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华溯有些拿不准主意起来，只能干咳两声，起身去给她倒了杯茶。
“师尊是在说笑吗？我本就不喜欢她，加上魔种的事，更是避之不及了。”
“不喜欢吗？”
“师尊，我从未喜欢过旁人。”
“哦。”泠霜端着茶，浅浅抿了一口，便兴致缺缺地放了回去。
“为师这几日修的心法出了岔子，总觉得体弱无力，你等会去灵药谷取些药来吧。”
华溯仔细观察着她的面色，确有些苍白，眉眼之间也尽是疲意，整个人如脆弱易碎的琉璃，惹人怜惜，于是连忙应下：“那......最近让我来侍奉师尊，可好？”
他原也是试探着问一句，毕竟泠霜防他防得严，谁知竟听见了一声含着笑意的“好啊”。
她这是答允了吗？
华溯被从天而降的惊喜砸得两眼昏花，摇摇晃晃地御着剑疾疾奔向灵药谷，讲明了师尊的病症，拿了丹药又匆匆赶回。
回去时，泠霜正躺在摇椅上浅眠，阳光穿透花树枝条，在她身上落了破碎的金影。
扶光微云，岁月静好。
他放轻了呼吸，将几瓶丹药收回储物戒中，生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一切。
师尊已经许久没有如这般毫无防备地，将自己展露在他面前了。
直到暮色降临，天地苍茫，连风也带了几分凉气。
泠霜才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口中小声唤了句“华溯”，带着浓浓的睡意。
守在一旁的少年立刻走过去，凑到她身前，“师尊，怎么了？是要吃药吗？”
泠霜眯着眼睛摇摇头，指尖搭上他的袖口，轻轻捏住。
“这里睡久了不舒服，我想回屋里。”
华溯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缠在她发丝里的几枚花瓣捻走，二人靠得极近，看她几乎是被藏在了他的胸前，任他所为。
安静，顺从，柔弱。
他极少见到灵微道君这副模样。
华溯心念一颤，加快了动作，将细碎花瓣摘干净，随后在她耳边悄声问道：“那我抱师尊回去休息吧，外面凉，不利于师尊养身子。”
泠霜含糊应着，意识朦胧地向他怀中靠。
“师尊，慢些。”他的手臂穿过泠霜腿弯，搂着她的肩头，稳稳地将她抱在怀里，四面八方都是她的盈盈幽香，像雾气般贴着他。
摄人心魄。
屋子里昏暗，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床榻，将怀中女子放了上去，又替她取下发簪，以免硌着，睡不安稳。
最后才在榻边蹲坐着，握住她的脚踝，将鞋袜褪下。
皓白的肌肤如一截软玉，华溯生怕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思，不敢多看一眼，快速地将被子拉过来盖好。
“师尊，好梦。”
他把床幔放了下来，静悄悄地走出了屋子。
四周无声，黑暗之中，泠霜缓缓睁开双眼，明亮的双眸平静无波，看不出丝毫困倦意味。
华溯......怎么还没下手呢？
她都等了一整天了，装睡比修炼还要累得多。
长明石被徒弟拿远了些，以免扰她安寝，泠霜在榻上翻来覆去许久，猜了好几样他明日的动作，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日，她悠悠转醒时，已是天光大作，华溯听到里头的动静，隔着屏风询问：“师尊，我可以进来吗？”
泠霜撩开床幔看去，徒弟逆光而立，修长挺拔，腰身劲瘦，乌发束了个高马尾垂在脑后。
风姿卓越，俊美清绝。
......怎么还花心思打扮了一番。
“进来吧。”她懒懒地伏在榻边，光洁的手腕随意搭着。
华溯走上前将床幔勾好，瞥到泠霜的袖口，似是毫不在意地问了句：“师尊怎么不戴我送的养神木了？”
“不想戴了。”
“......是，同一个东西戴久了难免无趣，我下次给师尊做别的。”
说完，他泰然自若地将泠霜抱到妆镜台前，指尖抚过柔软的发丝，挑了两支玉簪挽发。
“乌楚熬了补汤，师尊喝一碗吧？”
泠霜眉梢一动，看着镜中二人的身影，一坐一立，交叠在一起，仿佛世间寻常的一对眷侣，晨起对镜梳妆，叙说些缠绵爱语。
她心中冷笑，面色却是温和宁静，“先出去吧，我不想闷在屋子里。”
“好。”
院中阳光明媚，鹦鹉大约又飞出去找司潜玩了，桌上摆好了刚刚华溯所说的补汤，他舀了一碗出来，端到泠霜面前。
淡淡的苦味，夹着药草的清新。
她微微叹了口气，再次感慨起自己在医术炼药一途实在是没什么天赋，东西正摆在眼前，却无从分辨其中可有什么异常。
“华溯，你也尝尝。”泠霜将碗推了推，做出一副怕苦的模样。
“师尊怎么......”他无奈弯起嘴角，接过率先替她尝了一口。
这么多年了，相里泠霜还是不爱吃苦涩的东西。
“乌楚厨艺高超，只有些很淡的青霄草的味道。”生怕她不信，又补了一句：“不难喝，师尊放心吧。”
泠霜正要将药碗接过，华溯却蓦地收回手，有些迟疑：“这碗......我尝过了，给师尊重新盛一份吧？”
泠霜才不信他，换一碗还不知道里面要被添些什么东西呢，飞快地将汤药夺了过来，一口气饮尽。
华溯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场面，心跳如鼓，在胸中激起一圈圈涟漪。
她不介意吗？
“师尊，还有丹药。”他连忙提醒道。
泠霜摊开掌心，朝他勾了勾手指。
华溯将储物戒里的丹药取了出来，按照医修的嘱咐，倒了两粒给她。
她观察着徒弟的神情，将药丸缓缓送到唇边，忽然动作一顿，“为师怕苦，你先尝。”
“好。”他此刻正有些飘飘然，自是从善如流，接过后毫不犹豫地送入口，浓郁的清苦瞬间绽开，他拧起眉，“师尊......要不我去换一味药吧？这个的确苦了些。”
“没关系，医修给的，自是最合适的。”
含着丹药，泠霜步子缓慢地朝摇椅走去，华溯定定地看着她，起身过去扶住。
“师尊，我抱你过去。”
掌心正贴上她肩头时，门口传来一声饱含怒气的高呵：“你们在干什么！”
司潜气得头皮发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闪身到二人跟前，“我昨晚上忙，没空来看你，你们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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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就......可懂分寸两个字如何写！你、你们——”
他用力一甩袖子，眼皮跳得飞快。
泠霜苦笑着解释道：“师兄，我身子不适，才让华溯过来搭把手的。”
司潜脸上有一瞬的空白，随之眨眨眼：“......什么？”
“师伯误会了，师尊她这几日的确身子不好，昨儿还让弟子去寻医修问了药，丹药和药方都在此处了。”
“咳咳，你哪里不舒服？”他看向泠霜，端详着她的面色，“气色不好，是要多补补。”
“师兄过来有什么事吗？”
“还能有什么事？”他抬起胳膊，宽大袖摆里钻出来一个毛茸茸的小鸟，“几个长老为了来路不明的魔种，最近都在聆雨峰上商议，它跑来叫个不停，他们忌讳着是你的爱宠，只得忍着。”
鹦鹉倒是很欢快，展开翅膀又飞回枝头了。
司潜走前不忘叮嘱华溯：“记得提醒你师尊喝药，有问题来寻我。”
“是，弟子明白。”
“你去修炼吧。”泠霜朝他摆摆手，“不必一直守在这。”
守在她身边却迟迟不下手，她等得都快没耐心了。
华溯自然不肯，站在她身边：“我想陪着师尊。”
“......唔，随你吧。”
......
泠霜的“病”养了足足有半个月，华溯亦寸步不离地照顾了她半个月，端药煮茶，梳头挽发，亲密无间。
“师尊，今日梳这个发型如何？”
她兴致缺缺地点点头，叹了口气道：“你决定就好。”
徒弟手巧，在给女子梳头一途上也颇有天赋，比起她往日里随意插个簪子要好多了。
“医修的药昨儿便吃完了，师尊感觉怎么样？还需要再开一份吗？”
“不必了，为师好多了。”
她把玩着胸前的一缕长发，慢悠悠地往树荫下走，摇椅早就被人摆好了位置等她，几日被“侍奉”下来，她身子骨都懒了不少，除了多吃了两瓶无甚害处的苦药外，其余过得倒是相当不错。
这么久了，她早已“放下警惕”，华溯打算何时出手呢？
泠霜愈发期待。
又半梦半醒地躺了一日，傍晚时分，她倏然痛呼一声，捂着心口：“华溯......我、我有些疼。”
华溯闻言，施施然走到她面前，不见半分惊慌。
“师尊，”他俯下身来，指尖虚虚地触上她的心口，“你是真的不舒服吗？还是等着我做些什么呢？”
“我......确实不适。”
“这几日师尊体弱无力，许多事都得徒儿从旁襄助，若是放在过去，可绝不会发生呢。”
“您是故意的......对不对？”他笑得有些凉薄，狭长的双眸里晦暗不明，“不过我很受用。”
泠霜渐渐沉下脸，他居然早就看出来了，还一直不动声色。
“让我想想，师尊这么做，有什么目的呢？”
她不欲多言，偏过头懒得看他。
“相里泠霜......到我的记忆里来。”
不给她细思的机会，他主动敞开识海，抓住泠霜的手捂在眉心，迫使她去看那些沉没在时间里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