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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亡国君

作者:Tensor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以往哑奴做梦都是梦醒便算,梦中身临其境,醒来像团浆糊,多半都记不得。


    可刚才她却生平第一次记起了那个梦里人的名字,紧跟着周昭二字蹦出来的便是那些悬挂在树上的人头,以及人头嘴里吐出来的“杀母弑兄,罪该万死”八个大字。


    寒意猝不及防地顺着脊梁爬上来,哑奴狠狠打了个冷颤,上官试探地问道:“喂,你怎么了?”


    哑奴左右看看,捡了根木棍在地上写了两个字。


    “周......”上官凑近看看,“周昭?”


    他跟着念完,立刻如临大敌般用脚尖将地上的字迹抹干净,神色戒备紧张,问道:“你写这个干什么?”


    哑奴比划道:“她是谁?”


    问完这句,哑奴又将那日在城郊破庙捡到那把铁剑的事儿告诉上官,同样不理解地问:“杀神庙,又是什么?”


    上官若有所思道:“怪不得,我那天还奇怪,你到底是怎么跟丹妙打得有来有回,原来是杀神庙庇护。”


    他说话说一半,勾得哑奴心痒痒,一个劲儿地追问,偏生上官三缄其口,一脸为难,小声道:“你刚来不知道,牵机营有个规矩,不许提到这个名字。要是被主君发现,咱俩没好日子过。”


    哑奴不理解,又问:“为什么?”


    上官用扇子装模做样地敲敲哑奴的脑袋,答道:“哪儿来这么多为什么,不能说就是不能说。不光这里,大宣朝是没人敢议论那位天子的,我劝你还是别瞎打听。喏,咱们的二主子吃饱喝足了,快伺候着去。”


    二主子?


    哑奴回头一看,般般一脸餍足地举起前爪舔毛,好大的二主子派头。等她“毕恭毕敬”地抱起般般,上官早溜得没影儿了。


    她思来想去,将自己认识的人掰着手指头数过去,最后发现能说上话的只有荧木。


    也不知荧木怪我没有。


    哑奴第二日午后便去寻荧木。渡舟虽然将她带回来,但其实压根不管她,因此哑奴十分顺利便出了牵机营来到衙门。


    几日不回来,衙门很是热闹,不过这份热闹显然与哑奴无关。人人都在大谈前些日子姜宅和乱葬岗的案子,完全没注意到哑奴。


    哑奴在后院找到荧木时,对方正在树下睡觉,一动不动,比停尸房的死人还真。


    哑奴正犹豫要不要推他一下,荧木忽然睁开眼睛,冲哑奴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哑奴觉得荧木刚醒来时的表情好像跟从前咋咋呼呼的样子不太一样,一时间还有点儿不习惯,打着手势:“我有件事儿想不明白。”


    荧木伸了个懒腰,再开口说话已经是哑奴熟悉的语气:“你怎么消失了这么久?等等,你该不会......”


    哑奴没反对。


    荧木痛心疾首道:“完了完了!你果真是被牵机营搞坏脑子了!唉,我是劝不动你了,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哑奴将前前后后跟周昭这个名字有关的所有事情都讲了一遍,甚至连自己那模糊不清的梦境也说了。荧木微微睁大眼睛,看上去有种很是克制的惊讶,问道:“你说你梦到谁?周昭?”


    哑奴点点头。


    荧木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但只消片刻,他便开口道:“周昭是大周朝宣庆年间唯一的皇女,身份尊贵,距今已有一千三百年了......周朝你还记得吗?那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个王朝。”


    天气晴朗,树叶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几根细细的光束透过缝隙落在荧木脸上,那张再普通不过的脸也在这一刻渐渐生动起来。


    “但......周昭却和敌国私通,谋朝篡位。最初是说周昭杀了自己的亲哥哥夺位,巧的是那时在位的宣庆帝跟皇后双双暴毙,周昭自己又亲口承认杀母弑兄,坐实了这骂名。周昭登基后,战乱不断,短短六年,周朝便在她手里灭国了。”


    虽然近年官府严令禁止民间议论,但周昭亡国是史书白纸黑字写明了的事实,亡国君这个词就是从周昭传下来的,早就传了上千年,哪里堵得住悠悠众口。


    其实,周昭也并非萤木说的那般一无是处。时间再往前退一千多年,退回到周昭刚满十七岁的时候……


    彼时周昭还不是皇帝,只是宣庆帝的独女——


    明鸢殿下。


    周昭生辰那日,晋川大捷,她一身戎装意气风发,一座神女殿为她而立,日夜供灯祈愿不断。


    那是周昭这一生最得意,最美满的时光。


    “可惜好景不长,”萤木道,“周朝亡国那晚,皇帝周昭被万民绑在祭台挖心献祭亡灵,尸骨无存……”


    哑奴打了个哆嗦:“为什么呢?没人告诉他们这样是不对的吗?”


    荧木摸了摸鼻子,低声解释道:“周昭名声不好,脾气阴晴不定,据说她在位时曾一日杀过上百人。”


    “她......是生病了吗?”


    荧木突然不说了,他停顿片刻,从树上摘了片叶子盖在眼睛上,少年音色显得有点发闷:“周昭一生虽众叛亲离,遭万民唾骂,但她逢战亲征,十有九赢,死在她剑下的亡魂不计其数。因此民间也有喜好杀伐之人暗中祭拜她,拜的就是那臭名昭著的明鸢殿下,祈求借她三分宝剑锋芒,神挡杀神遇鬼斩鬼。别说,有时还真十分灵验,所以慢慢地民间就多了很多杀神殿。”


    哑奴听得入迷,原来那日她侥幸得救,是那位一千多年前的杀神皇帝显灵。


    她当即双手合十,十分虔诚地朝着城郊方向拜了拜。


    荧木摘下叶子,皱着眉头道:“你干嘛?”


    拜杀神啊。


    荧木一把将她拉起来:“你不需要拜。”


    哑奴装着一肚子人尽皆知的“秘密”离开衙门,九洲城本就是繁华地,今日不知为何尤其热闹,入目皆是流光溢彩之景,好看得不得了。


    人们三两成群,说说笑笑地从哑奴身边走过,像风景似的。她突然不太想回牵机营,一直游荡到月上柳梢,陆陆续续的风景看得人眼花缭乱,哑奴的肚子很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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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街上那些琳琅满目的小吃摊突然活了,让人口水直流的味道一个劲儿地往哑奴鼻子里钻。


    有白气腾腾的馄饨挑子,油锅里滋滋作响的炸糕,还有桂花糖水,虾子豆腐脑……香气四溢,勾得哑奴肚子又叫了两声表示抗议。


    她摸摸扁扁的肚子,又摸了摸瘪瘪的口袋,十分沮丧地想道:“从前大人偶尔心情好时,也会丢我几枚赏银,渡舟那么那么老大一个官儿,抠门!”


    闻得到吃不到,真乃遭罪也。


    哑奴慢腾腾地挪动脚步,很是努力地把眼珠子从那焦香扑鼻的烤饼上收回来,一边想着快些回牵机营吃饭,一边又想着,如果谁在这时候从天而降给她买烤饼吃,这人就是她失散多年的亲爹娘。


    正想着,迎面撞上渡舟。


    哑奴总算把目光从烤饼放在来人身上,对方抱着般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继而抬了抬下巴:“口水,擦擦。”


    哑奴眨眨眼睛。


    “想吃那个?”


    渡舟转身离开了会儿,回来时把烤饼递给哑奴。哑奴受宠若惊,在要不要认渡舟当爹跟要不要吃之间犹豫了短短一瞬,生怕渡舟反悔,赶紧咬了一口。


    果然外皮酥脆,口齿留香。


    等她吃完了,才开始想渡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这个问题。


    渡舟今日装束跟往日不大一样。平常渡舟多穿深色外袍,样式繁复,华贵之下隐隐透着股让哑奴不敢多说话的威严。


    今日渡舟却罕见穿了身白衣,连头发都尽数挽起,一丝不苟束成发冠,十分的低调并且......规矩。


    不错,是规矩。


    渡舟应该不是来找我的,渡舟肯定不是来找我的。他这身打扮,倒像是要去什么很重要的地方,见什么很重要的人。


    令世人闻风丧胆的牵机营主君,就这么跟哑奴在市井长街闲逛。偶尔有人对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大概是觉得渡舟长得太好看,身边却跟着个平平无奇的小丫头。


    不过渡舟身上的气场太冷,每每有人多看一眼便缩着脖子很快走开了,因此他们周围竟十分宽敞。


    “还想吃什么?”渡舟问。


    哑奴在心里默默道:什么都想吃。


    这种堂而皇之花渡舟银子的机会可不多,渡舟竟也十分好说话,哑奴指什么都给买,引得怀里的“二主子”喵喵叫表示不满。


    路过一处点心铺,渡舟漫不经心地停下脚步,转头说道:“这家点心很有名,尤其是蟹粉酥。”


    “蟹粉酥”三个字渡舟咬字略重,接着便用那种让人心里忍不住紧张的专注看着哑奴。


    哑奴一直觉得渡舟虽然平时对她压根不关注,但只要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这人又好像时时刻刻在观察她。


    就像现在这样。


    她不明白渡舟为什么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这人矜贵又傲慢,那双没什么波澜的凤眸看谁都是很随便地向下扫一眼,偏偏这时候会有几分说不上来的,好像姿态放得很低的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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