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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巍巍青山

作者:序晋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钟含章与孟宜周一同朝清风苑内走去,她和孟宜周隔着一段不远不近、恰到好处的一步之遥,不至于不敬,又不过于恭敬。


    钟含章知道孟宜周今日会屈尊降贵地来诗会并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这大约是孟临衡的意思。


    琼林诗会的主持者虽说不以年齿和官位的高低为限,但自先帝朝以来,诗会主持者仍多为博学鸿儒。王淑君和孟宜周能主持诗会,表面上是因其出于东擎书院,但实际上还是倚重他们的皇家身份。


    钟含章虽是若水先生的得意门生,但毕竟年岁尚浅,身无官职,难免会令有些人心生轻视之意。孟临衡请长乐长公主前来,就是要告诉天下士人,钟含章的身份是他认可的,钟含章的意思就是天子的意思。


    清风苑内已士子士女们已经等候多时。见长乐长公主竟屈尊枉驾,众人一时皆静了下来,纷纷伏拜于地。


    孟宜周缓步走向高台之上。


    钟含章停住了脚步。众人拜的是长乐长公主,她若走上去岂不是跟着受了这一拜?


    她正欲屈膝下拜,孟宜周却抬手止住了她。


    孟宜周轻轻拉住了钟含章的手,勾唇一笑:“哪有让你这个诗会的主人跪在下面的道理?走吧,随我一同上去。”


    她长长的蔻丹指甲不经意间划过钟含章的手背,竟有几分刺痛感。


    钟含章报以一笑:“那含章恭敬不如从命。”


    她与孟宜周一同登上高台,转过身来,俯视着地下跪着的众人。


    这些士人多尚未定品入仕。他们中有的人家住洛京,日日看着天子脚下的达官显贵们车来车往,无一日不盼望着自己也能忝列其中。有的人从千里之外迢迢赶来,举家食粥给他们凑集了路费盘缠,只为能在诗会上崭露头角,以望在州郡中正那里定个上品,光耀门楣。


    而如今,这些人的流品、仕途和家族前望,竟都系于她一念之间。


    钟含章的目光淡淡扫过众人头顶,一种近乎战栗的快意自心底升起。天可怜见,这种拥有权力,生杀予夺的感觉实在是令人愉悦和沉醉。


    她想起那个高居九重的人,他在日日俯视众生时,又该是何种滋味?


    或许是既觉睥睨天下,又感无穷寂寥。若这就是帝王心术,那执掌天下的权柄......的确令人心醉神迷。


    一念及此,她心底那点刚刚滋生的愉悦竟显得有些微不足道,反而让人感到煎熬的空虚,叫嚣着想要更多,像是一点星火,骤然引燃了更深、更灼热的渴望。


    孟宜周微微侧身,在钟含章的耳边以只有她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孟临衡每日接受朝拜的时候,他享受到的快意可远不止于此,想想真是让人欣羡不已啊......”


    她的气息喷吐于钟含章的侧颈上,让钟含章感受到一阵诡异的心痒,像是鬼魅在她耳边低语着蛊惑。


    钟含章有些惊讶于孟宜周的直白,她知道长公主殿下向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但这话还是有些过了。这话出自于其他任何人之口,都够掉一百次脑袋。


    钟含章嘴角噙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有时候倒真想知道,陛下看到的风光......是不是真的不太一样。”


    孟宜周觉得这是一句很有意思的话,不禁抿嘴一笑,她看钟含章的眼神多了几分趣味。


    众士子仍跪立于下,不知道高台上的两个女人正在说着怎样大逆不道的话。


    孟宜周抬抬手,扬声道:“列位都请起吧,琼林诗会本就是天下才子以文会友的乐事,本宫今日来不过是凑个趣,列位不必拘束。”她看向钟含章,“就请钟娘子主持诗会吧。”


    钟含章向孟宜周微微躬身后从容起身,目光温润却自有威仪地巡视过众人。


    “诸位郎君、娘子,今日天高云淡,叠翠流金,能与此间群贤共赏山水灵韵,实乃含章之幸。”


    她略顿,抬手遥指远处苍翠山峦,“诸位请看,这便是今日的诗题了。夫青山者,巍然千古,静默不言,却孕造化之机,藏龙虎之气。可为隐者之志,可为仁者之德,亦可为丈夫不移之风骨。今日,便请诸位以青山为题,各骋才情,一抒胸臆。”


    “诗成之后,皆书于花笺,请诸位于日入时分之前置于此处玉盘之中。”钟含章示意身旁侍女捧上的青玉浅盘,“届时,诸位可遍览华章,择其最得青山神韵、最见作者襟怀之一首,以为魁首。”


    “为示公允,每位皆可持此青竹简片一枚,置于心中最佳诗作之上。最终,得简片最多之三人者,即为今日诗会三甲。”


    “然,诗之妙处,在乎心领神会,非独票数便可尽言。故待票选之后,含章不才,亦愿邀太常博士、秘书著作与诸君共赏三甲佳作,细品其辞藻意境,更论其才情志趣。或可见微知著,窥见我大周未来之栋梁。”


    钟含章含笑朝众人躬身一揖:“愿见诸君笔下,青山峥嵘,各展风流。”


    往年诗会,无非是朝廷所派博士、文学或秘书监、著作郎评点定次,众人心知肚明,前三甲早就已有人选。今日竟能凭真才实学一较高低,众人不禁议论纷纷,情绪高涨了起来,各自踱步着吟哦作对去了。


    钟含章言罢便下台朝一人走去。


    那人立于一株玉桂树下,仿佛自然地与周遭的喧哗隔绝开来。一身月白衣衫,连落花都偏爱地落在他的肩头。钟含章走近才觉他的周身都沾染了玉桂的香气,恍然间倒真有几分月宫仙人的神采。


    钟含章道:“兄长觉得此题如何?”


    谢汝舟淡淡一笑:“好题目,谁都能下笔写几句,写得好与不好,就各凭本事了。你这评比的法子也很好。”


    钟含章颇有兴味地抬头看向谢汝舟的眼睛:“那兄长可有把握能夺得头筹?”


    谢汝舟摇头笑道:“俊才云集,为未可知。”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你这评比的法子看似公平,终究还是私心。”


    “是人就会有私心。”钟含章不以为然。


    谢汝舟低头浅笑,不置可否。


    钟含章道:“兄长既然愿意出仕,想从何官起家?”


    钟含章外祖父谢行居御史中丞十年,长子谢舜勉年未而立即病逝,次女谢舜华也在其后几年病故了。接连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让这个在官场上刚正不屈的老御史再也无法承受。在谢舜华去世的次年,谢行就告老还乡离开了洛京这个伤心之地。


    这十余年来,谢氏一族一直居于故地陈郡,谢氏子弟也再未出仕,似乎只乐得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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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方豪族、乡贤郡望。


    陈郡谢氏是簪缨世族,也是颍川钟氏最重要的盟友。谢氏隅居地方,不涉朝政,钟衢自然不满,但这是谢舜华的母族,他也不能多说什么。


    此番谢汝舟竟愿意出仕,钟含章有些摸不准这是他的意思,还是谢行的意思。


    见钟含章如此问,谢汝舟反问道:“昭明觉得何官合适?”


    “世家子弟起家自然以秘书郎最为清贵,著作佐郎次之,东宫官属、王国文学、三公掾属再次之。”


    谢汝舟朗声一笑:“若是为了修史著书,我又何必入京,在陈郡一样可以修书。”


    “兄长不想走这条清贵之路?秘书郎乃甲族起家首选,纵使兄长出自谢氏怕还需要待次入补,其居职按例数十百日便可迁任。以谢氏门望,你或许不出百日后便可转员外散骑侍郎,再迁黄门侍郎,成为天子近臣。”


    谢汝舟摇头:“我不愿成为近臣,我更愿做一个谏臣。”


    钟含章哑然,默了一瞬才开口道:“兄长愿继承祖父之志,含章心中感佩。但御史之职早已不如祖父在任时那般荣耀,因其庶务刻核,近乎浊官,实非世家子弟的起家官的好选择。”


    谢汝舟看向远处的巍巍青山,在云烟的笼罩下青翠之意看得并不真切。


    “在此浊世,又何来清官?与其碌碌一生,倒不如能说几句有用的真话。汝舟所求不过将心向月,无愧于己罢了。”


    钟含章莞尔,朝谢汝舟拱手道:“那含章祝兄长得偿所愿。”


    其实钟含章很满意谢汝舟的决定,她方才所劝的两句不过是尽到责任。谢汝舟成为没什么实权的天子近臣对她毫无助益,但他如果进了御史台就切切实实地掌握了监察之权。


    御史台因庶务繁重,不为世族子弟所喜,这些年来御史台的人尽数出自于小族和寒门,世家的监察权被彻底架空,这是让钟衢颇为头疼的一桩麻烦事。他曾考虑过把钟珺安排进御史台,但以钟珺的能力显然应付不了御史台的事务,只好不了了之。


    现在谢汝舟既然愿意成为御史,那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谢汝舟替她解决了一件心腹大患,这让钟含章心情都明媚了几分。当她转身离开,还没走几步就被一个身着红色绫罗的少女撞了个正着。


    那红衣少女脸上带着肆无忌惮的笑容,这份肆无忌惮又与孟宜周的肆无忌惮不同。因为她笑起来是如此的纯粹而璀璨,不掺杂半分的世故与城府。


    她只顾着与一旁的士女谈笑,没顾着前路便撞上了钟含章。她连忙扶住钟含章:“真是对不住,娘子没伤着吧?”


    钟含章还沉浸于方才的明媚心情中,自然不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她淡淡一笑,道了声“无妨”便欲离开。


    她侧身那刻正好对上了红衣少女的眼睛,那少女在看清她的面容后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


    红衣少女按住了她的手臂,声音中带有几分冷意地问道:“你就是钟含章?”


    钟含章这下被她的无礼彻底冒犯到了,放眼整个洛京,还没几个人敢这么点名道姓地称呼她。


    她微微蹙眉:“这位娘子又是谁?含章和娘子有何过节吗?”


    红衣少女道:“我是石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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