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照捧在手里的糕点盘,被越千仞夺走放回桌案;他遮挡面容的衣袖,也被越千仞轻轻拨开。
越千仞取出贴身的手帕,先擦去褚照嘴角的糕点屑,将手帕折叠两下后,再仔细擦拭他的眼角,把一道道泪痕都一并拭去。
他边擦,褚照还边垂死挣扎地抬手遮挡着,倒是哭腔没再隐忍,抽抽噎噎地:“别、别看了,哭得好丑……”
声音不如先前那般凶,可却无端显得更可怜。
越千仞没忍住又笑了,索性一把将褚照从腋下托起,不等他反应,直接把他抱到桌案上坐稳。
椅子没有拉开,不顺手。
不过,也是因为,从前褚照个头小,心情不好也是躲在自己书房椅子下哭,越千仞就经常这样,把他抱到书桌上,和小毛球一样的小少年平视,认真地为他疏导、讲道理。
到底成为习惯了。
以前褚照坐在桌案上,还要仰头看他,现在都能平视了。
却比年少时更知羞,用手心牢牢捂住脸颊和眼睛。
越千仞无奈地开口:“不丑。这点事,伤心什么?”
“我不是伤心!”褚照瓮声瓮气地开口,还硬是要做出咬牙切齿的气势来,“我是生气!是被气的!”
……被气哭了不是更好笑了吗?
越千仞努力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安慰他:“何须和言官置气,叔父都未动怒。”
褚照气得一甩袖子,终于还是露出通红的鼻尖,和一双又湿漉漉的眼睛。
“我给叔父准备的惊喜!都被他们说出来了!他们还反对!”
他越说越激动,越千仞又取出另一张手帕,更细致地给褚照擦拭湿润的眼窝,还有被汗水或泪水浸湿的碎发,一直擦拭到褚照的下颌,隔着手帕感觉到褚照激动得喉结都在剧烈滚动。
越千仞只道:“他们反对也奈何不了。再说,这惊喜是给谁的,难道不是谁的意见更重要吗?”
褚照一怔,怒气也似乎随着这话消散。
他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抬眼与越千仞对视,好像意识到自己刚吼得太大声,他不好意思地放低了声音:“那……叔父喜欢吗?”
越千仞失笑回答:“自然喜欢。”
这话立刻就把褚照哄好了,只剩下小声地叽里咕噜:“也不知道他们如何得知的,我明明让工部把兴造之处都围起来,没那么容易混入……肯定是有人泄密了。”
越千仞闻言,还当真顿了顿,思忖了下说:“叔父会去查明。”
如果是从工部透露的消息,必然也会知道引入支流是褚照亲自下令的,弹劾根本做不得数。
那必然是从其他方面得知了。
而且,当时戴文远站出来弹劾时,朝上是明显有对此知晓的人。
——这仅仅是戴文远一人行为,提前透露给相熟同僚,还是此事背后有人操作?
若是后者,那真该彻查一番了。
褚照叹了口气,说:“让许相去查吧,要不叔父自己查弹劾自己的御史,朝中又该议论是非了。”
越千仞挑眉:“陛下还知道这些弯弯绕绕了?”
褚照腮帮子都鼓起来了:“朕也没那么愚钝!”说完,他语气里又带着委屈和不平,“朝中官都是觉得叔父会篡位,才如此恶意揣测……太过分了!”
越千仞本就不在乎这些,甚至觉得有时候看那些朝臣猜测自己,又被路过的自己吓到,还挺让人恶趣味的。
不过,别人对他在意,心情终归是不一样的。
他轻笑一声,说:“陛下也知道,这些官员之所以生气,正是因为对陛下忠心耿耿,不必因此置气。若其中有人怀有异心,还正好能看出来,所以,误会就随他们误会罢。”
褚照自然也是知晓。
从几年前起,朝中就隐隐传出此类风声,他当时怒极,叔父却不让他出面制止,也只是时不时限制了下,没让风波扩大。
后面慢慢才知道越千仞如此放任流言的原因。
虽然能理解,可对方是他敬爱的叔父,更是他心生倾慕之人,褚照还是忍不住:“他们抹黑叔父,我替叔父委屈。”
越千仞拿了糕点递到他嘴边,褚照一边忿忿不平,一边却仍乖乖地一口咬下,津津有味地嚼起来。
越千仞又给他擦了眼角,这下终于把那断断续续的泪水擦拭干了。
“有陛下这份心,旁人怎么想,也不重要了。”
他说话可当真如同一个忠心耿耿的重臣。
可褚照抬头望向越千仞,却不由地想到,往常这样交心的言论,他不会在叔父面前自称为朕,叔父也不会一口一个陛下,而是叫他“照儿”。
不知怎么,他脑海里冒出个念头,问:“照儿根本不想当皇帝,如果把这皇位给叔父,叔父要不要?”
这话若是和朝中任何一个臣子说,哪怕是老丞相,估计也要惊吓得连忙跪下叩首,直道自己没有篡逆之心。
褚照有时候觉得,他叔父根本不畏惧皇权天威,甚至不把这些当一回事。
果然,越千仞霎时表情空白一瞬,紧接着却是如临大敌的抗拒:“陛下这是恩将仇报!”
哪有人觉得当天子也算是一种报复?
褚照忍不住哈哈大笑,“果然只有叔父视这皇位如同洪水猛兽!”
越千仞无奈,瞧褚照当真没有下一秒就退位撒手不干的念头,才松了口气,“没当皇帝,叔父都已日理万机,真当皇帝,又该如何?你来当这摄政王?”
果不其然,立刻让褚照如同捣蒜地摇头,表达自己强烈的拒绝。
越千仞忍不住:“陛下当给叔父分担些烦恼才是。”
褚照小声嘟哝:“我已经会照着叔父说的自己批奏章,照儿已经很努力了!”
他声量压低,也说得理直气壮,甚至还又有些鼓气。
卖萌可耻。
但越千仞还是纵容应和着说:“是是是,陛下已经为微臣分担许多忧虑了。”
他应答着,又喂了褚照一口糕点。
褚照却只咬了一小口就摇头,直言:“腻了,不想吃了。”
他是天子,这点任性算不得什么。
越千仞便把糕点放下。
褚照又接着说:“数着日子,揽月楼又该卖荷花糕了。”
那是京中知名酒楼,只有夏季特供的糕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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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千仞瞧他心情已经转好,更是听懂了其中的暗示,自然顺着回答:“这就差人买去。”
褚照心满意足,笑得露出尖尖的小虎牙。
*
越千仞没有过问褚照,为何给他新王府最大的规制,引入玉带涧支流又是出于什么考量。
知晓了褚照的心意,还拿这些明知故问的事情害彼此窘迫也没必要。
他只当做不知,反正辅政多年,功劳苦劳皆是他,受此恩馈,也能心安理得。
而惊喜既已被拆穿,褚照也不藏着掖着了,经常出入工部甚至工所现场,比起“天子受凛王胁迫不得以赠府”,更像是陛下自己迫不及待工竣之时。
越千仞哭笑不得,也猜到了一点褚照的心思——朝中重臣觉得他们之间尔虞我诈,褚照便要表现出对他毫无猜忌。
越千仞则是暗中查了下戴文远一事。
结果发现是有一行人,在弹劾前两日饮酒,席上有人说起这事,之后戴文远身为监察御史,便起了弹劾之心。
当时喝得上头,是谁说的竟也一概不知。
越千仞越发觉得像是有人在暗中谋划什么,避免打草惊蛇,他没有立即问询,而是将当时席上的官员都留意起来。
公务处理完,他随口一问身边的主事:“天子今日胃口尚好?”
那日吃到荷花糕,还高兴地要与他共享,但这两日不知是否苦夏,宫中便一直传出少年天子食不下咽的消息来,据说御膳房费尽心思,褚照也吃得极少。
越千仞想起来,在菱川县那日,褚照也是食欲不振,只是大夫诊不出异常,之后又好转了。
此次却连着两日,不知是不是有何问题,明日还要早朝……
主事连忙说:“圣上今早喝了半碗粥,就出宫去了新府修建工所了。”
越千仞下意识望了眼窗外的艳阳高照,忍不住开口:“胡闹!也就是仗着选址出宫两步就到,当初就不该让他选在这么近的地方!”
他自然敢这么说,属官却不敢妄议,只能低着头假装没听到。
越千仞平复了下心情,才吩咐:“这会都这么热了,派人去看看陛下回宫了没,没有的话我亲自去抓!”
主事只能回答:“遵、遵命……”
他刚走出半步,公府的小吏突然小跑过来,差点撞到。
“作甚这么匆忙!”
小吏连声道歉:“下官有急事要禀告太尉大人!”
越千仞已经听到了这骚动,从自己办公的厅中走出,“何事?”
小吏急忙开口:“太尉大人!圣上在您新王府的兴造之处,发现有人埋了半个仿造玉玺,像……像栽赃陷害。圣上龙颜大怒,动气晕过去了!”
主事忍不住开口:“那必是栽赃!殿下这些日子都没去过工所!”
越千仞则是注意着后半句,脸色一变,追问:“陛下人现在何处?”
小吏战战兢兢:“宫人刚抬回昭阳殿,小的速来汇报。”
他话音还未落下,越千仞已经快步走向公府大门。
此时越千仞脑海里的念头又变成:幸亏新府邸选址距离皇宫近,才能及时送褚照回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