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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破阵

作者:南水哲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祭坛,是空的。”


    黎戈的话像一块冰,砸在每个人的心头。死寂,比迷雾中更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下来。


    赫连昭立即意识到情况复杂,心中愠怒瞬间褪尽,他抬手掐诀,无形的隔音结界瞬间笼罩了四人,似是不放心,他又给了宫榷一个眼神,宫榷心领神会,又补了几张符箓贴在结界边缘。


    “黎师弟,你还看出什么了吗?”赫连昭问黎戈,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具体情况如何?”


    黎戈的指尖在空气中虚划,漆黑瞳孔深处倒映出整个祭坛的模样:“也没有死亡的气息,痕迹在十几年前就消失了……不对,不完全是消失,他们应当还在祭坛内部。奇怪,有因果线,为何却没有现实存在。”


    “时空罅隙……”黎戈想起什么,脱口而出。


    赫连昭道:“是玄蛇的手段吗?看着不像。”


    “不是。”黎戈沉声道,他望向那寂静得可怕的祭坛,“是祭坛,严格来说,是祭坛外侧的阵法,需要为其提供源泉。启用时,会将最初的契约者的血脉相连者扣押入自造的时空罅隙中,之后抽取这个空间中的力量来维持运转。”


    赫连昭瞬间明白了黎戈的未尽之语。古阵启动需要力量,而天狐族作为守护者,若未被杀,那余下的猜测便是——他们成了维持古阵运转的 “活祭品”。就在此时,黎戈猛地转头,望向祭坛中心那轮如月般的石盘。“在那里。”他低语道,“应该是入口。”


    一瞬间,无数念头在赫连昭脑中飞转。玄蛇叛军何在?这是否是一个引他们入瓮的陷阱?天狐族是真是假?万一这是对方演的一出苦肉计…… 利弊得失,风险权衡,几乎要将他淹没。或许作为少掌门,他理应选择最稳妥的方案——立刻撤离,上报宗门,从长计议。


    可来得及吗……


    赫连昭闭上眼,神识细细感知。在那祭坛冰冷磅礴的能量波动之下,他捕捉到了几丝极其微弱,仿佛风中残烛的气息——那是天狐一族特有的,纯净而孱弱的妖气。


    他们还活着,但快死了。


    赫连昭倏然睁眼,眸中已是一片决然。“黎师弟,你能找到入口,打开它吗?”


    “可以。”黎戈回答得干脆利落,“但我控制入口时,无法分出心力再去查看时空罅隙中的情况。。”


    “我会去处理,届时你不要分身。”赫连昭语气斩钉截铁,之后他看向宫榷,“阿榷,外围警戒。若有异动,不必等我们,立刻带霄儿走。”


    宫榷深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二指夹着符纸,带着赫连霄走远了些。


    黎戈不再多言,行至祭坛中央。他并未像之前破迷雾阵那般“撬石头”,而是将手掌轻轻按在那冰冷的墨玉石面上。长生剑悬浮在他身侧,发出低沉的嗡鸣。以他的手掌为中心,幽银色的光华开始流淌,如同活物般渗入石面的每一道天然纹路。那些纹路逐渐被点亮,构成一个令人目眩的庞大阵图。


    黎戈盯着它,忽然想起自己曾经或许见过这一幕。祭坛母草存活时间很漫长,足够它去目睹关于祭坛的一切。因此,他理应是清楚这个阵法的,可却觉得陌生。间或中,几串突兀的阵法铭文一闪而过,不是古阵原先的印记。


    是谁改动你了吗?


    黎戈默默询问祭坛,可惜他作为草的那一部分离开祭坛太久,祭坛认不出他是谁,并没有回复他。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黎戈叹息后,割破了自己的手指,鲜血滴入阵图之中,随即窜出极为纯净的妖气,泛着浓郁的生机,与黎戈往常惯用的冰冷的力量属性截然不同。此刻,这两股力量却并未排斥,反而在对抗古阵的共同目标下,形成了一种微妙的互补与平衡。


    红与银的光辉交织,阵图越来越亮,祭坛开始发出低沉的震动。石坛中央,那轮“明月”开始扭曲,光线不再稳定,仿佛水面被投入石子,荡漾起一圈圈涟漪。祭坛没有反应,唯有那几株母草忽而暴长,粗长的根茎一路蔓延到黎戈小腿旁,随后触碰到黎戈手上滴落下的鲜血,几息后,舒展叶脉,似是欢迎故人归,随后纷纷抖落自己身上一两片叶子,丢入阵图中央。


    “启!”黎戈低喝一声,将力量催至顶峰。


    “嗡——”


    一声巨响炸开。祭坛中央的空间被硬生生撕开一道裂隙,浓郁到化不开的妖气混合着一种生命本源流逝殆尽的衰败气息,从中汹涌而出。


    透过裂隙,可以看到内部并非什么异度空间,而依旧是祭坛的结构,只是更加古老、斑驳。无数天狐族人现出原型,雪白的皮毛失去了所有光泽,如同冬末的雪,稍稍一碰,就混杂着泥水化个干净。它们的身下延伸出无数细密的银色光丝,与整个祭坛底部连接在一起,如同被蛛网粘附的献祭物,妖力正通过这些光丝被源源不断地抽走。一些修为较弱的狐妖已然气息全无,身体呈现出半透明的瓦解状态。


    哀戚的低鸣在空间中回荡,那是幸存者对于逝去亲友的无望呼唤,声音微弱,却字字泣血。


    黎戈未曾言语,赫连昭也明白此刻轮到他出手。


    斩虹出鞘,目标是连接着天狐族人的银色光丝。赫连昭的刀气缩放自如,精准无误,斩断光丝的同时绝不伤及狐妖分毫。


    随着光丝被大片斩断,狐妖们虚弱地瘫软下来,虽然依旧气息奄奄,但那股被强行抽取生命力的痛苦似乎减轻了。


    但仍有无数遗体静静地陈列着,几只狐狸围在遗体身侧,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尾巴紧紧绕着身体,把头埋入遗体的毛发中,只有零星几只保持冷静亦或者直接奔溃的狐狸在舔舐逝者额头上的毛发,试图为他们最后再梳理一次皮毛。


    白色的狐狸,像是一张雪白的墓布,盖住了死亡。


    祭坛内安安静静,没有嚎啕大哭,没有撕心裂肺的呼喊。一片死寂笼罩着整个旷野,这寂静比任何悲声都更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许久,所有幸存下来的天狐,无论身负重伤与否,都静静地站立着,或垂首,或屈膝跪地。他们脸上混杂着难以消解的悲痛、失去亲人的茫然,以及一种近乎凝固的肃穆。泪水无声地从脸颊滑落,滴落在地上,但他们依旧紧紧抿着嘴,不让一丝啜泣打破这庄严的宁静。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带着深深的悲伤与绝对的敬畏,投向同一个方向——


    在那片高地之上,在残阳如血的背景下,矗立着一个巨大的沉默的身影,风过,拂过他九尾尾尖上的毛发。


    整个族群都在沉默中哀悼,也在沉默中等待。等待那个身影,发出下一个决定族群命运的声音,或是一个前进的方向。终于,祭坛深处,那个被几只体型稍大的白狐紧紧围护在中央的身影,动了一下,化作人形缓缓走出包围圈。


    看得出他本该拥有一头如同月华流泻的银白长发,然,此刻黯淡干枯。面容是无可挑剔的俊美,却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嘴唇因虚弱而泛着青紫。他身着一袭象征妖皇地位的玄色冕服,威仪万千,却显得空荡而沉重,更衬得他形销骨立。更糟糕的是,他用手捂着嘴,不时咳嗽,指缝间隐隐渗出刺目的鲜血。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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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如此,他身侧的威压不减半分,像是一把剑,许是久经风霜而伤痕累累,但它依旧锐利庄严,时刻准备饮血。


    他抬眸,目光穿过混乱的人群,最终落在赫连昭身上,神色复杂:“有劳了,我很高兴我还能活着再见到你,天狐一族不会忘记你们……的恩德,贤侄。”


    赫连昭收刀入鞘,面上重新露出惯有的平淡微笑:“陛下,过誉。危难在前,不说这些。” 妖皇月世,与他母亲赫连明秋算得上是故交,亦是合作多年的盟友,于他而言是名副其实的长辈。何况当初九耀仙灵丹的事,亦有他的默许,才能重新启用那枚丹药。层层关系下,保持尊重是最好的做法。


    月世在月渊的搀扶下,又咳了几声,缓过气平静寒暄道:“令堂,可还安好?”


    “母亲一切安好,有劳陛下挂心。”赫连昭简洁回应,目光扫过周围惨状,眉头紧锁,“陛下,此地不宜久留,玄蛇叛军……”


    月世摆了摆手,气息微弱:“无妨……迷雾阵足以让他们伤亡惨重,一时再难起气候。可惜古阵多年未曾开启,古籍记载太少,我们终归是小觑了启用它需要付出的代价。无论如何,此番,是我天狐一族连累诸位了。” 他话语中带着深深的歉意,应当是指迷雾阵同样也给赫连昭一行人造成巨大困扰。


    话到这份上,哪怕只是看一眼对面天狐族的惨样,赫连昭身后的妖修都说不出半个不字。至于赫连昭本人,短暂思考逻辑后,暂时接受了月世的说法。保留的三分疑虑暂时压在心底,不再多言。


    突然,一个身影有些怯生生地从月世身后探了出来。那是个看起来比赫连昭还要年轻些的男子,同样银发狐耳,容貌与月世有五六分相似,却少了几分威仪,多了几分清澈的稚气与羞涩。只是他面色同月世一般苍白,周身轻飘飘的,像是纸塑的,虚弱到了极点。他便是月世的弟弟,月司。


    月司飞快地瞟了赫连昭一眼,惨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蚋:“小昭,好久不见,关于你母亲,能不能……说得再详细些?我们被困太久,什么都不知道……”


    赫连昭此刻心绪纷乱,又见这个麻烦的老熟人,心头一跳,涵养再好,也不免笑容僵硬一瞬,他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虽然重新恢复笑意,但语气不免带上了几分敷衍:“殿下,详情稍后再说,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您不要再胡闹了。”


    月司被他这不冷不热的态度噎了一下,而月世也意识到不妥,扭头狠狠瞪了一眼月司,冷声道:“闭嘴。半条命都没了还不知轻重。”月司委屈地低下头,不敢再问。


    然而,就在这一片劫后余生、略带悲伤与尴尬的氛围中,黎戈却始终沉默地站在稍远的位置。他的右手,一直紧紧按在长生剑的剑柄上。


    从祭坛裂隙打开的那一刻起,一种难以言喻的不适感就如附骨之疽,缠绕在他的心头。眼前的天狐族惨状真实不虚,月世的虚弱做不得假。


    可为什么?


    为什么他灵魂深处属于祭坛本源的部分,在持续地发出尖锐的啸鸣?为什么他看着月世咳出的鲜血,看着月司低垂的眼眸,看着那些哀悼亡者的天狐,心中翻涌的不是同情,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忌惮与仇视。


    他不知道。


    这股冲动毫无来由,与他此刻的理性认知完全相悖,却如此强烈而真实,几乎要冲破赫连霄平日里对他“不要乱来”的细细叮嘱。


    他只能死死按着剑柄,强行压下这份莫名的杀意。


    到底是谁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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