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下了整夜,一早,复苏的万物仿若换了新的面貌。
顾韵芷前半夜因高烧睡得浑浑噩噩,后半夜才逐渐恢复过来,跌宕起伏地梦境跟着她的思绪不停转换,时而出现红霞路跳舞的鬼影,时而又是烤红薯弥漫的香气。
睁眼后,轻薄的棉被盖在她的身上,但床角边,似是还多了点什么东西。
女子迷迷糊糊坐起,伸手将那叠得板正的西装外套拿了过来,一水白的布料比她被子的质地还要贴肤,不过此刻上面除了新熏的香,男人身上的那股薄荷气息却丁点都没残存。
她记起来了。
昨晚她急着回来,就让沈砚叫了黄包车,然后呢……
顾韵芷极力在脑海里寻找着那散碎的片段,当画面出现沈砚抱着她进了门的那一幕,顾韵芷眼皮抽筋了下,她要不要就这样一直装睡?
女子无奈地敲敲后脑。
算了。
本来她跟沈砚也没什么,清白的很,这样躲着反倒显得自己心虚。
她起身找了个纸袋,把西装外套放进去,推门出来时,便听楼下嘀嘀咕咕似是在聊着什么。
有几个词汇,闯入她的耳中——
大雨,失踪,商学院??
顾韵芷抓着扶手“蹬蹬蹬”跑下楼来,见几名下人围在刘妈身边,似是正说的兴致勃勃,她便也快步上来,急切问道:“刘妈,昨晚是不是又有人失踪了?”
刘妈是一早买菜听说的,现在坊间都在传,而且还越传越玄乎,她当然也没忍住说上几句。
转身看到顾韵芷,刘妈连忙跑过来:“哎哟二小姐,您可好些了吗?”
“怎么穿的这样单薄就下楼来了?刚下过雨冷得嘞,我去给您找件外套披上!”
刘妈边说边要上楼去,老人家关心起人来就是爱絮叨些:“昨个您烧了半宿,太太就在旁边陪了半宿,老爷太太担忧的呦——”
刘妈这边还没说完,顾韵芷就又追上来。
“刘妈,先说昨晚的事,我想要知道。”
刘妈到了衣帽间给她找件厚外套,披上身,才点点头说:“是呀是呀,那万家的小顺还没找到,昨个他们学校的孙家小姐孙晴,也这么没黑没白的丢了!”
刘妈说着一声长叹,拍了拍腿:“这可真是造了孽哟!!”
顾韵芷口中咕哝两声“孙晴”,追问道:“孙晴在哪儿丢的?您还听说别的事了吗?”
刘妈听她问,表情也变得狐疑起来。
打从当初那件连环杀人案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刘妈就觉得他们二小姐有些奇怪,那阵子她总能听到顾韵芷念叨“海棠”,眼下倒是不提“海棠”了,又开始关心新案子了。
刘妈怯怯往四下望,而后声音收紧道:“二小姐,您跟那沈队长——”
顾韵芷听到这句眼眸轻眨了下,然后也压低声道:“没有,不是,我给稿子找素材。”
刘妈闻言“啊”一声,这才放下心来:“孙家小姐具体在哪儿丢的我不知道,总归是学校到她家的那段路上呗!听说她放学之后一直没回,天又下了雨,家里急了出来寻人,寻到校门口,可学校门早就关了。”
顾韵芷听后眉头也蹙的有些紧,她心说:又是下雨的时候失踪的?
回过神,她问:“那您知道孙家住哪儿吗?”
刘妈伸手往西边一指:“就在惠安百货公司旁的那条街,那儿不是新建了幢洋楼么?孙家就住那边。”
“玉安路?”
顾韵芷才翻过地图不久,惠安百货公司那么大的标识,她确实还没忘。
刘妈:“对对,当初百货公司的名字惠安,那个安就取自玉安路的安哩!”
顾韵芷应了声“我知道了”,而后连忙进屋去查地图,用放大镜找到惠安百货公司后,她发现这家百货公司就在玉安路的拐弯处。
而新建的洋房在路中央,电车站则在百货公司正门前。
不过顾韵芷发现,玉安路极长。
女子正坐在桌面聚精会神的琢磨,门口忽的传来一声轻咳,她条件反射激灵了下,一回头,才想起刚刚卧房的门没有关。
这会儿,顾泽和李春月就站在门边,刚刚的咳声也是顾泽发出来的。
想到昨晚之事,顾韵芷还是心虚了下。
她搁下放大镜,起身往门口走,一张小脸神采奕奕,看着没有半分病气。
顾韵芷惯常的挽上李春月的手臂,然后亲昵地贴贴她说:“妈,刘妈说您昨晚守了我半宿,辛苦您了,今天怎么还起的这么早,该多睡会儿的。”
李春月欣慰女儿的孝顺,伸手拍拍作为回应。
只是妇人脸色不佳,看着顾韵芷的神情也是欲言又止,须臾,她往顾泽那望去,打着圆场道:“老爷快到开诊的时辰了,不如就先去诊所吧?”
顾泽知晓李春月是不想他多问二女儿和沈砚的事,顾泽往桌上立着的纸袋睇去一眼,也猜到里面装的是沈砚的衣服。
不过最后,他只是叹了声,望望女儿气色确实无碍,这才默默下了楼去。
待顾泽离开,李春月才松开顾韵芷,脸上稍微多了些严肃说:“韵芷,你和沈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昨个,可把我和你爸爸给吓坏了。”
“还有钰临,我看他和沈先生熟的要命,沈先生急急忙忙走了,你大哥怎么还跟出去了呢?”
李春月到底性情温和,即便再想严肃,目光也是柔润的。
顾韵芷知道她和大哥不该瞒着家里,但李春月胆子小,顾泽也谨慎,如若知道她和顾钰临帮沈砚查案子,家中免不了会为此争执。
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编说辞:“之前那件案子与我们报社有些瓜葛,因为我们在采访廖小婉和方力,所以就跟沈砚认识了。”
“而且大哥他们毕竟是同学嘛,怎么可能不熟悉呢。”
她说的含含糊糊,李春月自然似信非信:“那他昨晚怎么……”妇人好似有些无法启齿,但还是小声问道:“他怎么抱着你回来?”
顾韵芷面露囧意,干笑着说:“刚好下班碰上,我蹭他的黄包车,没想到半路下雨我受了凉。”
她清清嗓子,用笑掩饰发虚的内心:“要不是幸运遇上他,晕在半路可就真惨了。”
顾韵芷说完这句,就打着哈哈说要去洗漱、用早饭。
吃过饭,她拿上纸袋,又挎上相机,跟李春月打了个招呼就出门去了。
只是她并未像往常一样直接去报社,而是招来一辆黄包车,报了玉安路的地址。
她决定从现场走一遍那段路,亲自体验看看情形。
车子慢悠悠在人群中穿梭,空气里交叉飘着些食物的香气,一早的上海还是很热闹,顾韵芷特地麻烦车夫从沪安商学院到玉安路走了一个来回。
车夫累的气喘吁吁,她多给了些钱,就下了车来。
车夫先是从她家到了玉安路,又从玉安路出发一直跑到了商学院,最终再从商学院回到玉安路,一来一回,顾韵芷也彻底把路线给记熟了。
此刻,她站在百货公司门前,抬眼便能看到斜前方的洋楼。
顾韵芷拿出纸笔,先模拟从惠安百货公司电车站到洋楼这一段路,徒步到底会用多少时间。
这一片铺着水门汀,走起来,鞋底摩擦路面会发出轻微响动。
若有人在孙晴身后跟着,正常情况下,孙晴应该会发现。
可风雨交加的夜里就不好说了。
顾韵芷边走边往两侧看,这段路人倒是不多,但两侧树木林立,庞大的枝杈延伸数米,遮在头上,没差太多距离,便能与路对面的树杈相连。
顾韵芷在天朗气清下,正常的速度走过来,用了将近十五分钟。
她微微喘息,记下时间,心说:还真不近。
然后,她原路返回,到马路对面等电车,打算去商学院那边再看看情况。
已经过了早高峰的时段,坐电车的人也逐渐减少,顾韵芷靠在门旁的栏杆处,身形还随着电车轻轻晃动。
日光被窗口切得细碎,片缕映在她面庞,但很快,就又不见了。
到站之后,她跟在其他乘客之后缓缓下来。
女子抬眼往左侧看,沪安商学院几个字,正横在学校正大门的最中央。
校门前,有清洁工人低头打扫落叶,“哗啦哗啦”的声响还很有节奏,顾韵芷不是学校的学生,自然是进不去的。
她只是望着牌匾怔了会儿,看着不时有穿校服的学生从旁而过,顾韵芷视线便挨个在他们面上扫去几眼。
如今她知晓的线索还是太少,女子捏了下纸袋,她打算去找沈砚再问问看。
顾韵芷慢慢走到电车站,正要上刚过来的电车。
校门内,隔着大门,便响起一声温柔的轻唤:“是顾二小姐吗?”
顾韵芷觉得这声音很是熟稔,她脚步微收,回头去看,姜如沁正抱着一摞书站在那儿,投过来的目光还带着柔软的笑意。
“沈太太?”
她大步走上前去,隔着门栏的缝隙也笑起来:“原来您在这儿教书呀?”
上次她采访沈以和姜如沁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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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多半都在他们的恋爱史上,所以并没注意姜如沁是在哪里就职。
眼下遇上熟人,顾韵芷倒是很高兴。
姜如沁和门卫说了两句,门卫就放顾韵芷进了学校。
二人并肩往紧邻的小路上走,姜如沁温柔的看着她:“我可以喊你……韵芷么?”
“当然可以,沈太太。”
顾韵芷还挺喜欢和姜如沁说话的。
姜如沁伸手拉住她:“我也是刚来这边教书,走吧,我带你去学校里逛逛。”
顾韵芷轻点下头,跟着姜如沁的步伐穿过了那条小路。
此刻的商学院早已是一片秋色,校园内梧桐种的最多,大部分的叶子已经由绿转黄,看起来总是金灿灿地。
姜如沁带着她从教学楼转到寝室楼,从美术室穿过琴房,最后二人停在主楼后的花园处,寻了个双人凳坐了下来。
顾韵芷安静坐在一边,姜如沁就偏头望来:“孙晴是我的学生,昨晚放学,还是我看着她离开校门,又上了电车的。”
顾韵芷听罢,神情多了几分茫然。
姜如沁就直言道:“你帮老三破了上一个案子,我和他二哥都知晓,还没谢谢你,韵芷。”
顾韵芷笑着摇了摇头,这才明白姜如沁带她进来的用意。
既然如此——
她转过身来,面向姜如沁:“所以,孙晴是一放学就离开学校了吗?”
姜如沁:“没有,马上要考试了,她临时上了会儿晚自习,可能是看到变天,才急忙收拾了东西离开的。”
女人说着话,目光也陷入回忆之中:“我呢,因为晚点要跟我先生去一个酒会,就顺便多留了一会儿。”
“孙晴她……应该是七点多离开学校的。”
“因为那时,刚好我先生来接。”
顾韵芷得到了一个确切时间,忙拿出小本记录下来,随口问道:“那这些事,沈砚知道吗?”
姜如沁笑笑:“还没来得及跟他讲,他昨晚没有回家,估计是留在警察厅忙了。”
“所以呢——”
女人站起身,恬淡地面上罕见地出现几分小精明:“这个重要的线索,就请聪明漂亮的韵芷小姐,等下过去时,带给他吧~”
姜如沁说完,眼也笑的弯弯的。
顾韵芷见她的目光落在纸袋上面,纸袋是敞口的,而沈砚那件外套就明晃晃地摆在里面。
顾韵芷干巴巴笑出一声:“好、好的。”
总觉得昨晚之后,怎么每个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好像怪怪的。
姜如沁等下还有课,将顾韵芷送出门后,就赶着去了教学楼。
顾韵芷重新上了电车,不久,就到了警局门口。
她下来时正看到程硕站在一边抽烟,女子快步上前,笑问:“程硕,你们沈队长在楼上吗?”
自打上次顾韵芷破了木雕案后,程硕看她的眼神也处处充满了崇拜,他忙掐了烟,又挥手散散味道,然后应道:“对,顾大爷也在。”
顾韵芷笑应一句,抬步上了楼去。
她今日穿了条素淡的裙子,散着发,罗马卷也变成了黑长直,女子进门时看到沈砚正站在窗口向外望,顾钰临没在,不知去了哪里。
她“咚咚”敲了两下,笑道:“有人在吗~”
沈砚闻声回头,看到她不同以往地打扮后,略微失了下神。
男人将手中把玩的打火机丢到桌上,走过来时,顺手接下纸袋:“你怎么过来了?烧都退了?”
他伸手贴上顾韵芷额头,见温度已经不似昨晚那般热烫,这才又收回了手。
问完,沈砚才想起什么,他略微尴尬地错开视线:“昨晚的事……抱歉,我抽空会登门去和伯父伯母解释。”
顾韵芷摆摆手,不在意道:“不用了,我已经解释过了。”
不知怎么,听到这句之后,男人的心忽然紧了一下,随即,他声音弱下来些:“你……怎么说的?”
顾韵芷把早上跟李春月说的话,又快速重复了一遍。
沈砚怔然半晌,才道:“嗯,这么说挺好的。”
顾韵芷折腾一早上着实疲累,她索性坐到沈砚的椅子上伸了伸腰,然后道:“我大哥呢?”
沈砚倚在她旁边的桌沿:“去买早饭了。”
顾韵芷“哦”了声,忽然觉得办公室里孤男寡女的有点不自然,明明昨晚之前,他们之间的相处还挺……随和的?
为了消除这份别扭,顾韵芷便拿出笔记本说:“我今天过来,其实是来给你送线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