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艳词的张先生曾经教过,若是遇上不知如何解决的问题,那就演一出戏。红尘男女谁不是戏台子上的戏子?到哪又不是戏台子?
不过是你方唱罢我登场,见多了也就会唱,会演了,说不准还会自己写了。
“如何?”非春闭着眼在禁闭室问道。
“什么如何?”聂青懒得搭理她。
“演得如何?”她仰头眨着眼睛期待着看着聂青。
聂青冷哼一声:“搞不懂你在折腾什么”
非春闭眼自得起来:“他们官府的人安插一个王五这样的眼线抓了我们的人,就不许我安插一个忠心不二的内应?”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聂青的喉头愈发紧,想说的话思来想去最终咽了下去。她欲言又止,最后也没说出口,锁了禁闭室,隔着密不透风的墙,看不见叶非春的脸才问出口:“你又怎知他忠心不二?”
因为他是柳清白,是北院里的柳二,是她的二公子,是为她起名,教她识文断字,想带着她看见更广阔天地的二公子。
“就像殷姑娘无条件信任你一样。”也不知聂青是否听见。
聂青不知道非春在谋划什么,只是听到紫烟的名字,心里头总是泛酸,她语气软上几分问道:“紫烟……她还是不一样的……”
“于你而言,紫烟自然与众不同。而与我而言,二公子也是不一样的。”
叶非春语毕,只觉得时间陷入漫长的寂静,也不知道聂青是不是走了?
良久后,门外才传来声响:“救出英华可有把握?”
“有。”
这不是没由来的把握,那把钥匙是非春给清白的,贺兰烛也是她安排的,她与聂青吵得刀剑相向闹的满山皆知也是她演的。她赌柳清白的良心未泯,赌他对自己的情深义重,赌她在柳清白心中的分量抵过他的仕途。
很显然非春认为自己赌对了,因为英华很快就回来了。
在一片氤氲雾气之中,英华双手捧着一个木匣子从一片混沌苍茫之中踉踉跄跄向明月寨走来,那匣子里装着王五的项上人头。
“这是柳清白的投名状?”贺兰烛看了一眼木匣子只觉得倒吸一口凉气,嫌端着晦气就赶紧埋了。边埋着心里还嘀咕,“鸟尽弓藏,您怨柳清白可别怨我”
英华端着人头走了一路,只觉得心惊肉跳心里发怵。她是学医的,倒不是害怕那些断指残骸,经此一遭也算是见了生死,只觉得官兵只手遮天随随便便就能把她绑了,又随随便便将她放了。从山下到山上这一路她往日是走惯了的,这一回却觉得无比沉重,心中悲凉入目皆是凋零苍凉之色。
原是入了秋。她如此安慰自己。
至于王五,他是活该。那白面小生根本不是王五的对手,是王家娘子亲自砍下王五的头颅。那血是温热的,溅在她脸上,王五媳妇的眼泪却是凉的,落在她掌心泛起的不是怜悯而是激起一身热血那样激动。
“可有受伤?”聂青将英华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确认身上并无不妥这才安心,“英华妹妹受苦了。”
只见英华始终低头,扭捏着扣着衣袖一角,嘴角扯了扯像要说些什么。
“有话说?”
“她哪是药仙姑,分明是尊泥菩萨!”贺兰烛在一旁倚着门框冷嘲热讽。以他对英华的了解,怕是想要再去救那王五媳妇。
“那王家娘子怀有身孕,人品贵重。在地窖里,几次三番都是王家娘子帮忙,不然……我怕是再也回不了明月寨了。”英华眼角带泪,攥着聂青的衣袖道,“英华有个不情之请……”
聂青没有说话,别有深意地看了贺兰烛一眼。还真是被他说中,明明自身难保却又非得生了个慈悲之心。
聂青犹豫再三,现下先安抚了英华再说,她回道:“你先休息,给我点时间我们想个两全之策。”
英华听见聂青答应这才安心离去。她反应迟钝,走到门口才恍然大悟如今明月寨的处境,心生内疚缓缓回头,一脸愧色嗫嚅着开口:“其实大当家你可以拒绝我的。”
聂青笑着摇摇头让她将心放进肚子里,既然她答应就一定会办到。她不是要自立山头,她只是想为了紫烟创造一个她喜欢的、安心的环境。
“我瞧着不止一尊泥菩萨,明月寨都是神仙,连香火都不必供奉便能有求必应。”贺兰烛坐在一旁揶揄着聂青,见聂青也不搭理他,他也识趣儿地走了。
他是三教九流里爬出来的,只知道让自己如何活的更好,可不愿做那尊泥菩萨。至于明月寨能存活多久,有一天过一天得了。
“你知道聂青为什么建明月寨,何苦计较这些呢?她又不是真的占山为王。”非春被贺兰烛接出了禁闭室,听他抱怨了一路。
关于明月寨,没有人比她们更清楚是如何来的。
“可是殷姑娘的信已许久没来了,我只是觉得应该向前看。”
非春看了贺兰烛一眼深深叹了一口气,她又何尝不知道,紫烟姐姐的信已经许久未来了,如今的世道凶多吉少。可没有人比她更能理解此时此刻的聂青。
“走!陪我抓几只野鸡!”
“野鸡?不如抓几只散养的土鸡,还肥些。”贺兰烛嫌弃这山里野鸡肉少骨头多,柴得塞牙。
“你不懂,聂青就爱吃山里野鸡,我这是要赔罪去。”
说起聂青,她本是山中一猎户,某日偶然遇上雪灾被困在风雪之中。她曾以为自己会死在那场雪灾之中,忽然间如释重负静静窝在雪堆里,等着黑白无常带她去地府。她是孤儿,是兄嫂拉扯她长大,可她的故乡并未善待她。
仅仅为了两件山货,她的兄嫂死在通义侯家中家丁的乱棍之下。她投告无门,从此孑然一身。
她该做什么?复仇么?她连通义侯的府邸往哪走都分不清。
聂青躺在雪堆里,又冷又沉压得她喘不过气,或许这就是她为自己的懦弱与胆小受到应得的报应。
远远的,在一片苍茫茫白雪之中,一个紫色的身影在风雪中摇曳着向她走来。
“是山里的神女么?”这是她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句话。
再醒来时,屋子里已经生了火,暖烘烘熏得她头晕,炉子上还煨了鸡汤,是山里野鸡炖的。
“聂东的妹妹?”紫衣仙女背对着她烤着火,轻声问着。
“嗯。你是谁?”
“我是天仙阁的,我姓殷,你叫我紫烟就好了。”
殷紫烟端着鸡汤回过头,聂青在升腾的热气之中看见的是一张出尘绝艳的脸。她脸微微泛红,也不知道是热气熏得还是羞的。
“你安心歇下,这间屋子是我平时上山采香草休息用的。待风雪停了我们再下山。”
“好。”聂青晕晕乎乎地喝了鸡汤点了头,略微烫嘴的鸡汤混着嘴唇上那层薄而冰冷的寒气一股一股顺着喉咙暖进肠胃之中。
在聂青眼里,殷紫烟是山里的神女,她看着鸡汤上浮着的倒影晃晃悠悠,心里也随之荡漾起来。
自此之后天仙阁殷家多了一位贴身侍卫,是从山上捡回来的。
“这野鸡如何?”非春亲自炖了汤赔罪,她也不会别的,能想到的也就这些。
聂青瞥了一眼,就笑出了声,算是和解了。
“以后少霍霍这野鸡了,骨头多肉又柴,难吃。”
“但是野鸡炖汤鲜美呀!”非春托着脸笑着看着聂青,眨巴着眼睛撒娇道,“还气么?”
“哪敢跟你多置气?”聂青喝了几口汤,又笑了起来,“我只是担心英华,也担心你鬼迷心窍做了错的选择。”
聂青顿了顿又说:“毕竟谁也不会拒绝一个起死回生的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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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人。”
起死回生的珍重之人么?
非春沉默着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眼眶湿润。
“紫烟姐姐的信……?”
聂青没等她话落地就给她也盛了一碗汤:“你自己也喝点吧。”
这世道不好,来信的时间间隔越久越让聂青心里不安,即使答案人尽皆知,她也坚信只是来信的车马太慢。
通义侯的信来的比殷紫烟快,沈居安已经收到了新的指令。
“你什么时候投靠的通义侯?”柳清白站在门外沉声问道。
“你误会了。”沈居安没有被发现的惊慌,而是自顾自将信烧了,他无所谓柳清白信不信,即使上报给朝廷他也并不害怕。
现下的朝廷就是空壳一个。空有名头,毫无实权,他沈居安是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投靠通义侯也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你知道我曾经有个小厮被通义侯害死的吧?”
“一个下人罢了,死了就再换个好用的。”沈居安拍了拍柳清白的肩膀,用手指了指上头,“不好用就换,换个好用的。”
沈居安走出了晦暗的屋子,他自认为走向了一条康庄大道,可如今这世道谁又说的准呢?
梨园里今儿唱的是《桃花扇》,戏台子简陋,唱戏的穿的也朴素。正唱到一半,沈居安就带人围了梨园。
那班主是个年轻人,姓袁,赶紧出来给沈大人打个照面。
沈居安收了掂了掂荷包里的碎银收进了怀里,但人却没撤,眼珠子狡黠地扫视了周围一圈说道:“听人举报说你这窝藏叛军?”
袁班主立刻跪下来求着沈大人饶命,说自己胆小如鼠哪敢窝藏叛军。
“那就都卸了妆给我瞧瞧。”沈居安往台下一坐,瞧着台上花花绿绿一片,谁知是不是藏在这油彩之中?
说起来通义侯信中提到的是魏家人,也并未说那苟延残喘之辈姓甚名谁?仅凭借这么个线索他就能查到这梨园,通义侯自然赏识,想必今后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那风城魏千户与燕峡关的冯征是昔日同窗,拜了把子的兄弟。冯家与侯爷作对多年,那魏家不识相的也搅和在一道,也不怪侯爷赶尽杀绝。
茶碗的碗盖刮了一圈浮沫,再抬眼,一个个素面朝天的戏子已列成一排站在面前。
都是些年岁不大的少年,瘦得皮包骨头。
“都在这了?”
袁班主点点头。
沈居安扫了一圈,他要找的人不在里头。可刚刚戏台上那个“李香君”也不在里头。
“你们都唱几句。”
小戏子们都照做唱着,不出沈居安所料,刚刚那戏台子上的“李香君”就是不在里头。他耳朵尖,瞒不了他。
“人呢?”
官兵已经带刀杀进梨园,利刃架在袁班主脖子上。
“都在这了。”袁班主毕恭毕敬解释着。他面色如常,镇定得有些不像普通老百姓。
“除了袁班主,那就都杀了吧。”沈居安怕脏了官服,抖了抖袍子便大步走出梨园,走远些也脏不了他的耳朵。
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这是他交给通义侯的投名状。
柳清白站在对街茶楼俯视着整个梨园,静观种种变故却什么也做不了。看着漫天大火将一条街都燃成灰烬,沈居安早就变了,变得他心里发怵,与这样的人会对明月寨做什么呢?
他瞧见袁班主带着姑娘从漫天大火中跑了。众目睽睽之下他跑不了太远,后头尾随着几个官兵,那必然是沈居安的人,那姑娘是魏家相关之人。
柳清白不便出面,将自己隐藏在烛火照不亮的地方,沉声说道:“这些事情只能劳烦你了。”
藏在黑暗之中的女人穿着斗篷遮着脸,回应道:“柳公子不必客气,本就是我应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