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宴/文
一贯钱!
李瑜回到家中,迫不及待地关起门来,翻找出一个闲置的木匣子将这沉甸甸的一贯钱装了起来。她一边找地方想把盒子藏起来,一边又忍不住在内心反复雀跃地想:一贯钱!她赚到了一贯钱!!
这是她的第一桶金。
其实李瑜早已放弃靠做衣服赚钱这个思路了,就像李家瑞说得那般,以田沟村的境况,没有人家愿意掏钱去买衣服穿的。再笨手笨脚的女眷,总能找出将就的法子,给自家的男人们弄一身还能凑合的衣裳下地穿。村子里俱是农家,人们只关心田地的收成,谁还会攀比穿戴不成?
这里没有市场,李瑜知道自己做不成这笔买卖的。
她愿意给孙三娘帮忙,纯粹是一腔热血,最多贪一点孙家补贴的好处。没准儿是一些好棉絮,没准儿是半匹新布。最差最差的情况……那一篓子甜樱桃,已经让李家上下都尝到甜头了。
这一贯钱,实在是意外之喜!
从孙家回来的一路上她都努力掩饰克制自己的情绪,不想让人觉得她太得意。直等赵氏叫她回房把钱仔细收好,李瑜才把脸蒙在被子里,狠狠开心了一会。
但一个人偷乐俨然不足以让李瑜畅快,把钱收好,她迫不及待跑进院子里,找到大哥分享这个喜讯。
李家瑞已从母亲口中听到了这个消息,他原本在灶下烧水,一抬头便看到李瑜像个刚学会飞、还在扑棱的家雀儿,满面是笑地朝他跑来。
妹妹张着胳膊,李家瑞毫不多想地也伸出手,完全接住了妹妹,让她冲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们兄妹间这样的接触其实并不多,反而是李家吉常和李瑜玩闹,显得更亲密些。李家瑞年纪大了,是个少年了。李老爹已经会在田里三五不时地说一些男人的事,所以李家瑞很注意和妹妹相处间的分寸。
今天李瑜看起来实在太兴奋了,她双颊泛红,两手握在李家瑞的小臂上,让李家瑞都忘了想那么多。她仰起头,语调昂扬地说:“大哥,你知道吗!我赚了一贯钱!!”
“娘一回来就告诉我了,”李家瑞完全被李瑜的笑容感染,他的嘴角也不自禁上扬,并且发自肺腑地称赞了一句,“真厉害。”
虽然他没能见到母亲口中“鬼斧神工”的嫁衣,但李家瑞完全相信妹妹的手艺,足以惊艳众人。
李瑜想表达的却不仅仅是一贯钱这个数字,她怕李家瑞已经忘了他们交流过的那个秘密。于是她使劲踮脚,伸手去攀李家瑞的肩膀——对她来说,李家瑞的个子还是有点高了。
还好李家瑞默契地猜到了妹妹想做什么,他弯下一点腰,李瑜随即得以成功附耳,小声说:“哥!我还想赚钱、存钱,然后让你们去读书!”
李家瑞倏然被提醒,想起了在不久前的夏日,同样的傍午,他的小妹妹表达了那样一番掷地有声的期许。
他没有忘,也没有怀疑,他只是没想到,她已经开始付诸行动了?
他侧首,正对上李瑜晶晶亮亮的一双眼眸,那里面闪动着异样的光彩,甚至让李家瑞感到了一点陌生。但并不是那种疏远的陌生,恰恰相反,他感觉自己是这世上唯一懂得妹妹的人。他知道她的渴望,她想要更好的生活,虽然她还是个小姑娘,但她一定不甘于在这田沟村里过寥寥的一生。
一瞬间,李家瑞内心也有种鼓噪之感,他正想说点什么,身后堂屋里却传来熟悉的一声呐喊。
“小鲤鱼!听说你赚钱了!”
兄妹二人同时回头,果然是没心没肺的李家吉。他张牙舞爪地站在堂屋门口朝李瑜挥手,应当也是从赵氏口中听闻了这个喜讯。
还没等李瑜回答,李家吉就像个旋风陀螺般,直接奔来,撞开了还勾着李家瑞肩膀的李瑜,然后使劲一蹦,压到李瑜背上,摆出毫不顾忌的勒索架势,“钱呢钱呢,快给我看看!你打算怎么花?我们明天去县里吧!你得给哥哥买点糖,还有肉!”
李瑜踉跄两步,还好有大哥伸手扶了她一下,不然她肯定要摔个狗啃泥。
李家吉在她耳边嘿嘿笑着,俨然是很得意把小丫头欺负得无力还击。李瑜气得反手想掐李家吉,被李家吉灵活地三两下躲闪开。李家瑞无奈地开始为两个小孩拉架,院子里立刻欢乐地闹成了一团。
而堂屋内。
因尚未到晚饭的时候,赵氏自然不着急出去烧火,她正绘声绘色地给丈夫描述孙三娘的嫁衣是如何在妇人间大出风头,孙大嫂子如何感激她与丫儿,除了慷慨地给予一贯钱作为犒劳,甚至还白给了她家许多棉絮。她带去的那些粮食,又原封不动地带回家来,给家里省了一大笔开销。
这对于一个主妇来说,实在是一桩功劳。
赵氏对丈夫滔滔不绝,说得愈发激动,直道:“丫儿真是咱家的福星!”
李老爹起先倒是听得津津有味,他一直很满意自己贤惠明理的媳妇,她不仅为他诞育了三个儿子,还将家里操持得井井有条。能当家、勤劳、会生,是赵氏在田沟村素有的美名。但当他得知孙家的一贯钱,在媳妇的默许下,全部由李瑜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儿拿走后,李老爹脸色微沉。
“她一个啥也不懂的丫头片子,钱哪儿能叫她收着?你去要回来。”
赵氏一怔,疑惑道:“丫儿虽小,但向来懂事的。何况先前那篓子樱桃,不就是叫她分的吗?咱家老大给孙家帮了忙,若得钱,不也是叫他们自己处置吗?”
“那能一样吗!樱桃不过是吃嘴,一顿饭就分了,她攒着又种不出来,怕什么的。”李老爹绷着脸,说话的语气带着点轻微的烦躁,“这钱给了她,她拿去乱花销了怎么办?不白瞎了!何况老子每天在地里起早贪黑,供着她在咱家白吃白喝,她得了钱,自然要孝敬给家里。她一个闺女……还不是老子亲生的,这钱凭什么给她?”
赵氏有些讷讷,欣喜的情绪褪去了一些。她始终记得,丈夫并不乐意收养这个闺女。但她待李瑜一贯亲厚,更是为女儿巧手骄傲,她是女子,自然很愿意为李瑜着想,于是她试图劝服男人,“那钱毕竟是她自己赚的,咱们拿走不像话吧?就算不是亲生的,咱们也是当闺女养的,哪家闺女不攒点嫁妆?咱们以后不给她置办就算了,她自己总该有点压箱底的钱……何况,她也是给老大预备的,不是外人。”
李老爹容不下妻子的反对,把水碗在桌子上重重一摔,摆出一张冷脸,“你说得轻巧,丫头片子要真攒了钱,以后心野了,不肯嫁给老大怎么办?若有了钱,自己跑了去攀高枝,你管得住吗?本就是来路不明的野丫头,养就养了,除非她和老大成了事,否则断不能叫她手里有钱。”
赵氏想到了李瑜在帮孙三娘裁衣这件事上所显露出的智慧,一时有些被说服了。李瑜显然是有个主意、早慧的女孩儿,比起村子里的同龄丫头可显得懂事多了。跑了倒不至于,赵氏只怕李瑜拿了钱,轻狂了,会学坏。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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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想了个折中的主意,“我回头去找孩子把钱要来,这钱咱们也不乱动,就当帮她攒的,等以后她和老大办了事,咱们就再给她,我教她学当家。”
李老爹终于不置可否,除非成了他的儿媳妇,否则他很难对李瑜完全放心。若不是家里三个儿子,未来讨媳妇定有一大笔彩礼要出……当初他才不会乐意让赵氏收养一个没用的丫头片子!
……
因为从天而降的一贯钱,家里晚饭时分有种难得的热闹。
一向寡言的李家康都忍不住好奇地问起那套嫁衣究竟什么样子,才会让孙大伯娘这么大方。赵氏又分享了一遍孙家众星捧月的景象,田沟村的八卦向来都是靠女人们口口相传,赵氏下意识添油加醋了几句,搞得李家吉听完都热血沸腾,一拍筷子,脚蹬在条凳上,激动大喊:“老子的妹妹就是有本事!”
然后被一直沉默的李老爹一巴掌扇在后脑勺,李老爹沉脸骂:“充谁的老子呢?”
李家吉唬得吐吐舌,缩起脖子老老实实吃饭。
李瑜忍俊不禁,偷偷与大哥互换了一个眼神,依旧有藏不住的欢喜。
但她没能高兴太久。
吃过饭,本该打水伺候丈夫泡脚的赵氏,把烧水的活儿吩咐给了二儿子,“给你爹送进去。”
然后她唤上李瑜,去叠后院晾着的衣服。
这些活儿往常都是白天做的,李瑜没多想,只抬头看看天,以为是厚厚的云层让赵氏担心夜里会下雨。
仲秋微凉的夜吹来寒风,赵氏一边收衣服,一边状似不经意地提起,“丫儿,你还小,那一贯钱可不是小数目。赶明儿你给娘拿来,娘替你存着。”
李瑜怔了怔,她有些没懂……那钱,不是赵氏叫她回去自己收起来的吗?怎么又反口了?
赵氏见她没吭声,扭头看了一眼,发现李瑜手里拎着一件李老爹的袍子,眼神有些茫然。赵氏便走过去,按了按她的肩头,循循善诱道:“丫儿,你是女孩,年纪又小,手里放那么多钱可不安全,你爹不放心。你把钱给娘,娘给你保管着,这钱还算你的。等以后你长大了,和……嫁了人,这钱就都是你的嫁妆,娘还会给你的,乖。”
李瑜从赵氏的言辞里很快捕捉到关键信息。
李老爹……她险些忘了,在李老爹面前,赵氏也是做不了主的。这一贯钱既然让李老爹知道,他定然容不得她私存了。
毕竟,她是个“丫头片子”。
难怪赵氏这个时辰把她带来晾衣服而不是服侍丈夫,这必然是李老爹的要求。
李瑜垂下头,想为自己辩驳几句,但又有些悻然。
因为她知道没用的。
李瑜穿越这两年,早已认清形势。想要平安地活着,首先就不能违拗李老爹的意思。他是一家之主,是李家不可违逆的权威。
她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姑娘,没有任何能力与李老爹抗争。
与李老爹,她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她没多说,很快回了房间,把好不容易找到地方藏起来的钱匣子打开,拿出那一贯钱交还给赵氏。赵氏俨然很满意她的顺服,摸了摸她的脑袋,还夸赞:“乖丫儿,娘就知道你最听话,你爹也疼你的。”
听话吗?
李瑜眼眶突然久违的有点发酸。
她以为她早适应了这个环境,没想到,当有人试图剥夺她曾经习以为常的权利时,她还是会感到愤怒和……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