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气晴好,柏越柏瑶二人早早儿到了李老夫人屋里,柏璎柏珞柏琼柏珊都已到了,连江夫人、张夫人并王素连都在房里。
李老夫人见人齐了方提起正事:“如今快到了中秋,李家和江家已经来了信儿,再过几日就能入京了,到时让棋儿带着他弟弟们去接便是。”
柏璎攀着老夫人的手臂眼睛一弯撒娇:“原来是这事儿,您不说我们也知道,年年中秋前,舅祖父家和舅舅家不都来送东西吗?这都是惯例了,您还专程说。”
李老夫人笑道:“惯例归惯例,来者皆是客,咱家却不能慢待了人家。”
江夫人又笑道:“来得正好,给璎儿掌掌眼才好!”
柏璎不解:“给我掌什么眼?”
江夫人不疾不徐道:“你们姑娘们也大了,除过珊儿略小了点儿,其他姑娘们亲事都该提上日程了”
“娘总是说到这里!”柏璎笑着嗔道。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生了你哥哥,你也该嫁人了,我还嫌说得迟了呢!京中你这么大的姑娘谁没个婚事?依我看,那陆家公子就很好。”
“母亲!”柏璎一下子恼了,放开老夫人的胳膊坐直身子,微微蹙起眉头,神情带着几分青涩。
柏越倒是不惊讶江夫人提到了陆敬,陆家和柏家家世相当,陆敬和柏璎年岁也相当,又都未婚配,江夫人正是给柏璎相看的时候,陆敬自然会在考虑的行列。
“妹妹们的事自然要好好斟酌。”王素连递上台阶,笑着调侃道,“何止一个陆家,夫人怕是把京中有合适公子的人家都考虑过了,就等着今年给我们家的璎姑娘珞姑娘说上好亲事呢!”
这下柏璎柏珞两人都低头了,反倒是老夫人又拍手笑道:“可不是!咱们家这么多姑娘,细数数都是这几年的,今年定了璎儿珞儿,明年一整年呢,给琼儿越儿瑶儿定了,珊儿等后年再定……咱们家可热闹了!”
柏琼偏低了头,柏越只笑不语,柏珊不知在思索什么。
柏瑶美目流转声音清脆:“那敢情好,老夫人夫人们还有大嫂可得好好给我们把把关,若不是个俊俏郎君我可不依!”
老夫人笑骂:“偏你不害臊!”
柏瑶也笑:“谁想要那形容丑陋的?我可不想要!得依着我找个好模样儿的!”
正说着金粟从外头掀开帘子端着茶进了屋,“姑娘先别急着找夫婿,先来尝尝这庐山云雾。”
王素连乐道:“快喝茶堵上你的嘴吧!”
“嫂嫂连话也不叫我说!我可要给棋哥哥告状去!”
“他可管不得我!”
屋里又是一阵笑闹。
……
午后清闲,胡笳院里因着几杆翠竹愈发风清气凉。
“姑娘瞧瞧这是什么?”清秋捧着一个黄花梨木的书匣快步进了书房,却不见柏越的身影,书房里花几上原先的白瓷美人觚换了个冰裂纹的陶瓶,杨枝正握着一捧干枯的荷花莲蓬莲叶插瓶,见她进来说道:“姑娘在后头渺渺坡练剑呢!”
清秋奇道:“姑娘自入京便说这里人多眼杂要做个规矩小姐,怎么今日又重操旧业去了?”
“姑娘说练剑也不算出格!”
清秋便将书匣摆在书桌上,又听到杨枝在那里咕咕哝哝:“原先的白瓷瓶木芙蓉又娇艳又打眼,一整间屋子都亮堂了!换便换了,怎么反而用这干花儿干枝子,我们原先乡下这等干枯的都当柴火呢!”
清秋莞尔,走过去捡了杨枝手里的一支枯莲蓬,折短了插进陶瓶,边摆弄里头的枯荷边笑道:“这是姑娘求的意趣。白瓶素净,配了妃色的木芙蓉,不至于太枯燥,不至于太艳丽。换了陶瓶,便不能用太秾丽的花枝,可若用普通的枯枝又过于朴素,枯荷枯莲蓬莲叶既有枯枝的抱朴守拙,又有荷花的清丽出尘,还合如今秋日的时令,岂不妙哉?”
“哎哟!这里头学问这么多!”杨枝喟叹一句,又笑了起来,“可见伯乐的重要!这枯荷花在塘子里便沤成那小鱼小虾的肥料,在柴火堆里便进了炉膛烧了,到了这里反而是至纯至美之物。”
清秋笑道:“这等人家,自然乐得这些。你方来我们姑娘身边两个月,日后久了,便知她心如比干。”
两人一起说说笑笑,杨枝把花摆好又去擦拭博古架,清秋传了热水又去寻衣裳。柏越提剑进来,沐浴更衣后方取了书匣瞧,一打开便是暗香扑鼻,柏越心道她买的是书,怎么又有了香气?
清秋清溪都在一旁称奇:“这香清芬甜蜜,不知是什么?”
柏越道:“我也不知,且看看吧。”
往书匣里头一瞧,原来还放了一个香囊,书中间还有一方小笺,上头用小篆写了一句诗,是李商隐的“昨夜西池凉露满,桂花吹断月中香。”柏越方才明白,这香应当是桂花。清溪笑道:“原来这就是桂花香,从前总听人说桂花香桂花香,我这竟是头一次闻到。”
柏越托起香囊细细品味,也点头赞叹:“河西一带并无桂花,我们自然不曾闻过。怪不得那些诗中那样称赞,果然不同凡响。”
竹枝杨枝闻声笑道:“原来姑娘不曾见过桂花,秋日正是桂花开花的时候。听说过去京中也不种桂花,是早年间圣祖皇帝命人从江南移过来的,只几家皇家寺庙和达官贵人家里养得起,后来寺庙的老住持给周遭百姓家分发,慢慢的京中也多了,虽没有江南长得那般高大,但也年年开花。”
清秋问道:“既然京中有,咱们府里怎么没有?”
竹枝道:“府里的惯例,年年秋天要设菊下横行宴,种的赏的菊花多,菊花本就香味清淡,桂花那般浓烈霸道的香气,若种了桂花,等设了宴还怎么叫大家专心赏菊?故此咱们这里一棵桂花都没有。”
柏越点头:“是这个理儿,虽都是好东西,却不可主次不分。”说罢又瞧书匣中的书,从书函里取出来,书衣上贴了洒金笺条,与桂花笺上的字迹一样,写了《寻风谈》三字,线钉紧实,虽是旧书,但品相完好,展开字口清晰,可见上一任主人保管得极好。
柏越因问道:“这书不好寻,我方入京就叫人去寻,两个月了都没信儿,如今从何处得来?”
清秋回道:“那阵子托了尚文阁的掌柜留意。尚文阁常年收书卖书,找书比咱们有章法多了,可巧昨日得了这书的信儿,便匆匆报了王管事,立刻找到了那售书之人。谁曾想那人说这书原是他家主人的珍藏,因主人听说有人四处求此书不得,故而特地割爱,也不要钱,只要问问清楚是谁寻这书,看是不是懂行之人。因姑娘原先说诚心求书并非阴私,不必藏踪匿迹,便告诉了他,人家一听是个闺阁小姐寻书,并不多言便交了过来。”
柏越一怔,随即笑道:“这书虽非典籍却也稀罕,想来他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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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也是个文人脾气,既有赠书之雅又有爱书之性。”她拈起那张桂花笺,又赞道:“字也写得好,香也配得好,如此风雅,更为难得。可问清了这家主人是谁?”
清秋道:“人家说萍水相逢不必相识,赠书不过因为如此好书鲜有人爱,只当是佳书赠同好,姑娘便当是结识了桂花院落一蠹鱼罢了!”
柏越听罢默默不语,倒是清溪笑道:“这下可好,姑娘收了人家的赠书,回礼只能去给那蠹鱼虫儿回了!”
柏越得了此书,倒抛却旁的喜好,也少去园子里与众姑娘玩,日日夜夜如饥似渴捧着,书页间还有那蠹鱼评的批注,写不下的地方还夹杂了几张小楷,她细细展开,慢慢读来,只觉那等文字也香气沁人、风流自得。不期读到一句“千里寻风,风中柏森森。今见佳期如梦,怎料关山从此越。”柏越心神一颤,手指轻轻抚上这几行字,不由得想自己读书正是那千里寻风柏森森的时候,一头雾水,何时何日才能读到佳期如梦的地步从此一越关山,不免对那蠹虫又心生艳羡,长吁短叹一番,又研墨起笔写下几句书评,方才继续握着这《寻风谈》不放。
忽而听得外头声音嘈杂,柏越放下书本出了书房,见是江夫人身边的业华,忙笑迎上去道:“业华姐姐怎么来了?”
业华道:“江家人还没到,东西先一批一批地来了,我们夫人让我来给青青园里送点儿,每个姑娘都有,不过是些吃的玩的,给各位姑娘们解闷儿!”
柏越忙谢道:“承蒙伯母垂爱,我心里很是感谢。”
清溪清秋收了去,这礼有四样,文房清供是几套笔筒、几套湖笔、几块徽墨并几柄金陵的金玉素光折扇,雅玩有几盒竹刻、几匹苏绣、几只紫砂壶,首饰有一斛南珠并几套不同花型的金银花丝,吃的有几样花糕、几样火腿月饼、西湖龙井并钱塘黄酒。礼虽不多,却是样样不凡,更兼花费不少心思,柏越叹道:“从前只知道江家富贵,如今才明白什么叫钟鸣鼎食之家。怪道江南文气盛,这等富饶之地,自然是人杰地灵。何止吃的用的好,连穿的玩的都要精益求精,还说这才是第一批小玩意儿,之后又更是怎样的精巧昂贵。”
杨枝笑道:“姑娘这话说的,哪里就人人富饶了,钱塘江家那也是江南头一份的人家。”
柏越道:“不是拿普通人家与江家比。我们原先在河西,那里百姓倒也过得下去,好歹没有了连年的战乱,可若论物产丰饶,哪里比得上江南?我在河西说到底还是靠京中柏府和外祖家里的银子养着。我外祖家是河西大户,靠着的不是土地,是日日往返在西域和中原的商队,若是如他们那般生在西域商队往来的地方,想来还有各样的收入,若是在那贫苦之地,百姓种地的收成不敌鱼米之乡,需得日日为饱腹奔忙,河西本就严寒,冬日更是难捱,又怎么能考虑得到穿的玩的?江南虽不是人人富裕,可好歹除了那些做官的、经商的,大部分农户还能吃得饱穿得暖,这时候才有机会读书认字,所以才说江南文气盛。”
杨枝不解道:“姑娘想的长远,可光是想想也做不了什么,便是姑娘有一日做了官,就能管得了河西地里长多少麦子、冬日有多暖和吗?”
柏越听得一黯,也不再言语,站菱花窗前看了会儿云,又见那竹子顶上被风吹得粼粼,大雁排成两道飞过,悻悻回去收了《寻风志》,倒捧着那几张蠹鱼的手稿看了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