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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手搓水雷,立春陷围

作者:司马拆迁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杰克,也许一开始,我们就不该打怡和的主意。”


    珍妮跟在陈林身后,脚步放得很轻。


    她垂着眼,声音轻柔,尾音裹着点歉意,像被风吹皱的棉线。


    这次本是为颠地洋行出气,如今陈林陷入困局,她总觉得自己也有份责任。


    最大的错该是詹姆斯,可他人早没影了。


    “放心,珍妮。”陈林脚步没停,声音里带着满满的自信,“这次,我定要让怡和洋行吃个哑巴亏。”


    这话太笃定,珍妮愣了愣,恍惚间竟没跟上他的步子。


    她转头看陈林的背影,睫毛扑闪着,眼底深沉沉的,全是藏不住的爱意:“杰克,我突然觉得……对你越来越依赖了。没你在,我连个决定都不敢做。”


    陈林没回头,也没接话。


    这点温柔,还勾不住他。


    他褪下官袍,换了身便服,乘船往陈家湾。


    园区里早立起座铁器作坊,离着老远,就能听见里面传出刺耳的撞击声——“哐!哐!哐!”


    是蒸汽锤在响。


    数百斤的大锤被蒸汽机拽着,有规律地上下砸,震得地面都发颤。


    作坊里,一个光膀子的中年汉子正攥着大铁钳,钳住块烧得通红的铁件,在重锤下翻来覆去地锻打。


    汗珠子顺着他的脊梁往下滚,砸在地上,瞬间就没了影。


    旁边站着个头发花白的老师傅,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铁件,时不时抬手指点两下,嘴里还嘟囔着什么,声音被机器声盖得只剩零碎的调子。


    见陈林进来,老师傅赶紧丢下手里的小锤,三步并作两步迎上来。


    他凑到陈林耳边,扯着嗓子喊:“东家!您怎么来了?这儿太吵了!”


    “那我们出去说,周师傅。”陈林也拔高了声量,朝着老师傅点头。


    两人踩着碎铁屑,走出了嘈杂的作坊。


    风一吹,才觉得耳朵里的嗡嗡声轻了点。


    这周师傅,是陈林花了大功夫请来的。


    几十年的老手艺,在哪儿都吃香,本该安安稳稳过日子,绝不会沦落成流民。


    陈林给的待遇,堪比县令;还分了田给他,子女的活儿也安排妥了,连孙辈都送进了学堂。


    周师傅这才松了口,举家搬到了陈家湾。


    这铁器作坊,全靠他撑着。


    刚站定,周师傅就搓着手,脸上堆着笑:“大东家,这机器可真好用!现在一个人,能顶过去十个人。以前那些没法加工的大家伙,现在都能做出来了!”


    蒸汽锤比手工抡大锤,自然是强多了。


    华族的工匠并不保守,只是没机会碰新东西罢了。


    陈林没绕弯子,直接问:“我要的东西,做出来了吗?”


    “做出来了!早做出来了!”周师傅赶紧点头,语气里带着点得意,“不就是个大铁球嘛,不难!”


    他领着陈林往仓库走。地上摆着几个半球形的铁疙瘩,每个都有篮球那么大,表面还留着汽锤敲打的印子。


    陈林弯腰拿起两瓣,往一起合——严丝合缝,连点缝隙都没有。


    很难想象,这是人工用汽锤敲出来的。


    “你们怎么做到的?”陈林抬眼问。


    “嗨,这有什么难的!”周师傅摆了摆手,说得轻描淡写,“凭着感觉,一点点敲,一点点修,就成了。”


    这话听着容易,可里面藏着他几十年的经验。


    “凭感觉”这三个字,不是谁都有资格说的。


    周师傅指了指旁边的一堆零件,补充道:“对了,大东家,铁链和抓钩都在这儿,随时能装上。”


    他没问陈林要这东西做什么。


    年纪大了,人情世故看得透,不该问的,绝不多嘴。


    陈林叫人把这些东西搬到自己在陈家湾的工作室。


    这地方是他平时落脚用的——狡兔三窟,他现在有三个工作室。


    沪上一建的实验室条件最好,危险的实验都在那儿做;外滩一号的宅子里也有一处,只做安全的活儿,毕竟是家;最后就是这儿,陈家湾,方便做大件。


    湾子里有炼焦厂,有小型炼钢作坊,还有铸造车间和五金作坊,他的那些想法,在这儿都能变成真的。


    今天的活儿有点麻烦,陈林找了潘起亮来帮忙。


    可潘起亮手笨,拿个零件都能掉地上。


    陈林一边拧螺丝组装,一边想:要是徐寿在就好了。


    忙活了大半天,几个大铁球终于组装好了。每个铁球里,都装了二十公斤烈性炸药。


    “陈林,这东西……能行吗?”潘起亮凑过来,声音里带着点不确定,“咱们可只有一次机会。”


    “行。”陈林头都没抬,语气异常肯定,“肯定行。”


    他做的这东西,在这个时代不算稀奇,就是水雷。


    可里面装的是烈性炸药,威力比黑火药大好几倍。


    “那什么时候行动?”潘起亮又问。


    “不着急。”陈林放下手里的扳手,擦了擦手上的灰,“周大哥那边负责行动,你们负责接应和警戒。


    另外,得防着突发情况,咱们得定个应急预案。”


    两人一边接着组装剩下的水雷,一边等周立春来。可等到深夜,周立春的影子都没见着。


    陈林心里犯了嘀咕,却没多等,转身回了住处。


    刚躺下,还没闭紧眼,门口就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咚!咚!咚!”


    他赶紧爬起来,披了件衣服去开门:“怎么了?”


    门口站着周秀英,脸色发白,额头上还沾着汗,眼神里全是焦急:“陈大哥,求求您……救救我哥!他被松江府的人带走了!”


    “松江府?”陈林皱了眉。


    “是!就是那个松江府通判,秦少柏!”周秀英的声音发颤,“他说我哥涉嫌快船案,要带回去问话!”


    “那个秦少柏,以前就跟咱们不对付。”


    陈林沉声问道:“周大哥就这么跟他走了?你们怎么不反抗?”


    周秀英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声音都拔高了:“我哥说,他要是不去,就坐实了是咱们做的!可那个秦少柏,是出了名的酷吏啊!他肯定会对我阿哥用刑的!”


    话没说完,她的声音就软了,带着哭腔:“呜呜呜……陈林,你快去救我阿哥……”


    说着,她突然扑过来,趴在陈林的肩膀上,哭得肩膀都在抖。


    陈林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语气放柔了些,心里却在飞速转着:秦少柏抓周立春,是有人指使,还是他自己的主意?没想到练廷璜刚死,又冒出个秦少柏。


    与此同时,松江府的大牢里,灯火通明。


    秦少柏亲自带着人,连夜审讯周立春。


    刑讯室里,一股血腥味混着汗味,呛得人难受。


    周立春被绑在刑架上,上身的衣服早被撕烂了,露出结实的肌肉,可现在,那肌肉上全是血痕,有的地方皮开肉绽,血还在慢慢渗出来。


    秦少柏站在他面前,手里把玩着一根竹签,声音冷得像冰:“周立春,你还嘴硬?洋人的汽船那么大,你觉得你能做得毫无痕迹?你能确定船上没人逃出来?”


    他往前凑了凑,眼神里带着威胁:“你这次犯的事,已经捅破天了。”


    “乖乖交代,我还能保证不连累你家里人。否则,你妻子,你妹妹,一个都别想逃。”


    周立春的头垂着,声音有些虚弱,却很坦然:“秦大人,我就是个船工,怎么敢去劫洋人的船?平时我们见了洋船,躲都来不及。人家船上有洋枪洋炮,我们怎么劫?用鱼叉吗?”


    他顿了顿,喘了口气,接着说:“小的也听说了洋船被劫的事,不是太湖水匪干的吗?您怎么偏偏抓我们啊?”


    还好,他从陈林那里得了些消息,不然现在说不定真以为秦少柏掌握了证据。


    今天他从陈家湾带着船队返回,刚到烂路港,就被官府的人围住了。


    原本以他们的人数,完全能把官差赶走,可周立春没让手下动手——他知道,一动手,就真说不清了。


    秦少柏把他和船队的几个骨干都抓了起来,分开审讯。


    可周立春一点都不怕:参与行动的人现在都在野鹿荡,船队的骨干根本不知道这事。


    只要他不说,秦少柏就没证据。


    可秦少柏没打算放弃。


    宫慕久给了他死命令,在他看来,这是个机会——要是能查出凶手,说不定他就能顺理成章地当上松江知府。


    第二天一早,陈林又穿上了那身官袍,往上海县城去。


    他从大东门进,直接奔着道台衙门走。


    此时,道台衙门的院子里,宫慕久正打拳。


    他是山东人,就好这一口。


    每每心里烦,就打一通拳,拳风裹着劲风,打完了,心思也通透了。


    见陈林穿着官袍进来,宫慕久一点都不意外——他知道陈林迟早会来。


    只是他没料到,陈林这次来,会给他带来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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