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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失去的朋友

作者:南水哲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赫连霄越想心里越没底,自己看起来哪有师父样,抓着赫连昭的手道:“哥,那个……叶枫课业上的事情,能不能你代劳啊?”


    赫连昭挑眉,又拧赫连霄的脸道:“怎么又想躲懒了?那可是你的乖乖徒弟,先前抱着她指着我说这个是笨蛋兄长逗她笑的时候,你怎么不嫌累?你这个家伙就要定期给你紧紧皮,不然心不知道又要野去哪里了……”


    “哥!哥哥!饶了我吧!”赫连霄连连求饶,眼看赫连昭又要开始念叨他,头皮一紧,忙道:“我哪里是想偷懒!我养时间最长的还是一只耗子,现在让我养小孩,不光是生活,还有她的修习未来,我哪里会啊!”


    “狡辩。”赫连昭道,“不过我想起来了,你那只……呃,小耗子不是驯化好的灵宠,长得也不稀奇,灰扑扑的,就是最普通的老鼠。”


    赫连霄提醒道∶“哥,是灰绒啦。”


    赫连昭笑笑∶“我都不记得你给它取过的名字了,只记得那天嬷嬷们无意间发现你把它养在自己做的小屋里,尖叫着以为你屋里闹了鼠患,吵着要把它打死。你知道后立刻跑屋里,愣是抱着那只老鼠挨了嬷嬷一扫帚。”


    “等我和母亲还有师姐听闻赶来后,你还在哭,嬷嬷们拿着布偶哄着你,劝你把灰绒交出来,哪有人会养老鼠的。”赫连昭回忆着,眼尾带着一丝怀念,“那个时候你真的很小,个头不大,一手抱着灰绒,一手在那里扑腾扑腾,嘴里嚷着我不要我不要,我就是要养它,你们不许打死它,就算你们都不喜欢,我也要养。”


    赫连昭说得详细,赫连霄却尴尬了,其实他当时何止是闹,后面都跪在赫连明秋面前,大有一副我要同这只老鼠天长地久的模样,甚至脑补倘若娘真的要赶灰绒走,他就偷个家里的碗,和灰绒一起去天桥底下要饭。


    “母亲一贯宠你,再说了只是喜欢一只小耗子而已,也没碍着谁,便让你养了。不过你哥我现在还没想明白,你为什么会格外喜欢灰绒,你之后看见其他老鼠,明明也是讨厌的。”


    赫连霄道∶“灰绒它不一样,当时我一个人趴在院子里玩,恰好遇到一只大老鼠背着一窝小老鼠,那老鼠被我一吓,跑不快就丢了一只最瘦小的。”


    “那只最瘦小的被丢下来后,好像也明白自己要死了,就静静瑟缩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我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又或者我就是爱唱反调,心里觉得都不想要它活,我偏偏要它活。于是我偷偷摸摸把它带回屋子里,用陶泥捏了个小房子,平时拿羊奶去喂。再大些它也通人性,乐意陪我玩,还听得懂指令。一来二去,灰绒和普通老鼠自然不一样。”


    “的确不一样,反正它被你养得很好,我这辈子没见过老鼠可以长那么大,油光水滑的,脖子上还挂长命锁。”赫连昭调侃道,“可惜老鼠寿数有限,它老死那天,我以为你又会哭,但你却很平静,自己找了棵树把它埋在树根处,还立了个小碑。”


    “毕竟我当时只是希望它能平平安安高高兴兴过完一生,最好能气死那群把它抛下的死耗子。至于我,我一开始就知道有那么一天,可它终归是寿终正寝,不是病死也不是被人打死,那我也没什么好遗憾的。”赫连霄手支着脑袋,时隔多年,坦然道。


    “不过哥,你怎么突然和我提到灰绒了。”赫连霄又问道。


    赫连昭揉揉自己弟弟脑袋,再次清晰意识到弟弟早不是小时候软软一团包子,个头仅仅只是比他矮上一线。


    “心有感触,对你幼时的记忆总会翻出来。我思来想去,还是不可否认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你已经长大了,这意味着你可以去做更多你想要去做的事情。但无论是六岁的霄儿,还是现在的赫连霄,都是一个人,虽然有点任性,可一但喜欢上什么或者在意什么,总希望自己能做到最好,就算头破血流都要去做。”赫连昭声音柔和却也坚定,“所以不要推三阻四了,你如果认真去做,总能当好师尊的。”


    赫连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搬出赫连霄童年旧事给他戴高帽,赫连霄听得脑袋晕乎乎的,真被绕了进去,心下产生许多豪情壮志,发誓无论结局如何,他一定能把叶枫教好。


    哪怕只是一具躯壳……


    赫连昭见赫连霄面色激动,低头暗笑,但这抹笑转瞬即逝。


    他起身拍了拍赫连霄的肩膀:“既然要当好师尊,那就先把你的课业学好。我记得你是不是才在万仙门学了不到一个月就回来了?亏了,你明天一早就给我回万仙门好好念书。”


    “哥你老是催着我走算什么?”赫连霄赌气道。


    “怕你觊觎你哥我的位置,”赫连昭面露伤怀,故作深沉道,“权势之争,素来残酷,我也不想如此。”


    赫连霄∶……


    “哥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自己脑子里面的小说忘干净,然后去批点公文缓缓。”他开口道。


    赫连昭捏起赫连霄半边脸∶“你就不能陪我玩上几句台词,又不要你怎么样。和黎师弟混久了,你怎么也变得无趣了?”


    “欸,果然是长大了,不好玩了。”赫连昭接连叹气。


    赫连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哥哥,收了神通吧。就算我也爱看小说,这种尬词我也说不出口。”


    赫连昭嫌弃一哼,随后松开捏赫连霄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离家长大是好事,家里也不可能关你一辈子。你出去走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受委屈想回来的时候就回来,反正我也清醒了,你大可以和小时候一样找哥哥帮你兜底。哥哥和你保证,最多十四年,妖族的事情就可以结束。到时候你就回天和宗,待在母亲和我的身边,我们都会陪着你。你哪儿也不要去。”


    赫连霄心中一暖,还没说什么,赫连昭就把他丢出屋外。


    “行了,暖心话说完了,你也可以走了。别在这里耽误我办事。”赫连昭隔着屋门摆摆手道。


    赫连霄:……


    赫连昭说到做到,第二天天还蒙蒙亮,就催着赫连霄和黎戈离开。


    赫连霄还未发表自己对于天和宗依依不舍的言论,赫连昭掏出一叠账本堵了赫连霄的嘴,吓得他立刻就走。


    出宗一瞬,赫连霄又转头去看赫连昭的身影,没看见,却发现另外一件事。


    “欸?我哥为什么在天和宗外围设了一圈禁制?”赫连霄趴在栏杆上疑惑道,下一秒飞梭加速,吹乱赫连霄的发丝,糊住他的眼。


    赫连霄下意识去拨开自己的头发,却被黎戈揪着领子扯进飞梭内部。


    “你别扯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会掉下去。”赫连霄道。


    黎戈瞥他一眼,面上写着:真的吗?


    嘶——


    好像真掉过一次哦。


    赫连霄吹了声口哨,遮掩自己内心的尴尬,随后又自言自语:“哈哈,也对,最近天和宗上面老是打雷,我哥设个禁制也是出于少掌门的尽职尽责,万一雷劈到花花草草也不好。”


    随后,赫连霄自己找了个蒲团坐下,感慨万千:“真没想到之后居然还是和你一块去万仙门求学。”


    “怎么了。”黎戈垂下眼,语气淡淡。


    “好事啊。”赫连霄笑嘻嘻,“起码你是货真价实的十全根骨拥有者,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要是在你身边待久了,多学一点以后也好去教我的新徒弟啊。”


    黎戈侧过脸:“随便你。”


    “嘿!黎师傅要不要学费?”赫连霄问道。


    黎戈不搭理他。


    赫连霄耸肩,无奈道:“啊呀~某个锯嘴葫芦怎么又锯嘴葫芦了。”


    黎戈转头盯着赫连霄,赫连霄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暗道不好,怎么又把这个家伙惹毛了。


    “只有学费吗?”黎戈开口道。


    赫连霄一怔,脱口而出:“那你还要什么天灵地宝吗?”


    黎戈眉心一跳,扶额似乎压着怒气:“你求学的诚心呢?”


    “啊?”赫连霄不解。


    黎戈却恢复平静,冷笑道:“你如果真要和我一同学习,那就按照我的日常安排来。卯初我练剑你念书,午正方止;午后坐忘修道,十日一休,冬夏不变。你但凡敢偷懒一下……”


    “呃呃呃!”赫连霄惊慌失措,“别说了别说了,我不学了!这时辰表您自个享用吧,我可不敢染指一二。”


    黎戈却要同他杠上一般,阴恻恻道:“晚了,黎师傅只听到某人要在他身旁学习,那以后就按规矩来。”


    “我受不了了!”赫连霄捂头哀嚎,“我才送走一个天天念经的亲哥,你又来这套!你们两个才适合呆一块修炼吧!”


    黎戈嘴角上扬,冷笑弧度不变。


    ……


    “大概如此,不过都是我的猜测,无法证实。”赫连昭站在黎戈面前严肃道,“黎师弟若是不信,就当我在胡言乱语吧。”


    黎戈盯着赫连昭头上疯狂涌动的乌云层,以及要劈不劈的天雷,问道:“少掌门,多谢你的好意。可我不明白,如果我真为天道所弃,保险起见难道不应该对我退避三舍吗?”


    赫连昭淡笑:“我不喜变动,上一世如何,这一世也该如何。叶枫必须是霄儿的徒弟,你也不能变。唯一可惜的是,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应该是谁,但既然叶枫敬你为长辈,我就当你是霄儿这一辈的弟子了。”


    “当然,你若不愿,现在还有机会反悔。”赫连昭平静道,“我只提前告诉你,这艘船上了就不能再下了。”


    “可以。”黎戈对赫连昭眼中的凌厉与审视仍旧保持无所谓的态度,“我没有意见。”


    赫连昭凝视黎戈,面色复杂,许久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明白了。不过年轻人,别总这样板着脸……嗯,其实也不是不可以,要是霄儿在万仙门偷懒,你就这样盯着他看,也不用你多说什么,就帮我看着他。你性子虽稳重,但也不要什么都扛着,有事就和霄儿一块回来。不过最近就算了,天和宗有点乱,我还得再清理一二。”


    ……


    “黎戈,我和你说话呢!你方才不是玩真的吧?我就不打扰你修炼了,你也别废精力来管我行吗?”赫连霄喋喋不休,又打断黎戈的思绪。


    黎戈在心中轻叹。


    哪里不用他多说什么,赫连昭自己都要给这个人念经才能督着他不让他想方设法找到偷懒的捷径。


    “黎戈——你在听我讲话吗?”赫连霄道。


    “没有。”黎戈道。


    赫连霄刷得站起身,指着黎戈道:“我不管,你又不是我哥!凭什么管我,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从这里丢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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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黎戈言简意赅。


    赫连霄捋了袖子:“试试不就知道了。”


    黎戈状若要拿剑柄去敲他脑袋,赫连霄反应飞速,捂了脑袋,闪到一旁,丢给黎戈一个织金小袋:“好汉饶命,看在这个份上,别动手了。”


    黎戈接住:“什么东西。”


    “枣糕。”赫连霄道,“天和宗后山一片枣树,年年结果,我从厨房顺了一些给你,这个甜。”


    黎戈指尖微颤。


    “拿了就不许管我。”赫连霄顺杆往上爬。


    “不行。”


    “哪里不行了?你说啊!不行就把这个还我!”


    “……算了,就这样吧。”


    “什么叫算了!你到底在说什么啊?!黎戈!”


    ……


    确定两个人走远后,赫连昭抱着有些呆愣的小叶枫,把她安顿好后,独自一人走向内门的飞白山。


    他这些天一直在排查那些被污染的躯壳,越查越是心寒。一是为了那些早已逝去的灵魂,而是因为偷偷占据亡者躯壳的脏东西分身实在太多。赫连昭不知道它从何处来,也对他做过什么漠不关心,他只知道一点。


    它可以去死了。


    “宫榷”一群人被围困在天和宗,半步不能出,神情阴郁面带仇恨地盯着赫连昭,异口同声道:“你是什么时候变成大乘期修士的,你明明……”


    “怎么,你也配让我解释。”赫连昭看“宫榷”的眼神晦暗,像是在看一个死人,“鸠占鹊巢,真以为你是他了?”


    “咳咳……你以为我很喜欢用他的壳子吗?病秧子一个,咳咳……真不知道怎么活那么久的,早就该死了……哦,我忘了,他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天道捏出来的空壳而已,少掌门那么在意有什么用。”


    赫连昭闪避朝他刺来的飞剑,抬手摁住一个前来击杀他的弟子的脸,手指一滑,就抓起一团黑雾,朝天甩去,天雷劈下,彻底消除那团黑雾。


    与此同时,“宫榷”表情扭曲,这个滋味他品尝数日,终不得解脱。赫连昭本可以一并消除,但他就不。非要将魂魄分身一只一只揪出来让天雷处死,对“宫榷”身上这只本体而言,不亚于凌迟之苦。


    “赫连昭!”“宫榷”指着天怒吼道,“你怨我占了你朋友的壳子所以要对我赶尽杀绝,那天道做的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区别。祂当初可是直接误导你让你去杀人的。”


    赫连昭面无表情:“天支三号,你真的很聒噪。”


    “宫榷”怔愣片刻,转瞬便意识到赫连昭搜过分身魂魄,显然知道它是谁,也清楚它是七只魂团中的一个,刚想要说什么,就猛然意识到赫连昭站在他面前,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冷汗从天支三号的额头滑落,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看见地上横七竖八倒着的全是躯壳,剩下活着的人因为天道规则,全都木木地站在原地,甚至都不往这里看一眼。


    而他,赫连昭的手已经触碰到这具壳子的额头,前一秒动作轻柔,后一秒残忍一抓,把它硬生生从壳子的识海中扯了出来。


    “轰隆——”


    天雷重重劈下。


    天支三号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恶意横生,冲着赫连昭尖锐叫道:“你这个疯子!你尽管杀,我倒要看看你杀不杀得完。”


    “宫榷去死了,赫连霄也去死了。我猜酆天子给你的名单里面,他的死法不好看吧?你猜他现在是不是我们的同类!”


    赫连昭不为所动,静等那团魂魄被彻底消灭。


    乌云散去,赫连昭怔愣地站在原地,神色麻木。


    “少掌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赫连昭僵硬抬头,恰好看见宫榷浅笑安然,双臂抱胸站在原处,见他似乎神情恍惚,温温柔柔道:“欸,大公子——少掌门——赫连昭,你还好吗?怎么呆在那里傻乎乎的。”


    赫连昭却觉得他怎么也看不清宫榷的模样,光打在宫榷苍白的脸上,散发出刺眼的光,灼痛他的双眼。


    赫连昭眯起眼试图看清宫榷,然嘴边却问道:“我是不是很久很久都没有见过你了?为什么我认不出你?”


    宫榷没有回答。


    赫连昭没有答案。


    长久的沉默后,赫连昭转身离开。


    依然是长长的小道,赫连昭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直到尽头,厚重的墙拦住了他的去路。


    墙上什么也没有。


    赫连昭才如梦初醒般,取出怀中厚厚一叠散发晦暗气息的纸,不再看它一眼,抓在手里,任凭掌心的火舌吞没它们,最后成为灰烬散在风中。


    纸张未燃尽成灰前,分明是一份长长的名单。


    这份名单很长,里头写的人全都和天和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后头有着统一的朱批——已入死界。


    赫连昭把那些人的名字一个个划去。


    只是翻到名单最后,“赫连霄”也在其上,同其他名字不一样,它后面跟着的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存疑,求复审”,再后面的字则是被粗暴涂抹,只能隐约看清几个字的轮廓。


    魂飞魄散。


    许久,赫连昭才抬头盯着天空,喃喃道:“十四年,总归是来得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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