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声让人胆寒的声音中，乔殊开得更快了。
距离通道口近了！
十米！
五米！
四米！
三米！
不管那是什么！都要被留在身后了！
一米！
什么东西拽住了她们。
准确说是拽住了她们的车辆。
引擎的哀鸣戛然而止。
不是熄火，而是被一股蛮横到极致的力量强行扼住了咽喉。
车身又剧烈一震，乔殊的头差点撞上方向盘，她死死稳住身形，透过布满裂痕的后视镜，看到了令人窒息的一幕。
悬浮车的后端正被一个格外高大的变异体牢牢抓住，那变异体形似突变的黑熊，没有眼珠，只有白色的眼白，嘴里伸出八爪鱼般的触手，正在车后玻璃上延伸。
乔殊转动方向盘想甩开那怪物，却无法做到，负重太大，车辆失去了平衡，乔殊踩死油门才能做到悬浮半空，却无法再往通道口前进一步。
“看上面！”秦曌的声音从后座传来，伴随着斧刃劈砍金属的刺耳声响。
她已经把车门打开，探出半个身体，与车后的黑熊交上了手，因为悬挂在车门上，视野也更开阔。
乔殊向上一看，心脏几乎停跳。
东楼六层的窗户被什么东西破开了，碎玻璃如雨点般砸落，但这不是重点。
比碎玻璃更可怕的，是数个直坠而下的黑影，它们如同死神投放的炸弹，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其中两三个精准地、或者说不幸地砸在了他们的车顶和引擎盖上！
可怕的撞击声震耳欲聋。车顶瞬间凹陷变形，一只利爪穿透钢板，离乔殊的头颅仅有寸许！
另一个怪物则挂在引擎盖上，用它那金属与骨骼炸裂生长的肢体疯狂撕扯着车体，火花四溅。
前后夹击！
巨大的下坠力量，加上车头那个变异体破坏了引擎，让悬浮车失去了平衡，被硬生生地从低空拖拽向地面！
“回车里！”乔殊双手死死抓住方向盘，试图稳住车辆，但一切都是徒劳。
失控，翻滚，天旋地转。
世界在乔殊眼前疯狂旋转，玻璃碎裂的声音、金属扭曲的呻吟、怪物癫狂的嘶吼以及秦曌压抑的痛哼混杂在一起，撞击着她的鼓膜。
温热的液体从额角滑落，模糊了她的视线。
“轰——！”
最终，车辆底朝天地砸在地上，滑行出一段距离，才堪堪停下。
警报器尖锐地鸣叫着，但很快变得断断续续，电火花在破损的线路间噼啪作响，一股浓烈的燃油味迅速弥漫开来。
要爆炸！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眩晕和疼痛。
乔殊用尽力气踹开变形的车门，挣扎着爬了出来。另一侧，秦曌那的车门本就是开着的，在撞击中已经与车身脱离了，秦曌不费力气地从车内爬出，她半身染血，额角破裂，但眼神依旧凶悍，她一手拖着巨斧，另一只手紧紧抱着那只失去生命的小小狸花猫。
“车要炸了！”乔殊嘶声喊道，目光下意识地扫向车内。那对双胞胎姐妹还被困在后座，安全锁似乎卡死了，她们呆呆地坐在那里，眼神空洞，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已失去反应，火焰的影子已经在她们苍白的瞳孔中跳跃。
磁卡！还在车里！
乔殊下意识想冲回去，但挂在车上的一个变异体猛地动了，在翻滚中，它居然还没有死透！
利爪带着风声扫向她面门！
乔殊狼狈地后仰躲开，秦曌的巨斧已然劈下，将那怪物的手臂狠狠斩断！
就这一瞬间的耽搁。
轰隆！！！！
炽热的火焰猛地吞没了整辆悬浮车，巨大的爆炸声浪将两人狠狠掀飞出去。
热浪舔舐着脚底，带来灼痛的刺痛感。
乔殊重重摔在地上，回头望去，只看到一团冲天而起的烈焰，以及瞬间被吞噬的、那双胞胎模糊的身影。
她们甚至没发出一声惨叫。
一股冰冷的战栗顺着脊柱窜上头顶。
没时间哀悼。
更多的变异体被爆炸吸引，从四面八方的阴影中涌出，发出令人牙酸的嗥叫。
“这边！”一个冷冽的声音穿透喧嚣。
乔殊和秦曌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黑色作战服的男人带着零散的、同样身着统一黑色作战服的雇佣兵，正依托着一处坍塌的墙体构建临时防线。
他们火力凶猛，精准地射杀着靠近的变异体。
发出声音的是一个女人，她带着她的队员甚至出来接应了乔殊两人。
在指挥的男人看了她们一眼，对女人的行为不置可否。
“通道毁了！我们看到这边有动静就过来了！”夜玫一边换弹夹一边吼道，她的脸上沾满了烟尘和血污，早没了之前的散漫，只剩下战士的锐利，“星火帮的对吗？传说中的‘义子’，实际上是个女人，我知道你，你叫‘曌’，我是夜玫，雇佣军A6队长，这位是A2冷炎桦，这次行动总指挥。”
乔殊和秦曌跟着她冲向他们的防线。
雇佣兵们默契地让开一个缺口，火力掩护她们进入。
“秦曌，这位是……”她看向乔殊。
“乔殊。”简单的名字，没透露更多信息。
“就剩你们俩了？”冷炎桦的目光扫过她们身后，声音沉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看到了秦曌怀里那只死去的猫，以及她们脸上的灰败。
乔殊点点头，一切都在不言中。
冷炎桦没再追问，只是抬手一狙，将一个试图从高处扑下的变异体爆头。“节省弹药，清理靠近的！47，报告情况！”
“变异体数量还在增加！能量读数混乱，联系不上总部！B队……B队没跟上来！”47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悲痛和愤怒。
乔殊这才注意到，这群雇佣兵的人数比预想中少了很多，而且几乎个个带伤，神情悲戚——B队全员，恐怕已经折损在刚才的战斗和突围中了。
就在这时——
嗡呜——嗡呜——
巨大的螺旋桨声从头顶传来。
所有人猛地抬头。
只见东楼楼顶，一架垂直起降的直升机正迅速升空，毫不留恋地向着蛋型空腔的顶端飞去。
紧接着，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空腔那原本浑然一体的穹顶，竟然缓缓打开了一个圆形的通道口！
直升机灵活地钻入通道，消失不见。
然而，还没等众人消化这条可能的生路，那个刚刚打开的通道口，并没有闭合，反而开始——
灌水！
巨大的、浑浊的水柱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狠狠砸在下方的广场上，水花疯狂溅射！
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上涨，迅速漫过废墟，吞噬着钢铁残骸和尸体。
“他们是要淹了这里！”47失声喊道。
绝望还没来得及蔓延——
更加剧烈的爆炸声从东西两栋大楼的内部连环爆响！
轰！轰隆隆——！
是自毁程序！
巨大的建筑结构开始分崩离析，承重柱断裂，楼板层层坍塌，燃烧的火焰在空中炸开，如同末日的烟花。
无数碎石断钢如雨点般砸落，将广场上一切来不及移动的东西，包括那些废弃的悬浮车彻底掩埋、砸扁！
烟尘与水汽混合，弥漫成一片窒息的白雾。
一名从楼宇方向逃出的低级研究员一头扎进了他们的包围圈，被钳住了肩膀。
“别杀我！别杀我！”
“说！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夜玫的枪口抵在研究员的额头上，声音冰冷。
“不…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研究员吓得几乎瘫软，语无伦次，“突然就下令撤离了，本来没问题的，但这些变异体不知道怎么被放出来了，还有帮派和不明势力的人在捣乱，好多人都没有撤离成功……”
“撤离？从哪里撤离的？！”冷炎桦逼问。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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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清楚……我们这种级别，只知道有紧急通道，上悬浮车就行……但权限不够……”研究员眼神里充满了真实的恐惧和茫然，不似作伪。
连内部人员也失去了对局面的控制？
一股更深的寒意笼罩了所有人。
“我知道，在那。”乔殊指向东楼侧面的通道口，那是她三番五次尝试，都没有成功进入的地方。
“通道！C通道！”冷炎桦记起侧面那个斜向上的通道标记，那是D909系统早先标记出的三条路线之一，“快！”
“通道是斜向上的，说不定可以被水流托着出去！”夜玫惊喜道。
众人一边躲避着落石和不断上涨的水流，一边向着C通道的方向移动。
但很快，另一个致命的问题浮现了——距离。
C通道的入口在空腔侧壁上方，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下方已被水和废墟填满，靠双腿在不断坍塌和涌入的水流中根本不可能快速到达！
而且，爆炸和某种不明原因的震动让镶嵌在石壁内的发光体掉落，光源四散，空腔内越来越暗。
在黑暗中，他们还能准确找到出口吗？
“水流太大了，不能触底的话，我们没法控制不被冲走。”
夜玫感到有些绝望，她意识到，他们这个速度，就算顺利到达通道口下面，也会被冲走，而且暗流涌动，他们不可能保持浮在水面上，然后顺着通道出去。
“悬浮车！那些车！”一个雇佣兵指着被压在废墟下的车辆残骸喊道。
“没用！都毁了！”另一个绝望地回应。
夜玫看向冷炎桦：“我们没带悬浮车吗？”
冷炎桦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脸色难看至极：“正常情况下都是开来的，但不是坐了他们的列车吗？而且这次任务情报说是地下狭窄通道清剿，主力是步行作战！谁能想到需要长距离机动？新型那种，D909评估我们用不上。”
“车怎么带？”乔殊在一边发问。
他语气带着一丝懊恼：“现在最新技术可以把悬浮车压缩进特种金属球里，需要时激活释放，但造价昂贵，需要评估使用，评估用不上，就没带那套压缩装备！”
金属球？乔殊猛地一愣，瞬间想起她扫荡的那些装备，她一直以为那是某种特殊弹药！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探入怀中，掏出了两枚冰凉沉手的金属球，摊在手心：“是这个吗？”
刹那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手上！
夜玫的眼睛猛地瞪大，冷炎桦刻板的脸上也浮现出极致的惊愕和随之而来的狂喜！
“是！就是它！压缩悬浮载具！你怎么会有？！”夜玫的声音因激动而拔高，几乎破了音。
“从教会顺的！”乔殊迅速将金属球递给冷炎桦和夜玫，他们看起来会使用这东西。
砰砰砰！
冷炎桦和夜玫扭开金属圆球砸在地上。圆球落地瞬间发出轻微的机械运转声，迅速膨胀变形，从浑水中飞出，眨眼间化作一辆流线型、闪烁着幽蓝色微光的悬浮梭车。
“快！上车！”冷炎桦催促，率先坐上驾驶位。
幸存者们以最快速度挤上两辆车。
冷炎桦那辆坐满了他A2的队员，乔殊、秦曌上了夜玫的车，和A6剩下的成员挤在一起，外加那个逃出的低级研究员，被反绑看管在后座。
引擎轰鸣，悬浮车腾空而起，冷炎桦和夜玫的驾驶技术比秦曌和乔殊要好上许多，他们险之又险地避开一块块砸落的巨石，向着C通道疾驰而去！
身后，是不断爆炸崩塌的楼宇、疯狂上涨的浑浊激流，以及在其中嘶吼挣扎的无数变异体构成的图景。
宛若炼狱。
在彻底黑暗前，悬浮车开进了通道，乔殊望向身后的最后一眼，模糊看见有什么蠕动的长条形生物从神像的石壁中破壁而出。
“忒呲呲呲呲——”
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后方响起，乔殊后知后觉地碾了碾手指——
上面的水渍带有熟悉的海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