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黎，单字戈，师兄直接唤我全名即可。这一趟任务我走运，确实多得几株九叶寒霄花。倘若师兄需要，拿去便是。不过这里人多眼杂，还请师兄借一步说话。”
宫傕点头同意，二人闪身到了一处无人之地。
原本围在一起人又慢慢散去。
黎戈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躺着的正是九叶寒霄花。
黎戈本打算将剩余的九叶寒霄花和灵兽皮毛拿去死当，能卖多少算多少。现在宫傕上门讨要，他给便是：“旁的报酬就不必了，在下想请师兄帮个小忙。”
宫傕：“需要我去做什么？”
“说来惭愧，我被某些麻烦缠住了。所以烦请师兄派人遮掩一下我的行程登记，也不必修改登记处，只是旁的人问起，替我搪塞一二即可。”
宫家虽然比不得赫连家，好歹也算极域海边说得上话的修仙世家，如果只是打点一二去帮他这个小角色隐瞒行踪，这不算难。
宫傕没有惊异黎戈为什么提出这种古怪的要求，面不改色地应下。
“那黎戈就谢过师兄了。”黎戈道。
下一秒宫傕递过来块牌子：“你若之后还有什么需要的，就带着这块牌子来飞白山，我大概率会在那里。即使我不在，也自会有人替我传话。”
黎戈再次道谢，接下牌子结束了交谈。
不再理会逐渐失去表情的宫傕，黎戈转身离开，出了天和宗前往山脚下的城镇。
天和宗治理能力不错，管辖区的人生活安宁富裕，城镇里修士凡人混居，其中为了方便往来交易，便设了几条街来专门做买卖。
比起宗门内部，这里更加繁荣，多出许多烟火气。
黎戈无暇欣赏往来人文风情，匆匆赶到专门的修士当铺，取出在冰原得到的战利品堆在地上，请人鉴定以后给个价钱。
九叶寒霄花不必说，光是哪些个皮毛妖丹就占了三分之一的当铺门店，当铺账房先生就来了三四个，又是指挥伙计搬运入库，又是把手上的算盘打出火星子，忙乎了快两个时辰才清点完全部东西，给了黎戈一张收据单。
又多了百来块的上品灵石进账，黎戈总算摇身一变，从入不敷出到颇有积蓄。他掂了一下钱袋，又在回天和宗前买了一堆品质上乘的符纸和朱砂。
“你今天怎么来了？往日还要我亲自跑你办差事的地方去堵你。”秦子乐笑容弧度不变，问道。
“无事，只是最近出任务得了报酬，补上前几年欠你灵符的酬劳。”黎戈说得小声，更像自言自语。
他低头把秦子乐桌上的符纸朱砂全换了成新的，秦子乐无知无觉，还是笑着：“我就知道你是最优秀的。”
“当年测你根骨的人一定是瞎眼的家伙，怎么会得出你是弱根骨的结论。”
“依我看，你比那些个心高气傲的内门弟子都强。”
“哪天有空你和我一块去嘲笑招收弟子的负责人，问问他们那身不识人才的本事是怎么练出来的。”
黎戈没再说话，轻轻点点头，算是回应这段他听过上百次的对话，将最后一沓符纸小心压在镇纸下面。
他站起身，看着一桌摆放齐整的东西，确认这些够秦子乐用两三个月。
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应该都需要闭关修炼。
“秦师姐，告辞。”
秦子乐没有抬头和黎戈告别，她仅仅是蘸取一抹朱砂，又在符纸上添了一笔……
黎戈能当穷鬼不是没有理由的，短短两个月，他就已经把灵石花了只剩下几块下品灵石。
这期间丰厚的报酬算上灵鹤送过来的月俸——十块上品灵石，对外门杂役弟子来说够挥霍好久了。
可黎戈体内比常人多出个十全根骨。
十全根骨赋予灵石最根本纯粹的用法，修炼时在身旁摆上一圈灵石然后疯狂汲取灵石中的灵力，眼睛一睁一闭，近三百块灵石统统成了灰。绕是这样，黎戈体内的根骨还是不满，叫嚣着需要更多灵力。
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黎戈又不是灵脉，变不出灵石。
他只能停止打坐，将屋内的灰全部清除干净后抖抖衣袍，打算再去接点任务。
也就这个时候，他会向往一下书里的黎戈。那个黎戈一朝入了魔，还能仗着魔族的血脉汲取魔气来供养十全根骨。死生池这种连魔族都闻风丧胆的魔气池子，对黎戈来说是修炼圣地。后期十全根骨缺灵力的时候，书中主角泡死生池里把魔气在体内转换成灵力就行了。
着实方便。
说来天和宗也是倒霉，那么多人偏偏挑中黎戈这个潜在魔族预备役。假如书里的赫连家提前知道真相，没准还没等黎戈来报复，就已经吐血升天了……
略微感受一□□内修为的变化，已经达到金丹中期的信息才勉强擦干黎戈一夜变回穷光蛋时心里滴下来的血。
他重新来到任务栏前，这会再没有之前那个狂撒钱的好任务，所以他就随便抛色子挑了一个击杀妖兽的任务，结果一看报酬差点噎住——才五块下品灵石。但选都选了，权当去消磨时光。
这次的妖兽是影月狐，夜间出没时灵力暴增，成年影月狐可以达到筑基期中期的修为，它们的嗅觉极其灵敏，修士稍有喘气就会暴露行踪。因此黎戈打算去秦子乐那里问问有没有藏息符能给自己几张。
多半应该是有的，秦子乐功底扎实，没有什么灵符是她画不出来的。
每次黎戈去问她要符纸，秦子乐就会从身旁那一沓画好的灵符中准确无误地拿出黎戈需要的灵符，随后又低头不再去搭理黎戈。
黎戈虽然不清楚秦子乐到底会不会去花钱，还是选择在她桌子放上自己一半的月俸作为答谢。
这次本应该也差不多，拿完灵符，放钱走人。
但黎戈刚一走到藏书阁角落，就闻到非常熟悉的暗香，清冽幽冷。
通常来说，这种特殊的香只会使修士灵台清净，提升对天地灵气的感悟。然而黎戈闻到这个味，眉心一跳，扶额叹气，蹙着眉觉得自己头又开始痛起来。
果不其然。
他很快就瞥见那个熟悉的不速之客蹲坐在秦子乐不远处睡着了。
大抵是感受到黎戈的视线，赫连霄猛然惊醒，抬起头刚好和黎戈四目相对。
……
“那个，呃——我不是故意来找你的，不是，我有意来找……呸。”赫连霄万分尴尬，支支吾吾，“反正我有事，但不是来找事的。”
“嗯。”黎戈双臂抱胸，神色平淡。
赫连霄十分不安，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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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道：“你能不能不要只会说嗯，太瘆人了。”
“哦。”
“也不要只有一个字，你多说点会怎么样。”
“多事。”
“你是活的吗？”赫连霄脸色白了又白，就差跳起来。
“不是。”黎戈故意道，没分赫连霄一个眼神，坐下来向秦子乐讨要藏息符。
一时之间，狭小的空间有了慷慨大方的她，面无表情的他，还有一个快要碎成一地的他。
赫连霄就看着黎戈同秦子乐“正常交谈”，回想起自己大半个月至今浑身解数都没让秦子乐看自己一眼，就差崩溃地冲上前晃黎戈肩膀。
你为什么对这种奇怪的人还有这种奇怪的对话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你别也是个不正常的啊！
还没等他有动作，黎戈把藏息符收好，终于走到赫连霄面前略弯下腰，眼里浮动着诡谲的光，不过大半都被半阖的眼睑遮盖：“三个月，你终于发现问题了。”
他身量高，这个姿势直接投下一片阴影笼罩住赫连霄。
赫连霄却是松了口气。
总算给他找到目前还算正常的人了。
天知道他在进行一夜翻来覆去再三确认的谈话后，才生无可恋地接受他哥哥没在开玩笑，真的只会说那几句话，要不然就是嗯。
赫连霄又哭喊着大半夜去敲亲娘的门。
赫连明秋刚一开门，他就冲进去跪在赫连明秋身侧，抱着自己的亲娘眼泪汪汪，还没等他完诉苦，就发现自己的亲娘也只会重复那几句话。
“娘！哥哥中邪了，你快去救救他。”
“霄儿，最近开心吗？有没有好好修炼。”
“娘，你别管我了行不行，现在是我修不修炼的问题吗？是大哥啊，大哥啊！”
“你兄长要是管你修炼的事，你就好好听你哥哥的话，不要偷懒。娘有空回去看你。”
“娘！现在是兄长，我亲哥，你亲儿子出事啊！”赫连霄站起身，疯狂晃他娘的手，直接往门外拉。
“霄儿，最近开心吗？有没有好好修炼。”赫连明秋还是笑着，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
赫连霄：“娘，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
赫连明秋：“你兄长要是管你修炼的事，你就好好听你哥哥的话，不要偷懒。娘有空回去看你。”
……
赫连霄松开母亲的手，怔怔地看着赫连明秋。
他从小敬仰孺慕的天和宗掌门，赫连家家主，母亲，此刻就站在原地，机械地说着反复的话。
脸上一片湿冷，赫连霄没有动手去擦，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大片的云滑过天上的月亮，屋内点着灯，可赫连霄还是觉得母亲的脸在一点点模糊，慢慢融进夜色。
他的母亲是在哭？还是在笑，亦或是往日那副平静威严的神情，赫连霄渴望这是一场噩梦，只有梦中他才会看不清至亲的样貌。
突然，月色穿透了云层，直直从云母窗中坠入被分割成碎片，有些溅在赫连明秋的脸上。
赫连霄终于看清楚了。
赫连明秋只有一张麻木的脸，一直横在他面前的窗户纸被撕得粉碎，逼他看清楚残酷的真相。
赫连霄的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