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计虽然不易,但好在有惊无险,而今扶桑的燃眉之急已解,剩下的便是与波达对峙,只等作战。
青胤甚至有些意外——他觉得蒙秦动作太慢,不似他以往雷厉风行的作战风格,按理说扶桑用计抢走人质,戏耍于他,他该火冒三丈,即刻发兵攻打才是,可一连三日都无动静,属实令人捉摸不透。
“王上,这是林间王的传信。”萧护祚道。
青胤拆开信笺,迅速地自上而下扫过,然后冷笑着将信丢在了一边。
“又是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他说,“不过是仗着有兵权在手,孤不能罚他。”
罗泱叹了口气:“但至少听话了。有你在,他也就算再居功自傲,也不敢冒犯天颜。”
萧护祚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讨论陟罚臧否之时,有斥候来报,波达后续部队也已赶到,不日便要开战。”
气氛凝重,就在这时,旁边沉默已久的幽媓忽然开口问道:“这场仗……一定要打吗?”
几人同时向她看来。
萧护祚失笑,道:“大人,你觉得蒙秦率兵南下是为了戏耍我们吗?”
罗泱瞪了他一眼,转头对幽媓道:“没办法,从青胤把你们救走以后,就再也没有议和的可能了。”
“那蒙秦如今在等什么呢?”幽媓反问。
她回过头看青胤,他正垂眸,沉默不语。
幽媓又问罗泱:“我们现在有几成胜算?”
罗泱犹豫片刻道:“正面对抗的话,不好说。波达骑兵骁勇善战,装备精良,而且蒙秦……并不好对付。”
“所以一旦开战,双方必然会伤亡惨重,以至于两败俱伤,”幽媓平静道,“我想蒙秦也知道其中后果,所以才迟迟没有发兵。”
“他只是谨慎罢了,但这并不代表懦弱怯战,”萧护祚扬眉道,“他兴师动众南伐,总不可能就空着手回去。”
“而且就算议和,也要有条件。”罗泱道。
幽媓看着她,欲言又止,只好把目光移向青胤,他恰好也在看她,四目相对,心意相通。
青胤低低咳嗽一声。
“你们先出去吧,我和她单独谈谈。”
罗泱诧异地看了眼他,起身走了,萧护祚虽然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也跟在罗泱身后走了,临走时还十分贴心地掩好了帘帐。
帐中只剩他们。
“好了,”青胤在她面前坐下,眉目温和,“说吧,你在波达人那里听到了什么秘密?”
幽媓瞪大眼睛:“这么明显吗?”
“都写在你脸上了。”
她无奈道:“好吧,其实也不是秘密——我猜到蒙秦这次南伐是受人牵制,实际上,他也想议和。”
青胤坐正几分:“此话怎讲?”
“他不是要和我们拼得玉石俱焚,而是想要攻下秣马山脉,”幽媓解释道,“它是奚族人眼中的神山,蒙秦要靠它来稳固奚族在波达的地位。”
青胤神色晦暗,目光依旧停留在舆图上。
秣马山脉么?单论地理位置和资源,倒也不算北地重要之处,如果蒙秦愿意用涟水以北的城池来换,确实是个不亏的买卖。
“怎么,波达也有内乱?”他问。
“我不太清楚内情,只是听他们提过波达有位名叫希达尔的亲王,原先是赫罗部的首领,”幽媓道,“蒙秦这次南伐,应该也和他有关系。”
青胤忽然想起来了。这个希达尔是蒙秦最有力的政治对手,他所带领的赫罗部也是北方第一大部。一个国家最初建立的时候,往往是它最有生命力,却也是最易发生动荡和暴乱之时。如果蒙秦因为南伐劳民伤财,希达尔很可能在后方起兵叛乱,到时候蒙秦才真是骑虎难下。
原来如此。
他回过神,微笑着说:“你给我带来了好消息。”
“还有另外一个消息,”幽媓犹豫道,“我也不知道是好是坏……罗泱说,你之前调查过她的身世,对吧?”
青胤不知道她为何做此一问:“嗯。怎么了?”
幽媓露出为难的表情:“蒙秦告诉我,罗泱的母亲是他的亲妹妹。”
“……”
她不出所料,看到他目瞪口呆。
青胤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是说……”
“没错,罗泱是他的甥女,”幽媓叹了口气,“这几天我一直没敢开口问她……你之前查过她的身世,怎么,原来你不知道吗?”
青胤苦笑道:“她很小就离开奚地了。而且她所在的那个部落遭遇过洗劫,已经不剩多少人,他们只记得见过我父王,却没提过她和蒙秦的关系。”
当初追查起罗泱的身世来着实不易,北地战火流离人丁奚落,奚族人又居无定所,派去的人追查好久,才确定了相楚当年确实在某个部落和一奚女有旧,但那些目击者之所以记得此事,也是因为相楚相貌突出,而不是因为那个奚女有多引人注目……
事实上,那个女人寡言少语,除了带着幼女孀居以外很难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但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早些年北方战乱,死在外面的男人太多,孤儿寡母更是寻常。
谁又能想到,那个寻常的女人,竟然会是波达荆棘之王的妹妹,扶桑先王的情人,还生下了同时身负两国血脉的长公主呢?
她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留下。
“……要告诉罗泱吗?”幽媓忍不住问。
“不。”青胤断然否决。
幽媓小声问:“你是怕她……回去吗?”
“我不知道,”青胤垂眸,说道,“但也可能是蒙秦的离心计,在我们查清楚之前,不要贸然告诉她。”
“好吧。”幽媓点头。
他侧过脸看她,问:“你见过蒙秦了?”
“嗯,最开始我扮成罗泱假意投降,他把我当成了他的外甥女,对我还算和善。”
“……那后来呢?”
“后来我露馅了,但他也没有很生气。”
青胤露出意外的神情:“是么?你觉得蒙秦是个什么样的人?”
幽媓认真地抬起头问:“你是想听实话还是?”
“怎么,许久不见,与我生分了?”他哭笑不得,“难道你打算故意说他的坏话,借此恭维我?”
“可惜,我这个人不会撒谎,轻易就能被看穿,”她无所谓地耸耸肩,笑意漫上脸庞,“既然王上不介意,那我还是说实话好了——我觉得他既有手腕,又有城府。”
“不然也不会统一北方,”青胤认同道,“当然,有几分运气的缘故,但更多还是因为他的能力。还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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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很可怕的敌人,”幽媓说,“但并不是完全不讲情理,他也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青胤眉头微微一蹙。
他见幽媓止住了话,笑道:“你继续说,没关系。”
幽媓微微叹了口气:“你们都在讨论他为什么不立刻发兵,我知道他谨慎小心,但也有可能……是在等我。”
“等你?”
“嗯,他在等我,劝你议和。”
青胤目光变幻了几分,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语气却并不轻松:“这个时候议和?”
可不是个好时机。
“他们不会同意,对么?”幽媓问。
帐子里火盆烧的正热,但或许是衣衫单薄的缘故,她总觉得手脚发寒,便把手缩紧袖子里。
青胤看到她的动作,便道:“过来。”
他伸手去牵她。
然而肌肤相触的瞬间,两个人俱是一怔。幽媓率先回过神来,惊呼道:“你手怎么这么凉?很冷吗?”
青胤不太自在地偏过头:“无妨。”
“我们去火盆边坐吧,”幽媓说,同时怀疑地观察着他的表情,“你伤真的好了么?是不是这几日累着了?”
他唇角弯起轻微的弧度:“放心吧,我没事,”然后转移了话题,“接着说刚才的事……你怎么知道蒙秦现在还想议和呢?”
“其实就算没有人质,他也愿意和扶桑议和的,只不过他之前不太信任你,现在……嗯,恐怕更难了。”
青胤笑了笑:“你觉得北地诸侯会同意吗?”
“这我不知道,他们有各自的考虑吧,但我知道那位林间王肯定不愿意,”幽媓歪着头说,“摄政王呢?”
她握着他的手,盼着能快点回温,却觉得自己像是正在捂热一块冰。当他温暖起来时,也会融化。
“他会同意的。”青胤平静地说。
“蒙秦和我提过摄政王,他说,摄政王的绥靖政策帮助扶桑休养生息,给波达添了不少麻烦。”
幽媓的眼睛在灯火下格外明亮。
“我之前一直以为摄政王是只顾党争的权臣,甚至觉得林间王还比他好些,至少他还愿意为国征战,”她低声道,“可现在,我发现我好像错了,樊离才是那个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家国安危的人,而摄政王……连蒙秦都很欣赏他,说他是赤胆忠心之人。”
赤胆忠心。
青胤心中念着这四个字,盯着不断跳动着的火焰,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思绪忽然随着热气飘起来,回到了多年前。
“你还记得,王叔他有个儿子么?”
良久的沉默后,他忽然问道。
“你是说那位世子殿下?”幽媓揶揄道,“那当然记得啊,他是云霓的表哥,当初他送我去藏书阁,被云霓撞见,污蔑我攀龙附凤,某人还差点错勘贤愚……”
青胤失笑道:“你记得倒是清楚。”
火花噼啪一声爆开,填补了他刻意的停顿,在短暂的沉默后,他忽然说:“其实景宴不是他的亲儿子。”
幽媓大为惊讶:“什么?!”
“景宴是他的外侄,过继为子的,”青胤低声道,“相胥的亲生儿子……”
他深吸口气:“死在了北地疆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