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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

作者:唐箴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41章


    上学的日子稀松平常,至少对伏黑惠来说是这样的。


    学校组织了下个月出去春游,春游的地点选在一个石雕展览的会场。


    据说这次的展览里有一件相当有名的石雕艺术品,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不过那和伏黑惠没有什么关系,他不喜欢石雕。


    比起硬邦邦的石头,还是毛茸茸的小动物更符合他的心意。


    当放学的铃声响起,他向往常一样推开教室门,慢慢的往学校后门的方向走去。


    这个时间段,学校正门挤满了来接孩子的家长,走正门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后门虽然已经被封闭起来了,但是对伏黑惠来说,并不是个难题。


    咒力按着既定的路线缓慢的在全身运行,加上一点助跑,伏黑惠很轻松的就借着堆放在一旁的杂物跳上了后门的墙头,左手一撑就翻了过去。


    作为铜雀庙的住持,夏油杰平常是没有时间教导伏黑惠的,所以夏油杰把伏黑惠摆脱给了他眼里可靠的成年人——岩崎警官。


    伏黑惠这些年来接受着岩崎警官的教导,印象最深的就是一句。


    “只要能得到结果,手段其实并不重要。”


    某一次岩崎警官带着他外出,但是目的地却是一片被围墙围起来的废墟,上前看了看大门,也是锁着的。


    那时候伏黑惠以为他们会原路返回,结果岩崎警官的下一句话就是。


    “惠,你听好,这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


    然后岩崎警官带着他翻了围栏,伏黑惠至今还记得一身黑风衣的岩崎警官站在围墙上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像是在问


    你怎么还不上来?


    从那之后,伏黑惠学会了一些不走寻常路的方法。


    既然都是走门,那么正门和侧门都没有什么区别吧?


    左右他也影响不到别人,况且还方便了自己,节省了不少时间。


    不过今天似乎有些不同?


    一落地伏黑惠就察觉到了不对。


    空气中弥散着咒灵特有的淡淡的腐臭,地上残留着一些古怪的粘液,散发着一种类似于鱼腥味的味道,令人作呕。


    不过最重要的是一旁的地上,躺着一只敞开的书包和一只皮鞋,都很新,上面沾着粘液。


    有人遇到了咒灵?


    伏黑惠立刻掏出了手机,点开岩崎警官的头像,发送了这里的定位。


    这是岩崎警官教他的,遇到危险先摇人,单挑哪有群殴……啊,不是……


    团结就是力量。


    伏黑惠见过咒灵的次数屈指可数,仅有的几次还是岩崎警官说要带着他去见见世面。


    他对咒灵的印象很差,因为在他的记忆里,咒灵总是扭曲的,光是看着就让人感到生理上的不适,没有他的玉犬可爱加毛茸茸。


    手机在片刻之后传来震动,岩崎警官回复了他一个“1”,这代表着对方很快就会赶过来,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不过伏黑惠转念一想,又比划出小狗的手影,从他的影子里钻出一黑一白两条小狗来。


    “黑,去找找书包的主人;白,留意我的四周。”


    他目前能召唤出来的式神只有玉犬,所以他并不敢让两只玉犬同时离开自己身边。


    脑海里开始回忆起周围的地形,伏黑惠开始思索起附近有什么能躲避咒灵的地形。


    不过很快他的思绪就被打断了,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带来了熟悉的气息。


    岩崎警官来了,一如既往的快。


    有时候伏黑惠都怀疑这位警官外加他的老师是不是二十四小时待机不休息。


    不管伏黑惠几点找他,都能得到他的回应。


    这位警官身上有时候会带着一点淡淡的烟草味,混杂着一点肥皂或者洗衣液的味道,二者的结合会给人一种很新奇的感觉。


    “做的不错。”


    岩崎警官毫不吝啬他的夸奖,随后就做出了决定。


    “让你的式神带路。”


    专业的事让专业的人来做,这是岩崎真一的座右铭之一。


    他并不打算和狗去比找人。


    跟在小白身后,他们很快就走进了一条有些阴暗的巷子里。


    这条小巷最近正在规划整改,所以白天的时候没有多少人。


    几乎是一踏进这条小巷,伏黑惠就闻到了一股迎面而来的鱼腥味。


    像是那种垃圾桶隔了夜的鱼内脏的味道。


    有些恶心。


    岩崎真一无声的把伏黑惠护到自己的身后,随后自己向前走去。


    不过下一秒,他们眼前的景物骤然转变。


    原本湛蓝的天空开始一寸一寸的被不详的深蓝所占据,自他们脚下起,青石铺就的地板逐渐被海藻和贝类所包裹,就好像一瞬间从陆上来到了海底。


    空气好像被人暴力的塞进了水族箱里,带着潮气,用力一拧,就好像能拧出水来。


    伏黑惠看见岩崎警官的脸色也在此刻微变。


    他认得出这是生得领域,因为不只一个人给他说过领域的危险性。


    当然,伏黑惠也没想过他会在这片街区遇见生得领域。


    这似乎是个陷阱,又像是一个致命的邀请。


    “跟在我身后。”


    最终岩崎警官做出了决定,继续深入。


    生得领域就是这么无赖,只要踏入,如果不张开另一个领域的话,根本没办法脱离。


    事实上这个决定还有岩崎真一的私心。


    这片街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能展开生得领域的咒灵了,在专人经久不息的夜巡下,连一二级咒灵都很少出现,眼前的生得领域代表着另一件事。


    这只咒灵来自街区之外。


    两年过去了,昔日的震慑只剩下残响,虫豸和鬼祟又在暗处蠢蠢欲动。


    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岩崎真一还是皱了皱眉。


    他并不喜欢争斗,因为争斗总是伴随着失去。


    两年前的明争暗斗让他们失去了道成,两年后的现在,铜雀庙已经经不起任何的失去了。


    这么想着,岩崎真一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扔到了面前的空中。


    “六合之间,四海之内,妖孽匿踪,一符寻迹。”*


    明黄色的符纸在空中无火自燃,化作了一只火蝴蝶,慢慢的朝里面飞去。


    “啪嗒——”


    这声音在这样的环境里格外的显著,伏黑惠抬头看去,发现是岩崎真一拔出了自己的配枪,拨开了保险。


    他这一趟出门出的匆忙,没来得及拿剑,身上只有一把枪和一把匕首,符纸带的也不多。


    虽然说对他而言已经够用,但是带着伏黑惠,这让他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在心里告诫自己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人类太脆弱了,而生得领域又是那么的多变,那么的无常。


    跟着那只火蝴蝶,他们继续往前走,越往里走,积水越深,到最后已经没过了他们的脚面。


    火蝴蝶在某一刻静止,随后原地熄灭,只留下了一阵烟,一撮灰。


    这代表着他们已经找对了地方。


    原本跟着的式神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是现在也不是找它们的时候。


    第一次迈入生得领域,一路走来伏黑惠只觉得想吐,但是为了不拖后腿,不得不压抑着翻涌的胃部,强迫自己继续走下去。


    他感应不到自己的式神,这让他觉得不安极了,只能沉默的踩在岩崎警官的影子上行走,这给他带来安全感。


    “滴答——”


    有什么液体滴在了他的额头上,伏黑惠摸了摸脑袋,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液体来自头顶。


    他抬头看去。


    “老师,上面有东西!”


    大概三四层楼高的地方,有一个像是卵一样的东西,水的来源就是那颗卵。


    岩崎真一也看见了那颗卵,随即他立刻行动起来。


    “你在此地不要动,我去看看,马上回来。”


    几乎是话音刚落的下一秒,岩崎警官的身影就消失在原地,沿着周围墙壁上的凸起,一路往上面奔去。


    伏黑惠在下面看着岩崎警官那惊险的动作,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玉犬就是在这一刻回到他的身边的。


    回来的是玉犬白,身上还带着粘液和未知的藻类,看起来样子不大好。


    但是伏黑惠不嫌弃的把玉犬拉到了自己的身边,继续看着上面岩崎真一的动作。


    到达那颗卵并没有废岩崎真一多少时间,几个呼吸间他就来到了目的地,随后仔细观察着面前疑似咒胎的物体。


    是咒胎吗?


    不,不像。


    没有明显非人的心跳,看上去只有一层薄薄的薄膜,里面包裹的更像是某种液体。


    塞回枪,反手拔出匕首,岩崎真一划破了那层薄薄的表面。


    等到里面的液体流尽了之后,露出真正包裹的物体来。


    是个女孩,看起来比伏黑惠大不了几岁。


    这个认知让岩崎真一心神一震,随后把那个孩子抱起来放到自己怀里,去摸孩子的脉搏。


    还有心跳。


    这让岩崎真一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把女孩抱在怀里,就准备下去。


    不过他刚转过身,一阵阴冷的气息就缠上了他的脖颈,他下意识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符纸来甩向身后。


    “雷帝招来。”


    青色的雷霆照亮了整片空间,他终于看清了袭击者的全貌。


    是咒灵。


    一只人身鱼尾的咒灵,皮肤是灰蓝色的,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嘴,两只手臂上还长着鱼鳍,看上去有些可怖。


    那只咒灵离他很近,离他怀里的孩子更近,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拔出了自己的枪。


    “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


    “闭眼——”


    这一声是对着伏黑惠说的。


    随后枪声响起,伴随着一阵耀眼的白光,在伏黑惠的头顶炸开,好像在人的屋顶上开了个洞。


    再然后,伏黑惠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跟随着岩崎真一的指引,他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岩崎真一: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翻墙)


    伏黑惠:盯——


    ——


    第42章


    在子弹发射之前,岩崎真一就已经用术式和咒力完成了对子弹的改造。


    他确实没带剑,但不代表他手里的其他东西不能当剑使。


    所以他扣下扳机的时候,念的是剑诀。


    就得到的结果来看,还不错。


    借着爆炸产生的烟雾,他退回到了地上,捞起还闭着眼的伏黑惠迅速离开原地。


    他需要把伏黑惠和怀里女孩放到更远的地方,好让他能完全放开手脚。


    “老师?”


    感受到自己被捞起来的伏黑惠睁开了眼,有些疑惑的看着看着他狂奔的岩崎真一。


    上面的一切发生的太快,他没能看清,只来得及闭眼。


    几乎是刚离开,他们原来所在的位置就变成了一个坑洞。


    借着空隙,伏黑惠只能看见一截鱼尾。


    身上挂着两个孩子的宫崎真一只能尽可能的把话说清楚。


    “惠,等会你和这个孩子一起躲好,不要出声。”


    特级咒灵的生得领域里,一般情况下不会有别的咒灵出现,换而言之,只要他和那只特级咒灵对上,伏黑惠他们是不会有危险的。


    伏黑惠此时也明白事态的严重性,轻轻点了点头。


    大概在一个分叉路口,岩崎真一在伏黑惠和那个女孩身后贴了张符咒,随后猛地把两个人往与他相反的方向一丢,随后拔枪,再度向身后的特级咒灵开枪。


    被丢出去的伏黑惠开始还有些茫然,但随后肌肉记忆让他下意识的就做出了翻滚的姿势,背后贴着的符纸也在此刻起到了良好的缓冲作用,所以他什么伤都没受。


    深吸了一口气,伏黑惠连忙去检查另一个女孩的状况。


    那个女生穿着他们学校的校服,留着长发,脚上的鞋子缺了一只,伏黑惠之前看到的书包应该也是她的。


    把人靠着墙壁扶起来,伏黑惠又召唤出了玉犬白,时刻警戒着周围的动静。


    玉犬黑不知道为什么联系不上,现下他能做的事就是等待。


    大概是动作太大,那个女孩子提前醒来了,一醒来就有些惊恐的看着伏黑惠。


    “快跑,有怪物!”


    她的眼里盈满了恐惧,似乎才从梦魇里醒来,不由分说就要拉着面前的伏黑惠一起跑。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脚下的地面突然一阵震动,震动之大让伏黑惠几乎站立不稳,那个女孩同时也蹲了下来,双手抱住头,不停的颤抖。


    等到震动终于停止,伏黑惠立刻走到这个湿淋淋的女孩身边,脱下外套给她披上,安抚起面前女孩的情绪,


    “没事的,有警官先生在。”


    “不要害怕,我在这里。”


    在伏黑惠柔声安慰下,那个女孩子终于冷静了下来,至少不再像惊弓之鸟,虽然还是很紧绷,但至少变得能够交流。


    她看着伏黑惠,问出了她今天第一个问题。


    “我叫小山津美纪,你呢?”


    “伏黑惠。”


    或许是伏黑惠身上的校服给了津美纪信任感,又或者现在的环境确实太过诡异,让她不得不找一些话题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津美纪和伏黑惠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那个怪物是在我放学回家的路上突然出现的,张牙舞爪的,超吓人的说。”


    “可疑的人吗,我没有遇到,非要说的话,爸爸最近几天有点怪怪的。”


    “今早出门的时候他给了我一个可爱的吊坠。”


    津美纪一边说着一边说着,一边从衣服里扒拉出一个吊坠来。


    那个吊坠一出现,伏黑惠的面色就为之一变。


    在伏黑惠的眼中,津美纪的吊坠上缠绕着一股浓厚的咒力,那咒力和伏黑惠过往见过的都不同,带着浓浓的恶意和诅咒的味道。


    “快丢掉!”


    “诶,但是……”


    “来不及解释了,快!”


    看着伏黑惠一脸着急的模样,津美纪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连忙把项链取下来递给伏黑惠,然后被后者转手丢给了玉犬白。


    玉犬以诅咒和咒灵为食,眼下这种情况也不能把一个咒物乱扔,丢给玉犬是最好的选择。


    几乎是伏黑惠把咒物丢给玉犬的下一秒,他们面前的墙壁被蛮力破开。


    那只特级咒灵第一次以完全出现在伏黑惠面前。


    恐惧。


    丝线般的恐惧缠绕在他身上,越缠越紧,甚至让他一度不能呼吸。


    大脑在疯狂叫嚣着逃跑,但是两条腿就好像被胶水粘到了地上,无法移动分毫。


    到最后他竭尽所能,也只能咽下喉咙里将之欲出的尖叫。


    当那只深蓝色怪鱼般的咒灵朝他袭来的时候,他几乎放弃了所有思考。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拉回了伏黑惠因恐惧而摇摇欲坠的思维。


    “阳明之精,神威藏心,收摄阴魅,遁隐人形。”


    几张符纸飞来,顷刻间飞至那只怪鱼咒灵面前,化作几道纯蓝色的丝线,像是渔网一样,把那只咒灵往回拉。


    是岩崎警官。


    伏黑惠还从没见过岩崎警官这副模样。


    岩崎警官似乎掏出了他手中所有的符咒,那些符咒围在他身边,无声飞舞,无火自燃,最终化作了一只只火蝴蝶,在这片黑暗的生得领域中,那一只只蝴蝶就是唯一的光源。


    还没等伏黑惠回过神来,那些火蝴蝶就向怪鱼咒灵扑去,把那只咒灵围绕起来,像一道火焰的漩涡。


    “惠,带着那个孩子先走!”


    在这一声呼唤中,伏黑惠好像终于找回了自我,给生锈的身体重新上了油。


    他拉过一旁同样被吓呆的津美纪,让玉犬带路,向另外的方向奔跑起来。


    虽然很不甘心,但是他承认他现在和津美纪一样,在这里只会拖累岩崎警官的发挥。


    他看的很清楚,岩崎警官原本不用一次性放出那么多符纸的,但是为了他们,他还是那么做了。


    不甘如同潮水一样涌上心头,但最终退却在一道名为“弱小”的屏障下。


    他甚至不知道在往哪里跑,只是盲目的跟在玉犬白身后,往远离战场的方向跑着。


    另一边的岩崎真一也不太好受,这次出行本来就仓促,武器装备也没拿多少,还有两个小孩子要他保护,这让对付特级咒灵的难度直线上升。


    不过在这之余他也庆幸着,幸好他赶来了,不然要是让这两个孩子独自踏进生得领域,他估计一辈子都会沉浸在悔恨里。


    终生遗憾的事有一件就够了,不需要再多了。


    这么想着,岩崎真一再度牵引起自己丝线般的咒力,丝线的另一头连接着那些火蝴蝶,在咒力的牵引下,前仆后继的朝怪鱼咒灵扑去。


    在这片满是潮气的生得领域中,他擅长的方术效果都大打折扣,不过不要紧,充其量不过是多费一点时间。


    人们常以飞蛾扑火来形容自不量力,但是当数只蝴蝶扑向那只怪鱼咒灵,谁又说得清谁才是真正的飞蛾。


    掏出身上最后剩下的匕首,岩崎真一朝着那只特级咒灵冲了过去。


    身上的咒力一阵明灭,下一秒他就出现在了更远的地方,忽明忽暗的身影,闪现着接近了那只特级咒灵。


    虽说方术被压制,但是火属性的术法的效果貌似对这只怪鱼咒灵好的出奇。


    果然属性克制这件事是相互的。


    借着那些火蝴蝶的掩护,岩崎真一闪现到了那只特级咒灵面前,对着那张只有嘴巴的脸,他狠狠劈下第一刀,又在那只咒灵反击前消失在原地。


    比起远攻,他还是更擅长近战一点。


    他没有术式,现在用的的方术与身法的结合,在常人眼里快到不可思议,算是他的专利。


    如此反复几次,那咒灵也因为被他戏弄,外加砍了那么多刀,发了狂。


    生得领域随之一阵震荡,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潮水,包围在那只怪鱼咒灵身边,把他的所有蝴蝶悉数浇灭。


    “吼——”


    伴随着一声吼声,整个生得领域开始发生巨大的变化。


    原本的墙壁,地面,乃至那些像是装饰的贝壳,海藻,通通向那只咒灵飞去,以那只咒灵为中心,开始构建出一副以砖石泥土为原料的身躯。


    这本来应该是动手的绝佳时机,就好像变身的过场动画一样,但是岩崎真一放弃了。


    地板和墙壁都被吸走,原本的地形也不复存在,四周的环境变得前所未有的空旷,他自认他不像某人一样需要戴眼镜,所以他看见了伏黑惠和另一个孩子。


    他们趴在一块地板上,飞在天上,眼瞅着就要掉下来。


    没有犹豫,岩崎真一立刻闪现到两小只的身边,一手一个,把人抱在怀里。


    ……


    变故来的太快,快到没有给伏黑惠反应的时间。


    他知道生得领域内一切都不能以常理推断,但是地板和墙壁都在天上飞什么的还是超过了伏黑惠的想象。


    一时不察,他们脚下的地板也飞走了,等他们回过神来想往下跳的时候已经太高了。


    伏黑惠也没把握从这么高的高度直接往下跳,更何况他还带着津美纪。


    结果他们落脚的石板突然翻转起来,最后让伏黑惠和津美纪只能抓住最后的边缘,不然只能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当落入那个熟悉的怀抱的时候,伏黑惠心里几乎是长呼出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能活着的情况下,没有人想要去死。


    等到岩崎警官把他和津美纪带到了一个尽可能安全的角落,生得领域的异变也逐渐安静下来。


    后知后觉的,伏黑惠意识到,他好像又拖了后腿。


    但是岩崎警官什么都没说。


    那位总是沉默的警官,只是默默咬开了自己的食指,用鲜血在他们面前画下了一个赤红的符咒。


    没有符咒了。


    对上伏黑惠的眼睛,岩崎警官只是伸手揉了揉伏黑惠的海胆头,留下了一句


    “等我回来。”


    随后转身走向那只已经看不出原貌的特级咒灵,手里只拿着一把匕首。


    作者有话要说:


    等会还有一章,问就是昨天忘记定时了(捂脸)


    第43章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人看得出来那只咒灵的原貌了。


    在整个生得领域都被搬空的情况下,那只咒灵已经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巨物。


    由泥土和砖石构成的巨大身躯,其中用数不清的贝类和藻类作为粘合,仍然是鱼尾人身的模样,但是对比原来,又多了几分庞大带来的可怖。


    岩崎真一站在这尊砖石巨像的面前,渺小的可怜。


    但是很快他掐起诀来,几个呼吸间,纯粹由咒力构成的蝴蝶就出现在他的周围,隐隐约约散发着莹蓝色的光芒。


    那座巨像眼中的他大概就是一只轻而易举可以捏死的蝼蚁,但是他不在意。


    和之前的火蝴蝶一样,莹蓝色的蝴蝶铺天盖地的涌向砖石巨像,竭尽全力的骚扰着那座巨像的动作。


    岩崎真一把自己的身形隐藏在这些蝴蝶的阴影里,蝴蝶每煽动一次翅膀,他就闪现跳跃一次,几个呼吸间,就来到了那座砖石巨像的脚下。


    这座巨像大概有八层楼那么高,至少站在下面的岩崎真一看不见顶。


    但是不碍事。


    他握紧了手里的匕首。


    两方的战斗开始了。


    身量的庞大代表着巨大的力量,巨像甩了甩尾巴,险险的从岩崎真一的头顶擦过轰击在一旁的地面上,带起一阵震荡。


    但是那么庞大的身量,就代表着反应的迟缓和机动性的下降。


    心念一动,大群大群咒力化作的蝴蝶就朝巨像涌去,岩崎真一也借机跳跃到了巨像身上,利用匕首对巨像的身体造成伤害。


    如果那咒灵会说话,此时应该是痛骂岩崎真一的行为,就好像身上的跳蚤,不断在身上蹦跶着,每一次都感觉快要抓到了,但是每一次都差一点点。


    无计可施的巨像只能旋转起自身,试图把身上的岩崎真一甩下去。


    这的确对岩崎真一产生了一些影响,他的额头开始浮现细密的汗水,面色开始变得苍白,维持那么大一群的咒力蝴蝶对他来说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巨像的动作更是让他寸步难行。


    虽然很艰苦,但是他要赢。


    他依然会在蝴蝶挥动翅膀的时候闪现跳跃,利用匕首在砖石巨像的身体表面刻下几笔凌乱的字,从底部一直往上镌刻。


    在伏黑惠的眼中,岩崎警官自己也成了那些蝴蝶的一部分。


    离战场很远,但是他看得清在巨像上闪现的光点。


    每一次的闪现都会离头部更近一步,而之前闪现的落脚点有什么在微微发光。


    似乎是咒文?


    伏黑惠有些不确定,但是肉眼可见的,那座八层楼高的巨像在逐渐发怒,逐渐发狂,到最后就好像是游戏里的BOSS残血到了第二阶段,不计一切的想要捏死身上跳跃的跳蚤。


    生得领域随着那只发怒的咒灵开始疯狂的震荡。


    不知都从哪里来的水,带着裹挟一切的气势冲向中央的战场。


    血液绘制的符咒在此刻发挥了良好的作用,在空中微微散发着红芒,为伏黑惠和津美纪留出了一方勉强可以喘息的空间。


    身边的津美纪似乎被这一场只该存在于影视里的战斗惊呆了,从刚才开始就没有说过半句话。


    不过这也正常,对普通人来说,这一切都玄幻到有些不真实,就算是对伏黑惠自己的冲击也很大。


    和之前一样,水流干脆利落的把所有蝴蝶都悉数剿灭,最后直接包裹住砖石巨像的全身,绞杀这一切可能存在的东西。


    但是很快,咒灵发现之前一直困扰自己的跳蚤不见了。


    野兽的直觉告诉它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它也没有放松警惕,于是它把目光放在了远处伏黑惠所在的角落。


    它要把那个跳蚤逼出来。


    不过很快它就用不着那么做了。


    从它的脑后传来了一声叹息。


    在水流剿灭所有蝴蝶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咒灵的头顶,藏身于砖石缝隙一个硕大的贝壳里,躲过了水流的绞杀。


    岩崎真一在此刻开始念起那段长的令人发指的咒语。


    “魔星恶鬼,古洞精灵,举头同视,俯首同听,上有六甲,下有六丁,骚扰为历,定干雷霆,太上有令,命我施行。”


    他每念出一个字,之前刻录在巨像身上的符文就亮起一个,从低到高,到最后的头顶。


    当那一长串漫长的咒语终于念完,所有的咒文统统亮起,前来绞杀他的水流与砖石都在此刻消弭。


    岩崎真一再度跳跃到了不远处的地面上,在他的身后,泥土砖石做成的巨像轰然倒塌,淅淅沥沥下了场雨。


    在水和泥彻底爆发之前,岩崎真一奔跑起来,把津美纪背到了后面,捞起伏黑惠就往外跑去。


    特级咒灵已死,整个生得领域马上就会崩塌,还是早点出去为妙。


    玉犬白奔跑在岩崎真一的前方,带着他们跑向应有的生路。


    这个特级咒灵确实难缠极了,至少岩崎真一觉得如此,换一个稍次一些的术师来估计会把命给搭进去,所幸来的是他。


    就现在而言,这应当算作一场小小的胜利。


    没有人伤亡,就是最好的结果。


    跟随着玉犬白,伏黑惠逐渐感受到原本属于玉犬黑的联系。


    难怪他一直感应不到玉犬黑,原来是在生得领域外面,这也难怪。


    生得领域一开,生死难料。


    这次能活着出来,实属不易。


    “汪——”


    面前漆黑的空间里逐渐出现了几点亮光,后知后觉的,伏黑惠发现是玉犬黑在啃外面的领域。


    领域这种东西,向来是内强外弱。


    等到终于冲到外面阳光底下,熟悉的阳光再度照在脸上,伏黑惠才终于长呼出一口气。


    他抬头看向岩崎警官,却并没有在对方的脸上看到其他多余的表情。


    那件黑风衣已经湿透了,一挤就可以挤出水来,像一块饱吸水的海绵,看起来蛮重。


    岩崎警官的头发也湿透了,鬓角还在淌着水,看起来与周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就好像在大晴天看到一个刚从河底爬出来的水鬼,带着些莫名的喜感。


    迅速的从岩崎警官怀抱里跳下来,伏黑惠转而去看津美纪的情况,却发现津美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过去了,呼吸很轻,安详的闭着眼睛。


    身后的生的领域在此刻全部崩解,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切都只是伏黑惠的一场梦。


    趁着现在的时机,伏黑惠决定把他从津美纪那里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岩崎警官。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津美纪说到的家里的异常,还有随身携带的咒物都不是什么正常情况,有了这些线索,岩崎警官才好继续往后查。


    还有不知道小白吃了那个咒物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咒物?我知道了。”


    听完伏黑惠说的情报,岩崎警官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你先回去,我把这个孩子送回家。”


    听到岩崎警官的话,伏黑惠点了点头,走上了他日常回家的那条路。


    他还没走出多远,就听到了津美纪的声音。


    “等一下。”


    那声音听起来有些古怪,但却是津美纪的声音,所以伏黑惠回头了。


    津美纪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被岩崎警官放了下来,小跑着到了伏黑惠身后。


    “今天的事,谢谢你。”


    接着,伏黑惠得到了一个拥抱。


    这个拥抱并不温暖,因为津美纪原本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她身上披着伏黑惠的校服,但是伏黑惠还是能感受到从她身上传来的水汽,这让这个拥抱并没有轻小说描写的那么美好。


    但是伏黑惠也是在此刻意识到,他确确实实拯救了一个人,拯救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这让他心里有些欣慰,又有些窃喜。


    “那,再见了!”


    津美纪对他挥了挥手,随后走向岩崎警官的方向。


    不管怎样,如今这个情况,她需要一位可靠的警官送她回家。


    “扑通——”


    伏黑惠刚转身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重物倒地的声音。


    他转过头去,看到了令他无法置信的一幕。


    ……


    那个叫津美纪的女孩朝他走来的时候,岩崎真一察觉到了一丝违和感,不过他并没有多想。


    他知道这个女孩身上有些问题,但是在生得领域里,这个孩子有太多次机会可以朝他下手,但是她没有,哪怕他特意漏了几个破绽。


    所以他没有多想把原因归咎到这个女孩在生得领域里呆了太久,身上沾染了诅咒的气息。


    左右现在他们还算安全,之后他有大把的时间和精力去查这个女孩的资料。


    况且一场激战下来,他确实也累得不轻。


    所以在这一刻,他确实是疏忽了。


    那个女孩走到他面前,非常有礼貌的弯下了腰,朝他道谢。


    之后她抬起头,朝他笑了一下。


    那是个很难令人形容的微笑,让他觉得熟悉,但又觉得那个微笑不该出现在一个孩子的脸上。


    然后下一秒,银光闪过了他的眼睛,他低头,看到了一抹血色。


    那个笑脸还是没有变,慈悲而又纯洁无暇。


    唯一变的不过是沾上了他的血。


    “你还是那么天真,真一。”


    那个女孩那么对他说。


    “你和你的师兄一样,愚蠢到不可救药。”


    ……


    伏黑惠不敢相信他的眼睛。


    玉犬在瞬间站到了他的身边,对着不远处的津美纪狂吠。


    地上倒了一个人,是谁?


    那件黑风衣倒在了血泊里。


    那个手里拿着刀的人,是谁?


    津美纪站在不远处,脸上沾着血,冲着他微笑。


    “禅院家的十影,有点意思,难怪他把你们藏得那么紧。”


    不远处的“津美纪”抛了抛手里的刀,像是思考着什么,随后又对伏黑惠笑了笑。


    “算了,总有一天,我们会见面的。”


    紧接着,在伏黑惠的注视下,津美纪扬起了脖颈,把手中的的刀对准了自己。


    “那么再见了,禅院家的小鬼。”


    作者有话要说:


    伏黑惠:求我的心理阴影面积


    岩崎真一:听说你们总盼着我死(盯——)


    ——


    等会大概还有一章?


    是给亲们霸王票的加更,可能有点短。


    爱你们哦~(笔芯)


    第44章


    “这不是你的错。”


    “不要怪自己。”


    “你没事就好。”


    “孩子,不要害怕。”


    ……


    这几天,这样的话一直充斥在伏黑惠的耳边。


    妈妈说的,夏油杰说的,菜菜子和美美子说的,老师说的,同学说的,警察局的警官说的,还有其他人也那么说。


    但是伏黑惠自己不那么觉得,他还是忘不了那一天,忘不了自己的无力与弱小。


    当那把闪着银光的刀离津美纪的脖颈只有一个巴掌那么宽的时候,伏黑惠动了。


    或者说动的是他脚下的影子。


    那细如发丝的影子,在最后关头打飞了津美纪手里的刀。


    “哦呀,这可真让人吃惊。”


    ‘津美纪’的脸上浮现出戏谑的表情,随后又把手放到了自己的脖颈上。


    “那这样呢,你还有办法吗?”


    说完,她的手掌就骤然发力,在伏黑惠的面前,她的脸色开始逐渐由白转红,但不变的是脸上戏谑的表情。


    这半天过去伏黑惠也缓过神来了,见状他直接一个箭步冲上前,把津美纪放倒在地上,随后去掰津美纪的手,让她不至于被自己掐死。


    在此期间他脚下的影子就好像活过来了一样,无师自通的束缚住津美纪的动作。


    等伏黑惠终于把津美纪从她自己手里解救回来,却发现对方还是兴致勃勃的看着他。


    “你跟你的那些老古板的前辈一样,跟道成一样,甚至跟夏油杰一样。”


    似乎是陷入了一种困惑,‘津美纪’朝他扭了扭头。


    “为什么你们就不明白呢,只有我的办法才能够从根本上解决所有的问题。”


    说到最后。‘津美纪’开始自言自语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最后被伏黑惠直接打晕。


    他头一次拨打了急救电话,在医护人员到来之前用影子封住了岩崎真一的伤口,做一些岩崎真一教过他的急救。


    等到救护车急急忙忙的赶来,把岩崎警官和津美纪都抬上救护车,伏黑惠才松了一口气。


    但是没过多久,他自己也被打包上了救护车。


    那些医护人员看他的表情里带着怜爱,他这才发现自己手上全是血。


    是岩崎警官的。


    迟到的恐惧瞬间击中了他,沿着他的小腿爬到了他的肩膀,悠悠的对着他的耳后吹了一口气。


    好心的医护用双氧水帮他处理掉了手上的血迹,但是已经被染红的校服没办法恢复如初。


    警局的人给了他一条毯子和一杯热水,然后他就裹着那条毯子,独自缩在角落里,看着手里的热水开始发呆。


    期间有人来问过他问题,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像是要把自己和整个世界隔离。


    见此那些人也只好放弃提问,毕竟那样的做法对一个孩子来说实在是不人道。


    直到伏黑葵急急忙忙的赶来,把他整个人搂在怀里。


    “怎么了,惠,有没有受伤。”


    伏黑葵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无伦次,警察打来电话的时候她整个个人几乎丢了魂,赶来医院又发现伏黑惠一个人呆呆的坐在角落里,校服上还沾着大片大片的血迹。


    她一下子慌了神,说不出别的话来,只能把伏黑惠整个人抱在怀里。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儿子体温低的吓人。


    直到伏黑葵把他抱在怀里,伏黑惠才真正回过神来。


    这么短的时间还不够从那些经历里走出来,无论是生得领域里的大逃杀,还是领域外‘津美纪’的被刺,对他来说都像梦一样的不真实。


    他这一天经历的实在太多,而他又还只是棵尚未长成的幼苗。


    这一番狂风暴雨打下来,差点把他整个人打趴下。


    他靠在伏黑葵怀里,只觉得像溺水一样的窒息。


    “惠,惠你怎么样了?”


    母亲的声音勉强把他唤醒,但是他只觉得自己突然很累很累,手里的水杯被打翻在地,倒在了伏黑葵怀里。


    他今天实在太累,光是召唤玉犬的咒力就足够他喝一壶的,更何况还有影子莫名的二次觉醒,这对他尚未长成的身体来说都是负担。


    所以他睡了过去。


    如果光是睡过去还好,但是他半夜又开始发烧梦呓,把伏黑葵吓得够呛。


    吃了点药喝了点水,他又睡了过去,再睁眼已经是一天一夜之后。


    他睁眼的时候,夏油杰就坐在他的床边。


    许久未见,夏油杰身上的气势更沉稳,凝练了一些,看起来更加成熟,也更加从容。


    见伏黑惠醒了,他把病床摇起,给伏黑惠倒了一杯水。


    “喝点水吧。”


    伏黑惠接过夏油杰手里的水杯,小口小口的喝起来。


    等到他差不多喝完了半杯水,夏油杰才开始说出面前的情况。


    “岩崎警官还活着。”


    只是情况可能不大好。


    “那个叫津美纪的孩子也还活着。”


    不过情况也不容乐观。


    但总归人还活着,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


    听到夏油杰这两句话,伏黑惠水杯里的水差点洒出来。


    压在他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但是他却并不感到开心。


    这不是最坏的情况,但是从夏油杰的语气里,他听出来那两人的情况估计也不太好。


    “我想见见他们。”


    就算是在病房外看一眼也好。


    他想见他们。


    夏油杰听到伏黑惠这些话倒也不意外,只是沉默的端上一份粥。


    “把这碗粥喝完,我带你去看他们。”


    一碗粥很快就喝完了,幸好粥不算太烫,没浪费伏黑惠多少时间。


    喝完那碗粥,夏油杰如约把伏黑惠抱起,往外走去。


    岩崎真一静静的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戴着氧气面罩,被众多冰冷仪器包围在病房里。


    他伤的很重,失血过多几乎要了他的命,如果再送来晚一些,估计夏油杰就可以开始筹划他的葬礼。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岩崎真一的额头。


    他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碎发散开,露出额头,还有额头上赤红色的咒文。


    明白伏黑惠的疑惑,夏油杰出声为他解惑。


    “那是诅咒。”


    一种不找到施术者就解不开的诅咒。


    岩崎真一额头上写的是一个“痴”字,津美纪额头上则是一个“贪”字。


    二者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沉睡不醒。


    夏油杰已经叫五条悟来看过了,不找到施术者的话,六眼也没有办法。


    看着伏黑惠低落的神情,夏油杰叹了口气,伸出手揉了揉伏黑惠的头。


    他看着伏黑惠,就好像看着许多年前的自己。


    一样的痛恨自己的弱小与无力。


    这好像是他们摆脱不了的宿命。


    每一代人都好像要失去些什么,由血泪所浇灌,最后被推着踏着前人的骨血往前走。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当年道成住持看自己的眼神,当时他只觉得那种眼神很奇怪,直到他自己也用那样的眼神看起了别人。


    他怜爱的看着伏黑惠,就好像看着多年前的自己。


    伏黑惠发现了他的眼神,有些疑惑的朝他发问。


    “你在看什么。”


    夏油杰悠悠的叹出一口气,又揉了揉他的发顶。


    “在看命运。”


    作者有话要说:


    人物传记更新


    【夏油杰】


    【你注视命运的时候,命运也在注视你】


    给亲们霸王票和营养液的加更,


    第45章


    对于对岩崎警官下手的人,夏油杰心里有数。


    把所有的一切都串起来。


    从最早的车站袭杀,到道成住持被围杀,加上现在对岩崎警官的设计,不难看出背后一直有人在针对铜雀庙。


    铜雀庙的前辈们给了他答案。


    “羂索?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的夏油杰是那么想的。


    “他不晓得用什么方法得以长存于世间,之后就一直潜伏在咒术界的阴影里。”


    说这些话的时候,二代住持的脸色很平静。


    “他是第一个主动脱离铜雀庙的道士。”


    “他所寻求的,是像两面宿傩那样的道路。”


    其他的住持们补上了二代没说完的话,总结下来就是一个意思。


    我们的理念不同。


    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沉思了良久,夏油杰最终长呼出一口气。


    事情现在变得复杂起来,尤其是知道自己的对手里有一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怪物。


    这让他压力倍增,但并不畏惧。


    他必须要办一场成功的送仙仪式,不然事情就会朝他最不愿意见到的方向滑去。


    但是对于送仙仪式是否能成功,他自己心里也没有多少底,甚至书里的前辈们都没有十足的把握。


    近千年的推演,他们尽可能的遮掩了天数,但以失败告终;竭尽全力,最终也只能算到变数大概在接下来的两到三年内。


    时机稍纵即逝,他不得不停留下来,好在那一丝机会出现的时候,拼尽全力抓住。


    ……


    对于羂索而言,这两年他也没闲着。


    首先他稳住了两面宿傩。


    两面宿傩是他手里的底牌之一,但是底牌如果暴露出来,那就不叫底牌了。


    “两年后,我会给你找到一个世间仅有的对手。”


    两面宿傩对他的言语嗤之以鼻,但是因为特殊的复活方式而陷入了沉睡,偶尔偶尔的清醒,也只是睁了睁眼,确定周围的情况之后,又会沉沉的坐在高台之上睡去。


    两面宿傩并没有找他讨要那剩下的19根手指,他们双方默契的避开了这个话题。


    羂索绝对不会把这个东西给两面宿傩,也绝对不会带在身上,因为这是他和宿傩谈判的底牌。


    而宿傩知道羂索钳制他的意思,但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恢复着状态,找准机会准备给羂索致命一击。


    他们两个人彼此合作,又各自心怀鬼胎。


    这才是他们关系的常态。


    其次,羂索暗中联络上了咒术界的高层。


    说实话,大部分咒术界的高层对他来说都是熟人,甚至有少数一部分人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


    所以他知道很多秘密,要命的不要命的,重要的不重要的。


    只要他们想要,羂索就能拿出来。


    而他的诉求也很简单。


    “尽可能的拖六眼的后腿,全力对付铜雀庙。”


    在这两点上,羂索和这些咒术界高层一拍即合。


    “但是你的手中似乎并没有足够的筹码。”


    羂索上一个身体的至交好友说这句话的时候面色如常。


    也就是这句话,让羂索意识到,不管是咒术界还是铜雀庙,这千年来似乎从没变过。


    铜雀庙不变的是那份固执,那份同第二代一样的固执,这让他感到恶心但同时又诡异的欣赏着。


    咒术界不变的是那份无论何时都弥散在空气里的,腐朽的气息,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份气息越来越浓,几乎快要质变成无声的死亡。


    不过也正是那份固执,让他能针对铜雀庙设下三场伏杀,又正是那份腐朽,让他能够顺利拿到五条真留下的关于那份诅咒的研究资料。


    说实话当那份诅咒资料到他手里的时候他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种级别的资料,他只是用了些利益交换的手段,就轻松搞到了手。


    五条真知道了估计会气的掀开棺材板跳出来。


    道离知道了估计会把五条真直接按死在棺材里,然后质问他,这么重要的东西,留下来干什么,为什么不烧掉?


    上面的情况发生的时候羂索会在旁边狂笑。


    铜雀庙这些年来的努力成果他看在眼里。


    他们不晓得用什么方法遮掩了天数,把魈身上的诅咒隐藏了起来,欺骗了时间。


    就好像把一个完整的闭环切开,把一部分藏起,只留下他们想要的结果。


    但这只是治标不治本。


    某种意义上他们确实成功了,直到他拿到了五条真的研究资料。


    世上能看懂那份资料的不超过三个人,恰好他就是那三个人之一。


    所以那份资料被不明所以的五条家当作伴手礼送给他的时候,他听到了某种声音。


    命运的声音。


    想要玩弄命运的人必将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中。


    所以他设计了很多场围杀,填进去了很多铜雀庙人的性命,这其中有道成的师父,道成师父的师父。


    这些袭击有的成功了,有的失败了,但是某种意义上都失败了。


    但是不管怎样,这都是铜雀庙需要付的代价。


    到了夏油杰那里,他才终于达成他的目的,亲手拼凑起被铜雀庙遮掩的事实,把偏离的事实拨回正轨。


    离得到结果的那一天不远了,在既定的劫数已经被拖延了千年的现在。


    接下里的时间里,他需要做好准备,用他从平安京到现在的积累,布置出最盛大的舞台,把那轮明月,送回到天上,让月光永远照亮人间。


    ……


    对五条悟来说,这两年也不简单。


    失去住持的铜雀庙发了疯,不管什么敌方和友方,发疯了一样按着三大家的产业锤。


    某一段时间,身家缩水的甚至让五条悟都感觉到了牙疼。


    不过借此机会他和高层那些老头子撕逼,一点一点的把咒术界的话语权全部收拢在手里,为了这个得罪了不少人,甚至有人在暗地里称他为“暴君”。


    但是他不在乎。


    因为还有另一件事情占据了他的心神。


    初代六眼的笔记。


    那本笔记似乎还有下册,他去找,没找到,问了书库的守卫才知道被拿去送人了。


    他又想找那个人讨要,结果被告知对方数年前就已经死了,书册的下落也成了一个迷。


    晦气。


    不过还有另一个问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世界上没有偶然,只有必然。


    所以他是怎么一抽就抽到那本笔记的,要知道五条家那么多年出过不少六眼。


    但为什么,在他之前从来没有六眼看到过那本笔记?


    这并不寻常。


    碰巧铜雀庙的仙人遭到了诅咒,碰巧那个诅咒和初代六眼有关,碰巧他闲来无事抽出了那本初代六眼的笔记?


    轻小说都不敢那么写。


    反正五条悟不相信这些巧合。


    所以按照那本笔记上写的,他开启了六眼,观测起了星空。


    据说过往的一切都记录在星空里,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五条悟的六眼烧了好几次。


    星空并不是寻常意义的星空,观测星空也不是开着六眼抬头看天。


    那样很蠢。


    星空是个抽象化的名词,观测的时候要求五条悟把自身的意识沉入六眼的世界里,借助六眼的维度观测过往留下的节点,那些节点太多,就好像天上的星星。


    这才是星空的本质。


    但是这样做也是有风险的,有不小的概率,五条悟会被六眼同化,变成怪物。


    五条悟猜测两面宿傩就是被同化了,然后成为了诅咒之王。


    这两年的观测也能够让五条悟得出一个结论。


    某一段时间里,星空被人遮掩过,但就在不久前,所有的一切又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


    之后后续会发生什么,五条悟也不知道,六眼只能看到从过去的节点蔓延出无数的丝线,最终汇聚到了一起,指向未知。


    时间大概不会太久,所有的一切都会浮出水面。


    五条悟想了想,决定去告诉夏油杰。


    因为不管怎样,铜雀庙都是不可或缺的角色,同样的,咒术界也要早做打算。


    这或许是一个陷阱,又或许是一个机会。


    ……


    岩崎警官倒下之后,伏黑惠的生活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变化只有他自己知道。


    悔恨和不甘在他的心里疯狂的生根发芽,甚至一度让他产生了痛恨。


    痛恨自己的弱小。


    痛恨自己的犹豫。


    痛恨自己为什么当时没有用那根墨绿色的羽毛。


    但是表面上,他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表现,他甚至还正常参加了学校组织出游,神色如常的去了那个他并不喜欢的石雕展览会。


    那个展览是借来的,时间是十年。


    站在展馆中央那座嚣张的石像面前,他开始神游天外。


    他头一次认识到,他需要一些硬实的东西,比如实力。


    毛茸茸并不能解决问题,有很多问题,只有靠硬邦邦的拳头来解决。


    为了不让伏黑葵和夏油杰担心,伏黑惠只是在暗地里透透的给自己加练,他甚至去找了他老爸给他特训体术。


    毕竟他爸看起来就一副不好惹的模样。


    效果很显著,而且他爸不会打他的脸,说不能让妈妈担心,在这一点上他们达成了共识。


    但是在道术方面,伏黑惠的天赋有些差。


    用夏油杰的话来说就是


    “你的术式和方术的相性不是那么的好。”


    铜雀庙的方术更适合无术式有咒力的人学习,这让伏黑惠一度感到灰心。


    但是很快他就重拾自信,他相信他会用努力撬走道路上的障碍。


    直到某天夜晚,他在庭院里练习画符的时候,从庭院围墙翻进来一只白毛。


    他当时手一抖,手上的符纸就画毁了,咒力失控,符咒炸的他灰头土脸的。


    愤愤的转头,他对上了一双蓝眼睛。


    是五条悟。


    五条悟看着他,没有丝毫翻墙入院的不自然,甚至还抬起了手,朝他打了一个招呼。


    “哟,杰家的小鬼!”


    作者有话要说:


    伏黑甚尔:……你把我往哪里放?


    ——


    下张开始准备进入大结局(摩拳擦掌)


    ——


    关于五音不全的某人被合唱团抓了壮丁这件事,离谱(骂骂咧咧)


    ——


    第46章


    时间转瞬就过了三年。


    这三年里,伏黑惠放弃了一部分方术的学习,转而跟着五条悟学习。


    有关影法术,夏油杰在这方面也无法给予伏黑惠帮助,干脆让五条悟担任起伏黑惠的老师。


    毕竟五条家和禅院家闹得不是很愉快。


    论对影法术的了解,除了禅院家估计就是五条家了。


    五条悟偶尔也会偷偷摸摸的来串门。


    自从道成遭到咒术师和各方的围杀之后,五条悟的身份已经不适合明面上来铜雀庙拜访了。


    他丢不起那个人。


    因为在这之前,铜雀庙对他说得上不错。


    现在整个咒术界都以为他和夏油杰断交了,这是好事。


    这代表针对铜雀庙的预案都会被提前放到他的书桌上,而不是私底下悄悄地被执行。


    然后这就给了五条悟可以操作的空间。


    作为回报,夏油杰也适时的放松了一些对咒术界产业的追打,算是投桃报李。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


    咒术界和铜雀庙表面看起来在相互争锋,实际上暗地里悄悄地互通有无。


    不过除了作为领头者的五条悟和夏油杰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家入硝子可能猜到了什么,但是她选择什么都不说。


    关于这一点,伏黑惠提出了异议,然后被两个靠谱的成年人联手镇压。


    “小孩子什么的,乖乖学习就好!”


    “惠,等你再长大一点,我们就能放心把事情交给你了。”


    夏油杰说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想到。


    他好像也变成小时候他最讨厌的大人了。


    到底是世事变迁,风水流转。


    糟糕的大人。


    经过三年已经养出一张冷脸的伏黑惠在心中瘪了瘪嘴,随后转身离开了这个社会气息过重的房间。


    看着伏黑惠离去的背影,五条悟难得多问了一句


    “杰,惠他没问题吗?”


    把和仙人交流这件工作交给一个孩子。


    回答他的事夏油杰的苦笑。


    “他不愿意见我。”


    这件事上最灰败的人事夏油杰。


    这些年来他不知道去了多少次那道门前,但是门后的魈就是固执的不肯出来。


    那道门上的术式是防止别人误入的,但是如果门里的人要出来,就和正常的门一样,只要轻轻一推。


    就是这轻轻一推,铜雀庙已经等了五年。


    这让夏油杰几乎抓狂,恨不得冲进去疯狂摇晃那位仙人的肩膀。


    你倒是怎么想的?


    但是每次他去的时候,得到的都只是像死海一样无边的沉默。


    门里面的那个人甚至已经放弃了和他对话。


    发现伏黑惠和魈在交流大概是在三年前,但是夏油杰并没有阻止。


    这并不是坏事,至少现在不是。


    他们想要拯救他们的仙人,但是现在看来他们的仙人已经率先放弃了自己。


    最后的最后,夏油杰选择把宝压在伏黑惠身上。


    他需要伏黑惠作为桥梁,尽可能的给魈传递一些信息。


    不管那信息是坏的还是好的,只要还有爱,只要还有恨,就不至于彻底放弃自己。


    ……


    对魈来说,时间的流逝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到了现在,时间对他来说已经成为了一种概念。


    有时候他躺在地下室里,躺在庭院里那棵梧桐树的根系底下,做着躺在梧桐树上小憩的美梦。


    骤然惊醒的时候,他才发觉他在做梦。


    他睡着的时候几乎是昏睡,唯一能梦到的是,自己逆着人流在不断往前走。


    偶尔他也会梦到一些熟人,但是大多都是表情复杂的看着他,从他身边走过,叹出一口气来。


    梦到的人最开始是道离,最后道成。


    当他猛地从有道成的梦中惊醒的时候,他听到了敲门声。


    岩崎真一给他带来了道成的死讯。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思绪空白了片刻,随后就平静的接受了道成的离去。


    夏油杰来找过他,不止一次。


    几乎说得上是央求的请他出去。


    但是他拒绝了。


    到后面夏油杰来找他的时候,他就静静的靠着门旁边的墙壁上,静静的听着他说话。


    就像过去他曾经将意识寄托在他肩头上的蝴蝶上一样。


    他不会回答夏油杰。


    因为没有必要。


    脸上有些痒,他伸手摸了摸,摸到了几根羽毛。


    毛茸茸的细羽,扫过手上甚至有些发痒。


    背后的翅膀自从某一天起就再也收不起来了,这大概是某种标志。


    偶尔在梦中,他会见到另一个自己,拿着和璞鸢,枪尖指着他的脖颈。


    他下意识的去拿和璞鸢,却捞了个空。


    和璞鸢被他放在了外面,算是他为数不多能给铜雀庙留下的东西。


    他慢慢意识到,他在慢慢变成妖魔。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意识到。


    他不会再出去了。


    因为他不敢保证在外面他会不会失控,做下一些让他后悔终身的事。


    他会在这里呆到自己完全堕落成妖鬼的那一天,然后杀死自己。


    然后伏黑惠找到了这里。


    年幼的伏黑惠让他想到了很多人,道离、道流、道成、夏油杰,还有更多更多从记忆里浮现出来的名字。


    他还记得幼年的伏黑惠躺在婴儿车里,在梧桐树下对他伸手,那双绿眼睛像春天绿汪汪的小池塘。


    伏黑惠长大了很多,但是时至今日他已想象不出来对方的样子。


    伏黑惠给他带来了很多消息,现在是春天还是秋天,亦或者是冬天和夏天。


    夏油杰外出又不知道去做些什么事,院子里偶尔会翻进来一只白毛,伏黑葵每隔三天还是会做一次杏仁豆腐。


    这些消息,就好像一群路过的飞鸟,微微扰乱着他的心。


    他突然意识到伏黑惠一定又走上了铜雀庙的道路,和夏油杰一样。


    时至今日,夏油杰已经有了自保的能力,但是伏黑惠没有。


    而道成已经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默默的死掉了。


    他突然陷入了一种恐慌。


    这种恐慌在伏黑惠对他倾诉不靠谱父亲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所以他给了对方一根羽毛。


    他无比希望那根羽毛没有被使用的时候,但是只要被使用了,他就会不顾一切的推开那扇门。


    因为如果伏黑惠遇到了危险,那么一定是夏油杰岩崎真一这些人已经倒下了。


    那时候就已经没必要纠结别的事了。


    况且他已经决定了,如果伏黑惠使用了那根羽毛,那么解决掉那个麻烦之后,不管怎样,他都会去死。


    伏黑惠在不久后给他带来了岩崎真一的噩耗。


    魈对岩崎真一的印象不多,大多都是在庭院里和道成打架,并且大部分时间,他都是被打那个。


    还有就是偶尔岩崎真一也会隔着门对他汇报一些事情,完全看不出来小时候毛躁的模样。


    现在岩崎真一也倒下了。


    现在就算再怎么迟钝他也察觉到有人在针对铜雀庙了。


    所以他尽可能的保持着清醒,虽然并不出去,但是留意着外面的动作。


    在最后的时刻到来之前,他都会战斗下去。


    ……


    三年的时间,已经够两面宿傩恢复自己的状态,并且他已经联系上了以前的旧部里梅,酝酿着对羂索的杀招。


    他并没有掩饰这一事实,并且相信羂索心里一定也有数。


    事实上羂索也自认准备好了一切,现在只等铜雀庙自己来点燃最后那把火。


    对着镜子,他整理好了身上青灰色的袍子。


    这身衣服传了那么多代,做了很多的改进,已经不是他熟悉的模样,但是在穿上这身衣服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个时候他还年轻,还是意气风发的年纪。


    但是这个想法只出现了一瞬间,随后他脸上又露出慈悲的笑来。


    那张脸上似乎永远不会褪去的疲倦已经随着前任主人的离开而褪去了,眉眼间被另一个人染上了阴翳的味道。


    在阴暗的灯光之下,这张脸显得慈悲又阴暗。


    诡异无比。


    ……


    时间大概是在某一个风和日丽的晴天。


    夏油杰刚刚结束一晚上的通宵,拉起了窗帘闷头开始无人打扰的爆睡。


    “醒醒。”


    一声又一声的呼唤把他从睡梦中唤醒。


    他本来心里还有些烦躁,但是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床前整整齐齐围了一圈的人,这些人的眼睛都齐刷刷看自己。


    重点是透过这些人他还能看见那些人身后的摆设。


    这让他的困意一下子没了大半,后知后觉他才想起来这些都是他的先人。


    “怎么了,前辈?”


    他确实有些疑惑,因为一般来说,住持们并不会随意叫他,更多的时候在沉默不语,半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今天可能不太一样。


    历代住持们默契的没有言语,随后齐齐的抬手,指向了窗外。


    顺着住持们手指的方向,夏油杰看了过去。


    也就是在一瞬间,钟声在他脑海中响起。


    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明明没有人说话,但是夏油杰就是听见了。


    有那么一个人在他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


    时机已至。


    等夏油杰回过神来,发现住持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就好像从未存在过。


    收敛了脸上的表情,穿好衣服,夏油杰拿出了手机,拨通了那几个他准备已久的号码。


    作者有话要说:


    伏黑惠:……我是替身?(黑脸)


    道成:晦气(嫌弃脸)


    ——


    下章开始送仙


    ——


    第47章


    每年的四月十七,是举行请仙仪式的日子。


    和过往的请仙仪式不同,这一次,夏油杰要办的是送仙仪式。


    请仙仪式,他观摩过数次,亲手操办过数次,但是送仙仪式,他是第一次操办,估计也是最后一次。


    送仙仪式过后,会有两种结果,但不管是那哪一种,都代表着铜雀庙都将阔别陪伴了近千年的仙人。


    这让夏油杰的内心微微颤抖,但又不动声色的把这份颤抖压下。


    这场送仙仪式他已经筹备了数年,只需要几个电话,所有的一切都将按照历代住持推演的那样进行。


    距离送仙仪式还有三天。


    ……


    伏黑惠这三年来常去看那座石像。


    那座石像是整场展览的精华,石雕中的瑰宝。


    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是他每次站在那座石像面前,都会有不同的感受。


    那座石像,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就是嚣张,绝对的嚣张。


    明明没有雕刻他的脸,但是那种由内而外掌控全局的自信,却从每一寸岩石中散发出来。


    但是在嚣张的背后,又能让人感受到沉稳,非要形容的话,像是结束了在海上的航行,双脚重新站稳在大地上。


    那座石像的年代已经不可考证,唯一能够诉说的也只剩下身上的磨损和缝隙,以及一些青苔留下的青绿色的痕迹。


    岩石是冰冷的,所以带来了众生平等的慈悲。


    这世间大概没有第二座石像会集嚣张,沉稳,自信,慈悲为一体的了。


    每当仰视着那座雕像,伏黑惠都能感受到一种平静。


    这会让他的心绪平静下来,比养气的法门还要好用。


    转身走出场馆,去到医院旁边的花店,买了一束鲜花。


    伏黑惠把鲜花捧在手里,想着等会该怎么把病房里的花换掉,然后插上新的花。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三年了,但是陷入沉睡中的两人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每次伏黑惠去探望的时候,津美纪和岩崎真一躺在床上,好像和白色的背墙融为了一体,变得像白纸一样苍白单薄,只有额头上猩红的诅咒依然刺目。


    有时候伏黑惠都会怀疑生得领域里的一切是不是都是一场梦,领域里的津美纪,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津美纪?


    这些问题除了津美纪本人没有人能回答,于是在伏黑惠心中成了一个无法解开的谜题。


    像往常一样,伏黑惠先去了岩崎真一的病房,准备换掉病房里的鲜花。


    但是一开门,他手里的鲜花就掉在了地上。


    病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窗户开得很大,微风吹动着窗帘,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很美好。


    寒冷如同毒蛇一样爬上了他的脚后跟,随后是脊背,最终趴在他的肩上,肆无忌惮的嘲笑他。


    病床上的被子是乱的,空的。


    病房里没有人。


    伏黑惠伸手去摸,已经没有了余温。


    他立刻朝着病房外冲去,冲到了隔壁津美纪的病房,猛地把门打开。


    同样大开的窗户,略显凌乱的被褥,他伸手去摸,被褥还带着余温,他又冲到窗户旁边,朝外看。


    什么也没看到。


    那窗帘被风吹动着,朝他招着手,但是在他眼里此时就像一种嘲讽。


    蓦然的,他靠着墙壁,无力的化作下来,把手放到了眼睛上。


    和三年前一样,他什么也保护不了。


    ……


    岩崎真一和小山津美纪失踪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夏油杰手里。


    现有的消息让他无法断定这两个人是被带走的还是自己走的,但不管哪一种结果,都代表他们多了不少暗处的敌人。


    敌暗我明,形势不利。


    这让夏油杰头痛,但是也仅仅是头痛。


    送仙仪式是把钥匙,现在夏油杰已经把这把钥匙握在了手里,这代表着大势在他手里。


    但是仍然不能掉以轻心。


    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夏油杰掏出手机,给通讯录第一位打了个电话。


    “莫西莫西,这边是天下无敌的五条悟!”


    面对五条悟的耍宝,夏油杰直接了断的开口。


    “悟,我需要你的帮助。”


    电话那头的五条悟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夏油杰的求助。


    五条悟自认为很了解夏油杰,明白对方的性格是那种打碎牙往里吞的别扭性格,能让夏油杰开口请他帮忙的事,足以让他严阵以待。


    夏油杰和五条悟聊了很久。


    第二天一早,他就把菜菜子和美美子打包送往了五条家。


    两个小姑娘看起来不大情愿,但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拎着行李坐上了五条家的专车。


    在铜雀庙养了五年,夏油杰有自信,她们不会被咒术界那狗X一样的规则影响。


    说起来可能有些奇怪,菜菜子和美美子的户口在五条家那边,但是姓却是跟着夏油杰。


    在五条悟和夏油杰之间,两个小姑娘毫不犹豫的抛弃了五条悟,奔向了夏油杰的怀抱,这一度让夏油杰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尽心尽力教导着两姐妹。


    送走了两姐妹之后,夏油杰开始安排伏黑葵和伏黑惠的去处,比起菜菜子和美美子,伏黑葵和伏黑惠无疑要好安排的多,毕竟伏黑甚尔的武力值值得信赖。


    接到电话之后,伏黑甚尔眼巴巴的就上门来了,急急忙忙的让伏黑葵收拾好行李,扛着刚放学回来的儿子就走了,深怕慢一步就出什么差错。


    该说不愧是动物的直觉吗?


    夏油杰有些无奈,但又很快接受了现实。


    他像往常一样整理好着装,扫掉了庭院里的落叶,做了一份杏仁豆腐,随后端着杏仁豆腐走到了那扇画满术式的房门面前。


    “真君?”


    没有人回答。


    房间空荡荡的,只有他的回音。


    但是和从前一样,夏油杰知道对方一定在听。


    “岩崎警官失踪了。”


    “菜菜子和美美子走了。”


    “伏黑夫人和惠也已经走了。”


    现在整个铜雀庙只剩下我们了。


    门内静悄悄的,依然没有丝毫声音,甚至没有诅咒的声音。


    叹了口气,夏油杰把杏仁豆腐放在了门口。


    “我做了杏仁豆腐,就在门口。”


    说完,他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门内的魈听着夏油杰离开的脚步声,松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到现在,已经恢复到可以独立夜巡的程度,拿枪的手也不会再颤抖。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除了他诅咒化的程度日益加深。


    他现在大概已经不能再自称为仙人了。


    魈抬手,在黑暗中,他依然能看清自己长长了一截的野兽一样的指甲,以及手臂上点缀的羽毛。


    思绪如同丝线一般在他心中缠绕,最后只剩下一种情绪——庆幸。


    不管怎样,至少他还握的动枪,还能战斗到最后一刻。


    耳边似乎又传来悠悠的一声叹息,但是魈没有在意。


    诅咒们常在他耳边日复一日的骚扰,诉说着他们对他的怨恨,用最清晨娇嫩的花瓣般的语气,说着像是沼泽地里腐烂的尸体一样的话语,温柔又恶毒。


    他已经习惯了。


    在魈看不到的视野里,历代铜雀庙的住持们坐在他身边,淡蓝色的灵体发出莹莹的光。


    他们都默契没有讲话,因为传递出来的话语会被诅咒所扭曲,爱会变成恨,羽毛会变成利剑,花朵也会变成毒药。


    在多次尝试无果之后,他们放弃了向仙人传达自己的想法,只是习惯于站在一旁,凝视着这位他们再熟悉不过的仙人。


    黑暗的地下室里,没有光。


    又或许有光,在魈看不见的地方,莹莹的蓝光始终温暖着地下室,照耀在他身上。


    ……


    伏黑惠被自家老爸打包带走的时候还有些茫然。


    “我们去哪?”


    正在开车的伏黑甚尔头也不回的回答


    “去国外,我定了去美国的机票。”


    伏黑甚尔的车开得很稳,有着和他外表不符的稳重,虽然他也想开得更快一些,但是还是按捺住了蠢蠢欲动的手脚。


    听见伏黑甚尔的回答,伏黑惠也不蠢,稍加思索就明白了自己老爹是要带着一家去国外避难。


    “可是我不想去。”


    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岩崎警官,津美纪,地下室里的魈,还有独身一人的夏油杰。


    他没办法完全放下那些人,自顾自的在家长的带领下逃跑。


    这让他觉得憋屈。


    况且他已经学会了那个术式……


    “你觉得你一个小鬼能帮上什么忙?”


    回答伏黑惠的是伏黑甚尔略带嘲讽的语气。


    “你也不看看你现在才几岁,就急急忙忙的想要上前送死……”


    “甚尔!”


    打断伏黑甚尔的是副驾驶上的伏黑葵。


    伏黑葵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面带严肃的盯着伏黑甚尔。


    “甚尔,铜雀庙对我们不薄。”


    伏黑葵并不愚蠢,那么多年下来,她大概也弄明白了铜雀庙的秘密。


    她也知道她们一家的行为算得上临阵脱逃,虽然是夏油杰主动开的口,但是依旧让她心存愧疚。


    伏黑惠的想法让她感到欣慰,但是现在并不是逞英雄的时候。


    但是伏黑甚尔的口不择言还是需要敲打。


    “我还记得甚尔十二年前做了很过分的事。”


    说到这里,伏黑葵瞪了一眼伏黑甚尔。


    虽然说她不知道伏黑甚尔到底做了什么,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推测自己丈夫一定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不然她和惠也不会到铜雀庙去。


    被伏黑葵瞪了一眼,伏黑甚尔自知理亏,乖乖闭上了嘴,专心致志的开起了车。


    开车的时候,伏黑甚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直到驶出那片熟悉的街区,才微微松下一口气来。


    他扭头去看自己坐在旁边的夫人,正要开口。


    “葵,我……”


    变故就在此刻发生。


    下一秒,车顶传来一阵巨响,就好像一只大象跌落在上面,往下鼓出一个深坑。


    伏黑甚尔手中的方向盘猛地打转,撞向了旁边的绿化带。


    安全气囊在此刻涌出,减缓了冲击力。


    伏黑甚尔抄起座位下的天逆鉾,踢开了碎的不成样子的挡风玻璃,跳到了车顶。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头顶富士山的青灰色皮肤的咒灵,咒灵的那只独眼阴恻恻的看着他,随后一言不发的按在车顶,铁皮的车顶就开始发热,变红,有开始融化的迹象。


    见此伏黑甚尔一脚踹向了那只富士山咒灵,逼迫那只咒灵离开车顶,天逆鉾紧随其后,誓要把这只胆敢对他一切出手的咒灵碎尸万端。


    面对着伏黑甚尔,漏瑚能感受着伏黑甚尔身上传来的强烈的压迫感,想起了临行前某人的叮嘱。


    “面对术师杀手,不第一时间展开领域的话可能会被秒杀哦。”


    不得不说,那个自称为羂索的男人说的很对。


    感受到有被杀的风险,漏瑚也不再藏私,直接开启了自己的领域。


    “领域展开——盖棺铁围山!”


    看着周围逐渐变化的环境,伏黑甚尔狠狠皱了皱眉,在领域完全合拢之前,朝着不远处的伏黑惠大喊。


    “惠,给老子保护好你妈妈!”


    随后伏黑甚尔就和那只富士山咒灵一起被黑色的圆球所包裹。


    车辆内的伏黑惠本来脑袋还有些发昏,幸好他系了安全带,不然保不准要受一些伤。


    他毕竟太过年轻,相比起伏黑甚尔这样的老手多了几分稚嫩,所以伏黑甚尔冲出去踹向来袭者的时候,他才堪堪从冲撞中回过神来,又在伏黑甚尔被领域包裹的时候,比划出自己的影法术。


    不过虽然慢了一些,至少他反应过来了。


    两只玉犬在他身旁出现,警戒的观察着周围。


    随后他双手不停的比出了鵺的手势,赤色羽毛带着面具的大鸟在顷刻间翱翔在天上。


    除此之外伏黑惠左手从衣兜里摸出了一沓符咒,右手拨通了夏油杰的电话。


    他还记得岩崎警官教他的,群殴胜单挑,打不过就摇人。


    面对未知的敌人,自然尽可能的增加自身的胜算。


    他对他的父亲有信心,况且比起父亲,他认为自己的母亲更需要保护。


    这是他们父子二人共同的软肋。


    拨打给夏油杰的电话号码被主动挂断,这代表着夏油杰已经知悉,正在赶来的路上。


    随后伏黑惠又马不停蹄的拨通了五条悟的电话号码,电话接通的很快。


    “摩西摩西,这里是五条悟。”


    “五条老……”


    伏黑惠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截树枝就穿透了他的手机,把他的手机钉死在了柏油路上。


    伏黑惠焦急的观察起四周的情况,但是却没有看见敌人的踪影,入眼只有绿化带里大片大片盛开的鲜花。、


    等等,盛开的鲜花……


    刚刚这里有那么多花吗?


    猛然反应过来,伏黑惠箭步冲到车前,拉开车门,迅速的把伏黑葵拉下了车,护在身后,三只式神护卫在周围,手中符纸蓄势待发。


    “惠……”


    身后传来伏黑葵有些颤抖的声音,但是为了防止影响伏黑惠没有说更多的话语。


    敌人到底在哪里?


    为什么连玉犬都发现不了?


    高度的压力下,伏黑惠的鼻尖很快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但是护在伏黑葵身前的身影没有丝毫的动摇。


    阵阵花香飘入他的鼻中,带来近乎迷幻的感觉。


    不动声色的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伏黑惠才勉强清醒过来,随后迅速想到了化主动为被动的方法。


    他迅速抽出一张符纸,甩到了空中。


    “炎帝招来!”


    黄色的符纸带来一阵烈火,顷刻间就席卷了大片大片盛开的鲜花,破坏了那份虚假的迷幻。


    麻醉一样的香气顿时消失在空气里,被烧焦的气息所代替。


    幸好现在路上并没有什么来往的车辆行人,不然免不了会被误伤。


    大火过后,花朵被焚烧殆尽,现实也终于映出敌人的身影。


    斑驳树皮一样的皮肤,该是眼睛的部位长出了两截树枝,这无疑是一只咒灵。


    “我无意与你们为敌。”


    “闭嘴!”


    伏黑惠也不想听对面敌人的废话,又是一张符纸抽出,悬浮在空中。


    “雷帝招来。”


    青色的水桶粗的雷柱轰击在那只咒灵的身上,激起一阵尘埃。


    有句话叫什么,有烟无伤定律?


    伏黑惠并不相信自己那么轻松一张符纸就把看起来就强悍的敌方给消灭了,趁着这阵尘埃,他很快又甩出六张符咒,开始念起咒来。


    “魔星恶鬼,古洞精灵,举头同视,俯首同听,上有六甲,下有六丁,骚扰为历,定干雷霆,太上有令,命我施行。”


    念这段咒语的时候,他的心脏传来一阵一阵的的刺痛。


    这段咒语是岩崎警官教他的。


    但是现在他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身上揣着很多很多很多符咒,不会出现什么符咒不够用的窘境。


    六张符咒在顷刻间自燃,化作六只火红色的蝴蝶,朝烟尘中飞去。


    符咒的反馈很快传来,烟尘中没有人。


    伏黑惠的瞳孔骤然一缩,立刻抱着伏黑葵往一边滚去。


    “咔嚓——”


    仅仅是下一秒,他们原本所站的地方就被一截巨大的树根所占据。


    伏黑惠灰头土脸的爬起身来,面带敌意的看着浑身上下几乎完好无损的花御。


    “虽然我也知道不太可能,但是能不能请你,把你身后那位夫人交给我呢,我并不是太想动手。”


    “不管是植物还是人类,我认为生命都珍贵无比。”


    那只咒灵做曲手状,看起来好像真的不愿意伤害伏黑惠。


    放屁!


    要不是还有良好的教养支撑着,伏黑惠简直想指着对面的咒灵破口大骂。


    他身后的不是别人,是他的母亲,他的底线。


    如果是伏黑甚尔的话还可以考虑考虑,但是伏黑葵的话绝对不可能!


    又顺势洒出一大把符咒,符咒在空气中自燃,化作更多的蝴蝶,把伏黑惠和伏黑葵都严严实实的笼罩起来。


    “那看来你是选择拒绝了。”


    听到这句话,伏黑惠心中一凛。


    他也知道对方刚才绝对没有拿出全部的实力来,接下来他要应对的绝对是更加强烈的攻击。


    手影在此刻比划出蛤蟆的模样,一只中等大小的蟾蜍出现在场上,随后舌头一伸,把伏黑葵叼进了嘴里。


    现在的场面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是太过危险了,多一重保障伏黑惠的心中也更有底一些。


    他只需要再撑一会,等到伏黑甚尔或者夏油杰,又或者是五条悟到来,不管哪一个出现在场上,情况都会瞬间逆转。


    第一波的攻击很快到来。


    当一粒有些漆黑的东西飞到脚边的时候,伏黑惠立刻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随后他就发现,那似乎是一粒种子?


    没给他思考的时间,如咒语一样的种子雨像机关枪一样袭来,不断地消磨着外围的火蝴蝶的数量。


    伏黑惠心下一横,又是一把符咒甩了出去,勉强弥补着防御的漏洞。


    他也想过移动到那个黑色圆球形的生得领域旁边,从外部暴力破开领域,解放出一个高级战斗力,但是对方没给他这个机会,只要他脚步稍微往那边挪动几寸,对方的攻击就会出现在他的行动路线上。


    几乎是把他钉死在了原地,只能被动防御,不能移动半步,更别提反攻了。


    这个认知让伏黑惠有些烦躁,但是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方法。


    但是接下来就出现了另一个问题。


    大范围的防御是需要符咒和咒力的。


    再多的符咒也经不起洒水般的消耗,伏黑惠身上原本估计够他用几个月的库存即将见底,连带着他本人的咒力也在飞速的减少。


    就算要的咒力量再少,点燃符咒也是需要咒力的在。


    如此高密度的防御,咒力的消耗也随之变大。


    而相比起来,对面的攻击频率甚至没有丝毫的变化,看起来根本没有任何消耗。


    这让伏黑惠的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


    随着最后一张符纸的消耗,他知道更加严峻的局面马上就要来了。


    防御出现第一个缺口的时候,一直飞翔在天空上的鵺俯冲了下来,堵住了缺口。


    但是在接连不断的进攻下,鵺的身躯很快就不堪重负,最终被硬生生打散。


    接下来补上去的是玉犬。


    为数不多的咒力在此刻毫不留手的涌向玉犬,两只玉犬的身形一下子变得庞大,把伏黑惠和伏黑葵围在中间。


    玉犬的防御很快也出现的漏洞,伏黑惠只能手忙脚乱的指挥着保护着伏黑葵的蟾蜍,躲避着没有被防御下来的攻击,但是偶尔还是有遗漏的攻击打在蟾蜍身上。


    他身上也多了几道伤,但是他并没有在意。


    很快玉犬的防御也告破,蟾蜍也因为缺乏维系的咒力而自行消散。


    一大片攻击即将到来的时候,伏黑惠发现自己异常的冷静。


    对方的目的很明确,是自己的母亲。


    但是采用拖延的战法并不符合对方的诉求,很显然没有近身攻击是因为他身上有什么让对方忌惮的因素。


    虽然他自己不知道,但是他身上一定有谁留下来的后手。


    下一秒,一个窈窕的身影浮现在伏黑惠的面前,带着不详的气息。


    伏黑惠认识它,因为在他的认知里,现在挡在他面前的是……


    夏油杰手里最强的咒灵之一,裂口女。


    裂口女依然保持着人形,丰满又窈窕,即使浑身缠满了绷带,它的风姿也让人神往。


    它脸上只剩下一张嘴,其余部分都被绷带所包裹,脚下踏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像朱砂,鲜艳又带着致命的毒。


    很快裂口女微笑着迈着那双高跟鞋往花御的方向走去,它一边走,脸上的表情从微笑逐渐变成了狂笑。


    “我美吗?”


    听到这句话的伏黑惠面色一变,拉着伏黑葵就往远处跑去。


    别人不知道但是他可是很清楚。


    裂口女虽然强,但是这份强是不分敌我的,被夏油杰吐槽过好多次。


    果不其然,裂口女一边走,双手扯着自己身上的绷带,绷带的内里是空空的,并没有皮肤,但是很快,大堆大堆带血的的钢丝就源源不断的从绷带里往外涌去。


    万幸的是似乎是察觉到了危险,钢丝并没有往生得领域那边涌去,这让伏黑惠看到了希望,拉着伏黑葵往那个黑色的圆球形状的领域跑去。


    只要他能够顺利从外部打破那个领域,把自己老爸放出来,完成会师,不管怎样,局势都会扭转大半。


    抱着这份希望,伏黑惠迈出了步伐。


    距离并不是很远,伴随着身后裂口女着魔一般的笑声,还有身后蔓延的钢丝,伏黑惠离生得领域只剩下十步之遥。


    很好,接下来只需要……


    脑袋里这么想着,蓦然的,他的步伐停住了。


    鲜血滴落在他的脚边,他不自觉的跪倒在地上。


    在伏黑葵的瞳孔中,倒映出一枝鲜艳的花来,花瓣鲜艳而娇嫩,根部扎根在她儿子的身体里。


    “惠!”


    伏黑惠跪在地上,不知名植物的根系在他的身体里游走,扎根在他的血肉里,开出鲜红的花来。


    偌大的疼痛席卷了他,满腹的话语到了嘴边,最后只吐出两个带血的字来


    “快走。”


    伏黑葵一下子就崩溃了。


    她的丈夫生死不知,唯一的儿子倒在了她的脚边。


    她此生的挚爱都在这里了,就算走,又能走到哪里去?


    她架起伏黑惠的手,缓慢但坚定的一步一步往前走。


    “妈妈就在这里。”


    “哪里也不去。”


    就算伏黑父子要去的是地狱她也要跟着去!


    被自己老妈架着走的伏黑惠趁此机会拿出了那根墨绿色的羽毛。


    他不太确定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这根羽毛是否还能发挥原来的作用,但是他还是把这根羽毛塞进了伏黑葵的口袋里。


    虽然缓慢,但是他们终于还是挪到了那漆黑的生得领域面前。


    寻常的伏黑惠只需要一拳或者一张符纸就能对生得领域造成破坏,但是现在不行。


    他很难在抵抗疼痛的同时调用咒力。


    身后裂口女的笑声还在继续,伴随着大量改变地貌的树枝,不过伏黑惠可以听出裂口女的笑声还是有所衰弱,这代表着敌对那只咒灵的实力不弱于裂口女。


    周围暂时还算平静,但是没有玉犬和鵺的侦察他无法信任自己的观察结果。


    也就在伏黑葵带着伏黑惠到达生得领域的同时,伏黑惠发现生得领域的外壳开始皲裂。


    并非外部破坏造成的裂痕,而是内部破坏造成的裂纹。


    看起来里面的决斗已经结束了。


    伏黑惠带着自家老妈稍微站远了一些,以免被误伤。


    伴随着一阵鸡蛋壳碎裂的声音,漆黑的生得领域裂开了一个口子,随后露出来伏黑甚尔的脸。


    伏黑甚尔的情况算不上太好,上衣被烧了大半,就算有着丑宝防护身上也带着大片大片的烧伤,他喘着粗气,但是手里拎着那个火山头咒灵的脑袋。


    毫无疑问,胜利者是伏黑甚尔。


    伏黑甚尔在看见伏黑葵的第一眼脸上的表情由凶狠转变成了惊喜。


    “葵!”


    然而下一秒,伏黑甚尔手中只剩下头的咒灵,突然发疯一样大喊起来。


    “真人你还在等什么,等着我被干掉吗!”


    听到这句话,伏黑惠的瞳孔骤然紧缩,脚下的土地在这一刻裂开,很快他整个人被推往了一边。


    推开他的是伏黑葵。


    在伏黑惠不可置信和伏黑甚尔暴怒的表情下,一张巨嘴从地下出现,把伏黑葵整个人连带着那片土地吞进了嘴里。


    所用人的理智在此刻断弦,伏黑惠用尽最后的咒力激活了那根墨绿色的羽毛,鲜血伴随着话语流下。


    “魈!救救妈妈!”


    说完这句话,伏黑惠的咒力告罄,喷出一口血来,随后倒在了地上。


    儿子的倒地让伏黑甚尔的怒气更上一层楼,一手丢开漏瑚的脑袋,抄起天逆鉾朝着真人冲了过去。


    “你找死——”


    完成自己任务的真人也没有管只剩下一个头的漏瑚,麻利的用自己的术式立刻跑路。


    伏黑甚尔马上就要跟上,但是被一片突然升起的森林挡住了去路。


    大片大片的波斯菊突然盛开,短暂迷惑了伏黑甚尔的五感。


    树枝咒灵突然出现,一把捞走了漏瑚的脑袋,被回过神来暴怒的伏黑甚尔劈了一刀,险些被劈成两半,但终究还是逃走了。


    伏黑甚尔还想继续再追,但已经不见了真人的踪影。


    在此刻他清晰的认识到。


    他把他的妻子弄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呼,没有断章,可喜可贺。(擦汗)


    ——


    伏黑惠常去看的那座石像是岩神像。


    对裂口女的形象进行了二设。


    ——


    第48章


    夏油杰赶到的时候,现场乱糟糟的,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伏黑甚尔抱着伏黑惠,在原地发呆,父子两个都伤的不成样子。


    伏黑葵不见了。


    这个发现让夏油杰心里一沉。


    就算他在伏黑惠身上布下了后手,外加伏黑甚尔天予暴君的实力都没能留下来人,对方的实力可见一斑。


    裂口女静静的躺在一堆散乱的绷带里,脸上仍然挂着微笑,但是不改被重伤的本质。


    把裂口女重新变回了念珠,收进了袖子里,夏油杰叹了口气,让虹龙慢慢降了下去。


    他本来可以来的更快,但是在来的路上,他遇到了阻碍。


    他遇到了岩崎真一。


    额头上仍然带着猩红的诅咒的岩崎真一手里拿着剑,拦住了他。


    “停下。”


    凝视着面前本应该是熟悉的人,夏油杰脸上仍然是一片平静。


    他不蠢,自然看得出面前的人已非往日认识的人。


    但是他更好奇,对方打算拿什么来让他停下。


    岩崎真一的实力,他是明白的。


    看着夏油杰,面前的‘岩崎真一’突然笑了。


    “你是不是在想,我会拿什么来拦住你?”


    紧接着岩崎真一给出了他的回答。


    他把手中的剑横到了自己的脖颈上。


    “停下三分钟,或者他的命,你选一个。”


    这次羂索的砝码是岩崎真一的命。


    这让夏油杰的思维空白了片刻,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但是就是这短暂的沉默,他知道他已经输了。


    谈判场上露怯,是大忌。


    他应该不理会站在面前的‘岩崎真一’直接离开,这样对方反而会摸不准他的态度与底线,或者干脆认为岩崎真一的重要性低于伏黑一家而放弃这份策略。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流露出了对岩崎真一的在意,相当于把弱点和软肋送到了敌人的手里。


    他不信对方没有捕捉到他的犹豫,所以保持了沉默,算是一种默许,变相的提升岩崎真一的价值,至少让羂索在动他的时候多几分思考。


    “看来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站在对面的‘岩崎真一’朝他笑了笑,把横在脖颈上的剑放了下来。


    “时间还有很多,要不要和我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就聊聊你们一直在准备的……嗯……送仙仪式,怎么样?”


    听到这句话夏油杰再也忍不住了,咒力运转,转瞬就出现在了‘岩崎真一’面前,掐住了他的脖颈。


    “哈……”


    脖颈被夏油杰捏住的‘岩崎真一’露出一个嘲讽的笑,虽然呼吸困难,但嘴里的字还在一个一个的往外蹦。


    “这副场面让道成看见了会怎么想,哈,你,夏油杰,亲手掐死了他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师弟!”


    “光是想到那副场面,我就要忍不住笑出声了!”


    夏油杰低头,和‘岩崎真一’那双带着戏谑的眼神对视,随后黑着脸放开了手,自顾自的招来了虹龙,往伏黑一家离开的方向赶去。


    他很清楚,刚刚拿一番话,不过是对方为了激怒他的措辞,目的是为了拖延时间,而他也顺着对方的想法演了下去,卡在一分半的时间离开。


    一分半,并非三分钟,是对方的底线。


    他用这看似不起眼一分半的时间去换了岩崎真一的命。


    又因为这一分半,伏黑一家失去了伏黑葵。


    说不清的滋味萦绕在夏油杰的心头,但是已经经历了许多的他并没有感到悔恨。


    随着年岁渐长,他虽然还会为了某些选择而痛心,但已经学会了不再后悔。


    叹了口气,夏油杰慢慢走到了伏黑甚尔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这个曾经是他阴影的男人。


    快十年的岁月,足以磨平他心中的阴影,让曾经的满腔愤恨变得平静,甚至隐隐约约带上了些许的怜悯。


    天予暴君又怎样,术师杀手又如何。


    在这种时刻,依然是无力的,反而会因为强大,更加痛苦。


    接过了伏黑甚尔手中的伏黑惠,夏油杰把伏黑惠抱在怀里。


    他比任何人甚至比伏黑惠都明白伏黑甚尔对伏黑葵的爱,所以他知道接下来伏黑甚尔要去做什么。


    把儿子交出去的伏黑甚尔像是被重启的机器,面色的麻木的收拾好自己的咒具,把丑宝往身上一裹,就准备离开。


    看着伏黑甚尔的背影,夏油杰下意识的问出了他心中的疑问。


    “要是找不到怎么办?”


    被敌人掳走,伏黑葵作为普通人的存活率低到令人发指。


    毕竟要废掉伏黑甚尔,只把伏黑葵杀掉,再把尸体丢到他的面前就够了。


    而且那样做伏黑甚尔会崩溃的更快。


    听到这句话,伏黑甚尔看了夏油杰一眼,眼里像酝酿着风暴。


    “那就找下去。”


    “一辈子都找不到呢?”


    “那就找一辈子!”


    夏油杰不说话了,只是久久地凝视着伏黑甚尔,叹了一口气,掏出一张黑卡丢给了伏黑甚尔。


    “你走吧,惠我会替你照顾好。”


    沉默的接过那张黑卡,塞进丑宝的肚子里,伏黑甚尔抬头看了夏油杰一眼,又看了一眼夏油杰怀里的伏黑惠,最终转过了身子。


    “谢谢。”


    随后纵身一跃,朝着真人最后消失的反向追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夏油杰的视野里。


    夏油杰又在原地等了一会,等到了五条悟用扛水泥袋的方式扛着家入硝子赶来。


    被扛来的家入硝子面色黑如锅底,但还是第一时间诊治起伏黑惠的状况。


    “硝子,怎么样?”


    夏油杰一直呆在这里就是因为伏黑惠,伏黑惠的伤势实在是过于奇怪,让夏油杰一时间不敢乱动。


    “很惊险,但是还算安全,至少命是保住了。”


    家入硝子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转而看向五条悟。


    “五条,我需要高专的医务室。”


    五条悟打了个响指,表示没有问题,随后再度扛起家入硝子,抱起伏黑惠,消失在原地。


    夏油杰见状也马上招出虹龙,往高专的方向飞去。


    等夏油杰赶到高专的时候,高专手术室已经亮起了红灯,五条悟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沉默不语。


    “悟,你又是被什么绊住了脚?”


    接到伏黑惠电话的时候夏油杰按下了挂断就往外赶,不过同时他无比确定,伏黑惠也会给五条悟打电话。


    和他不同,五条悟可是拥有着瞬移这项技能的人,但是五条悟赶到的时间却比他还要晚,这代表着肯定有什么绊住了他的脚步。


    “菜菜子和美美子遭到了伏击。”


    养女遭到伏击,外加他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亲信不明不白的死了,而且对方跑的太快,他没抓住。


    这让五条悟感到恼火。


    知道五条悟此时在想什么,夏油杰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向手术室里亮着的红灯,目光深沉。


    “我们会成功的。”


    听到这句话,五条悟抬起了头,对上夏油杰的眼睛。


    “当然,关于这一点,我从不怀疑。”


    ……


    当魈听见伏黑惠的声音的时候,他正在做梦。


    “魈!”


    “救救妈妈!”


    伏黑惠带血的喊声直接把他从梦中惊醒,差点沿着台阶直接滚下去。


    但是随后他就意识到,伏黑一家出事了。


    他闭上眼,透过门的缝隙,借助着风,感受着外界的讯息,并没有发现伏黑葵的踪迹。


    自然之中,风是无处不在的。


    风像罗网一样,从四面八方把讯息虏来,关于伏黑惠的,关于夏油杰的,还有其他人的,但是独独没有关于伏黑葵的。


    伏黑葵这个人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完全找不到关于她的半点讯息。


    找不到,哪里都找不到。


    魈皱了皱眉。


    看着面前的这扇门,他有些迟疑。


    但是想到外面的伏黑惠和夏油杰,他又下定了决心。


    那扇关闭了五年的门,在这一刻,被人推开了。


    沐浴在月光之下,魈拿回了自己的和璞鸢,站在庭院里,凝视着那棵他最喜欢的梧桐树。


    月光下,所有邪祟都无从遁形,包括他自己。


    魈抬手,随着他的动作,他身上浓郁到近乎实体化的诅咒也随之移动。


    投在地上的投影微微晃动着,扭曲而又可怖,但又显得悲哀。


    跳上梧桐树的顶端,最魈后看了一眼这座他栖身已久的寺庙。


    随后借着月色,他消失在夜幕里,好像从未来过。


    离送仙仪式还有两天。


    作者有话要说:


    回到庙里发现庙空了的夏油杰:……艹(一种植物)


    ——


    人物传记更新


    【伏黑甚尔】


    【我会找到你,不管多久,我会一直找下去】


    【夏油杰】


    【总有一天,你会和过去的自己和解,你会发现,曾经的阴影,也不过是弱小的凡人】


    ——


    今天足足更了一万呢(累瘫)


    明天恢复日更,mua~


    第49章


    夏油杰回到铜雀庙的时候,察觉到了一些微妙的不对劲。


    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消失了,但是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是什么东西。


    这种微妙的感觉就好像胸腔里被塞满了羽毛,微微挠动着,让人心痒。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地下室的门开了,里面空空如也。


    既没有诅咒,也没有仙人。


    面对着空荡荡的地下室,夏油杰说不出自己的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有介怀,有不岔,但所有情绪汇集到一起,成了释然。


    人总要学会放下,但总有东西让人放不下。


    那么多年过去,他也觉得他想开了。


    鸟就是要飞翔在无边无际的天空下。


    平静的接受了仙人离开铜雀庙的事实,夏油杰着手打扫起铜雀庙的卫生。


    但是在清扫庭院里梧桐落叶的时候,夏油杰还是有些恍惚。


    感觉就像回到了十年前,他也是那么在树下扫着落叶,道成住持在一旁的桌子上兢兢业业的记着帐,有半截袖子从树上垂落下来,袖子的末端系着一枚翠绿色的圆环。


    后面庙里的人越来越多,再后来又越来越少。


    现在这偌大的铜雀庙,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说不难过那肯定是假的。


    之前因为太忙所以没有注意到,现在一停下来,孤独和寂寞就像潮水一样涌来,把他整个个人都淹没在海底。


    这世间苦难那么多,怎么就偏偏叫他碰上了。


    伸手捉住一片落下的梧桐树叶,夏油杰拿在手里,露出了苦笑。


    ……


    伏黑惠苏醒在高专的医务室里。


    刚醒来的时候,他还有一些茫然,脑袋里一片混沌,像宿醉醒来的早晨。


    不过很快他就清醒过来,他的记忆停留在伏黑葵把他推开的瞬间。


    对了,妈妈!


    伏黑惠刚想起身,但是下一秒腹部传来的剧痛就把他按回了床上。


    他受伤了,伤的很重。


    “不管你现在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我都建议你推迟。”


    家入硝子靠在旁边的墙壁上,嘴里叼着一颗棒棒糖。


    但是一旁的伏黑惠现在听不得这个。


    他妈妈在他眼前被抓走了,而他当时甚至什么都做不了。


    强忍着疼痛,挣扎着直起身来,但仅仅是那么简单的动作,就已经让伏黑惠大汗淋漓,更别提下床行走。


    很多在平时再普通不过的行为,在受伤的时候,就变成了难如登天的幻想。


    家入硝子在旁边,把伏黑惠的动作看在眼里,但是没有制止。


    她是最明白伏黑惠这种人的固执的,说白了就是认死理,认定了某一件事就一定会拼死去做。


    这个时候上去制止,可能会起到反效果。


    “嘎吱——”


    医务室的门在此刻被推开。


    五条悟走了进来。


    五条悟进来之后,家入硝子就走到了门外,丢掉了手里的棒棒糖,从口袋里掏出烟来,用打火机点燃。


    何况伏黑惠的情况也轮不到她操心。


    点燃香烟之后,家入硝子续命一样吸了一口,随后缓缓的吐出一个眼圈。


    五条悟、夏油杰、铜雀庙、咒术师……


    这些关键词从她脑海中闪过,她的眼神也随之变化,最终回归于最初的平静。


    她不像五条悟和夏油杰,身后有着两大势力的助力,所以能够去犯很多错。


    但是就她个人而言,她希望她的同期们赢。


    家入硝子从兜里掏出一封信来,信封上写着“家入小姐亲启”的字样。


    这封信是在清晨出现在她枕头上的,薄薄的一封,看起来没有多少厚度,也没有多少重量,但是却代表着别样的意思。


    五条悟和夏油杰之间的练习并不会避着她,很多事情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她自己也明白,她已经被纳入了五条悟和夏油杰的保护圈里。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提起那封信。


    这些年来很多人给家入硝子送过信。


    大多是拉拢,还有少部分是威胁,无外乎就是希望她在一些“必要的时刻”做一些“必要的事情”。


    这个必要的时刻自然是五条悟受伤的时候。


    所以当那封薄薄的没有署名的信被悄无声息的放在她的枕头上的时候,她知道对方一定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但是啊……


    单手捏着那封信的角落,家入硝子用打火机,慢慢点燃了那封信。


    人这种生物,是不能用常理来推断的。


    她并没有打开那封信,一是怕自己动心,二是怕对方在里面下什么黑手。


    虽说能把这封信放在她枕头上,对方就一定有能力取她的命。


    但是家入硝子对此毫无反应,甚至还想再来支烟。


    说出来可能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五条悟和夏油杰,确实已经是她青春回忆里不可缺少的部分了。


    纸张这种东西最易燃,几乎是在家入硝子撒手的瞬间,就化作了黑色的灰烬,纷纷扬扬的落在空气里。


    另一边,正在和真人交谈的羂索若有所感的看了一眼高专的方向,被真人抓了个正着。


    “喂,羂索,你在看什么。”


    羂索好脾气的对真人笑了笑,甚至摸了摸真人的头。


    “没什么,一步闲棋而已。”


    对于绢索的话,真人表示理解不能,但这件事并没有被他放在心上。


    随后,真人有些嫌弃的看着躺在地上的伏黑葵,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变得跃跃欲试。


    “她已经没用了对吧,那交给我吧,我想知道人类到底能变多大!”


    真人的提议遭到了羂索的拒绝。


    “不,她还有用。”


    随手从伏黑葵口袋里掏出一根墨绿色的羽毛,羂索的脸上露出一抹怀念。


    如果没有发现这根羽毛,他会毫不犹豫的杀掉伏黑葵,再把尸体打包寄到铜雀庙门口,让伏黑甚尔和铜雀庙决裂。


    但是现在不同。


    他有了一个绝妙的计划。


    从袖口里抽出一只笔来,沾了点自己的血,羂索提笔在伏黑葵的额头上写下了一个字——嗔。


    病房里,五条悟和伏黑惠的交谈还在继续。


    “惠。”


    五条悟呼唤着靠坐在病床上一动不动伏黑惠,在没有得到回应之后依然自顾自的讲了下去。


    “你父亲去找你母亲了,在伤好之前,你就留在高专,让硝子帮你……”


    “我要回去。”


    五条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伏黑惠打断了。


    头一次被人打断的五条悟也没有露出不耐来,依然试图说服伏黑惠。


    “你伤的很重……”


    “我要回去。”


    没有办法交谈,五条悟只能摘掉眼睛上的绷带,对上了伏黑惠那双带着倔强的眼睛。


    对此,五条悟的态度也很强硬。


    他知道再过不久,铜雀庙就会成为实质上的战场,这个时候放伏黑惠回去不管是他还是夏油杰,都没有心神去看管伏黑惠。


    面对五条悟肉眼可见的强硬,伏黑惠稍稍改变了一下自己的态度。


    他竭尽全力坐直自己的身体,随后看着五条悟那双苍蓝色的眼睛。


    “五条老师,我有必须要回去的理由……”


    铜雀庙里有多余的符纸储备,而他恰好知道有一种方术,能根据血缘寻找施术者的血亲。


    他需要符纸来施展那种方术。


    只要方术能找到他的母亲,他就能反手打电话给他爸,然后一起去把他妈妈接回来。


    五条悟和伏黑惠之间僵持了很久,但最终,还是五条悟先败下阵来。


    “真是的,输给你了。”


    五条悟有些无奈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随后认命的拨通了夏油杰的电话。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年纪的小鬼那么难搞。


    哦,比伏黑惠还难搞的是他自己啊。


    那没事了。


    联系上夏油杰,说等会他会送伏黑惠回去,随后在电话里,他得到了夏油杰的回答。


    “惠这样选择我倒是不惊讶,不过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通情达理了?”


    夏油杰以为以五条悟的个性,估计会把伏黑惠直接扣在高专。


    “只是觉得青少年太难搞了,所以还是交给你算了。”


    “杰,我总感觉我老了。”


    “悟,自信一点,把感觉去掉。”


    五条悟听着电话里夏油杰的打趣,低低的笑了。


    随后他挂断了电话,看向病床上的伏黑惠。


    “准备一下,等会硝子再给你施展一回反转术式,我就送你回去。”


    当伏黑惠被五条悟送回铜雀庙的时候,从空中看过去,偌大的铜雀庙只点了一盏灯。其余的地方都是黑漆漆一片。


    五条悟带着他降落在铜雀庙门口的时候,夏油杰在门口等着他。


    慢慢朝铜雀庙的走去的时候,伏黑惠发现夏油杰面色如常的看着他,就和无数个他跟五条悟出去学习,到深夜才回来的晚上一样


    说不出什么感觉,伏黑惠只觉得自己鼻子一酸,就要掉下泪来,连忙用袖子去擦,却越擦越多。


    见状夏油杰走了过来,把他抱在怀里,拍着他的背,轻轻的对他说了一声。


    “欢迎回来。”


    也就是在这一刻,伏黑惠内心的堤坝瞬间崩溃,在夏油杰的怀抱里嚎啕大哭。


    这一天的变故实在太多,不过万幸的是,虽然苦难,虽然危险,但他还是回来了。


    他终于还是,回到了这个他长大的地方。


    离送仙仪式还有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夏油杰:我想开了?我装的!


    ——


    我知道你们很急,但是先别急,让我先急!


    ——


    要营养液,要票票!(理不直气也壮!)


    ——


    第50章


    魈有些迷茫的看着面前这片熟悉的街区。


    这一天下来,他并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有关伏黑葵的气息,就连用来定位的羽毛也忽明忽暗,好像被什么遮掩了起来但又没完全遮掩。


    这让他感到烦躁,身后的翅膀也因此微微抖动着。


    没有办法,他只能先休整一晚,等待着下一轮羽毛的气息的再度出现,但是这里就不得不提到另一件事。


    今晚他本来打算去夜巡。


    但是真的动身之后,站在习惯的屋顶,他只觉得迷茫。


    这一整片街区干净的不可思议,就好像提前被人擦试过,找不出一丝污秽来。,


    自然也没有咒灵。


    这让他夜巡的想法落了个空。


    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复杂而又平静,带着一丝欣慰。


    就算没有他,凡人自己也能保护自己。


    这是好事。


    所以接下来他要面对另一个问题,今晚该去哪里。


    铜雀庙是不可能回去的,他这副样子,不适合回去。


    估计了一下时间,找到伏黑葵之后,他就应该走到终点了。


    在最后的时刻,还是不要去给别人徒添麻烦。


    思考了几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又一一在脑袋里打上×,魈最终想到了一个地方。


    伏黑惠跟他说过的展览会场,如果晚上去的话,应该没有人。


    想到了就立刻去行动,足尖一点,随后他身形一僵,身后的翅膀开始慢慢动起来,往会场的方向飞去。


    路过居民区的时候魈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看见了居民供奉在窗台上的杏仁豆腐。


    白白嫩嫩的杏仁豆腐,上面浇着厚厚的一层糖桂花,盛在碗里,用玻璃罩盖着。


    上次吃杏仁豆腐似乎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犹豫了片刻,他摘下了袖子末端的玉环,放在了那户人家的窗台上,带走了那份杏仁豆腐。


    跟他预料的一样,展览会场静悄悄的,并没有人。


    轻松的进入了会场,魈尽可能轻的放低了脚步声。


    这座会场里放着很多石雕。


    这些雕塑的造型或扭曲,或静谧,极力展示着人类的想象力。


    魈静静的走过展品中间的过道,感觉像被雕塑注视着,在精密的夜晚,显得有些奇怪。


    他感觉被注视着,但是又迟迟找不到视线的来源,最后他只能把事情归结为诅咒在作怪。


    继续往展馆深处走去,头顶逐渐由水泥变成了玻璃。


    展馆的正中是一座石像。


    石像的头顶披着夜幕制成的头纱,披着月华流动的衣裳,坐于高台之上,像是黑夜里唯一的王者。


    看到那座石像的时候,魈愣了片刻。


    眼前像走马灯一样闪过无数细细碎碎的画面,但是都像空中散落的雪花,落入掌心,就化了。


    他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他面前流过,但是他伸手,抓了个空。


    回过神来的魈有些疑惑。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发呆,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座石像的瞬间,喉咙干涩的吓人。


    但是仅有的本能驱使他,越过了警戒线,走到了那座石像下坐下。


    他决定今晚在这里过夜,在明天天亮前离开。


    吃着杏仁豆腐的时候,魈有些失神的看着把所有星星吞掉的天空。


    千年前的夜晚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天上的星星多的能让道离数迷糊,然后一整只的钻进浓姬怀里。


    大概和人一样,星星也会一天一天的变少。


    这么想着,魈靠在石像背后,吞下最后一块杏仁豆腐。


    今晚的月亮圆的吓人,总勾起他一些久远的积了灰尘的回忆。


    把和璞鸢横放在腿上,靠着石像,魈慢慢闭上了眼睛。


    大概是托了杏仁豆腐的福,他陷入了难得的美梦里。


    ……


    之后的时间稀松平常,不管是羂索还是夏油杰,都没有再搞什么大动作,两方都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平静,这份平静一直维持到了送仙仪式当天。


    4月17日,天气阴。


    天空灰蒙蒙的,乌云浓厚的像是未被画笔抹开的颜料,看起来正酝酿着一场大雨。


    夏油杰整理好自己的服装,扎好了头发,背上了那把道成住持送他的剑。


    铜雀庙已经被他请人打扫过了,干净的一尘不染。


    正殿的大门敞开了,今天并没有人来早早的上香。


    送仙仪式的消息老早就发出去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将在这天送别供奉已久的仙人。


    夏油杰走到了正殿的门口。


    门口早就站满了人,他一直出来就直勾勾地看着他。


    夏油杰拿出了那面祖传的铜锣。


    那把铜锣不知道已经传了多少代,连原本红色的绸带都已经变色,到他这里才被换上了新的。


    “铛——”


    夏油杰敲响了整场送仙仪式的第一声锣。


    “送仙仪式起——”


    庙里供奉的三眼五显真君的神像早早的被搬了下来,装进了特制的轿子里,轿子的周围被绑上了红绸和各色花布,看上去颇为喜庆。


    一个眼神示意,立马有早就安排好的人,迈着强健的步伐走进来,扛起了这顶并不算轻的轿子。


    扛轿子的人脸上都涂着彩绘,穿着统一的着装,躬下身子,大腿与肩膀一起用力,肌肉把衣服鼓起,终于还是把那顶沉重的轿子抬了起来。


    轿子一起,立马就有另一个脸上涂着彩绘的人在庙门口高喊。


    “送仙喽——”


    这一声传的很远,远的几乎在场的人都能听见,于是潮水般的人群得了命令,自动分出一条道来。


    那顶轿子一出门,礼乐的声音就在这一刻响起。


    唢呐,锣鼓,大小锣,浩浩荡荡的拉起了一只几十人的乐队,跟在轿子后面卖力的吹拉弹唱。


    这一次夏油杰也不用敲锣了,乐队太吵,太闹,他敲了也没人听得见。


    他的任务就是走在队伍前面,洒着大把大把的符纸。


    明黄色的符纸,上面用朱砂描绘着鲜红的纹路,这样的符纸,夏油杰还有很多。


    夏油杰一路走一路洒,那些符纸大部分被风吹飞到空气中,人群里,少部分被人群踩在了脚底,失了原本的颜色。


    一边挥洒着符纸,夏油杰在嘴里高声唱着祝词


    “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


    夏油杰祝词的腔调拖得很长,到最后,几乎带上了几分沙哑。


    这祝词不是他写的,是记录在那本书上,传了不知道多少代,传到他的手上的。


    天空灰蒙蒙的,没有光。


    整个场上没有人群惯有的窃窃私语的声音,只有夏油杰的吟唱,还有唢呐声飞扬。


    场上开始慢慢萦绕起云雾,飘起线香,仔细一看,是来的每个人手里都燃了一把火,点了一束香。


    云雾缭绕中,表演的班子出场了。


    是舞龙。


    龙不是喜庆的红色也不是明艳的黄色,非要说的话,像是青铜铸成的,但是这条龙又的的确确是活着的。


    跟寻常舞龙的舞法不一样,青铜色的舞龙更加的沉稳,像是漂浮在烟雾中,游动在空气中。


    “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


    夏油杰依然唱着,大把大把的洒着符咒。


    没有鞭炮,只有祷告,没有习以为常的锣响,只有略显沉闷的鼓点和嘶哑的唢呐。


    观众们手里都拿着香,因为怕下雨提前带上了兜帽,沉默的跟在轿子后面,听他们的吹拉弹唱。


    轿子一点点往前走,身后的队伍越来越长,每路过一户人家,云雾就会浓厚一分,跟随的人群中又多了一个兜帽。


    “蹇将憺兮寿宫,与日月兮齐光——”


    路过一处巷子的时候,从巷子里走出了穿着整齐的甲士。


    他们身上大多背着数把的剑,穿着黑色的铠甲,带着铁制面具,铠甲上涂着大红的颜料。


    甲士们沉默的跟在轿子周围,跟在夏油杰身后,像是行走的雕像。


    队伍继续往前,踏在青石板上,嗓音和乐音熔铸进空气里,到最后只剩下管弦的呕哑。


    走到一半的时候,夏油杰放出了虹龙。


    虹龙自香火缭绕的云雾中钻出,在这一刻好像真的变成了行云布雨的神龙。


    它嘴里叼着一串长的看不到尾的念珠,那念珠几乎比它自己的的身形还长,风一吹,就缠在了它的身上,被云烟一染,也隐进了雾里。


    队伍行进的不快但也不慢,很快就到了街区中央的广场,这个广场夏油杰自己就曾来过数次,多是来教大爷大妈们练剑,交流下养生的技巧。


    这个广场很大,足以容纳下数千人,在中央有一条道路几乎贯穿了整个广场。


    走到广场中央站定,夏油杰抬手,暂停了队伍的前进,身后的乐队也随之暂停。


    耳边的声音一停下,远处的声音就漂浮在空气里。


    同样是敲锣打鼓,同样的祝词祷告,又是一队抬着轿子的队伍从对面走来,队伍里的每个人都带着笑。


    打头的是个女人,脸上抹着很厚重的油彩,眼睛睁得很大,笑容诡异动作僵硬,就好像什么人捆了她的手脚,在幕后玩弄似的操控。


    不止那一个女人,整个队伍脸上都挂着僵硬的笑,就好像被扭上发条的玩偶,一举一动,都扭曲的不像话。


    他们每走一步,吹出唱出的音符就会顿一下,然后抬腿走下一步,再顿一下,让原本完整的曲调显得诡异无比。


    那支队伍看到夏油杰的时候,夏油杰也看到了他们。


    那个女人看见了他脸上依然挂着笑,到最后这个笑容的弧度越来越大,她的笑声也越来越响。


    她抬手,身后的唢呐吹的更响,鼓声敲得更亮,但都是一顿一顿的,根本就不成调。


    到最后,她怪叫似的朝着夏油杰大喊了一句


    “请神喽——”


    那声调听起来诡异,尾调拉的很尖很长,剩下的,就淹没在了唢呐锣鼓声里,不见了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的,写这种场面最废脑子了(累瘫)


    努力了,尽力了,只能写成这个样了(流泪)


    ——


    迟到的日更也是日更,略略略


    话说有没有人能帮忙打破一下专栏收藏499的惨案啊,看的我是真的急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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