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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14

作者:却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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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起冷下来的,还有京城的天。


    今儿是小聚,吃完饭,又聊了聊近来的工作,高政家那口子催得紧,约莫八点多就散了场。


    才开上主干道,天际便闪了几道白光,很快,滚滚的雷声撼地而来。


    气象广播发出暴雨橙色预警,司机老李打趣,“出门时还是晴天,转眼就下雨,快入夏时,这天气真是难测。”


    商斯有望着阴云下向后飞驰的街景,平静吐出一句话,“去北五环。”


    司机跟了他多年,虽有迟疑,但没有违逆这个命令,打了转向灯,上高架往他说的目的地赶。


    硕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玻璃上,郁雪非被这动静吓得心惊,取出枕头下的降噪耳塞,正准备塞进耳里,却听手机铃声响起。


    她瞥了过去,看清来电显示的一瞬,周身的血液陡然凝固,然后开始倒流。


    电话仿佛变成了定时炸弹,她拿起来就是一场风暴。郁雪非动也不敢动,任由它铃铃作响,然后挂断,后来再度响起。


    如此重复三四遭,商斯有的电话没有再拨过来,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微信消息。


    她拿起来看。


    S:我在你家楼下。


    短短六个字,于她而言无异于看完一系列《咒怨》,惊叫着丢掉手机,然而经历了数十秒的思考,她又捡了回来。


    商斯有又发来新消息。


    S:还是说要我上去?


    那无处安放的恐惧化成她指尖的颤栗,在对方发来第三条消息之前,郁雪非艰难回复一句:我马上下来。


    她随便裹上一件外套,抓上伞,来到玄关换鞋。


    动静惊动了隔壁房间的江烈,他开门看见郁雪非这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眉心稍拢,“正在下暴雨,你要出去?”


    “呃……”她开始拙劣地撒谎,“家里没有酱油了,我下去买点。”


    “我上周才买过,就放在橱柜里。”


    “我看洗衣液好像也没了。”


    “前天你跟我说过,早就买回来了,忘了?”


    “……”被调到静音的手机在外套兜里震动起来,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到是商斯有的催命符。


    实在没有办法,郁雪非咬咬牙说,“我卫生巾没了,去买点,很急。”


    谁料江烈说一不二地披上外衣,“我陪你。”


    “真不用——”


    “是他来找你,对不对?”他直截了当地戳穿郁雪非的假话,“有些事情你解释不清,我去。”


    郁雪非没明白他的话,拗不过,只好让江烈跟着下楼。


    磅礴的雨里,宾利车灯将黑夜撕开两道伤口,商斯有撑着伞,看着老小区的楼道灯熄了又亮,面色愈发冷峻。


    终于那道破旧的单元门推开,昏暗灯光下窜出一高一矮两道人影。


    他乜眼看过去,密织的雨幕里,那个年轻小子牢牢把郁雪非护在身后,生怕他做点什么似的。


    都被告猥亵了,他还能做什么?光天化日强抢民女?


    什么年代了?


    郁雪非看他四平八稳的脸上藏不住的愠怒,顿觉大事不妙,但又找不到由头,目光来回游移在两个男人之间,希图能发现什么端倪来破局。


    商斯有的话音穿透哗啦啦的雨声,“郁雪非,过来。”


    她顿了半刻,迈出步子要上前,却被江烈拦下。


    男生清隽的身躯挡在她身前,“别去。”


    “可是……”


    商斯有垂眸,目光落在她的左臂,江烈攥着她手腕,像是一截羊脂玉净瓶上攀了段枯枝,扎眼得紧。


    她不去,他就一言不发地等,在雨中冷肃如尊雕像。


    诚然郁雪非被他突然来访吓得够呛,但她更清楚,如若这样僵持下去,情况一定会更糟。


    她甩开江烈的手,定定地看他一眼,“没事的,只是说两句话。”


    江烈笑了,“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他嗓门不是挺大么。”


    他是认定了,跨出这几步就是虎穴龙潭,郁雪非万万不能再把自己送进去。


    商斯有对他的嘲弄并不在意,四两拨千斤把问题抛回来,“你问问她想让你知道吗?”


    郁雪非脸色白了白。


    这些年相互扶持,她与江烈几乎没有秘密,可这一桩,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让他知晓。


    如果让他知道,郁雪非为了他的前程,与魔鬼达成交易,他绝不会心安理得地继续读书。


    “小烈,你先回去吧。”


    “不行。”


    “你听话!”


    一道闪电劈过,怒雷如伏龙蛰鸣。郁雪非紧咬着唇,向商斯有投去求助的目光。


    她在恳求,求他不要捅破那个肮脏的秘密,不要把这个世界龌龊的一面展现给江烈。


    那是她仅存的一点自尊。


    商斯有神色很淡地睨她,唇角衔一丝玩味,“郁小姐,现在不是我的问题了。”


    他扬指,朝江烈的方向点了点,“显然,他对你这个‘姐姐’也有很浓的窥探欲。”


    男人那双凉薄的眼总能洞见这世界的种种真相,被潜藏着不齿的想法,就被他轻而易举挑破。


    争先恐后的雨点在水洼中砸出片片涟漪,因他皮鞋踩过恢复一瞬宁静。商斯有踱步靠近,停在江烈面前,伞沿滚落的雨水分开楚河汉界,两道目风交汇,有如凛冽的寒冬。


    他比江烈高出些许,那股居高临下的傲慢气就更浓。


    眼见局势愈发剑拔弩张,郁雪非想开口劝一劝,不曾想刚上前一步,就被商斯有拽入怀中,紧接着,他汹涌的气息裹挟着潮润的雨意,化成一个蛮不讲理的吻落下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急太快,她大脑一片空白,手里的雨伞也滚落在地,身后连绵不断的雨声仿佛老旧电视机满屏雪花时的响动,又好像一声声干涩而绝望的呐喊。


    等郁雪非反应过来开始挣扎,江烈的拳头却快她一步。


    一声闷响后,郁雪非看见他那架眼镜飞进夜幕里,不知掉到哪个角落,连落地的声音都听不见。


    仿佛连她的心都忘了怎么跳动,整个人还在眼前情景的巨大冲击中难以回神。


    商斯有的脸侧对着她,被江烈打的地方隐约肿了起来,嘴角沁出红痕。


    即便是这样,他自带的压迫感也不曾减弱,反而将平素藏在温文皮囊下的不驯激发出来,凝成眼底浓得化不开的狠戾。


    他抹了把唇角的血渍,冷冽的眸光从她面上扫过,“看样子,你弟弟很见不得我们接吻啊?”


    “这就是你去报案的原因?”


    郁雪非怔愣,“什么报案?”


    “是我。”


    江烈一把将她拉了回来,稍显羸弱的肩膀也成了替她遮风避雨的城墙,“你有什么事就冲我来,欺负她算什么男人?”


    “哦,是你。”商斯有捻了捻指尖的血迹,很快被雨水冲刷,消失不见,“那你知道她为什么找上我么?”


    “是因为你这个没用的废物,她的拖油瓶。”


    江烈神色微动,攥着她的手开始颤抖。


    “她怕你没法出国读书,来求我帮忙。虽然是举手之劳,我要点补偿不过分吧?”


    郁雪非失声,“好了,不要再说了!”


    “顶替你那人是褚平的远亲,你在他跟前再怎么任劳任怨也没用,没有背景就会第一个被踢出局。”


    这几天他找人调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因为工作忙,还没来得及跟郁雪非说清,却不料那个叫江烈的好心当作驴肝肺,竟然还想报警抓他。


    天真到可笑。


    江烈矢口否认,“不可能!”


    “是真是假,你去问问就知道。你看褚平敢接你电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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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就找个由头欺负她?”


    眼看事态越来越严重,郁雪非从中劝和,“算了小烈,我和他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先回家,好不好?”


    原本只是能不能拿到出国名额的问题,经过今天一遭,郁雪非甚至开始担心,江烈还能不能留在北京。


    她敢打赌,商斯有要真做此想,他能有一百种办法让江烈的人生毁于一旦。


    可江烈岿然不动,决心替她扛下这场风雨。


    “冤有头债有主,警是我报的,人是我打的,你要是算账该找我,别为难她。”


    迷离的夜色里,商斯有扬唇笑了,“行,算你有骨气。”


    他松了松领带,伞也扔了,雨水很快浸湿他的头发和衬衫,薄唇上还有上次郁雪非印上的伤疤,颇有几分亡命徒的味道。


    郁雪非察觉到不对劲,“小烈,你快走!”


    被点名的人却岿然不动,反而把她朝单元门方向推回去,“你回家,这里交给我。”


    商斯有冷眼相看,攥紧拳头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以牙还牙地揍了回去。


    这一拳的力道比江烈大得多,他本来就瘦,更是承受不住栽倒在地,在泥泞的雨里滚了一遭。


    江烈艰难地支起身,鼻血径直往下淌,滴在他的灰色外套上,斑驳而刺眼。


    “现在算我们扯平。”他颤巍巍站起来,走到商斯有面前,“出国的机会我不要了,你怎么才肯放过我姐?”


    闪电劈开天穹,白光几乎要把黑夜映亮。


    商斯有目光森然可怖,宛如修罗,“哦?”


    ……


    雷雨一直下到半夜才停。


    这场雨持续时间太久,甚至郁雪非对下雨就发作的偏头痛都产生了免疫,不需要再吃止疼药,也没觉得那么难捱。


    她不熟练地用碘伏擦拭江烈的伤口,秀致的眉头虬结,“疼就说出来,别忍着。”


    江烈点点头,紧抿着唇隐忍,可湿润的棉花沾到创口时,还是没忍住轻嘶一声。


    郁雪非停下来,满脸忧色,“伤这么厉害,刚刚还一声不吭,是不是捱得很辛苦?”


    向来桀骜的男生脸上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被他揍一顿而已,换你的自由,不亏。”


    看着江烈挂彩,她心里酸得厉害,眼眶也润了起来,“何止是揍一顿,出国机会也泡汤了,说不好你的学业也……”


    “那也没什么大不了。”江烈认真地看她,“郁雪非,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们没什么求人的地方,就不怕他威胁。”


    “我只是替你可惜。”


    “和你比起来,那些都不重要。”


    郁雪非为他贴创口贴的动作一顿。


    难道是今夜的氛围太诡异,江烈的话竟让她察觉出一丝与平时不同的情愫。


    她看他,一直像数年前那个小屁孩,在嘈杂的老居民楼里,在亲戚们互相推诿他该由谁抚养时,分给她一半橘子,“喂,你能不能带我走?”


    而此刻,她终于迟钝地意识到,江烈长大了。


    他是个男人,会保护她、在意她,甚至能引起商斯有不满的,男人。


    他的话音似乎在耳侧回响。


    “看样子,你弟弟很见不得我们接吻啊?”


    原来那些敌意并非误会,而是男人旺盛的占有欲背后敏锐的直觉。


    一旦想到这些,郁雪非心就乱了起来,偏偏一抬眼,又正对江烈的目光。


    昏黄灯光下,他那双清高的眼,此刻却像摇尾乞怜的小狗,甘做她裙下臣。


    “别说胡话。”郁雪非避着他处理完伤口,收拾药箱的手异常慌张,“小烈,你要把自己摆在第一位。”


    “可是你已经在那里了。”


    “我是你姐姐——”


    她起身要走,却被江烈握住了手腕。


    “郁雪非,我叫过你姐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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