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朝马皇后递了个“还是你懂道理”的眼神，心里却暗自吐槽。
多谢了啊，您还真是会挑时候插话！
想到这儿，陈安不再理会马皇后，转头继续针对郭老爷。
“你还没你夫人清醒呢！虽然忠于圣上，却有些愚钝。”
“圣上子嗣越多，不孝子孙的概率也就越高，两百年后，百万朱家子孙，有二十万不孝的，就足够掀翻大明了！”
“本官跟你说实话吧，只要分封制度不停，不仅大明会灭，老朱家也会断了香火！”
朱元璋听到这话，彻底按捺不住了。
这话也太过分了，简直是危言耸听！
灭了大明朝还不够，还要让老朱家断后？
他强压着怒火，咬着牙说道。
“陈大人，你这话未免也太夸张了。”
“你都说了，到时候可能有一百万朱家子孙，就算是一百万头猪，也很难赶尽杀绝吧！”
马皇后看着朱元璋，只见他坐在那儿，浑身绷得紧紧的，像一块僵硬的石头。
陈安却又挪了挪椅子，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仿佛随时能给对方一刀。
面对眼神锐利的朱元璋，陈安丝毫不退让，反而摆出一副不把对方说服不罢休的架势。
他严肃又强硬地说道。
“要是全国的官员和百姓都联手追杀他们呢？”
“这……”
朱元璋瞬间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推行的分封制，会让老朱家落到被全民追杀的地步，这得积攒下多大的仇怨啊？
就在朱元璋一脸难以置信的时候，陈安趁热打铁问道。
“郭老爷，圣上给皇子们的俸禄是不是特别高？”
朱元璋点了点头。
“那是当然！都坐上龙椅成了皇帝了，哪能不让自家儿孙享清福？”
“圣上本是佃农出身，连块自己的田地都没有，早年爹娘和兄长全被饿死，他自己也挨过无数顿饿，若不是为了讨口饭活下去，压根不会去当和尚、做乞丐。”
“甭说圣上，就是普通百姓，穷怕了之后富裕起来，也会加倍疼惜儿孙，这本就是人之常情！”
说到这儿，朱元璋不仅觉得自己做得没错，甚至还有点委屈。
要是当了皇帝，连给子孙谋求点福利都做不到，那也太憋屈了。
没等朱元璋多言，陈安接着发问。
“那些非朱家子孙的官员，圣上给他们定的俸禄是不是都不高？”
朱元璋被问得有些不自在，语气带着几分心虚。
“开国功臣有额外奖赏，至于其他人，俸禄确实没给多少。”
陈安当即直言反驳。
“这不就结了！”
“皇子皇孙生在富贵家，无缘帝位便困守封地传宗接代。”
“藩王虽不能离开封地，却在属地权大无边，做了出格的事，也无人敢管，强抢民女更是常事。”
“反观寒门出身的官员，日夜为朱家效力，俸禄却实难养家，皇族不劳而获霸占财富，怎能不遭官民眼红怨恨？”
“这样的情况下，一旦遇上天灾，矛盾必然爆发！”
朱元璋听到这儿，就算再不想接受，也不得不承认陈安说的是对的。
要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不明白，要么是真傻，要么就是故意装糊涂。
他叹了口气。
“陈大人，咱明白了。”
“老朱家要是这么一代代分封下去，大明朝亡国是早晚的事儿，老朱家断子绝孙也只是时间问题！”
陈安看着眼前似乎醒悟过来的郭老爷，有些意外。
他都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了，这位朱元璋的脑残粉居然没发火？
按常理来说，就算是对普通人说他的子孙会败家灭族，对方也得跟他拼命啊！
陈安本来没指望这人能醒悟，还巴不得对方气炸了回京，直接跟朱元璋说“陈大人说大明朝会亡国，老朱家还会断子绝孙”。
这样一来，押送他回京的圣旨，很快就会到了！
只可惜，这郭大人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啊！
想到这儿，陈安也懒得计较了，反正他有能让老朱押送自己回去的绝招。
既然这人还有点悟性，他就顺便通过这人再给朱元璋提两条建议吧！
陈安正暗自盘算，朱元璋突然又开口发问。
“但若不分封王爵，圣上又如何才能迅速将权力集中到中央来呢？”
陈安嘴角扬起一抹笑。
“谁说不分封了？”
“圣上推行的分封制，本身既正确又高明，就眼下的局势而言，这也是必须走的一步棋！”
话音刚落，朱元璋、马皇后和毛骧看他的眼神变得一模一样，满是疑惑。
刚才还说分封制是会让大明朝亡国，让老朱家断后的弊政，现在怎么突然改口了？
没等三人反应过来，陈安站起身，走到门口，望着应天府方向的天空，摆出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继续说道。
“政策要应时而变，没有永远适用的。”
“如今分封制可帮圣上快速掌控地方、强化皇权压过相权，仗着他开国皇帝的威严，在世时能镇住局面！”
“可他一旦离世，分封制就会生乱，祖训管不住活人的野心，诸侯割据造反，亡者无力约束。”
朱元璋紧紧攥着椅子扶手，恨不得把扶手当成陈安，捏个粉碎。
但他现在只能忍着，为了听后面的答案，同时在心里默默给陈安记上一笔“张口闭口说死去的朱元璋之罪”！
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能把人气死的臭小子，说的确实有道理。
就算不想承认也没办法，汉高祖刘邦也留下过祖训，可后来不还是发生了七国之乱吗？
朱元璋陷入沉思之际，陈安接着说道。
“想让分封制不成弊政，唯有两个办法。”
“其一，将问题交由后世皇帝处理，那便是削藩！只是后世皇帝能否削藩成功，还得看机缘！”
朱元璋立刻点头称是。
“咱们的太子殿下贤明又果断，兼具圣上的智谋与皇后的仁厚，堪称二人优点的结合体，在弟弟们眼中，他既是大哥，更如父亲般值得信赖，必然能轻松搞定削藩之事。”
说到这儿，朱元璋惬意地喝了口茶。
在他看来，这事已经万无一失了！
不光他这么想，马皇后和毛骧也觉得毫无问题，纷纷端起茶盏喝茶。
可就在他们刚把茶含在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时候，陈安突然转过身，表情严肃地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道。
“可太子殿下若是比圣上先离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