管家拦住了,“郑少爷,为了小让的安全,也没有少爷的允许,不能出门。”
郑文基下意识的低头去看陈让,陈让原本扬起的唇角渐渐抿了起来,他裹紧身上的衣裳:“宋叔,我们就去花园走走,不出去。”
他指了指客厅后面的玻璃门,“文基,把我推到那里吧。”
郑文基恶狠狠看了一眼宋管家,小声在陈让耳边嘟囔道:“我还想推你去外边看看呢,我过来的时候,门口到外面小区一整个道路都开了好多好多的花,这不比你这个花园好看?”
“……”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在小花园里面,郑文基才换了一副神色,他蹲下身,指尖颤抖着想要去撩开陈让额间的碎发,“我怎么联系都联系不到你。”
“我还以为你把我删了。”
“删了?”陈让看不见郑文基的神色,也不知道他的动作,“不可能,阿渡说我不能接收辐射,我的手机放在他那里。”
“那,你想不想出去?”
郑文基看着外面的大好春光,眸光微闪。
第63章
“出去……”
陈让的舌尖抵在上颚,茫然的眼神眨了眨眼,他似乎可以感知到外面明媚的阳光,他没有立刻回答郑文基的回答,而是慢慢地伸手,指尖朝向太阳的方向,三月带着春天独有温暖芬芳的春风拂过他的鼻,他用力的深呼吸了一口。
在某一个瞬间,耳畔有花蕊在浮动着,他的心神在这个刹那忽然动了下。
这一刻,他忽然很想去看外面的春光,而不是一个人困在这个偌大的别墅里面,只能在这里等待燕云渡的回来。
“……”
陈让抿着唇,眼睛眯起来,虽然他看不见,但是对于阳光的刺激还是有所感应,他蠕动着嘴唇。
“想去吗?”
郑文基带着笑意,蹲在一旁看着陈让的动作。
“想,但是……”
但是——
会不会激怒燕云渡?
他没有经过燕云渡的允许,可以出去吗?
还是和其他人?
“没什么但是,”
郑文基缓缓靠近陈让,陈让的脸仰视着,但是他看不到郑文基的动作,风吹起他额间的碎发,郑文基小心翼翼的,屏住自己的呼吸,指尖拂到了一缕他的碎发。
眉目间染上一丝丝笑意,“想去就去,你是自由的,只要没有你的允许,没有人可以剥夺你的自由,我们是自由人,在法律上都是独立的人格,并不是依附谁的存在而存在。”
陈让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他攥紧了自己的衣服,声音小而坚定,“我想。”
“想去看B市的春光。”
“那就对了。”郑文基笑道,忽然凑到他的耳边,小声问他:“你逃过课那?”
逃课?
陈让晃神了会儿,他那时候几乎差点辍学,更多的是一个人扮演玩偶在公园发着传单,公园不远处就是一所学校,隔着栏杆,他就这么呆呆的看着在校园的操场里面肆意奔跑的少年。
能上课对那时候的他来说都是奢望了,他对这样的机会都来不及珍惜,怎么还会想着逃课呢?
“看你这副老实样子,就知道你肯定没逃过课。”郑文基抬头看了看花园的门,宋管家背对着他们,明明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但却站立的笔直,像一个笔直的竹竿,“今天,小爷带你跑一回。”
陈让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郑文基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就听见郑文基大步走向门口,似乎对着宋管家说了什么。
陈让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郑文基一把扛了起来,他小声惊呼一声,像只受惊的小鹿般眨着眼睛,内心却涌现起一股好奇的泉涌。
“攀着!这儿,这儿。”郑文基一把把他举起来,“腿抬起来,跨上去,对!”
大脑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身体已经听从郑文基的行动了,他像个去感知世界新奇的小孩,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但却凭着一股冲劲儿,跳入了未知的方向。
好暖和——
陈让跳下了围墙之后,只觉得自己跌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尖尖的东西戳在他的皮肤上,独有太阳的味道在鼻尖萦绕着,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摔在了草坪上。
可是不疼。
好像棉花。
陈让这么想着,拿着指尖戳了戳草坪,依稀能闻到泥土的芬芳。
“怎么样!”郑文基碰的一下子摔在了他的身边,“这草坪可厚,躺上去很舒服。”
“不过,我们要去更棒的地方!”
郑文基起身,拍掉身上的泥土,陈让似乎有所感应,抬眸,朝着郑文基的方向伸出了手,这一次,他没有在找错方向,准确无误的把自己的手掌心放在了郑文基的掌心中。
“让我们先短暂的‘私奔’一下。”郑文基笑着,指尖一扣,把陈让手腕上的银镯子扣了下来,扔在了厚重的草丛中,“吃下这个。”
陈让来不及思考,唇间碰上了柔软的指尖,他咕咚一下,吞下了一个药丸。
“这是什么?”
陈让身体不太好,跑两下就气喘吁吁,郑文基索性把他直接扛了起来,“抑制你信息素的,你身上信息素味道太浓了,容易被发现。”
“你和宋叔说了什么?为什么要翻墙……?”
陈让离开了那栋漂亮偌大的房子,好似变了一个人,不再那么沉默,而是逐渐的话舵了起来,像个好奇宝宝。
郑文基也分外有耐心,在拦下一辆出租车之后,小心翼翼把陈让放置在车后座上,才回答陈让的话。
他凑到陈让的耳畔小声说道:“那老登一直守在那儿,以为我看不见,其实一直在注意咱俩的行为呢,我和他说,秦医生让我来放松你的心情,然后给你打燕云渡的信息素,他就去冷藏室拿了,我赶紧来找你翻墙。”
“至于为什么翻墙……”郑文基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毛茸茸的脑袋,腼腆一笑:“我记忆力不太好,忘记了密码。”
他根本没考虑问陈让密码的可能性,燕云渡既然铁了心要把人留在自己的身边,怎么可能会把真正的密码告诉陈让呢?
“咦?”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看他们两个人,问:“你们哪儿跑出来的,这么狼狈。”
郑文基才注意到从墙上跳下来,陈让的身上都是树叶和花瓣,他自然而然的拍过陈让的衣裳,打趣道:“落跑的新娘,现在私奔呢。”
“私奔去敏仁公园啊?”司机笑了起来,“坐好呢,老司机要发车咯。”
车上的氛围很好,陈让一直紧绷的神经也不由得放松了下来,他看不见,只能侧着耳朵仔细的聆听着,时不时插一两句嘴,那漆黑阴暗让他恐惧的记忆好似都逐渐远去了。
“那,你最后说的那对情侣在一起了吗?”下了车,陈让迫不及待的问郑文基。
郑文基在车上说了一个在大学时期的小A追了小B的故事,越听,他越觉得这个小A和他好累死,要追求的小B都是风光月霁,遥不可及的人。
“在一起了。”郑文基深深看了他一眼,“只是每个人对于幸福的定义不一样,我周边的人都说小A那边的身份攀上了小B这样的高枝,算是嫁入了豪门,是许多人都羡慕不来的。”
他顿了顿,“可是我却不这么觉得。”
——失去了灵魂,失去了自我,失去了一切,这个叫幸福吗?
“这里……好舒服啊。”
陈让矗立在那里,暮春的阳光像是融化的冰糖,流淌在公园的石子路上。
陈让被郑文基挽着手臂往前缓慢地走着,之间无疑是地摩挲着盲杖——
这根盲杖雕刻的分外完美,尾部雕刻着凹凸的枝纹,是上好的乌木质地,这是燕云渡亲手制作的盲杖。
陈让喃喃道,沐浴着阳光,他像个贪婪的植物,疯狂的汲取阳光的暖意来任由自己肆意生长。
“前面有一片樱花林,风一吹就像下雪一样,我带你慢慢走,小心台阶。”
陈让摸着那根光滑的盲杖,燕云渡花了一周的时间为他打磨了这跟盲杖,记得燕云渡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告诉他:“这样你走到那里,我都能知道了。”
“阿让,发什么呆呢?”郑文基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前面那儿有小孩在放风筝,走这边来。”
陈让却象是个新奇的小孩,他侧耳倾听,不远处的风里传来孩童的嬉笑声,风筝线在风中振动发出细微的声响,像是某种会飞行的昆虫,他忍不住浅浅笑了起来,这是他在那个偌大的别墅里面从来没有听见过的声音。
“你也想风筝吗?那要不去那边,我看看有没有卖风筝的。”郑文基提议道。
陈让刚想要答应,一阵微风拂过,带来阵阵樱花的香气,这个味道让陈让猛然僵住了——
是燕云渡将他抵在书房,书房暗影飘香的味道。
“喜欢这个味道吗,宝宝?”燕云渡低沉的嗓音在他的耳畔回想起来,“春天要到了,B市的樱花很多,等全部盛开的时候,都会是这个味道了,这样你在其他地方闻到这个味道,就知道此时此刻我们在干什么。”
陈让有些不自在想要别过脑袋,哀求他想去外面看看。
但是只是温柔的将手指穿过他的发丝,告诉他:“外面太危险了,等你好一些我们再出去,现在就在这里陪我,好吗?”语气温柔却不容置疑。
“阿让?”郑文基担忧地捏了捏他的手,“受凉了?面色怎么这么白?”
陈让猛地会审,强迫自己露出笑容,:“没事,就是太阳有点刺眼。”
这谎话说得可笑,一个盲人怎会被阳光刺到眼睛?但郑文基体贴地没有拆穿。
他们找了棵樱花树下的长椅坐下。
陈让摸索着接过郑文基递来的水瓶,冰凉的瓶身凝结着水珠,柠檬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
他喝了一大口,酸甜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久违的畅快。
“慢点喝,”郑文基笑道,“又没人跟你抢。对了,尝尝这个三明治,听说是季节限定。”
陈让咬了一口,饱满的樱花味道在口中爆开,甜中带酸的滋味让他想起大学时光。
那时他还没失明,郑文基经常从后面那家爆满的甜品店给他买不同的小点心。
“好吃吗?”郑文基问。
“嗯,”陈让点头,嘴角沾了一点三明治,“真不愧是限定阿。”
郑文基自然地伸手替他擦掉嘴角,如同他们在宿舍做的那样。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陈让条件反射般后缩——燕云渡从不允许别人这样触碰他。
“宝宝,这里只能我碰。”燕云渡曾用指腹碾过他的嘴唇,“我不喜欢别人触碰你。”
“对不起,”郑文基收回手,声音带上了抱歉“我忘了你不喜欢”
“不是的!”陈让急忙解释,“我只是习惯了”
习惯了什么?习惯了被那双看似温柔的手一寸寸擦拭身体,仿佛要洗去所有他人的气息?
“你知道吗,”郑文基突然说,“你现在看起来比在别墅时好多了。那时候你总是”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总是很紧张,好像在等待什么惩罚一样。”
陈让握紧了盲杖。
他当然记得在别墅的日子——燕云渡如何“体贴”地辞退了所有护工,如何周到地将别墅里所有尖锐物品换成圆角设计细心地为他准备每一顿餐食和每一次药物。
“这是维生素,”燕云渡将白色药片放在他掌心,“医生说你还需要调养。”
陈让当时就闻到了药片上那股若有若无的苦味,但他还是乖乖吞了下去。毕竟,燕云渡是为了他好,不是吗?
“嘶——”
这时候,风忽然大了起来,陈让忍不住一个哆嗦。
郑文基温热的掌心覆上他嶙峋的肩膀:“风大了。”
那件外套地披在他身上,“小心受凉。”
低下头才发现陈让其实很瘦弱,微长的卷发披散下来,风吹起他额间的碎发,露出清秀的眉眼,小鹿一般的眼睛湿漉漉的,无神的眼神茫然地看着郑文基,抓紧了他的衣袖,眼尾泛着漂亮的粉红色,他像一只受惊的小兽,“不,不好意思……”
连声音都带着勾人的软和异样。
郑文基的喉头滚动了两下,他缓缓低下头,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阿让,你现在开心吗?”
开心吗?陈让露出迷茫的神色,开心?什么是开心?是能够自由选择今天穿什么衣服?是能够随意决定何时出门?还是能够毫无负担地接受朋友的触碰而不必担心后果?
他不知道。
但燕云渡对他的好是必然的。
“我想告诉你的是……”郑文基只敢伸出一个指节,轻轻隔空在他的眼尾处轻轻抚摸,“我希望你可以幸福,仅仅有一次也好。”
“你是自由的,是有灵魂的,是鲜明的,就像刚才你对我笑那样。”
“如果觉得不开心了,就按照自己的心走,就逃跑,肆无忌惮跑去任何地方,这个世界本就是为你而生,没有什么能困得住你的,你终将获得拯救。”
——我可以成为拯救你的那个人吗?
郑文基将这句话吞进了肚子里面,良久,才颤抖着指尖在他的发尾处轻轻触摸着。
……
“警告,警告,实验对象数据即将突破临界值,临界值……”
燕云渡坐在悬空的机器下面,眯着眼睛,看着郑文基想要抚摸又不敢上前的模样,冷淡地抬起眼睛,“都这个世界了,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他似乎苦恼,歪头疑惑的想了想,最后轻轻叹了口气,“没办法,都怪让让太诱人了。”
“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觊觎我老婆呢?”
“觊觎他的人都该死。”
他按下了一个按钮。
“正在处理异常数据,正在处理异常数据……”
……
陈让忽然听到一阵强烈的声音,他瞪大眼睛,几乎是疯了一样抓住郑文基的衣袖,“文基——!”
第64章
“文基——!”
陈让的嘶吼像是一把刀,劈开这喧嚣的公园。
他什么都看不见,可是在那一个瞬间,他的脑海里却炸开了一片刺眼的白光——尖锐的刹车声音,人体撞上车子沉重的声音、人群刹那间的尖叫,所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化作一根根的银针,狠狠地刺入他的太阳穴。
暮春的风突然变得刺骨无比。
明明刚才——
郑文基还笑着和他说,去那边看看有没有卖风筝的,看看有没有一只兔子形状的风筝……
陈让问为什么。
他等了很久,郑文基都没有回答他的话语,而是叹息似的拂过他的耳畔,抓着他耳边落下的一朵樱花。
陈让忽然有些茫然。
刚才嘶哑的声音如潮水般尽数褪去,尽管眼前只有无尽的黑暗,他小心翼翼地呼喊着,“文基……?”
他的声音几乎轻的听不见。
无人回应。
有人在喊:“快叫救护车!”有人在哭,还有人在急促地打着电话,甚至还有人拍着视频进行现场直播。
陈让跌跌撞撞地往前摸索着,人群的慌乱让他手中的盲杖‘啪嗒’一下子掉在了地上,他顾不得去找盲杖,只是颤抖着伸出手,试图在虚空中抓住先前那片温热的衣角。
“让让……”
郑文基的声音微弱地传来,伴随着痛苦的阵阵喘息。
陈让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茫然的世界有了一个汇聚的地点,他踉跄着扑向声音的方向,重心不稳摔在了地上,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似的,指尖触碰了温热的液体——粘稠的鲜血。
“怎么会这样……”
“文基,文基……你回答我,回答我……”
“别睡,别睡……”
郑文基的呼吸急促而微弱,他艰难地抬起手,触碰着陈让的指尖,似乎是想安慰陈让,可是一出口,就是大口大口的鲜血呕出来,沾染了陈让浅色的衣服。
人群的议论声嗡嗡作响:
“这里离马路这么远,还有护栏,这个车是怎么过来的?”
“故意的吧?”
“而且还直接突然加速过来。”
“我看这辆车根本没有犹豫,直接朝着这个男生冲撞而来。”
“是得罪了什么人吧……”
——故意的?
他的脑海里闪过燕云渡今早亲昵地亲了亲他的脸,撩开他的裙摆,抚摸着他肌肉有些萎缩的小腿,叮嘱他一定要乖乖的呆在家里,不要乱跑,毕竟外面可是‘很不安全’的。
那语气温柔得近乎诡异。
“让,让……”
怀中的郑文基气息微弱的几乎要消失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告诉陈让,“……跑,你是……自,由的,呕——”
一股熟悉又陌生的记忆纷至沓来。
“看清楚了,你既便雌伏在他的身下又如何?”
“最后害死他的还是你。”
他被一个男人以稚儿撒尿的姿势抱着,双膝大张,周围是数不清的人,男人把他抱在怀中,强迫他抬起下颚。
他浑身赤裸的在好多人的面前,而在最前面,跪在地上的人正是郑文基。
——他们在干什么?
他在不断的挣扎,微微隆起的小腹彰显了他身体与常人的异常。
男人温柔的笑了下,修长的指尖在他瘦的凹陷下去的脸颊上轻触着:“你不是想知道一个身为正常男人的你为什么会大肚子吗?”
郑文基似乎得知男人要说什么,疯狂的挣扎着,但他的双腿被打断了,鲜血汩汩流着,他只是无助的跪在那里,分毫也动弹不了。
“怀孕只有女人的子宫能办到,然后呢……”男人指了指郑文基,亲昵地咬着他的耳朵:“多亏了他的帮忙,在你的体内生成了一个只有女人才有的子宫,所以你才会大着肚子,才会怀孕,嗯?”
原本挣扎的他瞪大双眼,泪水止不住的从眼中滑下,灵魂似乎被人抽走了,不可置信地看着郑文基。
郑文基从头到尾都没有狡辩,他只是蠕动着灰白色的嘴唇,在下一个酷刑来的瞬间,对着他说:“让,让,……跑……”
……
“救护车来了!”
“让一让!”
救护车的声音打断了陈让的记忆,他面色灰白,身上全是郑文基喷出的鲜血,整个人看着像是从地狱走回来一遭似的。
医护人员迅速地将郑文基抬上担架,陈让跌跌撞撞地想要跟上,却被一只手问问地扶住了肩膀。
“小心。”
陈让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声音是谁,只听见那低沉、冷静,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笑意的嗓音在耳畔响起,“玩的开心吗,宝宝。”
“逃离了我这么久,怎么就将自己搞成这副模样呢?”
陈让整个人僵在原地,瞪大眼睛,眼前却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他仿佛被无尽的黑暗所包围着。
那一幕幕在雨夜中的暴行重新浮现在他的眼前,陈让打着寒颤,拼命的想要逃离,但他双腿似乎被灌了铅一般沉重,只是被男人打在肩膀的手固定在了原地。
“分别这么久,不想我吗?”
男人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陈让的耳边。
他怎么会在这里……
明明都过去这么久了……
半年了,为什么这个男人又回来了……?
陈让的喉咙里挤出一声破碎的呜咽,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猛地推开男人,踉跄着想要追上远去的救护车,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扣住了手腕,力道大的几乎要捏碎骨头。
“别闹了,”男人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我们该回家了,好好叙叙旧,嗯?”
陈让浑身发抖,眼泪无神地滚落,无神的眼睛蓄满了泪水。
而男人,此刻正微笑着欣赏着他的绝望。
他的小瞎子哭起来可真漂亮啊,像一朵正在凋零的花儿。
“如果不想他们有事情,就乖乖跟我走。”
男人拿出手机,在陈让的耳边播放出一阵音频,陈让的心脏几乎都要停止了跳动,他现在对声音分外的敏感,一下子就可以从布满杂音和殴打的声音中听出燕云渡的闷哼声。
果然,在听完录音后,陈让忽然卸了力,双手软绵绵地耷拉下去,男人满意地勾起唇角,亲昵地亲了亲陈让的额角,以公主抱的姿势将他抱在怀中,脚勾起盲杖,一把扣在了怀里。
陈让乖乖地低着头,任由男人的动作,像个破碎精致的洋娃娃。
“我老婆受了惊吓,不好意思,各位请让让。”
“宝宝为什么都不回我消息,我好伤心啊。”男人不满道,“我给宝宝发了这么多爱的讯息,你居然一点也不看。”
“……”
陈让浑身颤抖着,他似乎已经丧失了说话的本能,只会遵循内心的恐惧,嘴唇蠕动着,脑袋低垂,安静地靠在男人的怀中。
“宝宝是不是以为燕家的人会抓到我?”男人轻哼一声,打开车门,毫不在意浑身鲜血的陈让沾染了昂贵的真皮,他看着乖顺,僵硬着身子的陈让坐在副驾驶,低头给陈让系上了安全带,笑着点了点陈让的鼻尖:“太天真了。”
“老婆怎么还是这么天真,是不是没被懆够呢?”他叹息道,“这半年是辛苦了点,但好歹捉住了燕家少爷,唯一的命根子在我手中,你说他们怎么敢动我呢?”
“……不要……”陈让蠕动着嘴唇,说了和男人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他哀求地说:“求求你,不要伤害他……”
“哎呀,老婆恳求我了?”
男人惊喜道,随后想了想,“可以,但有条件。”
他又调出一个视频,特地调大了声音,放给陈让听,他似乎知道陈让哪知耳朵的听力最好,里面是燕云渡被剧烈殴打的声音。
“不要——”
陈让尖叫着,想要去夺男人手中的手机,他瞬间被男人压在身下,男人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颈上。
“你那时候,告诉我……呜,会放了他,不会伤害他……”陈让哽咽着声音,他看不见,根本不知道男人到底是什么人,能成功伤害燕云渡,“你骗人。”
“哭的真可怜啊。”男人卷去他眼角的泪水,“我可没有骗人。”
“他的确活了下来,不然这半年,我看着你们恩恩爱爱都是作假的?”
“……”
陈让被压的喘不上去,眼尾逐渐泛红,涣散的瞳孔倒映出男人充斥着病态神色的面庞。
在视频里的声音达到一个尖锐高度的时候,陈让终于是抵达了崩溃的临界值,他哭喊着哀求男人:“什么条件。”
男人这才关闭了声音,覆在陈让的上方,低垂着脑袋,舌尖灵活的舔舐着他的耳垂,“要老婆当我随时随叫的小母狗,乖乖汪汪叫。”
陈让咬着唇,豆大的泪珠簌簌落下,他想要往后退,可是男人却阻断了他所有的退路。
“要不是宝宝是第一次,我才不会这么快就放过你呢。”
“半年没懆了,宝宝的哔真的嫩,那时候被懆的都红肿了,真可怜,现在是不是又变成那么嫩了?没关系,老公会给你懆肿的。”
“宝宝为什么要对那个人笑的这么开心?”
“宝宝笑得样子太漂亮了,真想把你做成标本,放在家里,每次我回家,都可以看见笑着的让让了。”
“专门等待我的让让。”男人似乎在诉说着憧憬,却让陈让听的遍体生寒,“可是怎么办呢?”
男人苦恼的想了一下,“我还是喜欢现在鲜活的让让。”
“所以啊,老婆不要做一些让我不开心的事情,不然我真的怕我这么做哦。”
“乖乖的。”
第65章
“让让——”
“让让。”
“阿让。”
“你睁开眼看看我,医生……”
好吵。
真的好吵。
他们再说什么?
陈让是谁?
我是谁?
这里是哪里?
陈让只觉得浑身的寒冷似乎都被驱赶了,泡在温暖的腔液中,像是在夏日的夜晚中,他安宁地窝在母亲的怀抱中,听着母亲的叮咛,在满声的蝉鸣声中,安然的睡过去。
“你还记得我吗?”
在一片黑暗之中,陈让的面前逐渐浮现出一片亮的玄色,他看不清那抹颜色,但却觉得分外的熟悉,他想要伸手,却怎么也够不到那抹影子,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
“也罢。”那道声音逐渐变得叹息又变得古老悠远起来,它看着伤痕累累的陈让,“当初骄纵的小少爷真的是吃尽了苦头,不知道你回想起来,是不是会后悔救了他的性命呢?”
“回去吧,你自己选择的,他造成的孽果,都需要你们互相解决……”
“什么……意思?”
陈让目光空空,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什么孽果,小少爷又是谁,为什么尽说些他听不懂的话。
“不要走,我害怕……我害怕……”
害怕什么?陈让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抗拒醒来,只想要在此无尽的沉沦。
“在事情得到终结,你下定决心的时候,我会再次出现在这个地方。”
“我们会再次相遇。”
陈让想要伸出手去抓住这抹虚空,但他却被无形的手轻轻一推,耳畔过风,整个人往后边倒去。
“醒了!”
“醒了!”
“心电图起来了,起来了……!”
“快,快喊主任。”
陈让迷迷糊糊地醒来了,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指尖无力的低垂着,触碰着白色的床单,暗淡的光散去之后,没了信息素的影响,他的眼前渐渐清晰了起来。
“陈让……”
“你……是谁?”陈让面色惨白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这人带着一副金色的眼镜,穿着一袭合身的西装,整个人是一副精英的模样,看着分外不好接触,但他此刻面露担忧的坐在陈让的床边。
那个人的神情一怔,“我,我是秦浔啊。”
秦浔……?
好耳熟的名字。
可是,他想不起来了。
陈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呼吸依旧不平稳。
“让让……”
好听的声音把陈让吸引了过去,他慢慢地转头,在看清逆着光矗立在病房门口的那个人之际,瞳孔微微缩小,心中翻涌起无限的波涛。
这个人很美。
美到他没有办法用任何的言语去描述这个人的美貌。
长发垂落,穿着月牙色的白袍,衣袖上绣着金色的莲花纹,眉间一点红,漂亮的眼尾上扬,尤其在对上了陈让的视线之后,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酒窝若隐若现在如玉的肌肤上,更显得摄人心魄。
“你……”
陈让喉头滚动了两下,直愣愣地看着长发随着他动作飘动的人。
“你好些了吗?”
美人走进他的病房,举手投足间满是贵气,和这里格格不入,这里明明有其他人,但他的眼里却只有陈让。
“阿渡……他不记得了。”
不知道是不是陈让的错觉,他感觉秦浔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嗓音有一丝不察觉的颤抖。
“诶——”
美人拖长了音量,眼前浮现出了一丝丝疑惑,他缓慢地眨了眨眼,修长的指尖抵在陈让的下颚,清幽的芬芳在整个病房弥漫开来,但陈让是个beta,这期间燕云渡在他身上留下的标记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可惜了。
燕云渡轻蹙眉头,指尖摩梭着,只差一点点,就可以彻底摘除陈让的腺体,而不用另外一种更为极端的办法,现在这种方法已经行不通了,他想要在陈让的身上彻底留下自己的印记,只能用一个更为极端的,更为残暴的方法。
“你不记得我了吗?”
美人气若如兰,灼热的气体在陈让的耳畔,他的脸颊微微泛红。
“嗯……抱歉,我不记得了……”
而且他一醒来的时候,身体的疼痛开始渐渐复苏,医生给予的止痛剂已经慢慢失去了效果,看着美人如此这般失望的模样,陈让的心脏却犹如被一只大手紧紧拧着。
他刚想说什么,却被美人的表情吓住了。
燕云渡双眸含泪,眼前泛起云雾,泪水从眼尾处滑落,本该是一幅我见犹怜的模样,但是他的唇角却是以一种诡异的弧度上扬着。
他温柔地摸了摸陈让因为做了手术而剃光,现在只长出了毛刺的头发,近乎温柔地说:“那我重新自我介绍下。”
“我是你的爱人,燕云渡。”
“你叫陈让,是我的爱人。”
他举起手腕,上面有一个已经被摸的几乎要褪色的手镯:“这是你给我打的。”
“还有这个,”他指着无名指上一枚看起来就分外廉价的素戒,“这是你用第一份工资给我买的戒指。”
“我……你是我……爱人?”
陈让瞳孔皱缩,浑身的疼痛让他此刻的大脑骤然清醒,他虽然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但也知道自己的家庭定然不好,和这群看起来贵气的人来说,甚至是两个世界的人。
现在这个漂亮的大美人,却告诉他,他是他的爱人?
“……你不信我?”
燕云渡愣愣地瞪大了眼睛,泪水又要从眼尾滑落,柔顺的头发垂落下来,更增添了几分脆弱。
“没没没,我,我信的,我信的……”
陈让有些无措,他想伸手去擦去燕云渡的泪水,但是浑身的无力让他软了手,抬不起来。
“我错了,我错了。”陈让无措道:“我会努力好好配合医生的治疗,尽快想起你的,好吗?”
“嗯,好。”
燕云渡把自己的脸贴在他的掌心中,用他的衣袖,蹭去脸上的泪水。眼睛亮亮的,“你是为了保护我,被人劫走,失去了记忆,我前面才找回你。”
“……”
陈让手一顿,看着他泛红的眼尾,指尖动了动,原来他们已经深爱到这种地步了,已经是可以他奋不顾身去拯救对方的程度了。
“对不起。”陈让再一次的道歉,他满是懊恼,“我居然会忘了你,这真的是……”
燕云渡低声哄了陈让几句,因为大病初愈,陈让的精神还不是很好,不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阿渡。”
秦浔站在病房的走廊,看着窗外阳光明媚的花园,阳光在他的衣角上落下了层层阴影,他想起了郑文基在出车祸前,对他说:“秦浔,我想试一试。”
“去拯救陈让。”
秦浔深吸了口气,目光沉沉地看着从病房里出来,轻轻关上房门,矗立在门口,隔着玻璃凝视着在床上安睡着的陈让。
“你干的?”
秦浔静静站在那里,看着走廊尽头的窗户漏进一缕阳光,斜斜地劈在燕云渡的侧脸上,将他的轮廓割裂成明暗两半。
他修长的手指还搭在病房门把上,闻言微微偏头,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秦医生。”燕云渡柔柔的顺起自己的长发,修长的指尖抵在唇边,“医院里要禁止喧哗。”
秦浔指节捏的发白,上前一步,视线紧紧盯着他袖口泛飞的莲花纹路。
“郑文基的车祸,是你干的,是不是?”秦浔似乎是失了分寸,打扮一向精心的衣领凌乱了一瞬,“在乐园放的那场大火,还有,陈让被一辆黑车拖走,满身被凌.虐的伤痕,全都是你,是不是?!”
秦浔甩出一叠厚厚的就诊记录,和一张张病危通知书,上面全都是陈让的名字。
“你一次次把他拖入鬼门关,一次次把他变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我明明劝告过你,不要用高浓度的信息素,会让他有生命的危险,你还是那么做了,你让他变得失明,失去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切断所有的社会联系,郑文基变成如今那副残疾的模样,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他的嗓门越来越大,燕云渡半分眼神也没有给他,只是在看到陈让的眉头有一瞬间的拧起,他扬起手,利落地打在秦浔的脸上,将他的脸甩在了一边,释放出S级的信息素压制秦浔。
周围的声音骤然安静了下来,陈让的眉头舒展开来,燕云渡这才缓慢地低下头,似笑非笑地用鞋尖抵在他的下颚,“你只不过是我的一条狗,有什么资格来对我说教?”
秦浔仿若从梦中醒来,浑身颤抖着,他的下巴被燕云渡用鞋尖抵住,重重的碾压着。
燕云渡轻轻一抬脚,他就被一阵力甩去走廊的尽头,发出剧烈的“轰然”一声。
秦浔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被燕云渡踩在脚下,红底皮鞋重重地踩在他的头上,似乎要踩碎他的头骨才肯罢休。
“先前是郑家,郑文基正是犯了错,才落得如此的下场,而你以为我不敢动秦家?”
燕云渡轻飘飘地道:“是我找人干的如何,不是我找人干的又如何?”
“狗就该乖乖遵循自己的事情,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会是什么下场,我想你是知道的。”
第66章
“哎呀——秦医生,你怎么躺在地上?”
护士看着秦浔衣衫凌乱,额头流着殷红的血液滴落在洁白的大理石上,她赶忙去扶了起来。
“没事,只不过是自己不小心摔倒了而已。”
秦浔眸光看着那抹身影逐渐没入那辆黑车,尔后缓过神来对着护士抱歉道。
他是在一个小巷子里找到衣不蔽体的陈让。
小巷子里黑暗,流淌着泔水,陈让浑身青紫和凌.虐的痕迹,躺在小巷子的最深处,尤其手腕处和脚腕处,留下了深刻的红痕,而且更加可怖,变得血肉模糊的是更为隐私的地方……
秦浔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受了多大的折磨,尤其后颈的腺体。
当即,秦浔就给陈让下了病危通知书,每一次手术都伴随着大换血,一轮又一轮,在他以为陈让的情况稳定下来的时候,陈让的脏器又有衰竭的迹象,秦浔不眠不休,花了很多很多的精力,甚至从国外找了团队和先进的机器,才堪堪保住陈让的一条命。
他数不清他给那个地方修补了多少次。
直到此刻,他才彻底的明白了郑文基在那晚,告诉他的话。
原来,在每一次实验开始的时候,郑文基都要如此拯救陈让吗?
陈让就要如此被对待吗?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幸福”吗?
这就是所谓的“爱”吗?
——这种畸形的爱?
陈让真的需要吗?
秦浔生生咽下了喉头的血腥味,搭在窗台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阿渡……”
明媚的阳光透过半开的橱窗照耀在燕云渡低垂的眉眼,长而卷翘的睫毛垂落下来,落下片片的阴影,让陈让的心漏跳了半拍。
他小声地叫着燕云渡的名字,看着那双修长的手在为他削皮,旁边已经有一片雪白的苹果肉,被雕刻成小兔子的模样,陈让一时间下不了口。
“怎么了?”燕云渡抬起眼来,眼中尽然是担忧,“哪里又疼了?我去喊医生。”
“不,不是……”陈让抿了抿唇,将手中已经有些氧化的苹果肉塞入嘴里,甜美的汁水迸发开来,酸甜的滋味在口中弥漫开来,他急忙抓住了燕云渡的手,“这期间一直是你照顾我。”
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自从他醒来之后,他的通讯设备全都被燕云渡收了起来,他只能根据窗外的黑夜白天来判断时间,不知道如今是周几,是什么年份,而且自从他醒来后,除了第一天看到的秦浔之外,再也没有看见其他人了。
燕云渡完全称得上是一个完美的爱人,知晓他的喜好,对他的事情细微至极,只是陈让觉得超出了一点的界限。
燕云渡会先问他想要吃什么,然后端上来的永远不是陈让说想吃的东西,燕云渡会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头发,告诉他这个是可以加速恢复他的病情,吃这个健康,有营养。
——他的意见从来不重要。
对于燕云渡来说。
“照顾我的妻子本来就是我的义务,你不用为此感到有负担,宝贝。”燕云渡俯下身来,亲了亲他的额头。
“嗯……我想问问我自己的情况。”
陈让抿着唇,睫毛轻颤,“我的……家人和其他朋友呢?”
他感到病房的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陈让的心刹那间揪了起来,“对,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在燕云渡抬手的那一瞬间,他下意识的把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整个人哆嗦的不行。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身体会有如此的反应,只是潜意识里想要用这个姿势来保护自己。
他怕……燕云渡打他。
“你二十四岁,在B大读书,然后在公司实习,”燕云渡仿佛没看到他的动作,原本起身的动作停了下来,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仿佛没有感知到陈让的颤抖似的,继续道:“我们从高中相识,大学你追的我,我们在一起了,在你出去实习后搬到了我家,我们就此同居在一起了。”
“你父母去世了,你是一个人来的B市,朋友……”他顿了顿:“我没有听你提及过你的朋友。”
“你在B市认识的,只有我一个。”
燕云渡说着话的时候,眼尾上扬,语气带着清浅的笑意。
“是……是吗?”
陈让听到父母去世的消息,情绪有一丝丝的低落,但是他总觉得哪里很违和,很奇怪,而且半夜偶尔还会听到莫名的电流声。
“那,我脖子后面这个是什么?”现在燕云渡每天早上都要给他脖子后面打一个注射剂,每次打完他就感觉浑身无力。
燕云渡给他解释,他是拥有第二性别的beta,为了救他,他的腺体遭到了破坏,而燕云渡的信息素可以帮助陈让恢复腺体的功能。
陈让孤身一人在这个城市,唯一认识能依靠的只有燕云渡。
直到他们回到了一处别墅,陈让依旧还是懵懵懂懂,在他的记忆中,他没有来过这个地方,身体也没有任何的记忆,燕云渡搂着他,轻声道:“原先住的那个房子不太安全,你就是在那里被掳走的。”
“这个家的装扮和我们那时候的家一模一样,你看鞋柜上的绿植,这是你最喜欢的多肉,我找了好多才找到很像的一株呢……”
燕云渡转过头,眼睛亮亮的,低垂着脑袋,似乎再说‘快夸夸我’‘快夸夸我’。
陈让眉目弯弯,“那你真的是太细心了,阿渡~”
“这样有助于恢复你的记忆。”
在陈让正准备进去放行李的时候,燕云渡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眉头轻蹙,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怎么这时候来?”
“让让,我去接个电话,你先休息下,这些放那里,等等我来搬上去。”
这个房子很大,有好几层,陈让笑着回答,但他想就只是个行李箱而已,也不重,何必麻烦燕云渡呢?
但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仅仅是爬了几个台阶,他拿着行李箱的手已经颤抖的不行,汗水从头上簌簌落下,染湿了白色的衣物,露出纤细的腰线。
陈让不死心,他总觉得自己的身体不至于这么弱,在他抬起行李箱,要登上下一个台阶的时候,忽然踩空了,视线看得到天花板,整个人往后倒去。
“完了。”陈让心想,“又要给阿渡添麻烦了……”
“呀呀呀,陈让你也怎么变得这么虚弱?”一道娇俏的笑声将陈让唤醒,他这才发现自己以公主抱的形势搂在怀中,他抬头,对上一双狭长的双眼,女生涂着烈焰红唇,上下打量他,“以前那股嚣张劲儿去哪儿了?”
女生笑着打趣他,双手倒是把他抱的死死的,陈让一点儿也动不了。
“我我我我……”陈让没和女生这么亲密的接触过,结巴道,“谢谢你……”
既便小声,但女生也能听见,她面色古怪地打量着怀中的陈让。
这才半年多不见,怎么会瘦到如此的地步?而且……
她下意识的把鼻尖凑到陈让的后脖子上。
那里似乎有一股很淡很淡的味道,很好闻,熏得她有些失神。
感知到女生灼热的气息,陈让身子都僵硬了,忘了挣扎。
“请问,你是谁……?”陈让不敢动,在平息了心情后,小声地问道。
“……”
女生紧蹙着眉头,“你不记得我了?”
“我是傅月。”
傅月把陈让抱到沙发上,只是力度大了一点,她听见了陈让小声的抽气声,眸光一拧,只见半露的腰上有一小块肌肤已经变得青紫。
“怎么这么娇气?”
傅月蹲下身,微凉的指尖覆盖在陈让的那块肌肤,轻轻揉戳着,“只是用了一点力,你怎么变得和Omega一样娇嫩?”
“当初那股骄纵的小少爷劲儿呢?”
“真的是……”
傅月嘴上数落着,但手上的动作未停。
“抱歉……”陈让眨了眨因为疼痛而含泪的眸子,“阿渡说我失忆了,我很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了,你认识我吗?”
“……”
傅月手上的动作一滞,冷笑道:“认识你?你化成灰我都记得,小时候不知道谁上我家告状,搞得我每次回去都被打,咱俩穿着一条□□长大,我能不认识你?你在质疑我的智商吗陈让。”
“那……我和阿渡,是恋人吗?”
陈让仰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傅月。
傅月扬起的红唇一顿,妆容精致的脸上表情复杂,她不知道该如何讲述这段孽缘。
可这里现在是燕云渡的地盘,她现在根本做不了什么,带走不了陈让,连能见到陈让一面都已经花了她很大的力气。
傅月是Alpha,她的信息素围绕着陈让,悄悄没入陈让的肌肤,留下了自己的味道,她揉着陈让的腰,捏了捏他的脸蛋,“我想,这个问题需要你自己来评判的,而不是根据别人的几句话来。”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需要你自己寻找的,我能做的,就是尽我所能,帮助你去还原一切的一切。”她修长的指尖点在陈让的额头上,“这是很残忍的一件事情……”她轻叹了口气。
第67章
“傅月。”冰冷的声音从玄关处传来,“你说的‘急事’就是这个?”
燕云渡头发半扎起来,显得那张脸更为惊为天人,只是笑意根本不达眼底,叫人看了从心底发寒。
傅月仿佛不畏惧,一袭修身的旗袍,整个人半倚靠在陈让的身上,揉着他的腰,“不是你喊我过来的么,怎么,你家小公主差点摔了,还是我抱住他,你就这么报答我的?”
燕云渡眸色微微眯了起来,将想要弄死她的想法深深压了下去,要不是有事情需要傅月去干,他怎么会放这个女人进来。
“不逗你了,”傅月起身,红唇勾起,波浪的卷发落在陈让的胸膛前面,香气扑鼻,“明天见。”
燕云渡忍不了了,大步走上前,一把将她拉开,把陈让牢牢抱在怀里,脸色冷淡:“给我滚。”
“真凶。”傅月冷淡笑了笑,“你最好祈祷我的药有用,否则等他全部想起来,你还会得逞么?”
燕云渡咬紧下牙,眸光猩红,“这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
陈让一头雾水,看着风情万种的傅月走到门口,还给了他一个飞吻,这才欣欣然离开了别墅。
“让让,她没有说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燕云渡紧绷的身体这才松懈了下来,把头埋入陈让的脖颈,鼻尖蹭着他的肌肤,好似在寻求安慰。
“没有没有,我前面差点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是她救的我。”
陈让拍着燕云渡紧绷的身体,“不过……她是谁?”
为什么他有一股熟悉的感觉?
“……”
陈让看不清燕云渡的神情,只是经过漫长的沉寂后,燕云渡才说道:“一个不相关的人。”
在你身边的,有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
这期间傅月来的概率很频繁,可是只有第一天她和陈让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后面的傅月仿佛第一天的傅月大相径庭,每当陈让想要询问关于他的身份的时候,傅月总是以各种的借口含糊过去。
在傅月再一次走后,陈让一个人呆在漆黑的房间里面,厚重的窗户将仅有的光亮隔绝在外面。
陈让忽然喘不上气来,他用力并且急促的呼吸,像一只在岸上,失去水即将死亡的鱼儿,他拼了命一般跌下床,跌落在厚重的地毯上,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窗框的边缘——
金属锁扣被替换了。
他用力地往外推了推,窗户纹丝不动,曾经,他最喜欢这个房间的装修是这扇窗户,这里可以自由的开合,外面的视野很好,可以感受到明媚的阳光还有波光粼粼的湖。
但如今却成了一扇精致的牢笼栅栏,他拉开厚重的窗帘,以往那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温暖得近乎讽刺,仿佛在嘲笑他连触碰柔软微风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漆黑的房间里,只能听到一声轻微的呜咽声。
陈让慢慢地转过身,想要爬上床铺,只是在站起来的时候,他的膝盖撞到床头柜,抽屉弹开的瞬间,一部手机滚落在地上,手机的屏幕已经有些裂痕了,下面还有一个按键。
既便陈让丧失了记忆,但直觉却告诉他,这是他的手机。
他颤颤巍巍地去落在地上的手机,当手机开机后,屏幕上只跳出一个输入框。
【请输入访问权限。】
访问权限?
他的手机为什么他还要访问的权限?
陈让的呼吸开始急促,无意识的咬着大拇指的指甲。
脑海里闪过碎片的回忆片段。
陈让的胸膛里莫名涌现出一阵的愤怒,他拿起手机砸向墙壁,手机的外壳在撞击中裂开,露出内部陌生的零件。
亮着的手机屏幕上只有那闪烁的【请输入访问权限。】
兴许是动静太大,引来了燕云渡。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轻不可闻,但陈让还是立刻绷紧了脊背。
明亮的灯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陈让下意识的闭上眼睛,身子往角落里蜷缩起来。
“醒了让让。”
燕云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爱人之间无尽的温柔,仿佛没看到他因为用力摔手机而暴起的青筋,修长的双腿迈开步子,绕过了掉落在地上的手机,“吃些东西。”
“你对螃蟹过敏,偏偏又爱吃虾,河虾最适合你吃,最爱吃镇江的醋,我特地让宋姨去买了来……”
陈让没回头,只是把自己蜷缩起来,闷闷地说:“窗户为什么打不开了?”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他听见陶瓷碗碟被放在床头柜上的声音,独属于美食的香味在鼻尖弥漫开来。
燕云渡轻轻靠近他的脚步声——仿佛是大型猫科动物接近猎物时的从容。
“最近空气质量不好。”
温热的掌心覆盖在他的肩膀上,陈让条件反射地萧索了一下,想要挣脱,但那掌心仿佛有千斤的重量,在他的后脖颈上轻轻地摩梭。
“你需要安静的养身体。”
“……包括手机?”陈让抬起头,指着地上那乱乱的残骸,“这是我的手机,为什么我打不开他?”
燕云渡的眼神暗了下来,伸手抚摸上陈让的脸颊,拇指摩挲着他的眼尾,“你最近睡眠太差了,我不在你的身边,你总是睡不安稳。”
“还经常做噩梦,我心疼。”
下一秒,他被抱进一个充满雪松味的怀抱,燕云渡薄薄的唇贴在他的耳畔,亲了亲他的耳垂,叹息般说道:“你在治病那段时间,对医生说了一句话。”
陈让的血液仿佛凝固了般,没说话。
“如果永远能和阿渡在一起的话,看不见也没关系。”
燕云渡的指尖穿过他的发丝,语气像是哄孩子般的轻柔,“我在实现你的愿望阿,让让怎么反而质问起我了呢?”
“毕竟,我们是彼此恩爱的爱人,不是吗?”
“难道,让让后悔了?”
长发散落在陈让的脸颊边,那张艳丽的脸庞尽然暴露在陈让的眼中,他惊愕的近乎忘了呼吸。
燕云渡低垂着脑袋,眼中蓄满了委屈和泪水,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下一秒就落下了泪来。
陈让手忙脚乱的擦去他眼尾的泪水,无措道:“不是的,我只是有点不安,我忘了我们相爱的记忆,这对你不公平,所以我努力的想要找回来……”
“没关系的……”
燕云渡爱怜地亲了亲他的唇瓣,“既便你找不回来,也依旧是我的让让。”
“把他当作一个全新的开始,我们以后可以再次创造一个‘美好’的回忆。”
陈让平复了心情,乖乖地吃下燕云渡喂他的食物,只是在吃完后,困意渐渐攀爬了上来,将他拖入漆黑的深渊。
“阿渡。”秦浔经过先前的警告,收敛了些,笔直地站在燕云渡的身后,手中拿着一个药瓶,晃了晃,“已经用完了一瓶,需要减轻剂量吗?”
“暂时不用。”燕云渡微眯着眼睛,看着电脑上的报表,面色冷淡道:“这样他才乖一点,不会胡思乱想。”
……
“哟,这不是陈少么?”
陈让修长的手指敲击着吧台,百无聊赖地看着舞池里扭动的人群。
周末的酒吧挤满了各色各样的人群,空气中弥漫着究竟和香水混杂的甜腻气息。
“怎么不喝酒啊陈少。”染着红色头发,打了个唇钉的青年笑嘻嘻地凑了上来,递过来一杯琥珀色的酒杯,“这可是特意为陈少调的,至少五位数起步。”
陈让瞥了一眼,冷笑一声:“我一天花都不止这个数,你侮辱谁呢?”
“这破地方连个伊莱酒085都没有,要不是为了应付家里那糟老头子,我早跑M国去了。”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作为陈家明面上唯一承认的孩子,他早就习惯了用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展示自己的优越感。
“先生,您的酒。”
一个清冷的男声突然从身侧响起,陈让转头,看见一个穿着酒吧制服的男生将调好的酒摆在他的面前。
男生的制服明显大了一号,袖口有些磨损,但洗的很干净,既便是千篇一律的制服穿在他的身上,都有一股别样的风味,尤其是在这光怪陆离、吵杂的酒吧里面。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漂亮的眼尾上扬,眉间一点红,刹那间夺走了陈让的视线。
“我不记得我有点这个。”
陈让挑眉,视线紧紧盯着少年的脸。
“是那位男士送的。”少年微微侧身,指向不远处一个妆容精致的男孩。
男孩见陈让看过来,立刻露出甜美的笑容。
陈让嗤笑一声,连个眼神都懒得回馈。
这种主动贴上来的人他见多了,毫无挑战性。
“等等。”就在少年准备离开时,染着红头的杀马特突然叫住他,“你不是我们学校那个谁燕什么来着?”
少年好似没听到他的话,这并不在他的工作需求之内,他准备转身离开。
“我记不得名字了,陈少,好像是个特困生。”
“靠奖学金才能上学的穷鬼。”
陈让这才仔细打量起眼前的男生。
少年的刘海有些长,几乎要遮住眼睛,但依然能看出五官相当精致。
他的嘴唇很薄,此刻正紧紧抿着,透着一股倔强。
第68章
“哦?”陈让来了兴趣,慵懒的换了个姿势,手指轻轻敲击着杯子的边缘,“高材生怎么沦落到酒吧打工了?”
少年平静地回答,“勤工俭学。”
“啧啧,真可怜。”杀马特夸张的摇头,突然眼睛一亮,“陈少,不如您发发善心,帮帮这位同学?”
陈让立刻明白了朋友的意思,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好啊。”
他打了个响指,“把你们店里最贵的酒都拿来。”
少年的眉头几乎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还是转身去取酒,陈让注视着他的背影,莫名觉得这个看似温顺的少年身上有种违和感。
少年推着小车过来,上面摆放着各色各样的酒。
“全开吗?”他问,声音依旧平静,既便这车上的酒加起来的费用是他根本不敢想象的。
“当然。”陈让似笑非笑地看着少年,“不过有个条件——”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你得陪着喝。”
酒吧的灯光恰好在这时扫过少年的脸,陈让清晰地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但转瞬即逝。
“我只是服务生,不陪酒。”少年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杀马特立刻拍桌而起,“你他爹的这是什么态度?知道在和谁说话吗?陈少给你开酒,这是给你面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周围的顾客开始朝这边张望,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陈让享受着这种被人瞩目的感觉,慢条斯理地从钱包里抽出一叠钞票,一张一张地摆在吧台上。
“喝一杯,拿一张。”他盯着燕云渡的眼睛,“很公平,不是吗?”
在陈让的视角,少年的喉结滚动了两下,陈让的视线死死盯着他,抿了一口酒,却丝毫不能减少体内的燥热。
少年静默了一会儿,他最终伸手拿起了第一杯酒。
陈让看着燕云渡仰头灌下第一杯烈酒,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酒精很快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染上一层薄红,从耳根一直蔓延到锁骨。
一杯接着一杯……
到了第四杯的时候,少年的手已经开始微微发抖了,但他的面色依旧冷淡,红唇染着水光。
陈让挑起眉头,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故作清高的人。
他起身,按下了少年拿着酒杯的手,无意间对上少年刘海后面深邃的双眼时,他竟有一瞬间的心悸。
陈让烦躁起来,从桌上抄起一堆钞票,塞入少年的领口。
少年刚想开口说什么,冰冷的酒液尽数从头灌下,将他整个制服给侵染了酒气的香味。
“这个才叫喝酒。”陈让抬头,才发现这个瘦削的少年比他还要高一点,他拍了拍少年的脸,“下次要学会怎么取悦人。”
说罢,陈让扬起一抹笑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酒吧,只留下浑身被酒淋湿的少年站在那里,与黑暗融为一体。
第二天上午,陈让踩着上课铃走进教室,宿醉让他头疼不已,昨晚他难得失眠了,那名少年的眼神总是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同学们安静。”
班主任在讲台上敲了敲,对着后门一进来就趴在桌上的陈让孰若无赌,这种大少爷过来本就是混日子的。
“今天我们班从隔壁转来了一个学生。”
陈让对这种事情丝毫不感兴趣,换了个姿势准备补交的时候,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大家好,我是燕云渡。”
陈让猛地抬头,正对上讲台上那人平静的目光。
燕云渡穿着整洁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完全看不出昨晚那个狼狈服务生的影子。
只有他略显苍白的脸色和微微泛红的眼尾,证明昨晚的一切并非幻觉。
“燕同学是凭借优秀的成绩进入我们学校的,大家向他好好学习,燕同学,你就坐在……”
“老师。”陈让懒洋洋地举起手,眉目弯弯,凝视着在讲台上的燕云渡,“我想请燕同学做我同桌,好好教我学习。”
班主任的声音停顿了一瞬,脸色有点难看,燕云渡是她捧在掌心里的宝贝,是上北城大学的好苗子,但陈让的家族背景又让她不能去得罪。
班主任想要拒绝陈让的要求,在她还没开口的时候,燕云渡就已经背着书包,迈着长腿走到了陈让旁边空着的桌子,“老师,我坐这里。”
陈让手撑着脑袋,眸光懒散地看着燕云渡,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少年的眉眼,厚重的眼镜挡住了他的神色,陈让能看到的,只有钮扣整齐扣到了喉头和流畅的下颚线。
“喂,你不无聊吗?”
看着新同桌死板地记着笔记,连一点视线都没有给陈让,他好奇了起来,凑近燕云渡,感知到燕云渡的身躯有一瞬间的僵硬。
“这破老头讲的课有什么好听的?”
燕云渡记着知识点的笔没停顿一下,唇紧紧抿着,丝毫没有搭理陈让的打算。
陈让无聊至极,继续埋头睡觉去了,错过了燕云渡眼镜后的视线。
……
“啧,老头怎么会知道我去酒吧了,还停我卡了。”
陈让在学校的后巷子里抽着烟,眯着眼,空气中血腥味弥漫开来,他厌恶地侧过身子。
燕云渡蜷缩在墙角,白衬衫被撕扯得凌乱,嘴角渗出的血丝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他的指节因为自卫而擦破,此刻正微微颤抖着抵在冰冷的地面上。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他面前。
“真狼狈啊。”
陈让的声音带着戏谑的笑意,提起脚尖,抵住燕云渡的下巴,强迫他抬头,巷口的路灯斜斜地照了进来,映出燕云渡破碎的眼镜和那双依旧平静的眼睛——既便是到了这种时候,他眼底还是没有半分波澜。
“听说你很喜欢告密啊?”陈让的鞋尖碾过燕云渡唇角的伤口,满意地听到一声压抑的闷哼,“告诉我爸,停了我的卡,还对你赞赏有加?”
“这是事实。”
燕云渡声音冷淡,那双眼直勾勾盯着陈让。
陈让的瞳孔骤然紧缩,无名的愤怒从胸口油然而生,他猛地拽住燕云渡的头发,将他狠狠撞向身后的墙壁:“谁准许你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下等人就要有下等人该有的样子。”
巷子里一片死寂,只有燕云渡压抑的喘息声,陈让站起身,拿出纸巾擦干净飞溅在手上的血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既然你这么爱多管闲事……”
他忽然歪头,笑了起来,“从今天开始,你就当我的狗吧。”
“一条随叫随到,供我发.泄的狗。”
燕云渡的睫毛颤了颤,血珠顺着眉骨滑落,更衬得额间的一抹红艳丽无比。
他笑了?
陈让以为自己是看错了,等他在定睛看过去的时候,燕云渡已经垂下了眼睫,乖顺的像是一头被驯服的野兽。
陈让厌恶的蹙起了眉头,晦气地将手中的纸巾扔到了燕云渡的身上。
“收拾好自己,你真恶心。”
转身时,他没看见燕云渡因为用力而发白的指尖。
燕云渡捡起掉落在他身上的纸巾,捧在掌心,像是对待某种圣物,随后将鼻尖贴近,深深吸气——
“啊哈……”
血液已经干涸了,他近乎贪婪的闻着。
“陈让,陈让……”
“这是他的纸,而我的血在他的纸上……”
燕云渡的瞳孔微微扩散,呼吸变得粗重,他的另外一只手无意识地攥紧自己的衣领。
“好香——”
“好棒——”
他的声音沙哑而颤抖,像是癫狂的人得到了渴望已久的解药。
他将那纸巾轻轻旱灾嘴里,舔舐着陈让碰过的地方,仿佛这样就可以间接触碰到陈让的唇齿。
“唔……”
他的喉结滚动,呼吸彻底乱了节奏。
“好想要得到你。”
他低声呢喃,嘴角勾起一抹扭曲而满足的笑容。
“永远都不够,没办法满足我……”
……
“噗哈——”
陈让从睡梦中惊醒,浑身的冷汗,穿着粗气。
那是他吗?
为什么在睡梦中,他和燕云渡的身份颠倒了过来?
“让让……?”
燕云渡抱着他,被他的动静弄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漂亮的眉眼间全然是疑惑,“现在才三点多,做噩梦了?”
“……”
陈让抿着唇,没有说话。
他被燕云渡抱在怀里,轻拍着他的背部,轻声地哄着,直到陈让冷静了下来,他才小声问了一句:“阿渡,我是谁?”
他的手指蜷缩起来:“我感觉我好混乱,我好不安。”
“阿渡,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燕云渡拍着他背部的手顿了一下,他抱着陈让,亲昵地贴了贴他的鼻尖:“我带你去看个东西,你一定会知道你是谁的。”
陈让朦胧地瞪大眼睛,下意识地环住燕云渡的脖子,把自己靠在他的肩窝里面,耳畔响起强健有力的心跳声,让他从那窒息的恐惧中脱离了出来,鼻尖萦绕着好闻的味道。
自从他苏醒后,他第一次进入到了燕云渡的书房,这里和其他房间的陈设几乎一模一样,浅色的摆放,在靠窗的书桌上面摆放着一个相框,陈让好奇地探出头。
在看见上面合照的时候,他怔住了。
长发的青年眉目弯弯,眼神低垂,怀中抱着一个同样笑得开怀的少年,两个人穿着高中的校服。
这张照片像是从合照上撕下来的……
陈让拧眉,却没有问出来。
“这是你高中和我的合照。”
第69章
燕云渡坐在椅子上,陈让被他抱在腿上,乖巧地窝在燕云渡的怀中。
“高中的时候我太高冷了,你那时候和我打招呼,我没有理你,现在想想真的是很后悔啊。”
燕云渡长发垂落,蹭的陈让有些痒,“我那么大个老婆,也不至于错过这么多的时间。”
“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陈让好奇地问。
他在这段时间问过好几次傅月,但是傅月看他的眼神很复杂,那是他读不懂的神情。
燕云渡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相册,翻开,第一页赫然是一个穿着裙子,长相精致但面对镜头却是冷着脸的小女孩。
在看到眉间那一抹红的时候,陈让不可置信地问道:“阿渡,这是你?”
燕云渡点了点头:“是啊,是我小时候。”他顿了顿,“小时候,我奶奶信风水,我们家都是一脉单传,在我出生后,奶奶专门找了个道士,道士说我魂不稳,要当作女孩养大,迈过一个坎就好了。”
“然后我在七岁那年,被对家掳走,卖到了山村,在那里,有一个小傻子救了我。”他眼睫低垂:“为了我,他丧生火海。”
“丧生火海?”陈让的呼吸一窒,眼睛眨了眨,想要扭过头,但是燕云渡阻止了他的动作,“是已经去世了吗?”
“嗯……”燕云渡垂眸低垂,他的指尖翻动着相册,下一页只有一个模糊的背影,可以看出来是偷拍的,只能依稀看到一个瘦弱的轮廓,那道轮廓正在吃力地背着草,衣衫褴褛,看不清面容,“算也不算。”
他的指尖抚摸着陈让残缺的小指,眸光失神。
他的思绪回到那场纷飞的火海里。
火舌舔舐着天花板,浓烟翻滚如漆黑的野兽,破旧的房屋在烈焰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吱呀声音,木梁断裂的相声混合着爆裂的尖叫声。
燕云渡跪在院子里,十个指头深深地抠进泥土,他整整地看着陈让把他从火海里救出来——明明几分钟前,陈让还站在二楼的窗台冲着他笑。
“——!”
燕云渡想要大声的吼叫,但他的声带被浓烟呛伤,一时间根本发出不了声音,
热浪掀翻了他的身体,他却感觉不到疼是的,眼前残存着最后一幕——
陈让将他从二楼救下,他却站在满是火海的光中,用口型对他说‘活下去’,露出一口黄黄的,残缺不齐的牙齿,火光照的他脸颊通红,他慢慢关上了窗帘。
几分钟前,燕云渡被浓烟呛醒,陈让正用湿毛巾捂住他的口鼻,滚烫的把手在他的掌心留下一个又一个可怖的水泡,但陈让却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他从腰间拿出了一条他自己系的绳索,蹩脚的说着普通话,“这里,下,下去。”
他看着燕云渡呆滞,愣在原地的模样,这个脑袋不灵光的傻子比划着手,快要哭了,他一把抓起燕云渡的手腕,伸出手看了看最角落的窗户,用手指比划了下去的动作,“他们,不,不在那里,逃,逃生。”
燕云渡才重新正视起来。
这个被称为灾星的陈家老三,脑子因为缺氧造成了脑瘫,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为什么这个傻子知道他在这里,为什么在如此危急之下来救他?
陈让想不到这么多,他打开窗。
长年做农活让他的身体很健壮,他一把把燕云渡抱了起来,小心翼翼顺着绳子往下放。
但时间上来不及了,陈让敏锐的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外蔓延。
燕云渡呆滞地坐在地上,仰头看着那扇被火海已经吞噬的窗户,一块烧焦的布料随风飘落,燕云渡认出那是傻子今天穿的衣服,他发疯似的将布料按在鼻尖,却只闻到皮肉烧焦的味道。
他忽然暴起冲向火场,却被一个人硬生生按在地上。
“少爷!”
“他还在里面,陈让还在里面……”
对了,傻子有名字的,他不叫陈老三,他有名字的,他叫陈让,他叫陈让。
“来不及了少爷!我们要立刻撤退,他们的人要过来了!”
燕云渡拼死的想要重新进入火海,那人见燕云渡失了理智一般,咬咬牙,一掌披晕了燕云渡。
在恍惚之间,燕云渡看见陈让完好无损地站在火光里面,向往常一样同他伸出手:“小苹果!过来。”
燕云渡痴笑着往前爬去,却怎么也拉不住陈让的手,“阿让,让让……”
“你等我,我马上就来了……”
“他怎么会想起一切?”燕云渡被外面的争吵弄醒了,蹙着眉头,却没有睁开眼,他听得出是他父亲的声音。
“他这个疯样还不够吗?”他父亲愤怒地喝止道:“别人都说他疯了,深夜点燃整个屋子,一个人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说这样就可以等着那人回来。”
“当初我们开启实验,就是让他彻底从里面消失,这一次最有机会成功,这就是你们给我的保证?!”
“燕总……我们也没想到他会出现在那种小山村,也没有想到少爷被人追杀……”
“……”
后面的事情,燕云渡已经听不清了。
他的记忆里塞满了大量陌生又熟悉的记忆,疼的他几乎要炸裂开来。
一双柔嫩的手在轻轻触碰他的太阳穴。
“母亲……”
燕云渡落入了一双秀美的眼睛,他有些恍惚,母亲好闻的味道涌入他的鼻尖,将他从深渊中拉了回来。
“云渡。”
燕云渡才注意到母亲没有穿父亲最喜欢的百褶裙,而是穿着长衣长裤,母亲脱离了女式衣物,穿着男士的服装,却比以往更加美的惊心动魄。
从母亲的交谈中得知,他这段时间被诊断出了精神分裂症,父亲为了他的病情,开启了一个实验。
但陈让在其中起的作用,他母亲没有明确的说明。
而他的记忆非常的混乱,很多片段破碎的记忆没有办法连起来,但他的大脑却一直指向一个人,那已经死亡的人——陈让。
“母亲,你觉得我也是精神病吗?”母亲的按摩让燕云渡缓解许多的疼痛,他把头埋在母亲的怀中,汲取母亲的温暖。
没有开灯,他没有看清母亲脸上的神情,母亲没有说话,修长的指尖在他的脖颈处反复摩梭着,汩汩流淌的鲜血就在他的掌心下流动,只要杀死这个恶魔的孩子,恶魔就不会有血脉在世界上流淌了。
“母亲?”燕云渡被掐的喘不上气,他懵懂的睁大眼睛,看着母亲的面容。
“……”他的母亲似乎受了惊吓一般,“抱歉。”
“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的。”母亲淡淡说出这句,摸了摸燕云渡的长发:“睡吧,宝宝。”
燕云渡出生的时候就被抱走了,父亲只会在特定的时间来看他。
还有每年母亲的生日,他才被允许回到老宅一次。
父亲在他六岁的那年,把他送到了乡下奶奶家照顾,但后来他被拐卖到了其他的地方,遇到了陈让。
所以才有了他们这个世界的相遇。
在没有遇到陈让之前,燕云渡所表现出来的乖巧都是去为了见到母亲,得到母亲的赞赏,为此他拼命的去学习接受外界的一切知识,只是为了能在见到母亲的时候,母亲可以回眸看他一眼。
他也曾经阔,为什么他每次喊母亲,母亲从来没有正面回应他,只是淡然给他一个眼神,每年的生日宴会,他也只能看着高高坐在上面的长发男人,然后轻轻喊一声:“母亲。”
才能得以获得母亲一个回眸。
可这就足够了。
但现在大量繁杂的记忆涌入脑海,燕云渡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母亲的赞赏而拼命的努力了。
母亲和陈让在某种程度上,太过于相似。
他在寻找陈让,寻找自己的寄托。
可现在——
陈让死了。
为了救他,死了。
火光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像无数只挣扎的手。
燕云渡坐在中央,四周摆成了白色的蜡烛——火光在阴暗的角落里面燃烧着,整间房间的温度正在缓慢上升。
他盯着其中的一盏蜡烛,看火苗摇曳着,恍惚间,那光里又浮现出陈让的那张脸。
“活下去。”
那天陈让的笑容和口型,夜夜在燕云渡的梦境里复现,成为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又回到了那燃烧的别墅前面,热浪灼烧着他的肌肤,浓烟呛入肺腑,可他却是一点也感觉不到疼。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二楼半开的窗户,背后是吞噬一切的火海。
和以往无数次一样,他站在了这里,可这次——
陈让却没有在他的面前。
“去哪里了?”
“不……不要离开我……”
“这一次,你还是选择要离开我吗?”
“你曾经答应过我不会离开我的……”
【真可怜啊。】
燕云渡猛地睁开眼,冷汗浸透了衬衫,房间里依旧只有蜡烛的光,寂静的可怕。
氧气似乎越来越少了。
燕云渡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梦里抓空的触感仍然残留在指尖,但是掌心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为什么?”
他轻声问,声音沙哑的像是被火撩过。
在陈让死后第十年,燕云渡一直活在当初的梦魇之中。
“为什么不让我抓住你?”
灼光照在他的脸上,阴影爬过他的眉眼,将他的神情切割成破碎的癫狂。
【怎么重新开启时间线,你还是那么蠢?】
一道冰冷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脑海中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这是谁?
第70章
燕云渡的瞳孔骤然收缩。
【啧。】
【还以为你很聪明呢,结果还是没什么变化。】
【十年了,你除了点蜡烛、发疯、做噩梦,还会什么?】
脑海里的声音嘲讽着。
“我的让让呢?”
燕云渡丝毫不在意脑海中那道嘲讽的声音,他越来越感觉呼吸不畅。
烛火的燃烧导致屋内的空气逐渐减少。
艳丽的脸逐渐变得青紫。
“他一直会出现在我的梦中,为什么他消失了?”
“他去哪里了?!”
脑海中那道声音还没有说话,燕云渡的神色越来越癫狂,他拿起了一个蜡烛,蜡油滴落在白皙的肌肤上,他也丝毫没有感觉。
若是打开灯,会惊奇的发现,整间房子里布满了易燃的物品。
燕云渡嘴角缓缓扩大,烛火在他的眼底疯狂地跳动着,映出他扭曲的身影。
“你总是这样,”
“——把我一个人丢下。”
火苗窜起,物品燃烧的气味弥漫开来,里面似乎有陈让的气息,燕云渡深深吸气,仿佛要将这样的味道刻进肺里。
“你错了。”他回应另一个自己,“我还制造了很多很多的他。”
就在这时候,火势逐渐大了起来,照亮了整间房子。
这间房子俨然是一个化学的房间,弥漫着福尔马林的味道,而在不同罐子里面泡着的是,有大小不同的胚胎,形态各异的肢体,甚至还有几个头颅。
而在后面的玻璃里面,悬浮着许许多多的身体——
无一例外,这些身体都长着一模一样的脸。
“但他都回不来了。”
燕云渡一步一步走向那个玻璃,眼含眷恋看着里面的‘人’。
火光在他后面蔓延,指尖抚摸那许许多多‘人’的面庞。
“这次换我来找你好不好?”
烈焰在吞没身后的一切,燕云渡跪下来,就好像那次他跪在小院的泥土上,抬头仰望二楼的窗户,那里面装着他的神明。
【你是只长恋爱脑,不长智商啊。】
【你难道没有察觉到平常的变化?】
当然察觉了。
半夜醒来,他不是在床上,而是躺在浴缸里面,自己浑身的鲜血,指缝里全然是鲜血。
【回溯的办法是有,献祭足够的‘替代品’,新的平行时间线就会开启。】那道声音淡淡道,却是掩盖不住的恶意和愉悦:【我在寻找什么样的人可以献祭。】
【很多很多人的血,足够染红整条时间线的时候。】
燕云渡轻笑了声:【我发现了,父亲和母亲,是最好的替代品。】
燕云渡瞳孔一缩,任由火光吞噬身后的声音。
【父亲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们,让我们无数次的忘却陈让只为了达到他的一己之私。】
【我想,母亲的身体你也知道,每一个时间线的母亲,最后都逃不过自杀的命运,因此,父亲在某一个时间点,动了想要把陈让成为母亲替代品的念头。】
【他想让陈让怀孕,生下一个新的容器。】那道声音冷冷道:【我们爱上陈让,本身就是从基因里带出来的。】
【可是,他失算了,他的基因多肮脏,他自己应该清楚的。】
怪不得母亲说是恶魔的延续。
因为时间线的交叠,他是父亲,父亲也是他。
父亲是燕云渡,燕云渡也是他。
他创造了他自己。
母亲是陈让,陈让也是母亲。
母亲也是他的妻子。
【陈让带着每次的记忆轮回。】
【所以为了不让他痛苦,我杀了他。】
燕云渡的瞳孔收缩,带着猩红的眸光,愉悦的眯起了眼,【为了复活为我们而死的让让,我杀了这个时间线的父亲母亲。】
【留了一口气,只要零点一过,他们又会恢复如初。】燕云渡轻声道:【不愧是‘星芒’是神的奇迹啊。】
‘星芒’
为了复活陈让而进行实验的计划。
“至少,这些有人替我做了。”
燕云渡轻笑一声,指尖一挥,原本弥漫在房间的大火瞬间熄灭,只徒留滚烫的白烟。
拍了拍白色的长袍,薄唇像是染了血的艳,眼尾微微上扬,眼睫如鸦羽,在眼下投落一小片阴翳,蒸腾的白雾交错,眉目如画,眉间一点红,艳色如刀。
【……】
“我很早就想对他们下手了,但是让让不喜欢沾满鲜血的我。”燕云渡眉目弯弯:“自然有人替我做这种肮脏的事情。”
“所以今天自焚,就将你逼了出来。”
“他们将我诊断为精神分裂症的患者,那自然要如他的愿望,这样才有趣不是吗?”
【……如果你赌输了,我没出来,你今天可就真死在这里了。】
“无所谓。”燕云渡挑挑眉头。
“我会拼命抓住他。”
——直到死。
……
“我,救了你?”
陈让迷茫地看着相册上的那名少女。
他却毫无记忆。
“这不重要,宝宝。”
燕云渡亲了亲他的鬓角,将厚重的相册合上,“你是不是一直不相信我,我会爱上你?”
陈让点了点头。
他看过自己的样貌,是非常普通的长相,扔到人群里都不会被多看两眼的。
他手上还都是茧子,这说明了他应该是长期干着非常重的体力活,而燕云渡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
他们都不是一个阶层的人,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的牵扯,但是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的神奇。
不要多想了。
过好现下的生活。
脑海中有个声音这么告诉他。
安稳的生活,有一个爱他的伴侣,这不是他所渴望的吗?
可是,为什么内心里总是有一种莫名恐慌的悸动呢?
在被抱出书房的时候,陈让无意间扫过一楼最角落的那扇铁门,上面捆着两指粗的链子。
这是养了什么猛兽吗?
他最近醒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反而沉睡的次数越来越多,燕云渡说是为了他的身体好,可以加速他身体的恢复。
看着陈让安静的睡颜,燕云渡此刻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他咬着大拇指的指甲,这是他烦躁的表现。
“怎么时间越来越短了?”
“秦浔。”
“傅月。”
燕云渡回眸,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玄关处的两个人,眼底的寒意瞬间凝固起来。
“你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是猝了毒的刀,刮得人耳膜生疼。
傅月甚至来不及反应,眼前一花,喉咙便已被狠狠扼住。
燕云渡的手掌冰冷而有力,修长的手指如同铁般扣住她的脖颈,轻而易举地将她整个人提离地面。
“呃——”
傅月的双脚在空中乱晃,鞋跟嗑在墙面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她的双手本能地抓住燕云渡的手腕,可是在想到了什么,手又慢慢地放了下来。
“云,渡……”
她艰难地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脸色已经变得青紫。
燕云渡微微偏头,长发从肩头滑落,在灯光下泛着柔软的光泽,他的神情近乎温柔,仿佛不是在看到一条生命的流失,而是在欣赏一朵濒死的花朵。
“我是不是说过——”
他的声音清浅,带着笑意,“不要擅自去触碰他。”
傅月的瞳孔开始涣散,她的动作越来越微弱,像是在蜘蛛网困住的猎物。
“阿渡。”
秦浔神色毫无变化,仿佛对这种事情见多了似的,“我们还需要她。”
赴约的身体抽搐,眼球上翻露出大片的眼白,就在她失去意识的瞬间,燕云渡放了手。
她像个破布娃娃一样摔在地上,用手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眼泪糊了精致的妆容。
燕云渡慢条斯理地掏出手帕,擦拭着方才碰过她的手指,一根一根仔细地擦拭着。
“现在,冷静下来了吗?”
“咳咳咳——”
傅月咳嗽着,发丝凌乱,却还是强力地支撑起身体,回答燕云渡的话,“是是。”
“陈让一直问我是否认识他,想找我聊聊以前的问题,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了。”
燕云渡点点头,脸上的神情没有多大的变化。
他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点燃一支烟,眼眸微抬,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说吧,为什么他醒来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秦浔叹了口气,给燕云渡一份实验数据。
“用他以前死亡的身体来做出的实验,本身复活他就是个逆天改命的事情。”
这个时间段真正的陈让本该死在救了燕云渡的那场大火中。
燕云渡用了数十年的时间,搞清楚了他父亲所做的实验。
所以在他逼自己第二人格出来,代替自己去寻找替代品,开启‘星芒’。
燕云渡在见到‘星芒’后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父亲对于他整日沉迷在失去陈让痛苦之中,和他恢复记忆这件事分外的愤怒和莫名的惊恐。
因为轮回了太多次,‘星芒’的能量已经要耗竭了,没有办法再进行创造出新的平行世界了。
燕云渡强行以‘替代品’为代价,让这个实验达到了最顶峰,生生开辟出了一条世界。
“开辟的不完全。”
傅月缓过来后,轻声道:“原先本该是两条时间线是平行独立的,但现在……不清楚什么原因,让两个世界开始有一定的交叉相遇了。”
“这与复活陈让的代价也有关,他本应该早就……”傅月斟酌了下,还是没敢说出那个字:“所以在彻底融合的时候,就是陈让……”
“再也醒不过来?”
燕云渡这时候反而冷静了下来,猩红的烟火闪烁着,莹白的指尖掐着烟头。
“没关系,还有时间,总可以找到的。”
燕云渡低笑道。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