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可以哦。”酆天子转过头,月光打在祂的脸上,面如净水,眼若墨玉,唇边噙着不知是笑意还是悲意的弧度。
这张脸介于清冷与悲悯之间,此刻细长的眼型弯成一轮月,细密睫毛散在眼上,遮不住从中透出来的怜爱。
这就是秦子乐的脸,但又不完全是,因为这张脸上是有情绪的。
黎戈歪着脑袋看着秦子乐,道:“是因为叶枫?”
“一半对一半。”酆天子,不,暂时是秦子乐的女士轻笑,“我一直觉得秦子乐这个身份并没有纰漏,我本以为你更容易猜测我是那些东西的同伙。”
“我从没有那么想过,只是奇怪你究竟是谁。”黎戈道。
秦子乐微微颔首。
黎戈又道:“当年你去内门送符箓,是给叶枫,不,那是她应当还未回到生界,只是给当时的一具躯壳吧。”
“哦,原来是这里暴露的。”秦子乐道。
黎戈面无表情:“叶枫被变回幼童的模样时,周遭符箓遇光即散,我不过匆匆一瞥,无法下定论。但是这次从叶枫身上出现的符箓,铭文尾端笔锋很细,那是你画符时才有的习惯。”
秦子乐鼓励般拍手笑道:“当年测你根骨的人一定是瞎眼的家伙,怎么会得出你是弱根骨的结论。”
黎戈蹙眉,似是叹气,又道:“所以秦子乐究竟存不存在?”
“存在过哦。”秦子乐道,“但她只是曾经的我,酆天子千年一次复生,清除过往记忆因果,入奈河,返生界,走过一遭轮回后再登高台。”
“可惜这一千年出了茬子,我作为秦子乐还没有走完这一生,天道就把生界和死界的联系斩断了,我虽能回死界又能以秦子乐的身份来生界,但也仅此而已。不过这也不算糟,某个小朋友干坏事时,我还能有个身份去逮她。”
“这同我有什么关系。”黎戈道,“你应当知道我当初不愿同赫连霄……”
秦子乐笑而不语。
“我只是不懂你为何要在我同赫连霄的因果中推波助澜。”黎戈换了个说法。
秦子乐道:“没有我,也会有其他的人。”
“您贵为酆天子,其他人在您眼中不过沙粒芥子,连你也阻止不了他们吗?”黎戈道,“若您出手,叶枫也不必跑这一遭,只要我从不认识赫连霄,又谈何生死因果。”
秦子乐还是摇头,轻笑一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她似乎意有所指,但并不想把话说个清楚。
黎戈觉得死界的人也许统一培训过,不然为什么都那么爱打哑谜,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为何话要遮遮掩掩。
“那之后我和他之间,又该如何。”黎戈又问道。
“尽人事,顺其自然吧。”秦子乐道。
说了和没说一样。
黎戈沉默,秦子乐扭头又望向祠堂,风动,惊起一片荷香。
“所有生灵中,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他们赫连人。”秦子乐将手背在身后,突然开口,仍是一副柔和笑面,“傲慢、贪婪、狡诈……上一刻还同你嬉戏打闹,下一刻就能翻脸转身离开,只丢你一个匆匆离去的背影。谁同他们有了关系,都是倒了八辈子霉的苦事。”
“很不幸,我运气不算好。”秦子乐踮起脚尖,原地转圈了一圈,衣裙在空中轻盈飘荡,像是一缕青烟,又像是一层薄雾,“可你跑不掉的。”
她笑着对黎戈说道,转瞬消失在夜色中。
黎戈愣住,又往前走了几步,试图看清酆天子是如何离去,却被满池的莲香扑满怀。
酆天子是彻底离开了。
黎戈站在祂站过的地方,盯着池塘里的净魂莲若有所思。
倒了八辈子霉吗……
“啪——”
一只手重重拍在黎戈肩上,随之而来的是他最熟悉的那个声音:“喂,你半夜三更站人家祠堂边傻愣愣看着,梦游啊!”
黎戈转过身,恰好看见赫连霄挑着眉在上下打量他,看清他眼睛是睁着的以后又道:“行,还不是梦游,别想耍赖。我看见了,你眼睛是睁着的!那你跑这里来是做什么?是不是居心叵测~”
赫连霄语调上扬,净是揶揄之意。
黎戈指了指地,提醒道:“这里方才站着的,是酆天子。”
“啊?什么!”赫连霄往旁边走了一步,转念又觉得酆天子站过他怎么就站不得了,他又不是满世界乱飘的好兄弟,于是他又往回走了一步,“酆天子来我家祠堂干什么?嘶——祂不会是想把雅老祖拘走吧?”
“她打了一堆哑谜就走了,也没做什么。”黎戈平静解释。
“那是祂把你叫过来的?”赫连霄好奇道。
黎戈摇摇头:“我是自己走过来的,恰好遇见。”
那时的黎戈沉默着,思维逐渐模糊,他其实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之前是,现在也是——抛开那本书指引他去做的事情,他心底里有另外一个人在不断呐喊嘶吼。
他再怎么试图去倾听那个人在说什么,都无法听懂他的言语。那个声音像是野火,日夜肆虐焚烧在他心头,搅得他不得安宁。
什么时候开始的?
黎戈记不清了。
他只明白一件事,他并不讨厌那个声音,某种意义上,他选择顺从它,让它接管自己混乱的思绪。
比如方才,他一路走到赫连家的祠堂,又恰好遇到酆天子……
“嚯——那你还真是自己乱跑到我家祠堂里来的!太过分了!”赫连霄笑嘻嘻,随后又想到什么,道,“不对,你之前见过酆天子?你怎么确定大半夜乱逛遇到的陌生人就一定是酆天子?还是说酆天子主动自报家门告诉你的?”
“见到就知道了。”黎戈道。
赫连霄:?
他用一种奇异的眼神上下扫视黎戈,随后试探道:“那你看我是谁?未来有没有幸福美满,笑口常开,万事顺利,荣华富贵,尽享天伦之乐的命数?”
黎戈:……
报应来了。
酆天子是对的。
“欸?”赫连霄注意力换得很快,瞅着池里的净魂莲诧异道,“酆天子管魂魄,怎么还管开花的事情?”
顺着他的话,黎戈这时也发现满池的净魂莲开得更盛了,原先还有几个花骨朵,现在就没有不开的,一股脑全顺着水面漂了过来围着他和赫连霄晃脑袋。
万千柔光交织升腾,氤氲出一层薄纱似的清辉光晕,如梦似幻。
夜晚风还是凉得刺骨,卷起一片怒放的净魂莲,淡粉色的花儿摇曳着,沙沙作响,好似呢喃细语。察觉到无人有前往祠堂的意图,它们没有和上次一样形成台阶,而是缓缓汇聚在一起。
风大了,聚拢在一起的花香似乎愈发馥郁。
赫连霄蹲下来用手戳了戳离自己最近的那朵净魂莲:“你说说,这又是什么意思?往常除了几个长辈的寿辰,也不见你们开那么艳。”
净魂莲还没有成精,不可能说话,最多晃晃自己的枝丫。
赫连霄左看右看,突然又意识到另外一件事。
净魂莲对他友善很正常,怎么还包括他旁边这个人?
他又猛然想起多年前这人进祠堂时还是净魂莲给他搭的水路。
……
那也算吗?
不能吧?
可是看着怎么真算了?
赫连霄脸涨得通红,蹲在地上不敢说话了。
黎戈不解风情,反问道:“所以你来这里做什么?”
赫连霄沉默不说话。
“是我让他先来这里。”赫连昭在二人身后开口道。
黎戈觉得今天赫连家的祠堂真热闹,所有人几乎全在这里相聚了。
“我有些事情需要和雅老祖证实,但一时脱不了身,我便让霄儿先过来等我,没想到你也在这里,真是巧了。”赫连昭温和道,“既然都撞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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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如一起?”
赫连霄面色扭曲,刷得站起身试图挡住兴奋的净魂莲,不敢让赫连昭发现异常。
事实上赫连昭一早就看见了,反倒是从另外一个层面验证了他的想法:管他这辈子是什么情况,既然上辈子是我们家的,那这辈子也算,不是也能是。
赫连霄欲盖弥彰:“哥,你看今天净魂莲开得好不好?真是奇了怪了,我一来它们就这样了。往日也不见得它们这么艳。”
“的确如此,花开难得,可惜现在不是赏花之时。”赫连昭点点头,并不多疑,顺势朝祠堂走去。
净魂莲叶一如既往为赫连昭清出一条道,拿莲叶铺就一条碧绿的小路,直通祠堂的正门。
赫连霄站在他身后踌躇不前,黎戈也跟着不动,赫连昭转头道:“你们两个还站在那里做什么。”
他眯起眼,摩挲刀柄上的穗子。
赫连霄正是心虚时刻,却听赫连昭道:“放心,我不砍你们两个。你们要是实在害怕我可以立天地誓的。”
赫连霄连摇头,咬着后牙槽硬着头皮跟着赫连昭,完全不敢看自己背后也能正常行走在净魂莲叶上的那个人。
祠堂正门一般不开,三人是从祠堂侧门进入内部。
长明灯不死不灭,照亮一整面的牌位,或大或小,都沉默地矗立在原处,永不寂灭。
赫连霄四处张望,却没看见赫连雅的魂魄,就明白他应当又陷入沉睡。只是他不明白,兄长来找雅老祖,叫上他就算了,为什么不介意再多个黎戈。
别说什么一见如故。
他哥这个人,出门旁人问起家中事时,都是胡编乱造一通,一个人一套说辞。别人问了半天,知道的全是半真半假的无用讯息。谁信了谁过错年。
直接把人请到族中重地,这……
算了,哥哥自有他的想法。
夜半祠深,玄色牌位森然林立,唯留中央一点空位。赫连昭不知道赫连霄在暗中腹诽自己,素衣缓带,拾起沉香三支,凝神点燃。
青烟初起时细弱如丝,而后渐渐盘结,竟如游走灵蛇,蜿蜒向那空灵龛位。
“焚香为引,赫连八十四代传人赫连昭惊扰先祖安眠,望先祖雅不弃,为愚者指点迷津。”
三拜之后,赫连昭退后数步,揖礼肃立。烟篆忽凝,光粒点点于赫连雅的牌位浮出,渐次聚拢,汇成一道朦胧人形。
青烟缠绕,如被无形之力托举,白色虚影终是显形,先是默然直立于灵前空位,再用他微微透明的手拨开青烟缓步踱出。
“何事?”
黎戈站在原地看着这个面容全非,模糊一片的虚弱魂魄,歪着脑袋,又有了莫名的熟悉感。他还未来得及探究这种古怪感触从何而来,一旁的赫连霄摁了摁他脑袋,传音道:“我知道那不是你祖宗,但你也不能老是盯着他看吧!太失礼了!”
二人的小动作被魂魄发现,赫连雅扭头辨识到是赫连霄的气息后,对赫连昭道:“你弟弟这个笨蛋又遇到不懂的炼丹操作了?”
赫连昭摇头,随后才反应过来赫连雅具体说了什么,一噎,还想解释几句,却见赫连霄默默又往后退了几步,都快躲到黎戈背后去了,神色紧张,整个人绷在那里碎碎叨。
“别考我别考我别考我……”
黎戈离得近,也听见了。
“雅老祖,是我愚钝有疑前来叨唠您,与霄儿无关。”赫连昭见赫连霄一脸大事不妙的样子,及时解了围。
赫连雅轻哼一声,又道:“笨蛋的哥哥也是笨蛋,有问题很正常,说吧,到底有什么想要问的。”
赫连昭眉心一跳,面上一派从容,只是手上死攥着穗子上的珠子。
他还未开口,赫连雅又注意到黎戈:“等等,那边那个笨蛋又是谁?我不记得赫连家添新人了。”
赫连昭,黎戈:……
也行,众生平等,众生皆是笨蛋,也不算厚此薄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