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孟瀚揉着眉心,指尖在案上摊开的纸条上反复划过,“王兄在户部当差,往年欠我个人情,最多能挪五十两;李掌柜的粮行靠边境军需周转,上次提过能借三十两;还有张御史那边,撑死借二十两……”
“加起来才一百两,买粟种差得远了。”他顿了顿,指尖悬在半空,还是不够,还差好多。”
“哥,我们要去买粟种了吗?”萧音人未到,清脆的声音先撞进屋里。
“谁给你说的?”谢孟瀚抬眼,语气里带着点疲惫,“我都说了,我们没钱,没钱!”
“楚风说的!”萧音指着门口跟进来的楚风,“黟屏城要去买粟种,来找我们一起去。”
谢孟瀚目光转向楚风,眉梢皱起:“你们哪来的钱?”
“我给的。”一道清润的声音从楚风身侧传来。
萧音这才想起什么,“哦,对了,这个人说要找你。”
谢孟瀚看向来人,一身月白锦袍,腰束墨玉扣带,发间玉簪流光,面容俊朗却带着几分沉稳,周身气度绝非寻常人家。他起身拱手:“阁下是?”
“在下凌逸晨。”
谢孟瀚心中一动,泽东凌氏那位被长老亲自从分支召回主家,凭一己之力在族中站稳脚跟,风头甚至压过了原本的嫡长子,如今已是板上钉钉的凌氏储嫡:“原来是凌公子,有失远迎。”
“冒昧打扰,还望谢小知府不要介意。”
“哪里哪里,凌公子客气了。”
两人这边正客客气气地寒暄,旁边的萧音却凑到萧无穷和楚风身边嘀咕:“他谁啊?”
萧无穷摇头:“不知道。”
楚风在萧音炽热的目光下着急摆手:“我……我也不知道。”
谢孟瀚听得太阳穴突突跳,强压着没在贵客面前失态,耐心解释:“泽东凌氏的凌逸晨。”
萧音眨眨眼,一脸迷茫:“谁啊?没听过。”
萧无穷想了想开口:“应该和凌逸晓认识。”
谢孟瀚咬牙道:“凌逸晓是他哥。”
“哦!”萧音恍然大悟,“你早说他是凌逸晓弟弟啊,我不就知道了!”
说着她立马往前凑了一步,对着凌逸晨笑得格外亲切:“你就是凌逸晓的弟弟呀?我常听他提起你,今天总算见到了!”
凌逸晨微怔,眼底掠过一丝意外,“他……他经常提起我?他是怎么说我的?”
“他说你会还我钱啊!”
空气瞬间静了下来,屋里只剩下死一般的沉默。
可萧音半点没察觉,自顾自摸出腰间的小荷包,掏出里面一本皱巴巴的小本本:“我给你看看哈,他欠我的钱都记这儿了——三月初五,在驿馆借我五文买糖葫芦;四月十二,在晋宁城欠我十二文买胡饼;五月初三,抢了我一碗羊肉汤,欠我十六文……”
凌逸晨听着那些琐碎的账目,额角微抽,“萧小姐,这本子给我吧,我还。”
萧音眼睛瞬间亮了,立马把小本本递过去。
凌逸晨一页一页翻得飞快,片刻后抬眼:“一共是一百八十四文。”
萧音愣了愣,“这么快?”
“我算数还算可以。”凌逸晨说着就要掏随身的钱袋。
“等等!”萧音突然喊住他,指着小本本最后几页,“六月初一那顿面,是他说要请我吃的,结果他没带钱,饭钱十八文是我出的,之前算的是对半分,你还的话得全额算!”
“呃,好的。”凌逸晨顿了顿,“那一共就是二百零一文。”
“等等!”萧音又把小本本翻到最后一页,指着上面唯一一行小字,“他还过一次,这里,一个铜板!”
凌逸晨看着那“还壹文”的字迹,无奈又好笑,点头道:“好的,那就是正好二百文……”
说罢,他从钱袋里取出两钱碎银,递到萧音手里:“刚好。”
萧音接过碎银揣进荷包,走回去和萧无穷他们排排站。萧音:“泽东凌氏,很有名吗?”
萧无穷点头:“这几年势头很盛。”
“那他是不是很有钱?”萧音追问。
萧无穷,“应该是。”
萧音摸了摸荷包,咂咂嘴:“那他为啥不直接甩一张银票到我脸上?多省事。”
萧无穷一本正经道:“不知道,可能他抠门吧。”
“你俩给我闭嘴!”谢孟瀚最终还是没忍住。
萧音举手,“最后一件事!”
谢孟瀚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
萧音连忙把自己的荷包翻过来,哗啦啦倒出一堆碎银和铜板,在里面扒拉出一团裹着油纸的小物件。拆开油纸,里面躺着一枚平平无奇的铜板,转身递到凌逸晨面前:“这是凌逸晓之前还我的钱,我没敢花,怕他回头讹我。给你。”
凌逸晨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萧音挺了挺胸,一脸得意,“姐永远是债主。”
凌逸晨被她这副小模样逗笑,接过那枚铜板:“好,以后萧小姐就是我凌逸晨的债主了。”
“谁稀罕做你的债主。”萧音撇撇嘴,又强调一遍,“姐永远是凌逸晓的债主。”
萧音转头看向谢孟瀚,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哥,我这边没事了!”说罢就回去,继续萧无穷、楚风排排站。
“我与萧小姐十分投缘。若谢小知府信得过,我愿意全额出资,替莘阳城买粟种。”
谢孟瀚眉头骤然一拧,“凌公子这是做足了功课来的。”
“谢小知府多心了。”凌逸晨语气平淡,听不出波澜,“不过是偶然听闻。”
“天下没有白拿的好处。”谢孟瀚往前半步,“凌公子出身泽东凌氏,经商手段冠绝一方,绝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无功不受禄,您直说吧,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要。”凌逸晨笑了笑,“只是想和在场各位交个朋友罢了。”
“朋友?”谢孟瀚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强硬,“凌公子是商人,该比我更清楚——人情虽从不明码标价,但最是有价。我莘阳城虽穷,却不缺骨气,更不买‘空口人情’。您若不肯说明真正来意,就请回吧,这粟种,我们会自己想办法。”
凌逸晨抬眸,“谢小知府果然和传言中一样。”
“凌公子也和传言无二。”谢孟瀚寸步不让。
凌逸晨笑了笑,“既如此,那凌某就不绕弯子了。白送的您不要,那我们就做笔公平买卖,我要莘阳城的通商符节,允许凌氏商队在城内设栈,往来运输货物时,能享守城兵卒的基本护送。”
谢孟瀚脸色微沉,直言不讳:“凌公子可要想清楚!且不论莘阳百姓囊中羞涩,商事难有厚利;单说此地地势——西接西域蛮族,北邻泽丘关,匪患猖獗已久。商队入此,轻则货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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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则人亡。这笔交易,未必合你心意。”
“盈亏得失,是我凌氏的事,不劳谢小知府费心。”凌逸晨目光直视谢孟瀚,“您只需回答我,这通商符节,给还是不给?”
谢孟瀚沉默了。
商人历来重利不重义,短短数年就能让凌氏声望如日中天的凌逸晨更是其中翘楚。
这两年更亲自踏遍南北商路,往来于各路势力间,见惯了朝堂权贵与江湖草莽,算盘精得能算出三分利背后的十分谋。
他会有如此好心。
他看不透他的算计,也赌不起现在的安稳。
凌逸晨见状,也不逼迫,“谢小知府有顾虑,是情理之中。通商关乎一城生计,本就该三思。这样吧,我准备在莘阳城里住上一日,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明日我走之前,您再给我答复,如何?”
谢孟瀚抬手虚引,语气客气:“凌公子既有此雅兴,莘阳城虽简陋,却也有几分边境独有的景致,如若有事,尽管来找我便是。”
待凌逸晨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谢孟瀚转头看向排排站的三人,“你们怎么看?”
萧音,“我没听懂。”
楚风斟酌着开口:“我听懂一点。”
萧无穷漫不经心接话道:“我没听。”
谢孟瀚听着三人的回答,额角青筋跳了跳,“你俩出去玩吧。”
萧音立刻应了声“哦好的”,转身便拉着楚风往外走。
“萧小姐,您就这么走了?”楚风脚步稍顿。
萧音,“那俩人加起来八百个心眼子,哪用得着我在这儿凑数?”
“可萧少爷他……”
“他啊,他就是不想干活。”萧音摆了摆手,语气满是了然,“莘阳城有那俩的脑子就够了,我只管动手办事就行。走了走了,你也挺久没来了,今儿我手头宽裕,请你!”
“我……”楚风推辞。
“跟我还客气什么?”萧音笑着推了他一把,“赶紧的!”
凌逸晨步出知府衙门,门外候着的赵琨立刻迎上前,“少爷,情况怎么样?”
“和计划的一样。”
“那他们……”
“他们会答的。”凌逸晨打断他,“毕竟马上就到播种的季节了,他们没别的路可选。”
见赵琨看了看自己欲言又止,凌逸晨心下了然:“四长老?”
“是……”赵琨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函,“四长老来信,催您尽快回凌家。
“给他回信,就说我自有打算。”凌逸晨接过信,看都没看就直接撕了。
“又是这话啊……”赵琨还是忍不住开口,“少爷,您当真有把握?虽说大公子已失去势,但四长老还一直对我们虎视眈眈,我们没必要来趟这趟浑水,这地方连朝廷都不管……”
“没有人天生甘于沉沦,更多的时候是因为看不见希望。但只要看见了,无论多遥远多渺小,现状便再也无法被忍受。”
凌逸晓低头看着在自己指尖转着的那枚铜板,“大少爷那边怎么样了?”
“按您的吩咐消息已经送到了。”
“按他的性子,明儿下午应该就能到这了。”凌逸晨望着远处炊烟,忽然轻声道,“其实这里更适合他,对吧?”
“少爷……”
“至少比在凌家好多了。”凌逸晨盯着掌心铜板,“他该过得开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