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场星的雪山地带面积很大,高山一座连着一座,纵使自峡间几经盘旋之后,目所能及的依旧是与先前没什么两样的雪山。
而此时,单调的群山之间,有一台机甲正在狂奔。
它笔直地,果决地,一骑绝尘地在这片望不见尽头的雪山群中拔足狂奔。
这台机甲的行进速度非常快,快到它反复交替的两条合金机械腿在乱雪之中,竟有些看不分明,只有大地的震颤向远处透露着它们的威力。
淮枳拄着手杖,静静地候在风雪中,传入耳膜的发动机引擎声越发清晰。
“还有7秒。”蒋茵努力地在暴雪中辨认机甲的型号,可风雪实在太大了,她只能根据机甲的外形做大概的猜测,“是TD系列,军用序列的机甲,处于过载状态。”
蒋茵一面为淮枳介绍,一面疑惑着,新生赛里怎么会有军部的机甲?
究竟是考生有重大违纪行为,还是......
蒋茵抬头看了一眼不正常的天气,隐隐有些不安,还是这颗考场星出现了什么问题?
“过载?”淮枳注视着那台持续移动着的机甲,把这个有些陌生的词汇重复了一遍。
很快,淮枳就见到了机甲足够具体的“过载”的含义。
山脊处高速移动的灰影正在不断靠近,过快的速度让它看起来像是在两点之间进行瞬移。而它行进路线上的雪花就像抽刀而断的水,冲崖而出的飞瀑,向两旁溅射。
它更近了。
机甲庞大的躯体终于暴露在月光下,露出与地面的雪色相近的灰白。
淮枳紧紧盯着这台风雪中极速奔驰的白色机甲,它像极了一个嶙峋的老人,几乎失去了全身的肌肉和脂肪,只剩下一把骨头和一张千疮百孔的老皮。
过载机甲刺耳如哮喘的引擎声正仓皇地透露着:它会在很短的时间里严重超出负荷,然后在一记剧烈的爆炸声中,变成一堆看不出原型的电子废品。
淮枳第一眼见到它,就快速地做出了判断,她没有见过这种样式的机甲。
但也不是没有好消息,她抿紧了苍白干燥的嘴唇,在心里想道。
从机甲那里传来的引擎声实在是太熟悉了。
哪怕它此刻并没有被安装在她更熟悉的边缘星水货矿用设备里,而是被安进了结构更为复杂的机甲体内。淮枳依旧能确信,这台机甲坚固的合金外壳之下,那个轰鸣的发动机引擎内的黑色小盒子,必定是她所熟悉的那个。
同样的引擎声,同样的动力源。
那些安装在联邦法律边缘大鹏展翅的水货设备里,显得十分违和的RV引擎,在这台机甲中竟然显出了些许和谐的美感——如果它不是快要散架了的话。
淮枳欣赏的目光只持续了片刻,双目就再度凌厉起来,既然还是老朋友,那么不管长成什么样子,即便是成了一台机甲,也得按修理铺的老规矩修。
修理铺的老规矩,坏掉的机器要先放倒,然后拆开。
虽然淮枳并不知道此刻这台机甲里的机甲师是谁,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禁用机甲的考场星,但现在,她要让它停下来。
“这个长度够了吗?”淮枳扯出腰间干燥柔韧的藤蔓,流畅地将它穿过树枝上的孔洞,向两边扯紧,牢牢地打了两个结。
蒋茵点头,“够了,再长就可能会缠树上。”
蒋茵仔细检查了淮枳身上系着的藤蔓,直到确认所有的结扣都结实可靠,才稍稍放下心来。虽然她依旧打心底里不认同淮枳的行动方案,因为在她看来,淮枳的计划完全是在悬崖边走钢丝。
不,大概比那还要离谱得多。
没有极致防护跳上疾驰的机甲,这听起来和花式送死有什么区别?
然而,一路上淮枳说起自己的计划时,脸上那理所表情当然得好像她不是要在暴风雪中跳上过载的行进机甲,而是要去中央公园晨练中心的草坪上跳房子。
就好像,那是一件大家都认为稀松平常的事情。
蒋茵很想提醒她,她大概是在常识方面弄错了什么东西。
但她又恍惚从淮枳的表情里,觉得自己大概劝不动这个认知大有误区的同伴,于是她把自己那些劝说的言语放回了肚子里。
做好了准备工作,淮枳便眯起了眼。
继续迫近的机甲冒着烟的液压管还在不断地升降,交替时发出巨大的摩擦声,雪片还没有靠近,便瞬间化作一缕青烟。
来了!
白色机甲的合金机械腿出现在视线里的一瞬间,淮枳飞快地降低了自己的高度,双腿肌肉瞬间绷紧,痛感尚未传到脑海,淮枳就在钢铁巨人庞大的身躯给人带来的视觉绝对压迫感中奋力跃起——
剧烈的震颤自肩背奔涌而出,经由手臂向握着枝条的手掌传递,手中的树枝如箭一般,拖着一条长长的藤蔓尾巴向那台不断靠近的机甲极疾驰而去!
“铮——”
一声响亮的碰撞!
在蒋茵紧张而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树枝穿过机甲身上数个漏风孔洞中的一个,横向侧翻,把自己死死地卡在了洞口。巨大的拉力使拴在枝条上的藤蔓绳结骤然抽紧,连带着干燥藤蔓另一端的淮枳也被拖拽着猛地破开周遭的积雪,向前方俯冲去。
藤蔓无疑是承受了太多,它已经绷紧到极致的干燥身躯发出吱嘎的呻吟声,在树枝粗糙的表面擦出根根毛躁的纤维。
而藤蔓不稳定的拉拽方向,又让淮枳像个激流勇进水项目里,误买了前排位置的无知旅客,被劈头盖脸的雪团打得不分东西南北,只能强打着精神应付着眼前这灰白成一片的世界,避免自己彻底失去平衡。
很快,机甲就接近了山坡的边缘。
下坡的刹那,机甲庞大的身躯跃起,然后直线下坠,惯性带着绷直的藤蔓扬起,拖着眼神专注的淮枳在半空荡起一个极大的半圆弧!
蒋茵早已转移到了预计的地点,看见淮枳如计划中那样腾空而起,她掐起手中秒数不断跳动的表,盯着自己反复核算过的点位,表情专注地在心里倒数着,三,二——
一!
她按照约定,冲高高悬挂在天空中,恍然如镶嵌进月光里的身影喊道——
“淮枳!”
淮枳睁着明亮的双眼,立刻停止了调整下坠姿态的动作,迅速凭借腰间不平衡的牵引力找到蒋茵替她算好的落点。咬牙把手里的匕首横刺向机甲烧灼得漆黑的金属外壳,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就从接触面传出。
淮枳当然没有指望一把普通的匕首能在军工机甲特制的外壳涂层表面留下什么痕迹,只要这碰撞的一瞬足够她短暂地滞空片刻,她就能进行计划的下一步——跳上这台正在疾行的机甲。
淮枳伸直了自己有些酸麻的左臂,指尖极力向前探去,努力地抓住了机甲斜上方破损开裂的金属背板,金属恐怖的表面温度似乎已经穿透了专业的作战手套,灼烧着淮枳的手掌。
手掌触及炙热的表面温度让淮枳下意识皱起眉,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表面怎么会烫成这样,它到底持续奔跑了多久?
淮枳牢牢地扒紧手里仿佛已经在燃烧的背板,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她不禁庆幸这台机甲全程只运行着“前进”这一个简单指令,让她不至于被复杂动作的摆动幅度甩下去,又不由得疑心里面的机甲师恐怕真的出现了什么问题,才让她有可能用这么近乎儿戏的方式爬上一台正在高速运行的机甲。
机甲依然在向前奔跑着,合金腿的液压管发出的摩擦声里,已经带上了一些细碎而危险的轻响。
机甲表面的温度还在继续上升,跃起的每一个脚步都在雪堆里踩出一个个湿漉漉的大坑,坑洞边缘也跟着融化塌陷,在平整的雪地留下丑陋的凹痕。
淮枳斜挂在机甲歪斜背板上,摇摆的背影看起来那么渺小,像个随时会摔落回地上,然后被这极速狂奔的钢铁巨人一脚碾碎的小小蚂蚁。
蒋茵看着她在机甲上来回晃动的身影,手紧紧地攥了起来。
而浑然不觉的淮枳只是抬头,锐利的目光扫向前方。
这台卸载了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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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组件的机甲,看上去十分干瘦,因此机甲前方弧度凸起的胸腔就显得格外丰腴些。
那里就是机甲的驾驶舱。
淮枳强迫自己忽略下方升腾起的热潮和从四面袭来的寒风,扒着背板朝下看去。
驾驶舱下,两条壮硕的合金腿上剩下几根狰狞的合金支架,履带设计和提高舒适性的减震装置已经全部弹出,只是残留着几片不规则的金属片,碎布一样证明着它们曾经真实存在过。
灵活的球形关节还在快速拧转,带动合金腿不停地执行奔跑的指令。长时间的金属摩擦,让这个原本圆滑的球形体边缘开始冒出火花,发出刺耳的声响。
淮枳不知道它的引擎还能支撑多久。
是会在关节彻底磨损,机甲无法维持平衡倒地后走向终结,还是在一个猝不及防的瞬间炸成一地碎片。
没有人知道。
而眼前的情境也没有留给淮枳多少思考的时间,她必须马上进行下一步计划。
气浪迎面扑来,淮枳扯紧系在腰间的藤蔓,右脚踏向机甲那坚硬金属打造的躯壳,反震让她的右踝瞬间麻木,她借着再度凌空而起的时刻,果决而又准确地把手中的匕首砸进了那个冒着火花的关节。
只需要眨眼的功夫,匕首便被卷入高速滑动着的关节里。局部的超高温让它在紧密贴合的关节间,没有阻碍地从坚硬的一块变成了柔软顺滑的一片,橡皮泥似的轧进球形关节缝隙中。
匕首的精度当然是不可能达到机甲的执行标准的,它粗糙表面很快让关节溅起火花,“噼里啪啦”地星火就好像边缘星粗制滥造的低级仙女棒。
关节不正常转动使得奔驰的白色机甲突然一顿,撇脚般踉跄了一步,接着便开始故障般一脚高一脚低起来。
淮枳明亮的灰眸压着几分凛然,跃起的身体向下坠落,危险地荡过冒着火花的机械关节,重新向上荡起——
她的右手拍上机甲驾驶舱,身体几乎是瞬间就回应了她的愿望,在每一个介质中催动着那股脉冲般的震颤,要它们向前!向前!再向前!!
那些震颤奔涌着通过她体内的无数路径,又争先恐后地传递到她的右臂,经过道道关节与神经介质,直直抵达指尖。
“嗡——”
修长的五指紧紧地贴在白色机甲滚烫的外壳上,手指极不明显地持续轻颤着。
那道不久前送变异蚯蚓原地躺平的神经脉冲,正包裹着每一个与关键元件相接的金属串丝,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向机甲引擎内部侵蚀。
在数万光年之外,焦急地监控着机甲过载状态的技术人员看不见的地方,在那个深藏在数根合金管下的黑盒子里,一道完全不符合教材认定的指令,畅通无阻地抵达了核心处理器。
它悄无声息地覆盖了机甲原本执行着的命令,毫无痕迹地让这台机甲指令面板上的十三个按键像乡村迪斯科球般,一下子剧烈地闪烁了起来。
驾驶舱里似乎是出现了一个无形的人,正在以如同残影的速度向机甲键入指令,强行把这台因为关节嵌入了异物而即将滚下山崖的机甲扭回了平衡线上!
驾驶舱内的十三个按键闪动得越发眼花缭乱,这台满身弹痕的机甲一会儿向左扭,一会儿向右扭,姿势莫名其妙得像小孩子第一次接触儿童玩具机甲,横冲直撞得全无章法,可即便这样,它依旧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平衡!
冲出那段陡峭的斜坡后,这看起来老态龙钟的白色机甲才突然撒完了酒疯似的,咳出几口破风箱似的长气,一顿一顿地,慢慢滑落到地上。
任何一个军工方向的从业人员,都不会相信这种像极了自杀式行为艺术的举动,以及如同联邦三流编剧用狗血想象力编造出来的英雄救美剧情,会真实地出现在这个已经无法留下任何影像的新生赛场上。
淮枳将最后一个指令通过脉冲送入这台封闭的机甲,机甲驾驶舱门泄压阀快速启动,舱门缓缓打开。
停止不动的机甲边,地面的积雪正在快速消融,蒸腾起大片雾气,弥漫在高低起伏的森然山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