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得知这些沉重的真相，赫连霄莫名有了点因祸得福的庆幸感。
所以说根骨差也不见得是坏事，像他这种早早认命的家伙听到这个真相就近乎没什么压力。
飞升会死，对赫连霄而言无异于乞儿暴富之后会横死街头，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但走在回去的路上，赫连霄又不放心，扭头偷偷去看黎戈的脸色。
嗯——
差不多，老样子。
那没事了。
黎戈被赫连霄转来转去看个没完没了，叹气后转头直视赫连霄，恰好四目相对：“你又怎么了？”
“我就看看，看看怎么了？”赫连霄道。
“那是另外的价格。”黎戈双臂抱胸，无语道。
结果下一秒赫连霄的手就要往储物戒伸。
黎戈：……
他摁住赫连霄的手，叹气：“住手。”
“一会要一会不要的，你怎么这么善变。”赫连霄嗔怪道。
“我没事，难道你觉得我听了那些话，就会道心破碎吗？”黎戈直接了当，点出赫连霄心中所虑。
赫连霄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可是不能飞升这种大事，对你们这种天才的打击不是会更大吗？你居然那么平静地接受了。我记得你当初不是说想要好好修炼，之后可以扬名立万，得道飞升嘛。”
“你当初点我只是想找些事做，对什么都不在乎。方才我也承认了，我没那么在意飞升一事。”黎戈淡淡道，顺便又指了指耳朵，“你为什么老是只把我的话听一半。”
“那你现在还有什么想做的吗？”赫连霄道。
黎戈道：“说好了，和你一同做出完整的九耀仙灵丹。冰原算数，现在依旧算数。”他垂着眼，认真地看着赫连霄，月光撒在他的眼眸中，裂成细碎的光晕。
反正他也无事可做，如果同面前这人一块行事也不见得是糟糕的事。
“你可真是一个好人!”赫连霄由衷感慨道，一双柳叶眼也亮得惊人，含着最真挚的感激。
黎戈脸色重新变得肃然，面无表情地盯着赫连霄，忽而扭头又开始行走。
赫连霄跟了上去：“嘿，你怎么管自己走了?我难得真心实意地夸你欸!真没在阴阳怪气，你千万不要会错意又生气了。”
“我不是好人。”黎戈郁郁道。
赫连霄一怔，随即了然，觉得黎戈可能是在纠结他的身世血脉，一时想不通自己到底算什么，他拍了拍黎戈的肩道：“别难过，三族混血听着多酷啊。你什么身份都能当，你要是现在不想接受自己是人族身份，那我也可以改口，说你是好魔还是说你是好妖?”
“赫连霄，你还是闭嘴吧。”黎戈道。
得。
赫连霄觉得他和黎戈人两个就不能一直待在一块，不是他让黎戈闭嘴，就是黎戈让他闭嘴，旁人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们是互相把“闭嘴”当成招式丢过来丢过去，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风水轮流转，总要有一个人被“闭嘴”的。
对于这个伟大发现，赫连霄自然不会私藏，嘴一顺就讲给黎戈听。
黎戈什么也没说。
黎戈快步离开了……
赫连昭多年照顾病患已经照顾出心得，各式各样的天灵地宝就往二人嘴里塞，一周后养出两个健健康康的修士来。他一番检查确定无误后，便大手一挥，要求两个人明日一早重新回万仙门求学，自己去，仙梭他出。
临行前一夜，赫连霄自己提着灯敲开了赫连昭的院门，赫连昭给他开门后，赫连霄也不管赫连昭公案上厚厚一叠文书，自己拎了张椅子找个不远不近的地方一屁股坐下，打算等哥哥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再和他聊天。
赫连昭想了想，却把桌上的一份名单拿其他文书盖住，随后也拖了张椅子坐到赫连霄身旁，柔声道：“怎么了。”
赫连霄又看了眼文件，犹豫道：“那些公文。”
“公文批阅通宵也来得及，但你明天就要走了，也不差这一会。”赫连昭笑道。
“哥，你一定要去妖族吗？”赫连霄忧心忡忡。
赫连昭没想到赫连霄是来和他说这事的，眨了眨眼，捏着赫连霄脸道：“怎么？这么关心你哥我啊。”
“妖族多危险……”赫连霄皱眉，“更何况哥哥还要去取他们祭坛上母草，他们会肯吗？万一你受伤怎么办？万一你……”
赫连霄说不下去了。
赫连昭一摆手，道：“月渊一时半会还好不了，更何况你哥我还有一大堆的事务要管。你怎么先替哥担忧上了。”
“你总有一天要走的。”赫连霄叹气，“现在想想我从小到大实在太不听话了，总是任性妄为，等临了回过头的时候，才发现我好像什么都帮不上忙。”
“丹药会自己炼好跑我嘴里吗？”赫连昭反驳道。
赫连霄摇摇头：“那不一样，虽然丹修有丹修的任务，可每次到了这种需要外出冒险的事情，我都不可能进去插一手，你是这样，他也是这样……唉——我要是根骨正常就好了，最起码这个时候就可以闹着要同你一起去，而不是像小时候那样在地上撒泼打滚求你们别去。”
赫连昭道：“霄儿，你怎么管自己开始钻牛角尖了。纵然你根骨正常，可世上哪有让丹修去前锋杀敌的道理，这何异于把玉器当武器去砸人。再说了，你现在才多大?什么年纪就有什么任务，若是什么担子都要给你这批尚在念书的学生挑，那要我们这批百来岁的家伙做什么。”
“早知道我不当丹修了。”赫连霄埋怨道，话一说出口他又开始后悔，抬眼看向赫连昭，生怕赫连昭又来念叨他。
赫连昭却道：“那如果你不做丹修，又想要做什么。”
“没想好。”赫连霄道，“反正比现在虽然有用，但有用不到点子上强。”
“又开始胡说八道了。”赫连昭哑然失笑，“还是说你在得巧卖乖。明明这世上目前独你一人可炼就九耀仙灵丹，如此重任，怎么会没用到点子上呢。你真以为世上随便拉个丹修对着丹方就可以炼丹吗？那雅老祖当初何必对着一帮赫连人摇头叹气，直言我们再活一千年也学不会炼丹。我想，我们天资也不至于差到这个地步，连基础的丹药炼制都碰不得吧。”
“啊呀。难道我就不能又会炼丹又会使刀吗？”赫连霄苦恼道。
赫连昭弹了一下赫连霄的脑袋：“如果真是这样，那兄长得嫉妒死你了。强如当年的赫连双子，也要分工协作，一个使刀，一个炼丹。你若一手执刀一手捧丹，少掌门的位置你来做吧。”
赫连霄知道赫连昭表面调侃实则劝慰，心情好了些，指了指那叠厚厚的公文也玩笑道：“你给我也不要，少掌门日理万机，鞠躬尽瘁，我才不要干。”
赫连昭点头起身，又从公文中抽出两份文件，递给赫连霄道：“你不说这回事我还真差点忘了，别想偷懒，公文一事你也逃不掉的。”
赫连霄瞥见第一份公文上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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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熟悉的文字，以及重建天和宗祭丹司的任务，脸瞬间皱成一团，捂着眼睛当做自己没看见。
赫连昭扯下他的手，言笑晏晏：“别装没看见，这是好事啊。”
“哥，你先前还说你和娘不求我灵巧非凡，卓越过人，只求我平安顺遂的!”赫连霄嚷道。
“客套话，你还真当真了。你若真是个小笨蛋也就算了，既然得了雅老祖的认可，证明你在炼丹一事上的确天资过人，不用白不用。你也别想推脱，自雅老祖后，我们天和宗总是和丹修能人无缘，赫连重建祭丹司重建几千年也没立不起来，母亲在任期掌门时好不容易逮到一个丹修才俊，还是自己亲儿子，是不可能放跑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的。”赫连昭笑意更浓。
“娘舍得累死她亲儿子吗？”赫连霄又道。
“母亲说了，如果把你累死能为她的执权时期添上一笔丰功伟绩，还是很划算的事情。更何况这只是一个计划，等它真正公之于众，那也得许多年后。你要是不乐意，就趁这几年没事多玩玩，还能再轻松几年，别成天惦记旁的压力。”赫连昭无视赫连霄满脸悲意，道，“看完第一份，把另外一份也看了吧。”
“哦。”赫连霄暗想再坏也坏不过火上浇油，可能又是什么琐事，但仔细一看，却发现是一份拜师帖。
“欸?我又不可能留在万仙门，更不可能去别的宗门，哥你怎么突然想到给我找个师尊，现在这种情况，人家能同意吗？别是咱们乘人之危。”赫连霄说着，翻开书帖想要看看上面写的是哪位德高望重的老丹修，结果却在师尊名讳的地方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赫连霄：?
他又低头细看，总算又扒拉出一个人名。
叶枫。
“啊？哥，这不太好吧，我怎么能做叶枫的师尊……”赫连霄下意识推脱，却看见赫连昭面色平静，唯余眼中有淡淡的忧伤，猛然意识到什么，低声道，“所以原本的时间线上，我是……”
他话没有说全，赫连昭知他之意，点点头默认了。
赫连霄攥着这份拜师帖，舌尖苦涩，喃喃道：“我要是早点知道……如果……我都没和她多说几句话。不对，我早该知道的，小枫她当年能入祠堂，还是被我们从兽潮中救下来的，怎么会和我们没关系呢……我……”
赫连昭心中也压着事，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等赫连霄平复心情后才道：“酆天子说了，无论你还记不记得往事，做事须有始有终，既然管过叶枫，便是要一直负责的。”
赫连霄把拜师帖收入怀中，又扭头对赫连昭道：“哥，酆天子祂……”
赫连昭摇头：“我知你想要做什么，但酆天子留下嘱咐后就离开了，是带着叶判一起的。你也不要太担心，我观酆天子对叶判多有偏爱，叶判回去后也不见得是件坏事。亡魂在生界待久了，对她不好。”
咔——
烛火爆明高高蹿起随后又恢复平静。
赫连霄被火光晃了眼，觉得分外干涩，胡乱擦了几下眼，苦笑道：“哥哥，你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我才比叶枫大十几岁，就算是个躯壳也不成，我能教养好她吗？”
“母亲也只比阮师姐大七岁。”赫连昭提醒道。
“不一样。”赫连霄嘟嘟囔囔，“娘当时是亲手斩恶蛟，从它口中夺下还是凡人的阮师姐，先是有了救人恩情，之后拜师前一个元婴，一个凡人，娘指导阮师姐绰绰有余。我现在能教叶枫什么？教她逗猫遛狗还是吃喝玩乐，别到时候把人教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