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冬雪霁,难得地出了太阳。
风依旧裹挟着寒气,擦过皮肤时却能留下丝丝来自阳光的暖意。
苏沐栖紧了紧领口,从靠着的花墙上起身,在阳光下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望向满院新景。
萧府的赏画宴就是办在这样一个晴天。
萧瑾枫此次刚回来就开始张罗这事,诚邀扬州城的名家画师齐聚一堂,共赏佳作。最后还安排了现场作画环节,据说全场最佳可以有赏金。
苏沐栖早就接到了消息,也早就决定了不去。那个人掐着她脖子让她给个解释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可不想自找麻烦。
但是她那不明所以的林大哥总是怂恿她参加,还有画馆的粉丝,最近来催更都会有的没的加一句“听说赏金丰厚,我觉得苏小姐有这个实力拔得头筹……”云云。
一个个都说得情真意切,不过苏沐栖不为所动。她现在是画馆老板,如果她不开心,有些钱钱大可以不赚。她一直这么想,直到她那天在观海楼遇到了萧瑾枫。
本来只是下班顺便去带盒甜酥的,紫芸和姐姐觉得她最近甜的吃了太多一致决定给她减量,这两天她一块都没吃到,着实心痒,才出此下策准备先斩后奏。
当她拿着店小二打包完的盒子准备走,林晟刚好从楼梯走下来,身后跟着萧瑾枫。
“沐栖?”
苏沐栖本想赶紧离开,却被林晟一句话定在了原地,只好机械转身,挂着略显尴尬的笑朝二位打招呼。
萧瑾枫双手背在脑后,顺着声音的方向抬了一下眼睛,而后缓缓勾起嘴角对着苏沐栖道:“苏二小姐好久不见……听林兄说苏二小姐没空赏光萧某的画宴,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那尾音拖得很长,带上了一丝懒散和好奇似的玩味。
哪有什么难事,单纯不想遇见你……
“只是画馆最近比较忙……”
“也是,萧某刚回来就听人说苏二小姐画功了得,新开画馆备受欢迎。若是为了这一天的赴宴,减了画馆的生意,那真是萧某人的罪过了。”
“一天”两个字被萧瑾枫压得很重,灌到苏沐栖耳朵里满满都是不屑的挑衅。
苏沐栖没有应声,只是站在原地笑了笑。林晟今日还有事,见苏沐栖不语便也不多话,点头致意后准备和萧瑾枫先行离开。
二人一前一后向门口走去,在与她擦肩而过时,萧瑾枫偏过头,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上次还有话没和苏二小姐说完呢……苏二小姐就赏个脸吧,萧某也实在想领教一下,现如今风靡扬州的画作,到底是什么样……”
望着铺陈奢华的萧府后院,苏沐栖一边感叹有钱人就是铺张,一边在心里希望今天姓萧的不要给她找麻烦。
“沐栖,你来啦。”林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苏沐栖身后,噙着一抹笑跟她打招呼。
冬日的阳光似乎格外偏爱这位清风霁月般的公子,给那一身月白镀上了层柔边,泛起融融暖意。
“林大哥好啊,好久不见。姐姐和紫芸还在画馆忙,过会便到。”
“好的,到时候我们去迎她们。沐栖第一次来萧府吧,今日瑾枫应该很忙,他嘱咐我带你随便逛逛。”
“那便麻烦林大哥。”
苏沐栖边聊边和林晟并肩向院里走去,想着如若今天都有林晟在一旁陪着,麻烦应该会少很多。
“世子……瑾枫!别愣着了,客人已经来了不少了。”
观景台上,乌南撑着萧瑾枫的肩把人狠狠晃了晃,又撇过身灵活避开直击他面门的一记拳头。
“知道了。”
萧瑾枫眯了眯眼,目光越过栏杆和层层布景,落在院里并肩站着的两人身上。
看着两人相谈甚欢,萧瑾枫腹诽自己只能帮到这了,也不知道林晟能不能把握住机会。
苏沐栖今天围着玉白的项帕,桃夭色的温襦在冬月萧条的景里显得格外跳脱,颈间一圈细软的绒毛在风里微动,衬得她可爱非常。在一众萧条的冬月景里,仿佛她才是暖得要化开的阳光。
萧瑾枫从未认真打量过苏沐栖,今日一见,那灵动娇俏的确非常人能比,加之林晟和她自小一起长大,看来好兄弟倾心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原因。
但自从上次他得知青衣云雀去找了陈珩,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疑虑宣告作废,他对苏沐栖这块还是持怀疑态度。最好别让他发现她跟这些事有关系。
“该来的都来了吧?”
“嗯,扬州最好的画师今日全部出席,肯定能找到有本事修复那幅画的。”
“那就好……”
萧瑾枫眉头顿了顿,勾起食指一下一下敲着栏杆。
上个月他收拾京城旧府时偶然发现了一幅父母生前的合画,但是不知是年久破损还是有人刻意为之,二人的脸和身体都已看不清楚。
萧瑾枫不想在京城闹出动静,但画上是自己最亲的人,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可以修复,他也要去试。
“赏画什么都是次要的,你看时间差不多就把大家带到画院去吧。”
“好的世子……”
……
“呦,这不是苏二小姐吗,别来无恙啊……”
后院小径,柳淑怡的声音从苏沐栖身后响起。林晟中途被故交拉去叙旧了,她便独自先前往画院,没想到碰上了目的地一样的柳淑怡。
“二小姐是来围观现场作画的?我表哥马上也会去,我引荐你们认识啊?都是同行嘛……”
“劳烦柳小姐挂心,还是不用了。柳公子画技高超,我自知比不上。”苏沐栖稍稍加快了脚步,和柳淑怡错开:
“还有,我不是来围观的,我是来参加作画的……”
柳淑怡哼了一声,偏头对身旁的丫鬟耳语了几句,眼睛却直勾勾盯着苏沐栖头也不回的背影,一丝阴狠在脸上一闪而过。
……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看着林晟踱到自己身边,萧瑾枫很是惊诧。
“路上被方公子拉过去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去迎沐楠小姐和紫芸了。她们不肯一起来观景台,我便自己过来了……”
“不是,我让你……罢了罢了……”萧瑾枫朝一旁持着折扇一脸茫然的林晟摆摆手,让他落座在自己身边。
“哎不是我说你,你到现在有没有跟她说过?”
“萧兄说的是……我倒是提过,但沐栖她说暂时没有成亲的想法……”
“这都是诳你的吧?你有没有……”
台下画院,作画角逐已然开始。但一来等待过程太漫长,难免无聊;二来萧瑾枫对自己这个好兄弟有太多的疑问,暂且无心在意台下之事。直到周围观众的声音愈来愈大,淹没了他和林晟的交谈,他才向画院投注了些注意力。
“苏二小姐今天是怎么回事,平常不论画什么几乎都是一气呵成,今日怎么许久不动笔啊?”
“嘶……不限题材不应该更适合她吗,二小姐的画向来是扬州城里最别具一格的啊……”
“是大师太多,太紧张了吗?”
人群嘈杂,但里头对于苏沐栖的讨论却无比清晰地传到了林晟和萧瑾枫耳朵里。
他们望向画院,无论是发须花白的老牌艺术师,还是近些年的后起之秀,都是眉头紧锁,手中画笔不停。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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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作画,唯有处在画院中央的小姑娘捧着右手,许久未动。
“沐栖这是怎么了,不太对劲啊……”
林晟在台上看不真切,又不好中途下去,只能干着急。
“应该没事,相信你的沐栖妹妹能处理好……”萧瑾枫皱着眉对台下的乌南招招手,青年瞬间了然,悄悄混入人群。
画院中央,苏沐栖凝视着被划伤的右手,无力笑了笑。她本想先用笔勾线,最后再用手抹彩料画出不同的笔触,现在看来都实现不了了。
把刀片嵌在木柄里搞小动作,这事也是被她碰上了。那镶进去的刀片极深极利,等她反应过来痛感,指尖已经布满了细密的划痕,殷红的血一直流到指根。
苏沐栖捂着手环顾四周,埋头苦干的人群里,有个人的眼神时不时往她这里瞥,深情闪躲而慌张。
既然要搞小动作,那就把反派精神贯彻到底啊,自乱阵脚也真是可笑。苏沐栖冷哼一声,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后缓缓抬起了手。
……
时辰已过,作画结束。所有画纸都被乌南派人统一收起,展在廊内。
廊内,一幅幅佳作次第挂起。由于萧瑾枫未定题材,画师们都是使劲浑身解数,用了看家本领。恢宏有如游龙盘旋,凤翔九天;精致有如江南园林,小桥流水;苍茫有如大漠孤烟,浩海行舟……
围观的群众登时哇声一片。若不是萧瑾枫此次设宴,他们断没有这样的机会大饱眼福。
在一众炫技式的画纸中,一幅孤零零的红梅图显得有些突兀。虽然背景里的白雪苍山勾画得极有意境,但整幅画的色彩只有梅花的红,略显单调。
人群中有人低声讨论,说看这笔触的确是练家子,但内容着实不出彩,怕是要落到榜末了。
反正佳作眼花缭乱,大家也没多关注这梅,继续绕在廊内欣赏。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突然听得有人惊呼:
“不是我看错了吧……这梅图竟会变色!”
人群的目光焦点瞬间汇聚,只见先前还鲜红着的画里,错落着些已经变成褐红色的梅朵儿。那变化的颜色似凝结的铁锈,郁郁地蔓延开去;树下,被吹落的每一瓣花里都收拢着分明的经络,仿佛在凛冬紧握着凋零前的最后一丝生机。
极盛与极衰,盛放与凋零,单调与生机。从画廊的一头走到另一头,这时间不够记住每幅画,却足够见证一株画中梅的整个冬天。
“一幅画就画出了冬里梅花的几种形态,这才是高手啊……”
不知是谁起了这个头,人群的评价即刻一边倒向了这幅会变色的图画。当有人注意到落款的名字时,人群又一窝蜂涌向这幅画的作者,赞美声络绎不绝。
“苏二小姐的画功着实了得,下次一定再去你的画馆淘淘宝贝!”
“二小姐用的是什么彩料,还会变色,如此之神!”
“对啊对啊,快告诉我们吧,我等着实好奇……”
面对攒动的人群,苏沐栖波澜不惊。她撩起一双眼,淡淡扫视了一圈,嘴角扬起一抹笑:“各位谬赞了,沐栖不才,所作之画让各位见笑了。这画没有什么稀奇,所用的颜色,也是大家皆有之物……”
“皆有之物?二小姐莫要说笑,我作画几十年,可未见过此种彩料啊。”一旁的刘大师抹着花白的胡子大笑,对着苏沐栖的画啧啧称奇。
见附和声越来越大,苏沐栖清了清嗓子。别人只当她要发话,声音立马小了下去。
但苏沐栖只是从背后慢慢伸出手,无所谓的地转了转右手手腕,抬眼轻声说道:
“对啊,皆有之物。因为我用的,是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