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房,何潆洗了个澡,坐在书桌前,推开窗户,仰望星空,繁星点点,浩瀚无边,泼洒的清光纯洁如水,这是在昆明很难见到的。
她想起了何怀素说的那句,星夜如此珍贵,怎可辜负,不由得微微笑了下。
这样的静夜,这样的星空,怎可辜负,多么适合读一读曾奶奶的日记。
于是,何潆点了一支沉香,净手后,翻开了古老的日记。
【我真是万万也没有想到,救了我的人,竟然是他!当年上海十里洋场纨绔中的纨绔,何家七少爷何既白,差点成为我未婚夫的男人,曾经是我最瞧不上眼的男人!我们林家和何家曾都是金陵城的世家望族,算是世交姻亲,往来密切。后来何家从金陵搬至了上海,林家仍在金陵,直到我十七岁那年,我们也举家搬至上海。
何既白在家排行老七,前面六个都是姐姐,据说他出生在黎明破晓时分,天降异象,紫气东来,白鸟盘旋,何老太爷给他取名既白,字出苏轼的前赤壁赋,“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显然,何老太爷并不期翼他大富大贵,只希望他在这个乱世里,能够宁静平和又充满希望地生活下去。对他的殷殷爱惜之情,可见一斑。
小时候,我和他还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他八岁,我才六岁,他随长辈回金陵探亲,到过我家。印象里的他,身穿一套浅灰色西装,外罩一件深色的小马甲,胸前别着一枚镶嵌白玉的银扣,温润如玉,俊美清秀,眉眼间带着几分书卷气,却又隐隐透出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那时我们俩人还被长辈们安排着照了张合影,订下了娃娃亲。
何既白的父亲后来从了军,十年间,靠着雄韬伟略、铁血手腕,成为军阀中的一方霸主,雄踞沪、苏、浙等长三角地带。大概是疏于管教,何既白被养歪了,我一到上海,就听说了十里洋场有名的纨绔小七爷,那是真的纨绔,真的爷,夜夜混迹百乐门,为捧舞女豪掷千金,为抢女歌星与人打大出手。
我不太相信,当年的那个小男孩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于是,我偷偷地去了百乐门,灯光正聚集在舞台中央,舞女们踩着高跟鞋,裙摆短而轻盈,伴着激昂的爵士乐,扭着腰肢,修长白皙的双腿随着踢踏舞步的节奏,交错飞舞,热情奔放。
我找了个侍者,询问何七爷既白在哪里,侍者给我指了指。我看到一个英俊的男子被众人簇拥着,懒懒地倚坐在沙发上,姿容的确出众,脸庞轮廓分明,皎如玉树临风前。
然而他的身旁坐着两个身着暴露衣裙、千娇百媚的女人,一人在给他喂水果,一人给他捏着腿,当真是好生放浪轻浮。
他面前的一个公子不知说错了什么话,吓得跪在他面前告饶。
他微眯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却将手里的酒杯,举到了一个公子的头顶,酒杯倾斜,酒水缓慢地浇在了那公子的头顶上。
那公子一瞬间弹跳起来,立即就被身旁的两个孔武有力的男人摁了下去,那公子的额头霎时通红一片,还冒着烟。
我才看明白,那不是酒水,是滚烫的开水!
周围十几双眼睛盯着那位公子徐徐冒着热气的脑袋,没人开腔,周围鸦雀无声,无人敢上前劝阻,而哪怕已经痛得龇牙咧嘴了,那位公子却是一动都不敢再动了。
他的余光瞥见何既白的另一只手摸出了一把枪,慢条斯理地拍在了桌子上。
我失望至极,转身便走。国家已经到了危亡之际,战争随时都会爆发,他作为军人后代,不想着如何报效国家、保卫家园,居然在此纸醉金迷、夜夜笙歌,我才不要嫁给这样的男人,我甚至暗暗发誓,就算天下男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嫁给他。】
国庆过后,来腾冲旅游的旅客极速减少,客栈的客人也极速下降,好的时候,一天能住个三四间房,不好的时候就仅有何怀素一个客人在住着。
转眼,何怀素在这里住了二十天了。
这天下起了大雨,天渐渐地黑了,雨还没有停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
店里没有别的客人,何潆也早早地放了陈阿姨等人回去,陆瑶在前两天就回了昆明,还没回来。
因为下雨,院里的桌椅沙发也早就收了起来,何潆披着一条厚披肩,窝在大堂一角书架前的沙发里,抱着暖和的“银杏”,看着雨怔怔地发呆。
“银杏”是只左后腿有残疾的流浪猫,前几日流浪到客栈。
那晚何潆关了店门,转身往大堂走时,忽然发现银杏树根下有个圆滚滚的什么东西,她没戴眼镜,看不太清,便走过去看。
那东西缓缓地站起来,踩着银杏叶,发出吱嘎吱嘎的脆响,后退了两步,何潆才看清,原来是只猫。
它通体金黄,如同这落满地的金灿的银杏叶一般,一双眼睛是纯净透亮的蓝色,警惕而安静地盯着何潆。
何潆的脑海里莫名闪过何怀素的漂亮蓝眼睛,她心头一软,起身去厨房找了些小鱼干,丢给它。
第二天,何潆一早起来,发现这只猫还在银杏树根那儿趴着。
猫儿看到何潆走来,不似昨晚那样警惕,而是站起身,主动向她走了过去。
何潆愣住。
它的左后腿竟然是残疾的,当健全的右后腿向前迈时,那根残废的左后腿便在空中划出半个歪斜的圆弧,像钟摆的残影般虚虚一晃,勉强点地,整个后半身突然塌陷下去,又立刻被前肢拽起,完成一次向前的跃进。
何潆愣神的功夫,它已经来到了她的脚边,低下脑袋,去蹭她的小腿。
毛茸茸的触感,令何潆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可怜的小家伙。她当时就心想,只要它明天还不走,她就把它留下。
又一日的清晨,当何潆迫不及待地冲到庭院中时,猫儿看到她,漂亮清透地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缓缓地站起身子,一瘸一拐地朝她走来,虽然是残疾,但看得出它的轻快与急切。
于是何潆把它留下了,带她去兽医院做了全面的检查,打了该打的疫苗,并给它取名“银杏”。
雨水像无数银针般从漆黑的天空倾泻而下,打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
院中的路灯在雨幕中晕染出一圈圈昏黄的光晕,像是被雨水打湿的梦境,模糊而温柔。
何潆有点担心何怀素,据她的观察,他这几天的状态一直不太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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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平日里的爱笑和温和,带着点生人勿进的冰冷气息,还时常发呆。
今天他一早就出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下这么大的雨,他还会回来吗?
何潆一直等待着,等待着时间的流逝,她打算等到十点左右再给他打电话,问他是否回客栈住,问他是否需要给他留着门。
大概是因为一个人,大概是因为什么都没做,何潆感觉时间过得异常缓慢,从傍晚六点到现在九点半,三个半小时的时间,竟仿佛过了一整天似的。
雨下得太大了,我早点休息也并不过分吧,所以我早点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也是合常理的吧。何潆心想着,拿起沙发上看了无数次时间的手机,犹豫着,最终拨打了他的电话。
电话居然关机了。
何潆放下手机,叹了口气,银杏抬起头,用它那碧蓝色的眼眸看了看她,然后用脑袋轻轻拱了拱她的手,似乎是在安慰她。
何潆顺着毛撸了撸它的脑袋,喃喃自语:“银杏,你说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这时,嘎吱一声,木门被推开了。
何潆抬眼望去,正是何怀素回来了,他没打伞,也没穿雨衣,浑身湿透,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修长健硕的身体轮廓,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滑过脸颊,像是无声的泪水,与夜色融为一体。
何潆吃了一惊,抱起银杏放在沙发上,起身去拿伞,并对何怀素喊道:“Nathan,你等着我,我过来接你。”
何怀素却恍若未闻,眼神空洞,行尸走肉一般径自从屋檐下走出,走入天井,任由雨水打在脸上身上。
何潆也已撑了伞,快步走入庭院,青石板路积了很多雨水,她一时着急,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摔倒。
何怀素这才仿佛忽然醒过来一般,大步奔上前,伸手揽住了何潆纤细的腰肢,稳住了她的身体,随即立刻放开了她。
他身上全湿透,冷气森森,他不想冻到她。
“你没事吧?”像上次一样,俩人再一次异口同声地问对方。
何潆说:“没事。”
何怀素拿过何潆手中的伞,与她保持着二十公分的距离,伞举到她头顶,遮住她的整个身体,自己的半边身体全暴露在雨中。
到了厅里,何潆接过伞收起来,她也不知为何,胸口有点闷闷的,语气也有些生硬,“你赶快上楼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不然该感冒了!”
何怀素很抱歉地道:“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吧,本想给你打个电话的,手机没电了。”
何潆冷着脸:“你跟我道什么歉,你该跟你自己道歉,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赶快上去洗澡吧!”
何怀素低头看着何潆,久久没有说话。
何潆推了推他,“你愣着做什么,快上楼去洗个澡呀!”
何怀素的原本感觉不到寒意的身体,此时才有了知觉,他感觉到寒意浸入四肢百骸,也感觉到吸满了水的外套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上,有些沉重。
当他看着她那张美丽生动的脸,他才恍然感觉整个世界才又恢复了鲜妍与色彩,不再是黑灰迷蒙的一片。
他终于重归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