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请问你怎么知道自己是祭祀剑的?”桃濑灯里眼神冷冷地盯着对面人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点波动,像是要从他眼底挖出所有的秘密。
“啊哈哈……这个啊……哈哈……”
桃濑本来对这句话能得到的信息都没抱什么太大希望,但出乎意料的是,听到这句话后,被她紧盯着的祝染居然反应意外激烈,他开始假装若无其事,偏过了头躲开了对视,相当刻意地开始干巴巴的假笑。
居然真的是破绽吗!
内心一级戒备,把对方当成高智商犯罪分子来斗智斗勇的桃濑灯里感觉自己又被棉花打了一拳。
还有这个打断话题的方式,好拙劣的欲盖弥彰。
“哈哈哈,快哉快哉。”桃濑灯里很配合地跟着他一起哈哈,声音自然流畅,比祝染还要豪迈狂气几分,但皮笑肉不笑:
“装傻是没有用的,你跟那个臭老头比差远了。”
说的是三日月宗近。
这位作为天下五剑之一最美的一位,日本名刀中的名刀的付丧神,是一个饱经沧桑、历经风霜、偷懒耍滑、习以为常的家伙。
逃番去喝茶已经是家常便饭,有的时候还会顺手牵羊从田当番的农场摘两颗果子当作茶果。
被发现的时候就会把茶放下,顶着一张恃美行凶的脸,穿着那套老头保暖内番服,用深邃的眼睛看着你笑哈哈地打马虎,说些什么“毕竟老爷爷年龄也很大了开始健忘了啊”之类的谴责人良心的鬼话。
落寞老人的话虽然不真,但胜在足够理不直气也壮,再加上那张脸,对颜狗桃濑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
所以后来她都直接让总务番长压切长谷部去镇压了——
不出面就不会被蛊惑。
相比之下,眼前这个实在太嫩了,心虚的时候连人的眼睛都不敢直视。
在三日月将军面前的话,完全是新兵蛋子。
“唉……”
被毫不留情拆穿的新兵蛋子祝染从桃濑开始跟着他假笑的时候,眼神就已经完成了从震惊到无措到沮丧的转变。
这种招数居然还有高手!本丸真是卧虎藏龙!
他收起有点僵硬的笑容,叹了一口气,肩膀和头都没精打采地耷拉下来率先示弱,整个刃都蔫蔫的,完全打碎了刚刚正襟危坐时看起来还有几分力气和手段的样子。
“姬君大人还真是见多识广啊,不要把我的行为想的那么坏呀……毕竟我并没有你预料的那么聪明有精力有心机……”
猛地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后,他像是做出了重大决定般把双手都搭在了膝头,抬起头直视着桃濑灯里的眼睛,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终于语气诚恳地开始交代。
“好吧,其实还是有一些记忆的,嗯…….大概有二分之一是无关紧要的海外流浪,四分之一是记不太清了的不太好的过去,八分之一是比较敏感的内容…..四舍五入就都说失忆了呢。”
祝染像分蛋糕似的掰着手指一点一点捋着自己的事情。
这不就是几乎全都记得吗?!
“那先就细说能说的0.125。”桃濑灯里的内心在怒吼,但面上依旧面无表情,她掐指一算,无情地打断他的诡辩算数法,但心头的阴霾却悄然散去了一些。
如果知道来历也能沟通的话,之后交给时政处理起来都会比较方便。
“算了,还是姬君大人问吧,这次我真的会知无不言的。既然装不了失忆的话,其他部分瞒着也没意义。”
哎呀,实在是演技拙劣呀。
真想看看姬君口中装傻很厉害的那位呢。
祝染有些挫败地想着,但很快就乐观了起来主动邀请桃濑灯里来盘问他的秘密。
“先从基础的信息来,刀派或者刀匠?”虽然被眼前的人拒不配合刚刚浪费了不少时间,但桃濑依旧保持着耐心从逻辑上出发。
“藤原氏所属刀工祝部国秀,为六条天皇陛下打造的祭祀刀。”
刚刚还在说自己是年轻刀的家伙,转头就吐出了几个需要翻日本史前半本的名字。
历史学得还算可以的桃濑咬牙切齿地开始一点点在脑中检索相关信息。
本丸中刀剑众多,年龄跨度也相当之大,其中最古老的就要数几位来自平安时期的,比如包括虽然今天不在场但是总是音貌犹存的三日月宗近在内三条家的几位,再比如总是吵吵闹闹但又要黏在一起的髭切膝丸两兄弟,还有总是自称其他付丧神们父亲的小乌丸。
其中,髭切膝丸是源氏的重宝,小乌丸来自平氏珍藏。
而在日本史当中,正是因为平源两家的战争,才会有后来的源赖朝建立镰仓幕府,宣告平安时代结束,幕府统治时期到来。
虽然知名度上不如源氏和平氏,但祝染所提到的藤原氏也不可小觑。
藤原氏在平安时期拥有着极其显赫的地位,既是最大的庄园领主,也是权倾朝野的外戚,鼎盛时期的藤原氏家住曾同时将四个女儿嫁给天皇或者皇子,张狂地写下“此世即吾世,如月满无缺”的自评,长期地通过摄关政治长期垄断最高的权力,说他们是朝廷中最有权势的贵族家族,甚至是“影子天皇”也不为过。
一直到平安时代末期,随着皇族“院政”试图夺回权利和源氏平氏等武士阶层的崛起,藤原氏才逐渐走向下坡路。
而这位祝染所提到的六条天皇,也极其特殊——他是日本历史上最年幼的天皇与上皇,七个月即位,三岁退位,直到死去的时候也才十三岁。
而六条天皇的母亲伊岐氏,她本身也确实是藤原氏的成员,属于藤原北家的旁支。
六条天皇的存在,是藤原氏血缘渗透皇室的证明,也是平安末期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捋清楚一切后,再看祝染这幅吊儿郎当觉得自己很年轻的样子,只觉得为老不尊让人看着怒火中烧。
“刚刚不是说年纪不大吗,这都追到十二世纪去了,老爷爷就要乖乖服老哈,如果你能留下来我会找人给你打个样的。”桃濑灯里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抱胸数落道。
明明也是个平安时期的老头了,还以为自己是新新刀呢。
当然,打样只是一句空话,毕竟老来俏总比倚老卖老强。
没准对方觉得自己老当益壮的话,还能骗着多干点活呢。
“啊?原来很老吗……”完全出乎意料,这一句话居然给祝染造成了暴击——对方看起来更沮丧了,头软绵绵地趴在桌上把脸埋起来,头顶高马尾翘起的碎发耷拉下来,如果有耳朵一定也是垂下来的。
但他很快就直起身,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解释道:“可能是我对时间实在是不太敏感,因为是作为皇室用品被打造出来的,所以虽然没怎么派上过用场,但也需要被专门保管,之后好像是换了几次主人吧,祭祀的事情也不是天天都有,基本上一直都被私藏,没怎么出过门。”
“再后来好像是遇到了战乱?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顿,等我再注意到的时候就已经到海外了。”
他雪白的长睫很羞赧地垂落,面颊泛红:“我在博物馆待了一段时间,旁边都是些木乃伊什么的……”
声音越来越小。
那还真怪不得他了,跟被风干的木乃伊相比,这把剑还真是水灵灵的小白菜。
看着对方有点娇羞的样子,桃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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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里无奈扶额叹息。
这股突如其来的负罪感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她平日从不尊老爱幼的报应吗。
“抱歉啊……让我们继续下一个问题吧。”手指稍微用力地按揉了一下太阳穴理顺思路,桃濑灯里继续调查:
“你刚刚说自己一直在海外,那为什么会出现在大阪城?”
“还有之前说到有四分之一是不太好的事情,还有八分之一是敏感话题,这部分可以透露吗。”
她顿了顿,但还是解释道:“抱歉,我不是想故意戳你伤口什么的,只是我作为审神者必须对本丸负责。你是时政刀帐上不存在的刀剑,如果擅自把你留下,我可能会被追责。”
不是可能被追责,是一定。
时政虽然平时又压榨人又事很多,但立场毕竟是守护历史的正规行政机关。
而她,说好听了是审神者,但也是签了合同打工的,况且现在正在本丸评级和续约的敏感关头,如果这把剑真的有什么问题,她又擅自收留了他,那她板上钉钉也要跟着倒霉。
降级、资源下降,甚至有可能——
被提前遣返。
本来有所缓和的空气随着她这句话的落下,再次陷入某种不安的凝滞。
时政刀帐上不存在的刀剑,按理来所她应该在对方出现的第一时间就立刻上报的,连交谈都不需要有。
但他们就这么顺水推舟地坐在一起开始聊天。
虽然只短短相处了一会儿,但桃濑灯里其实发自内心地觉得,祝染并不像是个危险分子,至少现在不像。
他确实隐瞒了很多,也有很多古怪,但那种能坦然站在光里的姿态,那双非常明亮没有阴霾的粉色眼睛,一直在闪着友好甚至是好奇、期待的光。
是的,很明显的期待。
从显现开始,他做了很多看似是不着边际的玩闹,虽然有些可能让人有些尴尬,但他一直在期待着对方的反应,并且真诚地给出他的回应。
就好像懵懂的稚子一样,对世界怀有无限的好奇心和善意。
桃濑灯里的胸口有些微微发紧。
但是有些事情不是她觉得,就能够决定的。
她面上依旧维持着审神者的理智和冷静,但在矮桌下她攥紧的拳头早已经被冷汗浸湿,她有些不忍地捏了捏拳,然后感受到了自己手心的一片濡湿。
桃濑灯里完全不是一个理性的人,相反,她非常敏感。
而她一直都很讨厌一个成语,叫做“自作多情”。
能够拥有丰沛的感情,并且勇敢地不怕受伤地表达出来,是一件多么明艳动人的事情,在现在总是保持冷漠和效率的社会环境中,是一种多么稀有的品质,简直就像钻石一样璀璨。
就像从小到大因为害怕失去,因为担心自己做的事情多余甚至错误,而一直没有什么朋友的,总是在茕茕独行的她,遇到了本丸的大家,成为他们不太完美的主君,并且接受着他们最纯粹的信任和爱戴。
抬头敬奉的八百万神明当中,偏偏是最末流的付丧神们,率先向渺小的人类回以自己的情感。
她深切地感受到这份偏爱的美好,也谴责浪费这份感情的人又该有多么冷血。
眼前的祝染也是如此,他毫无保留地在第一时间献上自己的忠诚,面对她的问询坦诚自己的来历,但是现在,她只能苦笑着做自己最讨厌的事情,却必须坚定自己的做法。
毕竟有些东西是绝对不能被放在赌桌上的,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不可以。
在她沉默的注视中,祝染静静地看着她,不急,也不解释,只是嘴角一点一点地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