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你突然提老黄历干什么。”赫连霄反应过来,目光略带迟疑。
“没什么,突然想起来举例子罢了。”黎戈垂下眼,气息淡淡,似是在闭目养神。
“这个例子没意思,更何况还是秘境的事。”赫连霄语气低沉,“那段时间倒霉死了。”
“虽然出了秘境也没碰到过什么好事,反倒显得那个荒郊野岭没那么可憎。唉,算了算了,差不了多少的。”赫连霄随后又补充道,像是想起什么,问道:“黎戈,秘境前的我是怎么样的?呃……我是说有没有和赫连敏一样奇怪的地方。”
他本想回忆秘境前的好日子聊以慰藉,结果还是老样子,是记得事但心里空落落的,像是雾里看花,其中各种事端都没甚滋味。记忆不像是真的,唯独情是真的。纵使他再怎么对过去犯迷糊,对母亲,对赫连昭,还有天和宗上下都是真真切切爱着的,花花草草,哪里有他不熟悉的事物。
越是如此,他越是害怕,念着赫连敏口中那个“天支七号”,甚至不敢细想自己到底是谁,但渴求真相的心还是压过恐惧,左右他是不清楚过去的事,但黎戈作为当事人……甚至还是受害者,总应该记得什么吧。
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由得还是有点愧疚。
“也就那样。”黎戈道。
赫连霄不免失望。
“非要说有什么异样。”黎戈突然想起那双空洞诡异的眼,“像死人。”
赫连霄以为黎戈在奚落他,正是心虚的时候,没成想黎戈又说道:“那个时候,你身上泛着死气,现在想来也不是寻常人那种呆板克制。”
黎戈沉默片刻,说道:“你还记得当初影月狐的事情吗?”
“记得。”
“你有点像那几个灵尸傀。”
!
一石激起千层浪,赫连霄倍感惊悚之意,原本只是想要问点线索出来,结果成了灵异鬼怪之谈,怎么好端端的,又和尸傀扯上关系了?
但转念一想,赫连敏口中的“天支七号”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名,赫连霄细细一想,眼前突然出现这样一个画面——黎戈站在那里,一群人围在他四周,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应有尽有,各不相同,只是都不约而同地盯着黎戈看,等待系在自己四肢处丝线尽头的操控者的命令。
……
赫连霄第一次痛恨自己的联想能力。
随后他灵光一现,压下心里的恐惧,有了个主意:“左右你我之间修改命途时需要四处走动,尸傀一类外貌虽与常人无异,但内里是空的,最多只有一点点残魂碎片。到时候我们偷偷找寻一二,万一真可以找出几个线索出来。”
“那只是猜测,你为何如此笃定。”黎戈道。
“只是先这么打算着嘛。”赫连霄稍稍动了动压麻的胳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想一出是一出,要是你还没习惯,我也没有什么办法。行了,先不聊这个了,我想得头都疼了。”
“说起来,等事情都了结了,你打算做什么。”赫连霄说着,打了个哈欠,连着赶路还要御寒,他体内灵力所剩不多,经络里的丹毒也不是吃素的善茬。多种因素下,他头疼的厉害,也不知道是困还是晕。
小小的雪屋,就窝着那么一团银白团子,间或着上下轻微耸动,冒出一点儿热气。
“我不知道。”黎戈在静谧的屋子中说道,伴随着一声叹息,湮灭在外界的风雪声中。
“那你又打算做什么。”黎戈话题一转,突然反问。
“当然是做回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喽,不然我还能干什么。”赫连霄不假思索回答道。
黎戈想说的话噎在喉间,半天想不出接话。
这人张嘴噎死人的本事不减反增,威力远胜三年。
赫连霄瞧见黎戈这幅无语凝噎的模样,轻笑一声道∶“怎么了,人各有所志,我就乐意做个不思进取的纨绔。再说了,什么人该干什么事,你这种天才好好修炼将来或许还能飞升当神仙,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辈子再怎么用天灵地宝堆修为,最多也只能到元婴。既然如此,瞎折腾做什么,还不如躺床上看几本话本子。”
他话说得云淡风轻,全然没有揭露自己痛楚的失魂落魄,只有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无限向往。
随着说话声音越来越轻,他似乎又昏睡过去。黎戈这人奇怪得很,赫连霄每次一靠近他就犯困,只想眼睛一闭找个地方睡觉去。
但这次他其实没有睡着,过了很久,才轻声道∶“如果非要说想做什么,大概只有帮你把命格改好一些。对不起三个字太轻,没有用,错了就是错了,总要付出代价。”
冬季的风雪没完没了,尤其是后半夜的,风刮走雪峰的骨,磨碎了给雪原贴上一层厚厚的皮。面对自己犯下的罪,它选择最虚伪的哭嚎,试图用哀戚的声音去遮掩自己的罪恶。
哭声太吵,居然直接灌进赫连霄的梦里。
赫连霄被吵得皱起眉,想捂住耳朵,但手臂酸到发疼,甚至到了麻木的地步。随便一动就牵扯到里面的骨头吱嘎作响,好似下一秒就要因为不堪重负从身体上脱落。他无奈抬头,却看见尸山血海。
母亲,哥哥,还包括天和宗的师兄弟姐妹……他们死寂的脸朝着赫连霄,不甘心的眼里透着担忧,直直得看着他,想要倾诉最后的遗言。
来不及悲痛,赫连霄不受控制地朝天怒吼。
他喊得撕心裂肺,但不知为何,他本人却听不清一个字,只有喉间的血腥味一点点清晰起来。
最后一刻,他居然举起手中的东西,朝天边砍去。跳跃的前一秒,他感觉自己的袖子似乎被谁扯了一下,那人没有拉住。赫连霄转头看去,看不清是谁,只看见自己手里握着的,是一把染着斑斑血迹的刀,因为作战时间太长,连刀尖都断了。
我什么时候可以握刀了,赫连霄有些迷茫。
之后的片段变得支离破碎,赫连霄试图眯起眼分辨那些画面,却看见“自己”死在血泊中。
赫连霄死了,那我又是谁?
“啊——”赫连霄惨叫一声,惊醒了,天已大亮,光从树枝缝隙里透出来,温和地洒在大氅上,这才是现实。
惊魂未定的赫连霄扭头去看身侧的人,却看见黎戈一夜似乎没睡,又在擦他的剑,察觉他醒来,才不紧不慢地把剑归鞘。
“你今日起得还算早。”他抬眼看了眼赫连霄,语气寡淡的毫无感情。
梦里残留的情绪还在,连喉间血腥味都快模拟出来了,赫连霄咳了两声,也不说话,像个呆鹅直挺挺坐在原地。
黎戈意识到不对,刚想扶额抑制面对赫连霄难免的头疼,想了想,还是放下手,双臂抱胸,冷声道:“你又怎么了?”
赫连霄用手抵着下巴:“没事,单纯做了噩梦。那梦怪真的,我还以为我真死了。”
“不是,你凑过来干什么?”赫连霄见黎戈沉着脸突然靠过来,下意识整个人往后躲。
黎戈完全确定赫连霄没中什么七杀阵后,又重新坐了回去。
“噩梦罢了。”他垂眸道,“做不得真,又有何惧。”
赫连霄反驳:“就你胆子大,我看这全是你的错。”
“怎么又成了我的错?”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万一是因为我成日看见你在我眼前晃,潜意识里还怕你所以半夜梦到书里的结局了。你说,这算不算你的错。”赫连霄笑道,边收拾临时床铺边调侃。
他说过了也没放在心上,本以为黎戈听了也只赏他一个白眼,再阴阳一句“胆小”就完了。
没成想黎戈却生气了:“赫连霄!你为什么老是把死不死,杀不杀这种话挂在嘴边。你……算了。”
赫连霄:“啊?”
黎戈冷哼一声,怒气未消,垂眼不去看赫连霄。
赫连霄挠挠头,感觉自己貌似说错话,转念一下便可以把这个“貌似”去了,可到底哪里错了?难道黎戈是觉得他在冤他,硬把他和书里那个主角扯上关系?天地良心,他没那个意思,只是自嘲自己胆子小罢了。算了算了,眼下也不是斗嘴的时间,办正事要紧。赫连霄虽不自诩君子,但也不乐意做小人,可是该怎么道歉?
赫连霄又挠了挠头,觉得言语上的道歉未免有些轻飘飘,思考片刻,刷地掏出好些他收集的珠宝,一股脑地全塞黎戈怀里。
黎戈差点被宝石璀璨的光芒闪瞎眼,没忍住抬头蹙起眉,赫连霄却以为他还在生气,又添了个百纳袋,脸上露出有些讨好局促的笑:“呐,之前说好的七百灵石忘了给你,再补你一些,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不得不说,生的好就是有用,赫连霄二十几岁,有张亲娘给的斯文白净的俊脸,认真道歉的时候眼眨着微微仰视看着道歉方,带着少年气的真诚,很难让人讨厌。
黎戈眉头舒展,脸还是板着,用赫连霄丢给他的百纳袋将怀里这些七零八落的珠宝收了进去,然后把袋子塞回赫连霄的手上:“我不需要这些。”
说着,黎戈站起身:“既然你起来了,我便和你说清楚一些事。在你醒之前,我又算了一卦,最近的九叶寒霄花就在附近,洞口或许是被碎石挡住了。所以你想在这里找,还是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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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几天到别处可能有洞口的地方找?”
不知道是不是赫连霄的错觉,他老觉得黎戈在避免自己触碰他的手,乍一听见黎戈的问题,思考片刻:“就在此处找吧,去别处不知道又要走到何年何月,而且没准还会节外生枝。”
话音刚落,赫连霄猝不及防又被黎戈塞了之前那只手炉在怀里,黎戈出了雪屋,丢下一句话;“把你自己的手炉看好。”
赫连霄拿不定黎戈的想法,生怕多说一句就踩雷,点头后让黎戈离开后,他才没忍住又咳了几声,还是觉得嗓子眼里有点若隐若现的铁锈味,往塞了塞了块饴糖压住味,随后也跟着出雪屋,眨了下眼,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黎戈将长生剑作为阵眼,剑鞘为笔,在偌大一片地上画出阵来,添上最后一笔,他缓步走到阵法中心,又将长生剑向下压入一寸,画在雪地上的痕迹散发出淡淡的金光,随后这一大片的巨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尘末,被寒风一吹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避尘阵,不过你是不是改了几笔,用来清理的尘似乎大了些。”赫连霄将饴糖嚼碎咽下,调侃道。
黎戈挽了个剑花,收了剑,缓缓说道:“实用。”
“你会的还挺多,当初入门的评定弟子为什么会把你归到杂役弟子里去。”赫连霄虽看黎戈不顺眼,但还是得承认把他归到杂役弟子里是件暴殄天物的事,“当时给你评定资质的是哪位蠢才?”
“我是五灵根,能入您的天和宗已是荣幸之至,怎么还有其他奢望。”黎戈道。
赫连霄气得失笑:“少来,你这个人傲得很,我就没见你低过头。没准你还嘲笑过天和宗上下有眼无珠,认不出十全根骨。”
黎戈:“你知道了?”
赫连霄:“先不要说我已经看了那本书,现在是带着答案来找问题。你有十全根骨本身也不是难看出的事情,门门通样样行,是绝世天才还是带有十全根骨的绝世天才,你自己选吧。”
黎戈想了下书中人人不识“黎戈”本事,看见一个五灵根就奚落,之后经历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现站自己面前的人是十全根骨后嘴脸极大的转变。
……
他也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很难看出来的事情。
所幸赫连霄没太纠结这种事,最后归结为负责人脑子不行而结束,注意力都集中在找洞口,他眼睛尖,很快就发现一条极其深的裂缝,指着它说道:“我看见了,在那里!”
裂缝的口子很窄,仅仅允许通过一个成年男子,黎戈不动声色地扫了眼赫连霄还苍白着的脸色,扭头说道:“分工。你去收拾雪屋,我去摘花。”
赫连霄刚想说那是我要的花,我自己去就行了,黎戈看出他想,没什么感情地补了一句:“向来如此,不许推脱磨蹭。”说完,他纵身跃下裂缝。
赫连霄伸出的手还停在半空,左右想了会才反应过来那个“向来”是什么意思。之前在秘境里的大部分情况,都是黎戈提着剑去清理闯入他们领地的妖兽,过了很久才浑身血淋淋地回来,都是妖兽的,很少有他自己的血。
那个时候的黎戈往往一回来就默不作声地倒在床榻上,手里还死死攥着自己的剑。处理那些血脚印的活自然落赫连霄头上。赫连霄看着他的背影,可以感受到这个家伙已经到了灵力枯竭的地步,他停下手里掐得清净诀。
缓缓走进黎戈。
攥紧拳头隔着空气往黎戈头上挥了几拳。
“君子不会趁人之危,算你走运。”赫连霄翻着白眼小声嘀咕。
他说着,胡乱洗了几个灵果,摆在黎戈床头,思考明天怎么把自己的储物戒要回来,当然,是为了找揍黎戈的工具,绝对不是找伤药。
反正黎戈嘴硬,这个人结丹后要面对的妖兽明明多了数十倍,连赫连霄都要捏着鼻子尽可能自己单独去处理采集捕猎的事情,谁让妖兽有时候会莫名其妙追着黎戈撕咬,数量之多,看得赫连霄头皮发麻,黎戈身上自然也不可能不挂彩,但他就是拒绝赫连霄递过去的丹药。
不知为何,他总是对服丹药有点抗拒,可以自己硬抗的情况下绝不会靠丹药治愈,问他原因,最多丢下一句:“是药三分毒。”
丹修赫连霄表示这种人最好只有黎戈一个,不然天底下的丹修都得喝西北风。
哎,赫连霄叹气,明明已经刻意避免回想秘境的事情,但稍微回忆,才发觉那近两年的记忆格外清晰。走马灯地放到最后,满是遗憾。为什么偏偏要插一段魇欲蛇,本来可以好好道别的两个临时搭档,变得分崩离析,朋友不是朋友,仇人不是仇人,途留一地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