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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剥茧

作者:溯棋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春桃之后,除了府上的马倌,便是孟二小姐和她的侍女红梅。”霍平舟虽然现在都还没理清这背后的弯弯绕绕,但何人牵涉其中,他倒查得明明白白。


    “既如此,眼下不正该好好问问孟二小姐和她的侍女么?”赵驭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怀仁公主。


    怀仁公主毫不避让,含笑迎上他的目光:“翊王还是这般不通人情。哪有主人家自个儿理不清事,反倒要逼问受惊宾客的道理?”


    “长公主说笑了,表哥此番也是想尽快查清真相,给孟小姐一个公道。”纭知不疾不徐地接过话,声音温婉却字字清晰,“更何况皇姑母如今和虎威郡王的关系,更不该被有心人借这等小事从中作梗、徒生嫌隙。”


    纭知一番意有所指的话语,让怀仁公主面上的笑容都淡了几分。


    “此言在理,传孟二小姐她们上来问话吧。”平南公主对上纭知沉静的眸子,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管家领命而去,殿内一时安静下来。纭知若有所思地看着果盘里早熟的李子,纤细的手指轻轻拈起一颗青色的果子,侧过头,在赵驭的耳边轻声笑道。


    “表哥,可还记得那年你带我去萧太妃宫里偷李子,被嬷嬷撞见我们在树后鬼鬼祟祟?”


    纭知眨了眨眼,好看的眸子闪着光,赵驭看得有些失神,“你连忙抓起一条青虫把我吓得大哭,后来嬷嬷光顾着哄我,倒忘了偷李子的事儿……”


    “再后来……你教我这是李代桃僵。”


    赵驭垂眸轻笑,目光落在她指尖转动的青李上,“记得……”


    这时,孟长乐和红梅走进殿中,赵驭懒洋洋地抬眸,“当然记得。”


    “孟二小姐,打扰了。”霍平舟起身抱拳,“此番想问……”


    “皇姑母已经查明——”赵驭直接打断了霍平舟的话,声音带着几分不容置喙,“是孟大小姐的贴身侍女春桃下毒。”


    怀仁公主皱着眉正要反驳,“哟,翊王爷这是……”


    “正是。”平南公主立即接过话头,递给管家一个眼神,“准备一下,也该给宾客们一个交代了。”


    殿内众人一时愕然,霍平舟更是摸不着头脑地看着赵驭和平南公主。


    “殿下冤枉啊!不是奴婢!”春桃哭着往地上磕头,直磕得鲜血淋漓。


    “那除了你,还有其他人下药吗?”平南公主猛地把手中的茶盏砸在地上,飞溅的碎片划破了春桃的脸。


    “没…没有……”春桃身子一颤,声音哆嗦着,“全都是奴婢一人的错,与大小姐无关。”


    “本宫的百花宴出了这样的事儿,你觉得就推你一个小小奴婢出去便能息事宁人?”平南公主轻嗤一声,“更何况你可是孟婉的贴身侍女,十几年的主仆情深,你觉得她能脱得了干系?”


    一旁的孟长乐一言不发,蹙眉看着一旁面不改色的嫡姐,眼里满是不解和失望。而她身边的小丫鬟红梅虽低着头,可目光却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春桃。


    “罢了,就这样吧,本宫乏了。”平南长公主说着便起身敛袖。


    “公主,大小姐还担着郡府的亲事!”春桃毫不掩饰地哭喊着,“求您留大小姐一份体面!”


    平南公主步履不停,大步就往殿外走去,步子刚要迈出门槛,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双膝跪地声。。


    “长公主,全是奴婢红梅一人所为!是奴婢想挑拨大小姐和二小姐的姐妹情分!”


    平南公主闻言微微勾了勾嘴角,却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驭儿、知知,这事儿就麻烦你们收场了。”


    怀仁公主看着眼前跪下的红梅,右手攥紧了手中的丝帕,“这小丫鬟,你别胡乱替人顶罪。”


    红梅的头埋得更低了,“是奴婢赛前给甘青马喂了疯马草,春桃的蓖麻子……也是奴婢给她混淆视听的。”


    这番隔山打牛,倒算是把真凶引了出来,将平南公主府摘得干净,也没伤及到和郡府的体面。只可惜,任凭怎样的严刑拷打,红梅都不肯说出背后的主子,只一口咬定是出于一己私欲。


    ……


    “知知,这孟二姑娘也真是怪可怜的。”宴席散去,关梓萱这才得空凑到纭知身边,低声说起今日的风波,“一日之间,竟被最信任的嫡姐和贴身丫鬟双双背叛。”


    “万幸这次她没被害了性命。”纭知也是替上辈子不幸殒命的孟长乐感到惋惜,轻轻叹了口气。


    “呀,孟姑娘来了。”关梓萱正要接话,却见话题中的主人公正朝这边走来,忙扯了扯纭知的衣袖,“怕是来找你的,我就先走了。”


    只见孟长乐径直走到纭知面前,单膝跪地,利落地解下腰间佩刀,双手高举过顶:“多谢锦安郡主救命之恩,又为长乐查明真相。此恩难忘,请郡主收下此刀。”


    纭知连忙俯身要扶她起来:“孟姑娘这是做什么?快请起。”


    “此刀是家父在我满月时所赠,伴我至今。”孟长乐执意不起,目光执拗地望着她,“还请郡主收下。日后但有所需,长乐定当竭尽全力。”


    纭知只得先接过佩刀,这才将人扶起:“姑娘言重了,今后你我便是朋友,若在京城有什么需要相助的,也尽管来寻我。”


    孟长乐又再三道谢,这才转身上了马车离去。


    纭知握着尚带余温的佩刀,想起这姑娘单纯直爽的性子,不由莞尔。她顺手理了理霜儿的鬃毛,正欲翻身上马,身后却忽然传来赵驭的声音。


    “表妹。”


    回头看去,夕阳斜斜地洒下,赵驭骑着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的骏马走来,墨色衣袍上用金线绣着的暗纹在余晖中熠熠生辉,整个人周身泛着淡淡的光晕。纭知有些恍惚,仿佛又看到了前世那个从硝烟和血色中向她走来的身影。


    直到赵驭座下的黑马打了个响鼻,她才蓦地回神。是了,眼前的马儿还算年幼,马背上的人也还是青涩。


    “为兄忽然觉得。”赵驭还是欠欠地笑着,目光却一错不错地落在她脸上,“你近来变了很多。”


    “哦?”纭知狡黠地笑了笑,仰头直直对上他的眸子,“那表哥说说,我是哪里变了?”


    赵驭喉结微动,攥着缰绳的手不自觉收紧,“变得更鲜活,更洒脱,也更……快活了。”


    “这样不好吗?”


    “当然很好。”赵驭脸上的笑渐渐淡了,“我只是在想,这是不是因为你父兄回来了,之前你一人在宫里会不会……”


    “不会!”不等他说完,纭知就利落地翻身上马,回眸时笑得灿烂,比天边的霞光还晃眼,“我在宫里一直都很快活,因为有表哥在啊。”


    赵驭怔在原地,望着少女纵马远去的轻盈背影,只听见风中遥遥传来她清亮的声音:“表哥,我过几天就回宫!”


    ……


    赵驭还没等到纭知回宫,倒先等来了霍平舟的“求救信”。


    百花宴赛马一事算是轻轻揭过,所以皇姑母可没歇了和虎威郡王结为姻亲的心思。又攒着霍平舟和孟婉一同游湖赏柳。霍平舟自认是个粗人,可应付不来这等事儿。情急之下,自然想起了京城中最负“盛名”的纨绔表弟。


    赵驭捏着信笺,哭笑不得。他虽在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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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中是个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纨绔,可他又不会和姑娘家相处,光是身后的小表妹就常让他手足无措。


    不过,想到小表妹,他眼中忽然闪过一抹笑意,当即提笔回道:‘姑娘家面薄,再邀一女眷同行为好。依本王看,纭知表妹正合适。’


    平南公主特意挑了黄历上宜出行的日子,可天公却不作美。天色阴郁沉闷,湖面上泛着灰蒙蒙的雾霭,眼瞧着便要落雨。


    画舫内,纭知只觉得眼前这二人,也如这天气一般沉闷:霍平舟低着头,将腰间的佩剑擦拭了一遍又一遍,硬是半句话也不曾说。孟婉因着前些日子百花宴的事,也只是维持着体面的浅笑,沉默不语。


    唯有她身旁的赵驭,还在一个劲儿地说着姑娘家兴许会感兴趣的京城趣闻,时不时在桌下偷偷踹霍平舟两脚,示意他赶紧接话。


    霍平舟被踢得一个激灵,猛地抬头,对上赵驭催促的眼神,张了张嘴,最终却只干巴巴地挤出一句:“孟……孟小姐,可用些茶点?”


    孟婉微微颔首,礼貌而疏离:“多谢霍小侯爷,还不饿。”


    纭知瞧着这,心里是又好笑又无奈。她端起茶盏,看向画舫外,却见外头的天色愈发暗沉,密集的雨点毫无征兆地噼里啪啦砸在船顶和湖面上,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声响,画舫也随之轻轻摇晃起来。


    “呀!”孟婉轻呼一声,被这突如其来的晃动惊得下意识抓住了手边的窗棂。


    霍平舟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动作快得带得船舱都微微一晃:“风浪大了!我去看看船夫是否需要帮手!”


    那架势,活像是找到了突围的缺口,恨不得立刻就去甲板上迎风冒雨。


    “坐下。”赵驭手疾眼快地拉住他的衣袖,将他按回原位,无奈低声道,“不过这点小雨,何况船夫经验老道,用得着你添乱?安心待着。”


    霍平舟只得悻悻坐下,舱内空间本就不算宽敞,四人因这雨势被迫更贴近了些,方才那点刻意维持的距离感被瞬间打破,空气里弥漫开一种混合着潮湿水汽的微妙氛围。


    雨声潺潺,敲打着船舱,成了此刻最清晰的声响。


    纭知看着对面再次陷入沉默的两人,以及身旁一脸“我也快没辙了”的赵驭,心中暗叹一口气。


    她倾身,执起红泥小炉上温着的茶壶为几人重新斟上热茶。袅袅茶香随着水汽氤氲开来,稍稍驱散了那丝不自在。


    “这雨来得急,倒是替我们留客了。偷得浮生半日闲,能在湖心听雨声,也是难得的雅趣。孟小姐,你说是不是?”


    孟婉闻言,转过头对上纭知含笑的眼眸,紧绷的心弦莫名就放松了下来,唇角也牵起一丝真切的弧度:“郡主说的是,这和北漠的狂风骤雨比起来,还是别有一番意境。”


    “诶,说到北漠。”纭知又看向霍平舟,笑吟吟道,“平舟哥,小时候侯爷有没有给你提起过那边的风土人情?”


    霍平舟眼睛一亮,终于寻着话头,语气都热切了几分:“家父确实常提起北漠。他说那边天地辽阔,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与京城景致大不相同。可惜……”


    他顿了顿,神色略显黯然,“我一直未能亲眼得见。”


    孟婉听到这儿,目光都柔和了几分:“老侯爷说得不错。北漠自有一番壮阔气象,春日里草原新绿,夏日繁花遍野,秋日长空雁鸣,冬日白雪皑皑,都是极美的。”


    两人总算是搭上了两句,外头的雨虽还未停,但天上的乌云却已悄然散开几分。


    赵驭侧过身,借着斟茶的空子,在纭知耳边轻声说:“还是表妹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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