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六月好时节,江南水乡尤为如此。
越千仞一路快马加鞭,不消几日便抵达扬州。
与此同时,从驿站而来的信鸽,也一日日在传递京中的消息。凛王虽人不在京城,但所掌握的信息网足以叫他知晓一切动向。
一类信鸽传递的都是朝堂之上的消息——他不在的时候,老丞相和褚照商议做什么决策,各部又有任何举动……诸如此类,通常都是有什么异动,部下属官才会写进其中传递。
不过,越千仞离开的时间不长,出行又是临时起意,此时看来京中还是一片平静,没有风波。
另一类信鸽传递的消息则显得事无巨细,把小皇帝每日行程都全然记录下来,详细到褚照一天叮嘱御膳房做三轮甜点之类。
又吃这么多甜食!
越千仞想着修书一封寄回去提醒他别太放肆,想想又作罢,只觉得这样当家长的肯定很讨人嫌。
如果行程顺利,左右不过半个月时间,回去再说。
早上信鸽传来的信件甚至写了,褚照前日和老丞相等重臣在明政堂议事,已读乱回的政务水平差点把老丞相气得驾鹤西去。
越千仞直乐。
总算不是只有他一个人需要忍受这小子的折磨了。
平日总有他在旁边救场,褚照凡是听不懂的就眼神示意和他求助,也该让这帮老臣见识下小皇帝的杀伤力了。
只不过,这信还写道,这三日以来,唯一真正由褚照下达的命令,就是从自己小金库拨款催促工部,尽快开工修建新凛王府。
新王府的位置,褚照年初就挑选好了——毗邻皇宫,距离京中繁华的商业街也不远,是去年改建城区空下来的。
天子定下了,没人敢开口争抢。
只是修建图纸他总不满,催着工部给了八百个方案,那阵子越千仞都怀疑,褚照是不是看工部尚书不顺眼,故意折腾。
此时想到这些,越千仞都有些沉默。
只最终也只能神色复杂地折好密信,凑到烛火边烧掉。
尚未知晓褚照对他怀有的心思时,他只会欣慰小皇帝都知道尽孝关怀他了。
可现在都知道了,就越想越不对劲。
往好处想,起码褚照没把新凛王府往后宫里建——应该没有吧?褚照应该不至于趁他不在,做这么离谱的事情吧?
希望老丞相能管好褚照就是了。
信鸽送到的书信皆已一一过目又销毁,越千仞也收拾好心情,吩咐属下:“今日我们就到临泽郡,先去会会当地郡守。”
他话音刚落,又有人在门口传唤:“王爷,京中传来急信。”
越千仞顿住,“急信?给本王看看。”
信笺拆开展平,言简意赅:“陛下今早决意,留许相在京中处理政务,已微服私访前往扬州。”
越千仞:“……”
看来,老丞相管不住褚照。
他情不自禁地按住太阳穴,只能苦中作乐地想,此时此刻,老丞相必然是比自己气得更厉害的。
而自己嘛……
该说他居然一点也不意外吗?
*
“丞相大人忠心耿耿,虽然有些迂腐,但这几日经过朕的考察,寻常政务处理起来不在话下,代理国事几日,出不了纰漏的。”
褚照坐在马车上,托着下巴和来福说。
来福苦着脸:“陛下,来福不懂什么政事,只知道这样出行,您太危险了……”
褚照瞪他一眼,反驳:“哪有什么危险?你看这马车周围一圈的保镖,还有多少天枢卫在暗中保护,出不了事的——朕还嫌这人马众多,哪有微服私访的样子!”
来福连说:“已经削减至最少,不可再少了!”
褚照探头去看车外,只是官道上前前后后都是望不到尽头的路,瞧着也无趣,他把脑袋缩回来,又开始琢磨别的。
“朕微服私访,定然要做个假身份。这一车的人马,瞧着也不像穷苦人家,不如就伪装成土财主少爷好了。”
他换了一身颜色活泼的青衫,还如同风流才子一般,拿了把折扇在练习着帅气地开合。
来福自然回答:“全凭陛下旨意。”
褚照瞪他,“叫朕少爷——哦不是,叫本公子少爷!”
来福从善如流:“少爷。”
褚照心情好得如郊游,还得多亏叔父不在京城,要不他可玩不了微服私访这么有意思的事情。
于是也编上瘾了,对来福说:“从今日起,本公子就姓赵,家中行三,告诉其他人,此次出行,与他人说起主人,便说是赵三郎。”
来福连忙应声:“小的记住了。”
褚照折扇一收,思忖道:“你也当取个化名,既然本公子是土财主家的少爷,你这个当小厮的,就叫‘来财’吧!”
来福:“……”
他苦巴着脸,也只能在褚照的注视下点头应声:“来财全听少爷的。”
褚照乐不可支,又想着给其他随行的宫人侍卫分别取不同的化名,也不知道这种事到底有何趣味。
不过。
扬州还要好久的车程,他和叔父已经四五天没见面了,等他到扬州,该不会叔父都准备离去了吧?
……还好没有。
云泽郡乃是扬州治下最大的郡,自然也是最为富饶。
此地素来物产丰富,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盛世,本地居民也尤为富庶。
郡太守段大人任职五年,在云泽郡广受好评,甚至两年前述职时,云泽郡的百姓联名上书,祈求段大人连任。
此次听闻京中盛名的凛王前来巡察,郡中也不见百姓诉苦伸冤,皆对太守大人褒赞不止。
褚照一路走来,抵达云泽郡这日,恰好听闻太守宴请凛王,就在郡上最闻名的摘星楼。
此时摘星楼已经被府兵里外三层围住,今日自然是清场,不接待其他客人。
但太守在郡内名声极好,府兵之外,又围了不少百姓,不怕被驱逐,看热闹地想瞧一瞧凛王殿下和太守大人。
摘星楼对面的客栈,临窗的房间都被卖出高价,于是褚照直接在这高价上又翻了两倍,好几间房转手到他。
此时他也和百姓一样,趴在窗口看热闹。
来福忍不住问:“少爷都到云泽郡了,何不去找凛王殿下?这客栈环境实在是……”
褚照敲了他的脑门一下,“谁说我是来找他的?”
来福“唉哟”一声,心里头不敢吱声,心说陛下这目的都写脸上了,怎么还嘴硬?
他自然是不敢多问的。
而褚照一门心思盯着摘星楼外看,远远地终于瞧见轿子靠近。
靠前的轿子先在门口停下,眼见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扣住帘子往旁边一拨,一个年轻俊朗,面容严肃的男子便走下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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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客栈二楼是吃饭的地方,此时栏杆边也是围了许多人。
晟朝民风大胆,寻常百姓女子出门不受拘束,此时甚至有不少女子凭栏张望,顿时掐着嗓子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这是凛王殿下吗?”“凛王竟然如此年轻!”“听闻凛王迟迟未娶,还以为其貌不扬又性情可怖,没想到如此俊俏!”
“若是能嫁予殿下多好……”“凛王殿下此行扬州,说不定也是为了寻一门亲事……”
褚照订的房就在三楼。
江南女子不是素来以婉约闻名,怎么今个见到叔父,一个比一个奔放?他在三楼都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是因为她们只远远看一眼罢了。
褚照在心里愤愤地想,若是近距离直面叔父,要么被叔父脸侧的伤疤惊吓到,要么被叔父的眼神威慑惊惧。
据说叔父曾斥哭过主动示好的女子,这些女子嘴上说着,不过是叶公好龙罢了!
褚照又想到自己对叔父的心意,倘若叔父知道他那点悖逆的心思,不知会比斥责那些女子严厉多少倍。
他心头一阵发怵,却又莫名地生出一丝隐秘的期待。
正心乱时,听到二楼女子的声音更响,褚照抬头看去,摘星楼前的人似乎被这边的喧哗惊扰,视线竟往这边扫来。
“!”
他做贼心虚一般,几乎是遵循本能地往下一缩,躲到窗棂下面,后背贴着墙才松口气,心口却还在砰砰乱跳。
来福以为出了什么变故,紧张地要往外望,被褚照一把拽住往下扯:“蹲下!”
许久才平复心跳。
来福还让他去找叔父……
开玩笑!
叔父见他撂担子直接跑扬州来,不得气得打他屁股?
他哪敢露脸!
*
越千仞刚下轿,就忍不住眉头一蹙。
云泽郡太守弄出这般前呼后拥、百姓围观的阵仗,在他眼里,浮夸得惹人生厌。
简直像刻意演出来给他看的一样。
后方的轿子停下,段太守也同样下轿,堆着笑就走上前来寒暄。
越千仞只板着脸,语气平淡地三两回复。
正准备一同进入酒楼,旁边亲随悄然近前,低声说:“殿下,有密信传来。”
越千仞略一颔首,对郡太守道:“失陪。”
随后侧身走到避开人群的地方,才示意亲随道来。
那亲信才开口:“陛下今日已到云泽郡,此刻正入住于摘星楼对面的四海居。”
越千仞顿了下,他下意识地想要抬头去找是附近哪家客栈,却又生生忍住这莫名的冲动。
他没开口,只是保持惯有的沉着脸,跟陪的郡尉是他的人,立刻忍不住开口:“王爷奉命巡察,陛下竟还要跟来监视……对您也太不信任了。”
“放肆!”
越千仞的声音霎时冷了下去,眼神里也只有令人胆寒的威严。
郡尉膝盖一软,差点当场跪下,脸色都一片煞白。
越千仞冷冷收回目光,不在多言,心里却五味杂陈。
他总不能告诉手下的人,那笨蛋哪里是来监视他,分明是……惦记着他,才赶过来的。
此时竟已近在咫尺,指不定现在就躲在哪偷看他。
他是该责备,还是只觉得无奈,为何听到这消息,心底却有种怪异的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