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远方传来一声闷雷。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暗沉,天空灰暗的像是乌黑砚台上的一滴浓墨。整个苍陵城都笼罩在暴雨中。雨水迅疾猛烈地哗哗往下倾倒,冲刷着客栈门前的青石路板。
屋内的窗扇合的紧密,外面一丝潮凉雨气都无法透进,陆照犀在一片窒息的闷热中被拉入到更深处的昏沉之中。
……
……
夜黑风高,更深露重。
一声尖锐痛苦的尖叫,划破了沉寂的夜晚。
“啊!!!!”
梦里未能喊出的尖叫化作现实中来,老板娘敲了敲门见半晌没有回应,于是鼓足勇气,直接推开了门。
“吱呀——”
门被推开的一瞬间,带来一室清凉,驱散了屋子里的窒闷,老板娘手举着油灯往床榻方向走去,似要确认自家客栈的住客是否还安然,只见床榻上安睡着的人猝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披头散发宛如厉鬼还魂,吓得老板娘不禁往后退了一步,手中的烛火晃了晃,映在暗夜的墙上显得有几分鬼影憧憧意味来。
老板娘深咽了一口口水,强自镇定道:“小公子这是怎么了?”
陆照犀一张脸在烛光下显得晦暗不明,勉强笑道:“无事,我做噩梦了,烦请老板娘将床边的灯点亮一盏吧。多谢。”
老板娘借着油灯的烛光看了她一眼,苍白的脸上不见一丝血色,额发湿哒哒的贴在脸颊上,就显得原本巴掌大的脸更小巧了起来,是个样貌灵秀的女儿家,于是“哎、哎”的应了两声,端着油灯走向烛台,不过须臾,屋里暖光融融。
老板娘边点灯边安慰她道:“姑娘是被今天刘捕头说的事儿吓着了吧?不必太过惊惶,咱们苍陵虽然地偏,但自从三年前顾大人上任,弊绝风清后,再没遇到过什么穷凶极恶的事儿。想来这次顾大人也能很快就能查清真相的。”
果然老板娘已经看出来她女子身份了,也懒得遮掩自己性别了。陆照犀恹恹地想,这老板娘竟也没有劝她快些归家保平安,看来在顾淮年的治理下,苍陵真是一片清明。
老板娘宽和的声音继续道:“小娘子不必怕,灯已经点上了,夜深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陆照犀胡乱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待老板娘走后,陆照犀望着摇曳的烛火,拧着眉陷入深思中。
她打小就容易做噩梦,尤其是七年前以后,她几乎日日都要被噩梦侵扰,请来相师道士问卜算卦过,说是因为她家人平日里多沾凶诡命案带的业力,而她又出生月份过阴的缘故。
但其实噩梦做久了,是个人多多少少都会免疫,她不是一个会被梦中惊怖吓到的人,但她也从来没有一个梦做的如此频繁、重复过,就像死亡预告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可她好不容易才从京中高矮胖瘦的男人堆相看中逃了出来,她才不想这么快就泄露行踪被抓回去结婚嫁人。
陆照犀十分纠结,心底又不断有无声引诱着她的声音窜出:查查吧——
—
城郊,树林。
昨夜刚落了雨,树林里的土壤还有些泥泞湿润,许是平常这里真的没什么人来,地面上空留了喜轿压过的坑印痕迹,周边还散落微不可察的斑斑血迹和乱七八糟的一圈脚印。
现场痕迹被破坏的一塌糊涂。
陆照犀叹了口气,见没什么可观察的,便想打道回府。
恰在此时她听见了树林里传来一阵阵地脚步声,来者不知是官还是匪,她下意识将幕篱压低,运气提脚就往离得最近的树上跃,落脚时她没收好力,树枝被压得颤了颤,大片大片的叶子晃了晃。
还好今天穿的是水绿色的衣服!
陆照犀心想,青天白日的,水绿色掩在枝叶中倒也不显眼。
此时此刻她正和树上积极在家里给崽子孵出来的鸟面面相觑。
承蒙她其中一个闺中姐妹的名字——幼时开蒙有幸进皇家猎场,在那位朋友悉心地教导下,她和其他几个小朋友在猎场什么都没做,净在外围认鸟了。以至于当时烤肉没吃上几口,鸟类却认得极全。
她面前的这只鸟的品种,因为很娇气又容易被惊吓亡折,极其不好养,所以在京城里也不算常见,没想到在这里能看见这种鸟做窝孵蛋。
陆照犀小心翼翼地看着面前的鸟姐,恨不得跪下给它祈祷,希望它千万不要突然飞走或者是突然嘎巴一下被自己吓出什么动静来,惊动下面来的人。
小鸟警惕地看着为了更好地观察下面的动静和不让自己被发现抱着树干在枝桠上小心腾挪的陆照犀,随时随地做好了叨她一嘴的准备。
下面的人穿着靛蓝青的官服,芝兰玉树、长身玉立。深色官服衬得原本就白的肤色愈发白皙,在正午的阳光下仿佛透明,眼睫长而密,微微低垂就往一双琉璃色的眸子投下一片浅淡阴影来,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虽然是令人心折的俊秀容貌,却因为出入官场生出了一些不敢叫人逼视的凛冽威仪来。
虽有三年多不见,但此人的脸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她好表哥谢韫的同年、同窗兼好友,苍陵知州顾淮年。
陆照犀指尖轻点下颌,盘算着:案发已有两日,按理此刻正该是忙着清查尸源、人手紧缺之时。知州竟有闲心亲临凶案现场,怕是上峰莅临巡查,不得已作陪。现在跳下去她一定落不着好,上峰来巡查,顾淮年一定没时间搭理自己,不如等他们走后再徐徐图之。
陆照犀刚打定主意,就看到了莅临巡查的上峰是谁——
怎么会是他!?
树下一个容貌昳丽的少年嘴角正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时不时侧头和顾淮年说着什么;少年唇红齿白,穿着一身海棠色常服衣衫,将他容貌衬得愈加繁盛艳丽,活脱脱是春日艳阳下的灼灼桃花;一把折扇握在手里,姿态是有些懒洋洋的松散。
长着一副就算是做了恶劣坏事,也会不由自主为其开脱的富贵锦绣好面相。
不太像来巡察的官员,倒像是哪家的纨绔子弟出门踏青游玩,端的是一派秾丽多情的风流。
怪不得京中勋贵公子们都背地里骂靖王府世子萧衔梧生得一副小白脸相。
陆照犀在心里暗暗点头,肯定了他们的评价。
许是太久没见着熟人,陆照犀蹲在树上优哉游哉的盯着萧衔梧的脸兀自看了会,蓦地想起来自己前不久才编排过他的风月话本。这才不过一二月有余,就被正主堵在了树下。
完了完了完了……
完蛋了、完犊子了!
靖王世子非诏不得擅自离京,他不会是被自己的话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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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的气疯了,所以不惜请旨离京来给自己逮回去的吧!!!
她心头一阵急鼓乱捶,这下可好,背后造谣人是非,果然要遭现世报。
萧衔梧似有所觉般抬头看向她,陆照犀本就惴惴不安,被正主一盯,做贼心虚,直接踩空树枝掉了下去——
“快——接——住——我——啊!”
萧衔梧看着从树上掉下来的一团绿色,认出来了是谁,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接是来不及接住了,于是他明哲保身地往后退了一步。
“啪叽!”
众人被从天而降的一团绿惊得不轻,身边衙吏齐刷刷地抽出雪亮的刀来,高声:“保护大人——!”
惊得林子里的鸟四处乱飞,还没等陆照犀从坑里爬起来,脑袋顶儿就被那出了名的娇气鸟给砸出包来——娇气包被侍卫的声响吓得直接晕了过去,从树上直挺挺地栽了下来。
陆照犀扶着萧衔梧的手站了起来,含泪质问道:“你为什么站得那么偏?你该不会存心打击报复我,想让我从树上掉下来摔死吧!”
萧衔梧把手抽了回来,看她摔得凄惨样儿,发梢上还沾着绿色的叶子,忍不住替她一点点摘了下来,到最后实在憋不住笑了,以拳抵唇,轻咳了几声,道:“可惜了。没如愿。”
陆照犀在顾淮年要杀人的眼神中敢怒不敢言,捧着晕厥过去的娇气鸟,别着嘴嗫嚅半天不吱声,在顾淮年风雨欲来威压下,她果断选择往萧衔梧身边缩。
—
苍陵城内。城北客栈。
平日里空空荡荡地小客栈,继上次被班头带着一群人大张旗鼓地踹开门以后迎来了第二次——
苍陵知州怒发冲冠,气势汹汹带着一群人将客栈上上下下围了个透彻,恨不得一只蚊子飞过都要碾死。掌柜的哆哆嗦嗦迎着苍陵知州,小心谨慎地询问知州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知州大人拧着眉能夹死路过的蚊子,连话都没说,扯着陆照犀的袖子就往楼上拽,掌柜被这突如其来地阵势吓的心都要飞出去了,叫苦不迭,心道:公子对不起,但强龙不压地头蛇,识时务者为俊杰,苍天有眼后土在上,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啊!你被抓可不是我因为泄露的啊!那银子我是不会退给你的!
众侍卫紧随顾淮年拾级而上,鱼贯而入,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守在陆照犀房间门口。
萧衔梧本来想坐到一旁当个隐形人,孰料陆照犀死死地扯着他的袖子不让他离开。
于是画面变成了陆照犀和萧衔梧二人排排站的笔直,她头低的能沉到地上去,像是刚出生就离开妈妈的鹌鹑,乖乖听苍陵城一把手知州大人——顾淮年唾沫横飞、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训斥。
从“陆照犀你疯了你简直是胆大包天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到“小兔崽子就算你哥不在我也敢教训你!”再到“陆照犀你还要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顾淮年一口气没歇直接骂了两柱香的时间,期间还夹杂着对萧衔梧这条被殃及的池鱼火力攻击,诸如““靖世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在包庇她”云云。
陆照犀脚都站麻了还在琢磨着要是一会顾淮年骂累了气的拂袖离去,是让萧衔梧死乞白赖抱着他哪条大腿哭天抢地、一哭二闹三上吊比较合适。
总不能让他一怒之下给自己送回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