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悬空高照,山间鸟兽鸣叫,江面浮舟缓行。
从蜀地去江凌是顺水推舟,约莫五天就能到。
三艘商船是两日前从蜀地出发,船舱里载满了货物,船吃水极深,半只船身都陷入水中。丛屹立在甲板上,望着那轮皎皎明月。此去江陵若是一帆风顺,战事很快便要结了。
同样是那轮皎皎明月,郁祯和齐盛躺在破庙院中的板车上,看着明月逐渐偏移落下,天边的第一束光亮出现,明月便没了踪迹。
两人在破庙待了一晚,一宿没睡看着寺庙门前进进出出的人,跟村口赶集一样热闹。天亮后,刘崇才令人送他们回去绵山县。
马车七拐八拐走上了回绵山县的大路。赶车的精瘦男子便向二人告辞,由田大继续驾车前行。又走了一个时辰才回到郁宅。
郁祯之前便与郁悦打过招呼,晚上恐要夜不归宿,让她帮着遮掩一番。
早上回去的时候,黄莺正站在霞光苑门口往外瞧,见她回来,拉着她上下打量一翻。见她并无异样只是有些憔悴,黄莺松了一口气:“姑娘一夜未归,可是急煞我。虽二姑娘提前知会,我心里头还是忐忑不安。只怕姑娘遇到.....呸呸呸....姑娘平平安安归来就好。”
郁祯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放心我没事。你帮我打水,我梳洗一番要休息。”
郁祯梳洗过后,蓝俏端着一碗甜粥进屋:“姑娘用些粥食再休息吧。”
“好吧,等会午膳就不用叫我。郁悦呢。”
“二姑娘怕二娘子发现你未归,便说今日要与你出门赏秋。因而一早便出门了。”
“那我如今回来她却不见了,这如何是好。”郁祯倒无所谓被发现,因为根本瞒不过。西北军动静如此大,商贾被劫财的事,一日内便会在蜀地传遍。
伯父听到风声就会去跟齐盛求证,齐盛的手又没断,伯父定会猜到其中蹊跷。山雨欲来风满楼,还是先休息片刻静待狂风暴雨。
郁祯一觉已到下午,郁悦已回到霞光苑。郁悦问她事情是否办妥,郁祯将昨晚所发生的一切全部交代。末了还补充道:“此事必定瞒不过去,若伯父知道了,恐怕....”
“那有何对策?”话音刚落,郁玮就出现在闺房门口。
他神情有些着急,一脚刚迈进屋子就开口道:“外面都传开了,西北军劫持成都府十几家商贾。现在成都府府衙挤满了告状的商贾,据说裕丰粮行东家也在内,还被断了一只手。可裕丰不是早已答应借粮了吗?”
“告官府有什么用,人都跑了。兄长不是问要如何解决流民再次劫粮之事?今日裕丰被西北军打劫的消息一出,再也不会有人盯着裕丰。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而且我们也没放过背后挑事之人,借西北军之手狠狠地出了口恶气。”郁祯接着说到。
郁玮没想到她的计划是这样,眼神充满惊讶。但他又想到一个问题:“此事关系甚大,商贾们既然已经告官,官府必定要严查,你与齐盛全须全尾,这便是破绽,若是说裕丰与西北军勾结,你可想好要如何应对?”
“我们亦是苦主,官府若是不信打开粮仓一看便知。哪有什么勾结,我会将此事全部推卸到西北军头上。我不怕知府来盘查,我只怕伯父知道了,少不了一顿罚。”郁祯说完叹了口气。
郁家不是世家大族,向来不爱参与各派斗争,一直奉承明哲保身,从前父亲在京都当官时是这样,如今伯父在绵山县当知县也是如此。若是被伯父知道,自家孩子与叛军沆瀣一气,指不定会气成怎样。
绵山县府衙内,县尉李高山拿着一份公文走进公廨。
郁严信一目十行看完公文,眉间拧成川字,脸上愁云笼罩。成都府传来的文书上说西北军在蜀地打劫商贾十余户,借机劫粮劫财,其中便有裕丰粮行,要求绵山县派差役去裕丰粮仓拦截。
郁严信让李高山带上所有几十衙役去裕丰粮仓:“若真碰上西北军,不可强行对抗,见机行事。”
他自己叫上马车去了趟码头。
渡口上只停靠着一艘客船,仔细瞧却发现渡口四周散落着稻谷,码头工人用扫帚将那散落的稻谷收集到竹篮里头,他扫得十分仔细,生怕遗漏一粒。
郁严信叫来码头的管事福贵。福贵告诉他最近三日晚上,每晚裕丰粮仓都在往外运粮食,大概装了十艘船。因为是裕丰粮仓的管事来办手续,他们很快就放行了。
郁严信从码头回到县衙时,李高山也恰好从裕丰粮仓骑马回到。
县尉开门见山地说:“西北军确实向裕丰要过粮食,不过是三日前就开始运,我们去的时候粮仓全都搬空。连西北军的影子都没见到。”
县尉说完犹豫了一下,复又说道:“裕丰粮行东家是齐家少爷和郁家姑娘,大人不如回去问问此事,或许更清楚来龙去脉。”
真要遇到西北军,以绵山县差役们的实力也不可能硬上,更别说将人抓住。但这裕丰粮行早就被西北军打劫了,怎地也不见他们来报官,这事就蹊跷了。
“此事暂且搁置。最近绵山的守卫要盯紧些,莫要再生出事端。”郁严信吩咐道,他脸色沉沉地出了县廨。
夕阳西斜,金灿灿的晚霞照进霞光苑,给屋瓦镀上一层金碧色,整个苑子被霞光覆盖既光亮又和煦。
郁严信是天黑以后踏进郁府,归家第一件事便是叫管家开祠堂。郁宅的祠堂只放置着郁家祖父、祖母的牌位,还有一尊烫金佛祖,平日里只有下人打扫维护。
管家听到主家要开祠堂,还连连纳闷,今日非祭祀的日子,怎么大爷突然就想着开祠堂。他从矮柜中抽出那把极少拿出来的钥匙,一路小跑地赶到祠堂。
郁严信一脸严肃甚至带着怒气地站在门口,正等着他。
郁家大爷算是好脾气,极少这般摆脸色。也不知是什么恼怒了他,竟将这般和气之人气得吹胡子瞪眼。
郁家三兄妹是同时被叫到祠堂的。三人到祠堂时候,郁严信正站在郁家牌位前,牌位前的香案上燃着新点的香烛。
祠堂里很暗也很静,任何响动都会被无限放大。“跪下!”郁严信的声音仿佛苍苍老者,但仍然掷地有声。
“郁家兄弟做事做人从来都是敬小慎微,未曾想养出如此胆大妄为的子辈。我且问你们,昨夜蜀地商贾劫粮劫财一事,你们从中又扮演什么角色。”
“此事是我不对,西北军找到裕丰借粮,我却想借西北军势力惩罚暗中使坏之人。因此......”郁祯连忙澄清道。
“你可想过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会给蜀地和郁家带来怎么样的后果?你一夜未归,行如此凶险之事,郁悦竟帮你遮掩。你们两姐妹更是毫不将家规、家训放在眼里。”他顿了顿复又说道:“你同齐盛与西北军何时有的联系?”
郁祯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只因她的行为都是建立在前世经验之上,但若站在伯父的角度这确实是一桩大逆不道之事。
“是因我的缘故。我在几年前便与西北军的中郎将丛屹有交集。他们是偶然得知裕丰屯粮一事,所以才找他们借粮。”但他并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对。郁玮没有接下去说,但他内心是不认同父亲的。
“你们一个同恶相济、一个助纣为虐、一个相互遮掩,是要将郁家至于倾覆之境。”郁严信说到最后几乎是咆哮而出。
郁严义听到兄长开祠堂后隐约觉得不对劲,连忙从清风苑赶去祠堂。他刚跨进祠堂便听到兄长这句话。他还不知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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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何事,只见青砖地面跪着三个孩子,兄长正痛心疾首地怒斥他们。
“大哥,这是发生何事?”
“严义,你我一生循规蹈矩?,事事安分守己,可子辈竟与西北叛军沆瀣一气。子不教父之过,这是你我的过错。”
郁严义听到哥哥说西北叛军,脑子嗡嗡作响,孩子们怎么会与叛军有关系?!
郁严义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玮哥儿,你是兄长,你且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父亲说的没错,我确实暗中相助西北军,我替他们保守秘密,还帮他们牵线搭桥。可是我为何要这么做?我苦读诗书十几载,学策论辩时事,可越学愈发看清如今的天下,吏治不清,国不能富,权未果,民哀怨,社会骚乱,民心换散,国将不保。何其悲哀!我还不如村里的庄稼汉,只为斗米折腰,每日辛勤劳作倒也过的心安理得。”郁玮一口气将挤压已久的心事吐出。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历来是读书人的理想抱负。可这世道官场党争严重,世家打压寒门,百姓饱受碾压,根本没有寒门读书人的用武之地。既然上位者不谋其政,国将不国,还不如改朝换代。
“你这个不肖子,我生你养你,供你吃穿用度,倾力将你托举,你竟说羡慕庄稼汉。这才是何其悲哀!你作为郁家长子,却带着弟弟妹妹们和反贼搅和在一起。你这些年读的圣贤书都喂狗了吗?”郁严信听后抓起香案旁的一根两指粗的藤鞭,重重地甩在郁玮身上,连抽两鞭,他还要继续抽打,却被郁严义一把抓住制止。
郁严义心疼这个侄子,也能理解他的苦闷。朝廷的所作所为破灭了寒门读书人的理想抱负,他们找不到寒窗苦读的意义。
“父亲今日便是打死我,我也要继续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我只恨我是个无用的读书人,若是我有一身武力能上阵杀敌,如今我不会在这里,我会随西北军一同去,无论别人称我是逆子还是叛贼,我只忠于自己的信仰,矢志不渝。”郁祯跪在旁边听完郁玮铿锵有力的言论。
她总算明白郁玮为什么会如此信任丛屹,本质上他们是一样的人,有相同的信仰和观念。他们更多的是心心相惜。
可郁玮与丛屹终究不一样,郁玮从小被教育规行矩步,他要花费颇大力气才能打破常规的约束,跳出家族的禁锢,今日这一番话,是他内心的挣扎。
郁悦在一旁垂泪,她听出了兄长的抱负,也听懂了兄长的无奈。在外人眼里,兄长是县令之子,德才兼备,向来是被长辈夸赞的对象。如今他却说自己百无一用,可见兄长内心深处的煎熬与失落。
郁严信被郁玮那番豪情壮志的话气的脸色涨红:“别拦我,今日我便抽死他!”
说完他便甩开郁严义挟制他的手,将手中藤鞭重重一挥,藤鞭从郁玮右侧的脸颊上抽过,落在郁玮的胸膛上。郁玮干净的脸上立现出一条丑陋的红痕,血水慢慢渗出。但被抽打之人,依旧跪得挺拔如劲松,仿佛这红痕只是画上去的一笔朱砂痕。
郁祯心疼不已,此事因她而起,倒反让郁玮受了难,膝行几步开口道:“父亲、伯父此事跟兄长......”
“你们几个都给我闭嘴!”郁严义重重呵斥一声,打断了郁祯的话。
郁严义一把夺过那根藤鞭,劝道:“大哥,子女总会有自己长大的做决择的时候。你我老眼浑浊未必有年轻人的远见卓识。事已至此,责骂亦无用不如放手让他们自己去闯。”
此话一出,祠堂内空余声声叹息。
齐氏和李氏是半个时辰后才知道,三个孩子犯错了被罚跪祠堂。两人心疼子女,一边差遣下人往祠堂送保暖衣物和吃食,一边跑到自己夫君面前吹耳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