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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8章

作者:生姜雪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王诙向后退了三五步,酒盅都砸在了地上;端王好整以暇地望着席间众人,神色微妙;唯独一直坐在席尾默不作声的王谨砰的一声,一拳砸向桌子站了起来,径直冲上前拿起那枚戒指,频频喘着气,如怒目金刚。


    他顿觉眼见模糊,转过身跪倒在端王面前:“王爷,还请您主持公道!”


    端王连将他扶起,又佯装着副意外的样子,看向身旁的王诙:“王大人,这是……”


    王诙将瘫倒在地的弟弟扶起,却被王谨一把甩开,紧紧捏着戒指不松手:“这戒指乃是家父生前最爱之物,是我十岁那年,亲手自南山矿场开凿取得,虽并非是上等的玛瑙,可父亲却为它打了金座,自此日日戴在手上,从不舍得摘下……王爷,鄙人绝不会看错!还请王爷明察!”


    “嘶……此事与令尊相关,我虽不便插手,但还是该招来那乞丐好好问询问询。”


    王诙连声应下,又命人好生将攥着戒指的王谨扶坐在一边,正要传人进来,却又听见后院传来一阵惊叫。


    一侍女跑了进来,径直跪在众人面前,声色颤抖:“老爷,方才绑在后院的那个老头,他,他……咬舌自尽了!”


    王谨听她一言,脸刷地煞白,急切道:“死之前,他有没有说什么?”


    “有,有。”侍女抬起头,“他说……他在靠近京郊的长街上碰见了一个女子,那女子衣着普通,却打着把精巧的伞,让他用这戒指去换些吃食,说完,他就……”


    端王一手撑在下颌,徘徊在堂中:“京郊,长街……”


    “长街”二字一出,王谨恍然大悟地呼了一声,又跪倒在端王面前,脸涨得通红:“王爷,恕我说句大不敬的话,若说京郊直通长街的,能打得起精巧纸伞的,也只能是靖雍侯府之人!况且,自家父突然离世始,坊间便一直有传闻说此乃靖雍侯为树立威风而做的手笔,如今看来,是不得不信了!”


    端王侧过身思忖:“靖雍侯虽骁勇善战,或许还不至于杀人无量……许是你想错了。”


    王谨猛地抓紧了端王的衣袖:“王爷,您就是心太善了!传闻靖雍侯自大漠回京后,杀遍了俘虏,而我父亲一介小官,又怎能与他相抗衡!”


    端王摇了摇头,笑着撇开了抓着他衣袖的那只手:“证据不足,本王不做你的担保……不过,若你想私下调查,还望多加小心。”


    话毕,端王甩开众人,带着随从迈步出门,身后却隐隐传来王谨咬牙切齿的低喊声——


    “我要让靖雍侯,血债血偿!!”


    端王步履不停,明朗的日光下,一抹笑意无处遁形。


    “去找个干事利索的人,把那老头好生埋了,也不枉他为我卖力一场。”


    出门之际,他又回头忘了眼高悬着经幡的灵堂,眯着眼摇了摇头,留下一声嗤笑,转身出了王宅。


    *


    “啊嚏!”


    影舫开远了些,甲板上,一阵江风掠过,元雪棠不禁紧了紧领口。


    一袭薄衣忽而落在肩头,元雪棠转头望去,正好对上了翟笙星月般的眸子,和眸光下看着她的笑颜。


    “刚才想着你,就害你打了喷嚏,若是一会儿感冒了,你定又要赖我。”翟笙斜靠在她身旁,须臾,伸出手,轻柔地将她随风而动的发须绾在耳后,“还要走吗,什么时候?”


    元雪棠侧过头,抓住他停在耳畔的手:“我突然回来……你不问问缘由?”


    看着他春水般晶亮的眼眸,她神色一怔,抿了抿唇,原本打算要告诉他那些侯府之事,此刻被抑在了心口——怕他忧心,她不打算说出实情。


    “嗯……你猜的不错,侯府三日后有宴席,靖雍侯令我出面,我脂泥未带足,回来取些。”


    “你真的打算再回到侯府,不再想想?”翟笙正面向她,拧起一对眉,“这些天我也听了坊间不少流言,就连巷子里的童谣都传,靖雍侯阴晴不定,不是个好相与的主。”


    她低下头,只见江面上一只瘦小野鸭浮浮沉沉,风浪打来,顿时没了踪影。


    阿婆的病情,脂泥用具的采买,狐人们每季的开销用度,船舱的修补……都是笔不小的钱款。更不用说她还要攒够银两,梦想带着一众狐人远行他国安安稳稳地以平民身份定居住下,每一步都尤为艰难。


    她儿时曾听人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可现今情况下她来不及抱怨,待在原地只会等死,只好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前走才是唯一的出路。


    “罢了,去看看阿婆吧,看她还可否认得出我。”


    元雪棠背过身吸了吸鼻子,又勾起唇角,解开披在身上的薄衣,低着头牵起翟笙的衣角出了甲板。


    船舱第二层的里侧,她轻声推开了门,见阿婆还背过身睡着,就现拈了三支香,在阿公的牌位前拜了三拜。


    翟笙关上门,二人坐在窗下的长椅上,摇摇晃晃谈起了心。


    “阿婆这些日子睡得越来越久了,有时我叫她,她缓了半天神才认出我是谁。”翟笙轻叹了口气,又把声量放低了些,“你不在的时候,她还总问我你是不是又走丢了,还把你当那年刚被救起来的小孩子看待。”


    “阿婆福大,总有一天,能治好的。”元雪棠拍了拍他,话题一转,神色里透着几分担忧,“最近京城里身份查得严,你在观中书院里教完书,尽早回来。”


    翟笙不自然地抚上后颈,又看向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不瞒你,教书那事……我前些日子辞了。”


    元雪棠倏地站起,险些碰倒了长椅那边的花瓶,又搬过他的脸,让他的直面自己,情绪无处遁形。


    “翟笙,你犯什么糊涂啦!”


    “我不想再做永远跟在你后面的那个人了,我想像你一样,为大家做些事,多赚些钱……若我是权贵,我一定——”


    “够了!”元雪棠捂住他的嘴。


    “翟笙,众人中唯独你还有着身份,路契。虽说科举不可考,但以你的才学,说不定哪一日就在书塾里被人赏识做了幕僚,做了谋士,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你怎得这般不清醒……”


    忽而大浪起伏,影舫被波涛弄得上下颠簸,不远处的床榻上,阿婆翻了个身,幸得未醒。


    翟笙回过头,眼中却已溢满了酸涩。


    “我只是不想离你太远……”


    元雪棠从前只知这陪着自己从小到大的笙哥哥虽说是长情了些,但也是个书不离手,向来拎得清事的人;怎的如今却只顾着眼前的儿女情长反而不想着以后,她轻轻摇着头,实在有些不明白。


    舱体还在颤动,她像是醉酒似的夺门而出,一口气跑向船舱另一端自己的房中,又背过身搭上了锁,贴着门板缓缓下坠。


    翟笙的敲门声一下下透过门板震在心口,元雪棠却觉得好像除了窗外的江水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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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浪之外,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她眉眼一横,下定了决心,不顾门外人的呼喊,呼地抽开柜子,擦亮一根火柴,逐一点燃了妆镜两旁的莹莹烛光。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又将脂泥覆于面庞,即便是指尖微微颤抖,但她从未觉得自己的心里是这般的清明却混沌,似是走在一段钢丝之上,一边连着影舫,一边缀着侯府。


    她有时也觉得自己是否真的是爱慕虚荣,或是拜金敬权贵,但这些都不重要……她此刻只想为这一船的人们求个好去处,任凭什么发心,已无关紧要。


    不知过了多晚,窗边夕阳渐沉,半隐在江面之下,而江面似是也有了灵性,自从她开始雕刻那个在脑海中的面庞,便未再起过大风大浪。


    这番雕琢,她再也没有擦伤眉毛。


    魏琰的影子也在心里愈发清晰,好似他就在她身后,两人一起拿着这刀,共同雕刻出一副珍奇的瑰宝。


    不知何时,身后再也没有传来敲门声。


    魏琰的腰身并不像寻常将军那般魁梧臃肿,反倒是更精瘦些——她穿好那副刚扎好的身骨,在镜前照了照,终于,露出了笑。


    真的很像。


    可这幅东西多穿一次便少一次,她便连同那副假面,仔细收在了匣子里。可刚向里拉开门,靠在门上睡着的翟笙顿时倒了下来。


    他揉着后脑,迷迷糊糊问她:“夜深了,你要去哪儿?”


    元雪棠心里猛地觉得奇怪——她把对自己有意的隔在门外,却认真想了另一个男人一整个下午。


    “……帮我给大家打好招呼,也别让阿婆担心我。”


    说着,她挤过翟笙,顺着朱红楼梯一溜烟跑下了楼,只听舱门砰地一关,再也寻不得踪影。


    *


    三更,靖雍侯府。


    夜露滴凝在窗前,魏琰独自一人,只秉着一支灯烛,恍而走到了月闲阁前。


    门未锁,他一推便开。


    妆镜前依旧是她离开时的模样,他搁下灯烛,在袖管中拿出了那只她遗落在他房中的小刀。他望着镜中的自己,将那刀抵在自己面庞,心里却想的是她彼时划破自己眉锋时的模样。


    让人害怕,却莫名的期待。


    那日过后,天一直湿热得不行,那道眉锋上的伤痕久久未曾见好,可每当那痂有了长好的迹象,他又病态般将它全然毁掉,任凭那丝丝血迹浸透自己鸦青色的睫毛。


    不知何时,烛泪已灭,整个月闲阁骤然陷入一片幽寂的黑,窗帘紧紧拉着,唯有门缝处一丝亮光将他的背影与庭院相连。


    吱,吱——


    那一丝光亮渐渐扩大,他料想是风,便在黑暗中一动不动,直到略略发现有脚步声,才猛然转过头去,顿时自己的瞳孔映满了月光。


    “哇啊!”


    他猝不及防地回头吓得她瞬间捂住了心口——是元雪棠。


    她如同幽冥不声不响站在门口,嗔道:“一声不吭,装神弄鬼……还请侯爷移步,莫要在女儿家的房中久居!”


    魏琰双眉轻挑,倒有些怪罪的意味回她:


    “那是谁一声不吭,不打招呼就回来?”


    他撑着双膝站起,俯视着她不忿的双眸,缓缓抬起下颌,白皙的指尖一寸寸划过桌案,又隐隐地敲响。


    “还有,这座侯府,这座闲月阁,这里的一切……不都是我的东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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