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元125年6月18日，源境-厂区-雇佣军营地。
地下世界的阴冷潮湿被营地内部干燥的空气所取代。
灯光从高处洒下，将众人的影子拉长，投射在光洁的金属墙壁上。
“……幸好往上开了一阵后，接收到了信号，D909恢复了和总部的连接，总部重新校准了我们的坐标并指引了最近的出口，不然这次真可能全白给。”
夜玫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她正与身旁一位身材娇小、穿着白大褂的女孩交谈。
这位被称作“张医生”的女孩神情专注，眉头微蹙，在平板上戳戳点点，似乎在记录着什么。
乔殊和秦曌沉默地跟在她们身后。
乔殊的目光疲惫但警惕，她仔细又小心地扫描着经过的每一个岔路口、每一扇门禁标识，将这些信息强行刻入脑海，甚至反复默念。
在新的陌生环境里，熟悉路径是生存的第一课。
她在联盟时代，甚至都不是一个每次都会关注消防通道在哪的人，来到这却记住了自己走的每一步路。
与她相比，秦曌显得魂不守舍。
她的步伐失去了往日的沉稳有力，变得有些虚浮，大部分注意力似乎都沉溺于内心翻涌的悲恸之中。
她时不时地、极其轻柔地低头看向怀中——那只名为阿狸的狸花猫早已身体僵硬，失去生命的绒毛沾染着干涸的血迹和尘土。
巨斧还背在她身后，但那份曾劈开绝境的悍勇，此刻仿佛被沉重的悲伤暂时封印。
乔殊并非铁石心肠。她不忍见阿狸殒命，也曾试图拉那双胞胎姐妹一把，但最终，一切努力都化为了泡影。
而她现在要面对新的环境，如果运气不好，也许是新的一次逃生，其余的情绪都是奢侈品，她能保有的，唯有警惕。
过去的遗憾被火焰吞噬成灰烬，又被流水激荡冲散，仿佛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她知道自己不能沉溺于回想中，因为今天也在消逝，没有足够能力的人，连遗骸都不配拥有。
所有珍视之物都已散落在海滩上，只待退潮时被卷入时间的洪流里，再也寻觅不见。
她只能在太阳西沉前，从婴孩成长为大人，才能拥有一双足够有力的手掌，握住更多的东西。
“是啊，张医生你不知道，这次任务情报严重失误，我们简直是九死一生才逃出来的。”
47操纵着电动轮椅试图挤到夜玫和张医生中间，他的语气带着刻意渲染的惊险，腿上包扎的伤口看起来并不影响他行动，这轮椅此刻更像是一种博取关注的道具。
“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及时找到通道，就凭我们这点人手和状态，在地下世界乱窜，不管是撞上教会的其他窝点，还是迷失方向，恐怕都得再折损几个人，甚至可能……”他没说完，但意思显而易见。
夜玫和张医生似乎都无意接他的话茬。
乔殊也保持沉默，她敏锐地注意到，这位张医生在初见他们时流露出的焦急与关切，在看到乔殊、秦曌以及……那个被反绑着、由冷炎桦押走的研究员后，迅速收敛了起来，变得疏离，一路上的话语也少得可怜。
是个很谨慎的人，至少比夜玫和47更谨慎。
在路上，悬浮车里，她已经从夜玫嘴里撬出了点信息。
夜玫是个看上去挺爽朗的女人，区别于明显谨慎保守的冷炎桦，她话更多，也对她们释放了更大的善意。
所以趁着跟冷炎桦分开，处于两辆车内，没人打断，她上演了一出好戏：
“姐姐，我和阿曌也会被带去你们营地吗？”
彼时夜玫刚和总部取得联系，汇报完情况，她一句话跟两个人攀了关系，语调乖巧又亲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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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面向正在开车的夜玫，余光却注意着和她挤在一块的秦曌，秦曌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但没有撇清和她的关系，对于“阿曌”的称呼不置可否。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叫我，”夜玫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一丝爽朗，“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们全都得折在老鼠窝里。别怕哈，我们是正规的雇佣军，接的是阻止教会非法活动的任务，带你们回去休整检查一下，我们也好交差，很快就送你们回去。”
“姐姐，别说这种话，要不是你们来得及时，我和阿曌也早完蛋了，这任务真是救我们狗命。”
她有意引导着话题走向，夜玫一边开车一边回应乔殊，果然大意了——
“帮派教会械斗，动静太大了，中心城肯定得……”夜玫及时打住了话题，“你别叫我姐姐了，叫我‘玫姐’吧，等检查结束了，我送你们回去。”
“谢谢玫姐！”
乔殊从善如流，她知道问不出更多东西了，也不再多说什么。
所以现在，结合冷炎桦下车后关于“带她们去检查一下有无‘污染’和‘变异’倾向，一切正常就写报告，送她们回去”的交代，她对接下来的检查还有些期待。
基于短暂的接触，她暂时将这群雇佣军归类为相对“正常”的秩序维护者。
在这个光怪陆离、危机四伏的时空，如果能依附于“正常”的规则生存，无疑是当前的最优解。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她自己也被认为是“正常”的。
如果“正常”的标准与她自身的“秘密”相悖，她也绝不可能坐以待毙，这是她记路线的原因。
两手抓，很安心。
眼下，她可以通过这次检查评估一下自己的情况，比如她看秦曌她们都有异能，那她会有吗？
又比如，她身体内那个奇怪的……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