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定地看了她一会,蹲下身,默默将满地的碎瓷片捡起来,用衣角兜着。
“你身体还很虚弱,先好好休息。”
门被关上后,寂静吞噬了一切。
直到确认危险远离,萧善玉紧绷的身体松懈,这才倒了下去。
五脏六腑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她控制不住地干呕,看着已经蔓延到手背上的痕迹,连忙捂住脸。
不用看也知道,她现在就像个被诅咒的怪物。
这个地方不能待了!
萧善玉抓起枕边的衣袍,胡乱披上,紧接着发现了被安放在枕边的布偶,她目瞪口呆。
和那双一黑一白的两颗豆豆眼对视,她竟然感受到了许久未有的羞耻。
可恶!!
抄起布偶用力塞进怀里,她牙齿磨得咯吱响,跌跌撞撞翻出窗户。
河神祸乱后,柳生镇中某些人趁机偷鸡摸狗,杀人抢财无所不做,因此孙府的夜巡护卫也比平日多了一倍。
红灯笼在夜风中摇晃,不知哪里传来野猫的嘶叫,像婴儿啼哭,渗人的慌。
“你要去哪儿?”
鬼祟的某人寒毛炸起,瞬间闪出数丈远。
游廊下,姜陵静立如鬼魅。
橙黄的灯火在他头顶浮动,镀上一层虚幻的光晕,却照不进那双眼睛。
“你要走?”
萧善玉舒了口气,随即恶狠狠道:“关你屁事!”
“你伤还没好,不能随意走动。”
他端着汤碗上前几步,浓重的药味弥漫开来,还冒着热气。
“我重新给你熬了一碗,赶紧喝了,睡一觉就好。”他语气温和,一举一动看着真诚且无害。
可惜他面对的是一个警惕心奇高脾气奇差的对象。
“够了!”
纸人从萧善玉展开的袖袍中飞出,五官以鲜血描画,在风中簌簌作响。
“你们想耍什么把戏!”
萧善玉唇角带血,讥诮的眼神扫过他手中那碗汤药,横空劈断,“我可不奉陪!”
姜陵恍若未闻。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她的下颌处,薄薄的皮肤下,无数扭曲的黑色纹路蠕动着爬上脸颊。
萧善玉抬袖遮面,快速向后掠去。
“滚!!”
[原来这就是魔纹。]识海中的声音罕见地凝重。
[魔种的显化,看上去比天书阁记载的还要活跃。]
这般诡异的东西,也难怪被世人误认为诅咒。
魔种可不就是诅咒么。
[若不是太玄师尊飞升前的告诫,恐怕如今我们还被蒙在鼓里。谁能想到,八百年前才除掉的邪魔....竟然会再度复生。]
重山之外,万里之遥。
浮云洲深处。
赤翎宗主峰上,云海翻滚,殿内寂静无声。
菩提子缓缓睁眼,玉冠束发,几缕碎发垂落在鬓边,平添几分随意。
水镜悬于半空,灵光流转间,不断回溯着萧善玉魔种异动的场景。
“虽不知魔种为何选择了萧善玉做宿主,但此时与她未完全融合,还有转圜的余地。”
“便依照太玄师尊所言,与她缔结师徒契。”
姜陵蹙眉:“为何不直接诛杀?”
菩提子轻轻摇头:“魔种难缠,需以弑魔剑对抗,然而在当年的除魔之战中,弑魔剑碎成七片,两片在连月壁前辈手中,剩余五片下落不明。”
他抬眼,目光穿透水镜:“按魔种如今的状态,五片合力便可以对付,若等它与萧善玉完全融合,只有完整剑身方可一敌。”
殿外清风忽起,檐角的下的铃铛轻响,一只青鸟飞到菩提子指尖。
“师弟,神木之躯终究是死物,只能支撑一年,你的神识过于强横,注意平日出手温和些。”
“萧善玉身为魔种的宿主,这一年你要尽力延缓二者融合的速度,非必要不能暴露身份,我会暗中寻找其余碎片的下落,届时通知你。”
短暂的交谈后,萧善玉已经完全跑的没影了。
姜陵瞧着地上又被打碎的瓷碗,静立片刻,拂袖。
瓷片无声化为齑粉,随风散去。
他身形一动,转瞬离了孙府。
长街交错,灯火零星,哪里还有她的踪迹。
但以她如今的状态,绝无可能悄无声息地破开河神结界。
她一定还在柳生镇中。
姜陵闭目凝神,捕捉风中残留的灵力波动。忽然,他睁眼,朝着某个方向疾掠而去。
几条街外,一处宅子后院内。
萧善玉一脚踏在大汉肩上,硬生生将他踩跪在地。
她面色惨白,瞳仁却很黑,唇边勾起一抹阴森森的笑。
纸人绕着她飞舞,发出叽叽叽的怪笑,大汉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脸上还印着几道鲜红的巴掌印。
“算你倒霉,撞上我。”
“正好,我的宝贝饿好几天了!”
血红色的葫芦悬空飞起,空气中漂浮着一股异香,大汉的眼神逐渐迷离,如薄纸轻轻浮起,朝着瓶口缓缓飘去。
月下华光一斩。
剑锋擦着萧善玉的面颊而过,又倏然回旋,将纸人绞得粉碎,最终稳稳落回姜陵手中。
大汉如梦初醒,跌坐在地。
“又是你。”
萧善玉烦躁地啧了一声。
“为什么要杀人?”姜陵凌空点了大汉睡穴。
她自顾自将葫芦系收回:“你管天管地管我杀人?屁事真多!”
姜陵横剑拦住她,剑身如霜,寒气逼人。
“他只是个凡人。”
“呵。”她叉着腰,“凡人就不能杀啊?”
“修道者恃强凌弱,很不齿。”他声线依旧平静,但却有股风雨欲来之势。
萧善玉掏了掏耳朵:“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剑刃贴上她的脖子,姜陵面无表情:“你找死。”
她那副无赖神情渐渐褪去,眼底浮起一抹癫狂的笑。
“我就知道…你是来杀我的。”
“铮!”
萧善玉后翻腾空,挥袖弹出密密麻麻的纸人。
姜陵翻掌凝出雪雾,纸人尖叫着冻在空中不停颤抖,被他一剑挥断,但仍有许多趁机逃回萧善玉身后,委屈的直叫唤。
“啊啊啊啊啊!!!”
葫芦口中,无数幽魂喷涌而出,汇聚成庞然巨怪,如一座小山。
千百张人脸在躯干上蠕动,发出男女老少的哭喊,空洞的眼眶里,头颅密集挤压着,碰撞着。
“救命啊!!”
“道长救救我们!!”
.....
阴气蔽月,天地无光。
姜陵站在翻腾的阴气中央,与阴霾之外的萧善玉对视。
她仍在笑。
“这些.....都是你杀的?”
[师弟!快停下!!]
菩提子震惊,不过是去处理了一会公务,怎么回来就成这个样子了?
姜陵充耳不闻,那些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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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啜泣声萦绕耳畔,沉甸甸地压在心口,让他喘不过气。
[你这一剑下去便回不了头了!太玄师尊的要求你都忘了吗?!]
[我不救残害无辜的邪修。]姜陵在识海回应。
朔风四起,他眼底冰冷,抬剑。
[姜忱雪!你看清楚一点!!]
一股温暖的力量涌入识海,抚平了那颗被阴邪之气躁动的心脏。
耳边哭泣求救的声音消失不见,那些恐惧求饶的脸庞化作流着涎水充满杀欲的幽鬼。
它们恐惧他,又贪婪强大力量,想要吃掉他。
而那大汉几步之距,一堆被偷盗的财物撒在地上,还有一把带血的菜刀。他这才恍然,为什么外面这么大动静,里面却一点人息都没有。
萧善玉邪功使用过度,脸上魔纹虬结,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仍在诡异大笑。
[快制住她!再这样下去,邪功反噬会要了她的命,魔种也会提前苏醒!]
姜陵剑指一挥,驱散了幽魂,随后虚影闪落在萧善玉身后,快速击晕。
她枯瘦的身躯倒进怀中时,轻得像张纸。
月光终于穿透黑雾,她七窍流出黏稠的血。
.......
孙府厢房内,药香弥漫。
[师弟,我知你厌恶邪修,但面对她,务必多些耐心。]
姜陵收回渡灵力的手,看着榻上呼吸平稳的人,忽然开口:“为何是我?”
窗外竹影婆娑,良久,识海里传来一声叹息。
[都是太玄师尊的意思。]
[你只需照做。]
-
萧善玉做了个梦。
梦里,她成了一条鱼,被人摁在菜板上动弹不得,鳞片被刀锋唰唰刮干净,血肉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
那种无力刺激着她惊醒。
胸口传来陌生的触感,她攥住那只手,抬头对上一双琉璃般的眼睛。
姜陵晃了晃药瓶,语气平静:“给你上药。”
前面还杀人,现在就治疗。
萧善玉看他像看神经病:“你一体双魂?”
文明人还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她强撑着坐起来,宽大的领口从肩头滑落,露出一枚青玉司南佩吊坠。
姜陵早已侧过脸,盖上药瓶:“你最好躺着多休息。”
“关你屁事!”
她束紧衣袍,下了地,却觉得四肢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咬牙催动功法,却发觉经脉十分滞塞。
“你对我干什么了?!”她怒气冲冲。
“你胸口的剑伤已经溃烂,与邪修功法相冲,强行运功只会加强伤势。”
姜陵的声音不紧不慢,“况且,你体内的魔....诅咒太过强悍,封住邪功,反倒能延缓它的蔓延。”
他目光清澈:“你根骨极佳,走正道,未必没有出路。”
“正道?”
萧善玉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你疯了吗?”
“你难道不知我以前——”
她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姜陵握住萧善玉的手腕,将她重新按回床上。
“我知你不会信,更不会乖乖养伤。”
他又开始给她的手背涂抹药膏,被剑气灼伤的位置变得冰冰凉凉的。
鸟啼清脆,清晨的阳光笼罩在薄雾里。
“所以我缔结了师徒契。”
给她掩好被子,迎着震惊且要杀人的目光,姜陵说道:
“从此,你得唤我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