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宴/文
果不其然,李瑜带回家的这一篓子樱桃,立时让全家人开了眼。
彼时正值晚晌,李家父子恰好回了家,在院中收拾农具。瞧见李瑜背回来满满一篓子樱桃,一家人险还以为她是去哪儿偷摘的!
李瑜忙分说了来历,将手里抱着的红锦先回自己的西屋放好,这才拿篓子到灶边的水桶里,打水濯洗。
李家吉是最震惊的,他去孙家找孙小郎玩过那么多次,都没能得到这般招待,怎李瑜偶然与孙三娘交际上,竟如此被厚爱?
他忍不住馋,伸手就要去那篓子里抓樱桃吃。赵氏正在盛饭,却依旧眼疾手快,举着锅铲使劲敲了一下李家吉的手背,烫得李家吉“嗷”地叫唤,收回了手来。
李家虽远称不上名门,但也有自己的规矩。赵氏严肃说:“这是丫儿赚回来的果子,怎么分,丫儿说了算,你别抢吃。”
就像往常李家瑞给旁人家帮工回来,李家父母也不会过问他如何处置一般。他们农家最怕养懒汉,是以才格外鼓励儿子们多劳多得,家里虽有你一口饭吃,但若在外头有别的出息,家里也断不抢你的。
李家吉听这话才反应过来,她这个妹妹,还不算蠢嘛!知道不能白给孙三娘裁衣裳,到底讨了点好处回来。这么一篓子稀罕的樱桃,小鲤鱼不亏啊!他抬头望向李瑜,暗示着挤眉弄眼:“小鲤鱼,哥哥平时可待你不薄啊!”
不仅李家吉把这一篓子樱桃视作孙家的报酬,李老爹亦作此想。
他走到灶边来催饭,瞧见这满筐红果儿,难得流露出几分满意,原还嫌李瑜给孙家帮工会耽误给家里做事,既孙家给了这么大的好处,那也算扯平了。只是他按捺不住教训李瑜的习惯,照旧站在一旁习惯性地数落:“邻居间确该如此相帮,但事分轻重,家里的活计你也不能疏忽,别累坏了你娘一个。”
“知道了爹,我省得的。”李瑜朝李老爹甜甜一笑。伸手不打笑脸人,李老爹没再发挥,他咂摸咂摸嘴,自己伸手抓了两颗樱桃,闲庭信步地回到堂屋里,坐着等开饭。
李家吉看了不服气,“怎么爹能偷拿?我就不能?”
赵氏哪会说自己丈夫的不是?一边盛饭,一边推锅给李瑜,“你要吃,就问你妹子,她若点头,你自管去拿。”
李瑜看着好笑,抓出满满一把塞进李家吉的掌心,“二哥吃。”
待李家瑞收拾完东西回来,她亦是装了满满一碗递过去,“这是大哥的。”
李家瑞还推脱,“没事,你吃吧,大哥不吃。”
李瑜伸手指着旁边陶盆里的,咧开嘴笑得骄傲,“没事,还多着呢,大哥,这次咱们能吃个痛快!”
樱桃正值时季,结下来的果儿颗颗饱满,汁水酸甜,李家人人都对这滋味赞不绝口。几日过去,回味起来这一顿樱桃的味道,李家人都还有些意犹未尽。尤其是李家吉,甚至忍不住提议:“爹,咱家为啥没有山上的地?咱们也种点樱桃吧!”
既好吃,又能卖,还没有种棉花那般费事,李老爹也有些心动。
只李家祖上分到的山地经了几代,早在更迭中与邻里换成了农田。农田出粮食,更划算。祖辈们哪想过还有孙家这样过日子的?自家不种粮食,全靠棉花卖了钱,再花钱去买面吃?若想自家种点果子,必得有山地才行。若拿自家顶好的良田换山地,李老爹无论如何都是不乐意的。
他瞥了眼李家吉,粗声骂:“每天满脑子没点正事,竟胡想八想!”
李家吉被骂得一缩脖子,怂了,没敢再提樱桃的事。
八月至,交白露,农家抢收,田里各家都忙得不可开交。
李家要收豆种麦,孙家抢摘棉铃。男女孩们都扛起农具下了田里,李瑜也搁置了几日给孙三娘嫁衣的收尾工作,转而到田里帮忙撒种去了。
天儿终于彻底凉了下来,每日早晨爬起床,李瑜都觉得凉得有些发颤,反倒是田里干活出出汗还能好受些,起码没有夏日那般痛苦了。
这一忙就忙到了中秋节,因今年夏秋两季,李家都收获颇丰,赵氏难得奢侈一把,拿了家里半袋面,去村子里的屠户家换了猪肉回来,给一家人改善伙食,做了顿丰盛的中秋晚膳。李瑜这阵子也在田下忙,所以被分到了两块糖油浸过的猪肉,裹着白面馍馍咬进嘴里,她曾经觉得油腻、高“GI”、不干净的肥肉,如今是这般美味痛快。她吃得肚皮溜圆,内心极其满足,望着高悬的圆月,难得没生出那种强烈的、思念从前的感受。
恍惚间,李瑜竟觉得这日子好像还不错?
过了中秋节便到了秋分,农忙缓了下来,李瑜脱手回家,专心致志地给孙三娘的嫁衣收尾。
其实她对进度一直有控制,心中有数,并不着急。反而是孙大伯娘去摘棉时,常见李瑜在田里帮农,估摸着女儿婚期在即,她却还没见到完整嫁衣的模样,终于有些按捺不住,委婉地找了趟赵氏,催了两句。赵氏趁晚晌与丈夫说了几句,叫把李瑜换回家里来。
毕竟一家人都吃了孙家给的甜樱桃,纵那滋味已模糊,李老爹依旧记得吃人嘴软,便痛快地答应了。
家里的活计赵氏尽量都派给了小儿子,也给李瑜施压,“定要为人家好好做,可不敢拖沓。眼瞅着就要嫁了,嫁衣还没让人家上过身,这哪成啊?”
李瑜为宽赵氏的心,特地抱了裙子到堂屋来给赵氏看,“其实已成型了,就差收边,不日便能让三娘试上。”
赵氏一看那裙子的形制,登时有些惊了,“这是……”
她见那裙子四面裙门,层层叠叠还打了齐褶晃在眼前。赵氏只在县城里的烧香从偶遇的贵妇身上见过,一时连如何描述都不会。
李瑜只能把后世定义的名字告给赵氏,“是马面裙。”
她读书时学戏服,原想过回国能给影视剧做设计,所以还特地研究过一段时间的古装剧和汉服。这本是她读书时候的兴趣爱好,偶尔也在设计作业里增添一些东方元素,实没想到如今能派上用场。
之所以拖了些时日,还是为了将裙面的褶线压实一些。没有电熨斗的日子,折痕就靠物理重量压法了。
赵氏啧啧赞叹,却怕手会弄脏布料,连碰一下都不敢,欣赏了一会便催李瑜快些做好,拿给孙家人开开眼。赵氏已忘了当初如何惴惴,只剩下满心骄傲,自家闺女,竟有如此本事!徒手做出了大户人家贵妇才穿的裙子!
她虽不知做法,但一看就知道这样打过褶极费布料。倒幸亏孙家舍得,不然她闺女徒有这般手艺也没处使。
李瑜完工那日赶巧正是秋社,社日是一年两度的大日子,田沟村的男丁们一早就在保长的组织下去了土地庙拜土地公,祭了牲口,中午则在土地庙外头开了席面,村子里各家的媳妇都帮忙做了菜送来,一时间热闹非凡。今年年景好,家家户户收成俱是不赖,因此菜席整治得极丰盛,凡是嫁了人的媳妇几乎都带了孩子来凑热闹,为着能尝点鲜。
外头敲锣打鼓喜气洋洋,李瑜却没去玩,独个在家,趁清净,正好将喜服收了工。
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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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散了,男人们领着孩子归家各歇午觉,村子的舞台便让给了女人们。掌家主妇们算计出之后过冬家人要用的口粮,便开始东西串起了门,把各家种的不同谷物粮食换一换,也好丰富口味。
赵氏还惦记着去换柳家种的花生,“他家的花生磨了油可香。”
又想着去孙家换点棉絮,“今年得给你大哥二哥的棉服添点新棉。”
李瑜就是趁赵氏要去孙家换棉絮的时候,用包袱皮裹好了给孙三娘做的一身嫁衣,计划跟着赵氏一并送去。
□□是门庭若市的时候,田沟村除了孙家,只余一个王家跟风种了棉花。但王家才种第三年,还没形成气候,大部分田沟村的人家都习惯性来孙家换棉花。有拿钱的,有送肉的,也有像赵氏这般抱了一麻袋面粉的。
因来串门交易的都是女人,所以正是孙家三兄弟的妻子在负责招待,几个女儿从旁帮衬。孙家宽敞的院子里一时聚集了二十多个妇人,叽叽喳喳,娇声软语,十分热闹。
赵氏观察一圈,发现连孙家嫁出的元娘二娘也在今日回门了,约莫是趁着给娘家帮手,还能为夫家换些好的布匹棉花回去,此刻各自陪在母亲身边,都是笑靥如花的模样,好不亲络。
孙大伯娘是长媳,都觉得她说了最算,是以簇拥在她身边的妇人极多。赵氏暗叹自己来得晚了,只得围在外头。见这人群架势,赵氏不禁有些发愁,生怕孙家一会收够了粮食,不愿再收面粉,那她就得先去县里卖些面,换了铜钱,另拿钱来买了。这两头折腾,实不划算。
正郁闷着,适才帮忙去取布的孙三娘从后院回来了。
她一眼瞧见了李瑜,见对方怀中抱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心中隐有预感,十分惊喜地喊道:“咦?鲤鱼妹妹,赵婶子,你们怎么来啦!”
孙三娘把布交给了买主,立刻便凑到了李瑜身边,急迫地问:“这是……我的那个吗?”
人太多了,她不好意思说出嫁衣两字,生怕被关注到。
却不想,她那一嗓子,已让孙大伯娘也留意到了李瑜等人。
李瑜刚朝孙三娘点了点头,孙大伯娘就立刻停下了与面前妇人的交谈,拨开众人,直直迎到赵氏面前,“哎呀,李家弟妹,你过来咋不叫我一声啊,瞧我,光顾着换东西,冷落了你们娘儿俩!来来来,外头有风,我和三娘陪你们进屋坐去。”
还没换到棉絮和布的妇人们有些着急了,虽知道孙家与李家关系不错,但有限的东西在眼前,谁都不愿相让。她们齐齐拦住孙大伯娘与赵氏的去路,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哎呀,孙大嫂子,咱们还没换完布呢,你们有什么私房话,晚点再说成不成?”
“就是啊,李家的,我瞧你们也是来换东西的吧?咱们讲求个先来后到好不好?”
赵氏为人老实,不由有些面红。孙大伯娘却是笑吟吟地扬首,“哎哟,各位老姐妹,你们误会啦。李家弟妹是给我闺女送嫁衣来的,我家三娘毕竟嫁人要紧,我们得进去瞧瞧衣裳。你们要换什么,还是去找我家老二老三的媳妇说吧!”
她这么一说,众人自是不好再阻挠,齐齐让出了一条路来。孙三娘羞得不敢抬头,抢先一步进了房去。
白排了半天队,人群里颇有些不甘心的,再想到孙三娘来日要嫁到县里,更是忍不住酸意。三两个妇人窃窃私语几句,立在原地,不肯动,杵在孙大伯娘身后,阴阳怪气地说:“这要嫁到县里的新娘子,真不知该穿啥样的喜服,孙大嫂子一会可得叫我们瞧瞧呀!咱们都想跟着开开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