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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定乾坤

作者:南枝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朝廷的邸报传到绵山县时,郁悦、郁祯、齐盛在霞光苑的石桌上温习功课。青云书院寒衣节后有小考,郁祯身为两世人在功课上也得努努力才能出成绩。


    郁祯、郁悦还算好的成绩中上,齐盛每次都是倒数。


    这次小考不同以往,若是考不好恐怕不能结业,又要再学上一年。齐盛这次卯足劲要将自己的小考成绩提升,起码要从倒数提升到中下。


    但他这人一碰书就犯困,为了鞭策自己,他跑到郁宅温习功课,一人孤军奋战比不过三人团结合作。


    郁玮走近霞光苑时,听到朗朗读书声:“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便知这三人为了小考正在奋发图强。


    郁玮站在月洞门下轻咳一声,三人的视线从书本移到门口站立的那人。他今日心情似乎很是愉悦。自祠堂罚跪之后,郁严信就禁了郁玮的足,连书院也不给去,整日呆在他那间苑子,也甚少来霞光苑。


    因他往日总是板着张脸,今日却他满脸笑意,连眉毛都往上提,齐盛甚是困惑:“表兄这是收到哪家姑娘的情书了?笑得一脸不值钱的样子。”


    郁祯和郁悦噗嗤一声失笑。


    郁玮被齐盛这样调侃一番,脸上的笑意一顿,斜眼瞥看他说:“我可不像你那般招蜂引蝶。”


    他继续走向郁祯、郁悦:“你们还未听说吧,丛将军领两千精锐夜袭江陵首府。西北军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江陵。”


    郁祯听完愣了愣,怎么会先攻下江陵?前世西北军的攻城路线并非如此。


    前世西北军从北进攻京都,拿下开封府,顺应帝出逃至南方,导致南北割据一段时日。丛屹刚登基时政权极不稳定,靠拉拢世家勉强维持。


    在南北夹攻之下,前世南方旧朝势力割据的情形或许不复存在。重来一世,丛屹的手段、计策越发干脆利落、高瞻远瞩。


    “这是大好事呀!可哥哥在宅中关闭思过,怎么得知这消息。”郁悦好奇地问道。


    “我人非自由,但耳目清明。”郁玮只是被限制外出,但是外面的消息还是能传进郁宅。


    “确实是大好事!应当饮酒庆祝一番。”齐盛嗖地站起来,一把攀上郁玮的肩头。两兄弟亲密无间,毕竟在支持西北军这件事上他们可是同路人。


    齐盛又看向郁祯,见她沉思不语,反问道:“祯妹妹在想什么?”


    被齐盛点到,郁祯抬眼看向几人,将心中疑思说出:“如此我便明白,丛将军为何走水路运粮。恐怕运粮只是幌子,实际运的是两千精锐。这段时日我发现城中的流民少了许多,只当是流民又去了别处。如今细细想来,那两千精锐当初是混作流民入的蜀地吧。”


    郁祯早在城外施粥时候就发现,流民中有部分人,看着衣衫破烂,精神头却十足,双眼敏锐地观察四周环境。寻常流民长时间风餐露宿,双眼尽显疲态,焉有如此神态。当时只觉怪异却未深究其缘由。


    她没想到混入流民的西北军足足有两千人,这也就是为何要用十条船运一万八千石粮食,一艘商船运载量约莫是两千石,若一艘商船载一千八百石,再加两百军士。这船的吃水深度丝毫不会引起怀疑。


    郁玮被郁祯这样一说,也是瞬间领悟过来,原来借粮是为智取江陵!


    秋去冬来,时光在繁忙中消逝,将近小年,绵山县迎来一场小雪。


    蜀地的雪下不大,薄薄的一片盖在屋瓦上,吝啬得很。下雪的时间也是很隐蔽,只等人入睡后才愿意下,像未出闺阁的姑娘,娇羞得不愿示人。


    郁祯晨起推窗,瞧见那玉兰树枝头上盖着一层薄白,似姑娘家的白面衣遮羞。郁祯深吸一口气,窗外头的寒冷涌入鼻腔,她闻到雪渗入泥土的清冽香味。


    蓝俏抱着盆热水进入室内。黄莺在小年之前已经出嫁,蓝俏接管了黄莺的一切事务。


    她见郁祯穿着单薄中衣站在窗台下,道:“姑娘穿得单薄,小心风寒。”说完便上前拿起郁祯的兔毛蜀锦披风给她披上。


    郁祯扭头看向她,眼眉含笑地说:“这场雪下的真及时。”


    蓝俏有些困惑,下雪还有及不及时的说法?


    瑞雪兆丰年,快到年末蜀地也未曾下过雪,因而粮商恐来年继续大旱便会高价屯粮。而今日下雪,粮商们预计来年粮食丰收,便不会再高价屯粮,因此小年之前的粮价是最高位,而裕丰正巧赶在下雪之前将齐家南属仓库里的八千石粮食散了出去,这八千石稻米几乎是以购入价的四倍成交卖出。


    除夕刚过,西北军节度使林恒便领军南下夺取京都。顺义帝是在逃亡的路上收到林恒进攻京都的消息。


    顺义帝早就做了逃亡的准备,恰逢年节,百官休假,他便带着太后、皇后还有得宠的贵妃、太子和皇子,以及拥护他的重臣从皇城出逃。


    因雪天路难行,逃遁的队伍走的异常缓慢。


    这天夜里,大雪刚停,月光皎皎,繁星点点,璀璨如宝石。


    顺义帝靠在车驾上,这是一辆极其普通的马车,他有生以来从未坐过如此狭窄窘迫的马车,腿都不能伸直,更不要说放炭盆,他将那狐裘再拢紧些想驱走从外头灌进来的寒气。


    车窗外窸窸窣窣声响起,有人踩着雪走近:“陛下,雪已停,该启程了。”说话的是御前指挥史雷硕。此人是顺义帝的表舅,是维护大齐皇权的第一人,也是顺义帝最信任之人。


    从昨日起雪就如天上倒鹅毛般下个不停,护送顺义帝南下的队伍只能暂且休息,这场雪下的也是巧妙,掩盖了他们车马痕迹,西北军一时半会也追踪不到他们。


    而今雪停了,队伍也该启程。


    顺义帝声音沙哑地开口道:“启程吧。”他这几日都待在马车里,因提心吊胆吃睡皆不好,整个人消瘦了不少。他面容枯槁,脸颊凹陷,眼眶突出,好似那身患恶疾的临终病患。


    雷硕喝令大营开拔,马车就摇摇晃晃地向前挪动,马车后面的人群缓缓地跟着队伍行走,雪太厚太深,从远处看就像一群笨重的象群在雪地移动。


    夜色更深几分,星月都藏了起来,只有火把的光,斑斑点点地在雪地上显现。队伍路过山坳处。突然听到幽幽马蹄声,因雪厚听得不甚清楚,忽有忽无。


    雷硕机警立马调转马头,朝顺义帝的车驾走去:“陛下,找个宦官换身衣服,队伍先往前赶,我带人先去探探对方来路。”说完也不等皇帝答复便带了护卫朝着马蹄声处行去。


    陆秋明夜里急奔,虽身穿戎装,手脚和脸早已被冻僵,西北军破城之后发现顺义帝逃脱,陆秋明奉命追击,从京都一路追来,骏马驰行数日早就疲惫不堪。


    昨日的大雪将逃亡队伍的踪迹覆盖得严严实实,他本想今晚暂且休息一番,可行至武灵城外却意外发现凌乱无序的车辙印和脚印,便马不停蹄追击至此。


    两军相遇,陆秋明先开口道:“将狗皇帝交出来,可免一死!”


    “乱臣贼子!今日我便是死在这也不会让你得逞。护驾!”雷硕自然不愿,他握拳挥臂示意护卫作出防御状。


    陆秋明心中厌烦极了这些负隅顽抗之辈。冰天雪地、天寒地冻,他只想早点替狗皇帝收了尸,找个驿站整点热气腾腾的吃食,洗个热水澡再轻松地睡上一觉,如此甚好!


    可这人却不想让他如愿。他只能拔刀相向,正准备鏖战之际,却听见利箭穿透寒风,呼啸而至。


    雷硕自然也听到利箭出鞘,破风鹤唳之声。他身侧了侧一个躲闪险避过箭羽,人还未坐稳就看到无数支箭如蝗虫过境般射向护卫队。


    陆秋明连忙反应过来,带兵往后撤退,内心庆幸道:喊你投降,你不降。如今收你们的来了!看来今晚能如愿以偿美美地睡上一觉。


    乱箭之中雷硕很快就被山侧埋伏的弓箭手射杀,护卫队死伤无数。


    埋伏在峻岭两侧的军士一跃冲下山,堵住了顺义帝的车驾。顺义帝的近身侍卫还在做最后的反抗,毕竟他们投降也只有死路一条。


    一番厮杀,白雪皑皑的山坳处,染成片片殷红,好似朵朵红梅被北风吹落在雪地上。


    丛屹带领的西北军包围了顺义帝继续往前的队伍,军士将队伍摸排了一遍都没发现身穿锦衣龙袍的顺义帝,于是只能将逃逸队伍中的男人拉到包围圈中央,排成一排。


    丛屹从一众军士中走出,他手里拿了幅画轴,并没有打开,看向跪着的众人:“若有人指认,可免一死。”说完便看向跪着的第一个宦官,他双眼紧闭只待死亡,俨然是慷慨赴死的模样。


    静待片刻,那群人依旧缄默,丛屹冷峻的脸上已有不耐:“不说?”


    话音刚落便顺势挥剑,剑从宦官喉前划过,一条纤细裂口撕开皮肉,撕断脉搏,喉骨的纹路清晰可见,鲜血喷射而出,人即刻倒地不起。


    当杀到第三个时,顺义帝被一名宦官指认出。


    被带到众人面前的顺义帝,头发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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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子拉碴,双眼通红,穿身宦官服似丧家之犬。


    他并不甘心,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开口劝道:“你若追到这想必京都已破,丛屹你智勇双全,计谋无双,为何甘愿屈膝于林恒?我多次拉拢你并许以高官厚禄,你都不为所动。你以为林恒登基你能得到更多吗?任何一个帝王都不会容他人手握重权,你信不信待他坐稳帝位,他第一个要杀的便是你!”


    “我从不与畜牲同谋。启明六年,你父亲下令用冷箭射杀燕岭关的百姓和将士,实属畜生所为。”青年不为所动,用冷漠的声音回答。


    顺义帝佝偻地站着,当他听到启明六年,身体似乎被什么击中,颤抖了一下。他忽然明白,丛屹为何不愿为他驱使,哪怕高官厚禄也无法打动他。


    启明六年,至今已经过去十几年了,竟然还有人记得启明六年。启明六年燕岭关屠杀百姓及军士,是他父亲和叔父一同做下的决定。与他有什么关系!


    启明六年,大齐与西夏的交界处是燕岭关。燕岭关的塞塔娜湖从不干旱,湖周围皆为绿洲,而西夏长年干旱缺水,便打起了塞塔娜湖的主意。


    西夏突然攻打边境,当时的塞塔娜地方军紧急迎战,因朝廷多年削减军队开支,地方军不到八千,于是请求朝廷支援。塞塔娜那个地方人烟稀少,朝廷认为不应该消耗兵力反击,但又怕西夏得寸进尺。于是表面调动军队支援,暗地已派出谈判官敬王到边境和谈。


    当时任西宁地方军的林恒受到朝廷旨意向燕岭关支援,待行至燕岭关离二十里处的翁县。被敬王的人告知朝廷正在与西夏和谈,要求他们驻扎在此地,静待和谈结果。


    十日后,朝廷割让燕岭关,任林恒为西北军指挥使负责边境防御。当林恒登上边境那座城墙,他看到一片尸海,他们面朝天倒下。那是燕岭关逃出来的百姓和士兵,朝廷抛弃了燕岭关,也抛弃了他们。敬王竟然对自己的百姓下死手!放箭射死了所有来投奔的百姓和将士!


    当时他还是太子,他问父亲:为何不能放燕岭关的百姓入城?


    父皇对他的提问甚是不满,眼中充满斥责之意,仿佛他在问一个很蠢笨的问题。


    就在他以为父皇不会回答时,父皇却又开口:“事关国家安定岂能因一群布衣黔首就擅自开城门,若其中混入西夏官兵,后果不堪设想。你是储君要切记不可心软,你要明白有时候牺牲部分人是为了维护更多人的利益。”


    顺义帝回想起这件事,突然放声大笑,笑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癫狂。父皇啊父皇,那群布衣黔首终究还是影响了家国安定。你可曾想到十五年后,你的子孙也是被牺牲的那部分人。


    顺义帝眼神癫狂恐怖,笑着摇头道:“十五年前种下的因如今终结成果。”


    “一国之君如此作为能算得上人吗?你父亲和叔父所做的孽,所欠的账,今日由你一并还了!”此话刚落,陆秋明手中的枪一挥,直直甩在顺义帝的腿弯处,巨大的冲力让他跪了下来。


    陆秋明手中的枪再次挥上了顺义帝的后背,他整个人向前扑,瞬间头点地,看样子似乎朝着西北方向叩拜。未等顺义帝反应过来,陆秋明的枪再次穿过他身体与地面的空隙,将其挑起成跪状,如此反复二次。


    一叩首,为被诬陷的朝中能臣。


    二叩首,为受无妄之灾的百姓。


    三叩首,为被朝廷背叛的将士。


    最后的叩首,那把银□□入了顺义帝的胸膛,枪将人稳稳地钉在地上,他再也不需要起身了,属于他的时代和使命已经画上句号。


    此时,天边泛起一丝亮光,新的时代和使命已经拉开序幕。


    元月初五,当千家万户还沉浸在新年喜庆的氛围中,林恒带领西北军攻破开封府,直取皇宫。改国号为昭,年号为武德。下诏书于天下,望天下归依。


    自前朝失道,九州动荡,百姓流离,豺狼塞于朝堂,饿殍遍于阡陌。吾本陇西布衣,负乾坤之重托,承兆民之仰望,提三尺剑起于行伍,救焚拯溺十余载。今扫清六合,拨云见日,非敢贪天之功,实为解苍生于危难。


    兹以天授武德元年元月初十,祗告昊天上帝、后土神祇:立国号为昭,改元武德,定都开封。诣太庙,追尊三代考妣为皇帝皇后。立大社大稷于京师。册封钱氏为皇后,立子寿为太子。


    吾惟愿与尔文武百僚、天下黎庶,共勉勤政爱民之道,复盛世之治,开万世太平。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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