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二楼窗口,只见一人倚栏举杯,琉璃盏在雪光里折射出幽蓝的光,“啧啧,真能说!”
车箱内,顾清瑶喉头滚动数次,才轻声道:“你今日何必……那日在前厅我分明欲拖你下水。”
顾清妧闻言眼睫未抬:“四姐姐,你可知一损俱损的道理?我们是系在一根绳上的。今日他们能往你车上泼泔水,明日就能泼向顾家大门。”
琉璃灯盏忽明忽暗,照着顾清瑶怔住的脸。
“我帮你,是因为你姓顾。”顾清妧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至于前厅那出戏……”她终于抬眼,眸色静如寒潭,“姐姐那些手段,当我对手还不够格。”
车外人流涌动,顾清瑶揪住衣襟,久久不语。
最终,她轻叹一声,“所以你从一开始就……”
“重要么?”顾清妧掀开车帘一角,望向窗外:“姐姐只需记住,今日我能替你挡流言,是因为你终究没让顾家难堪。”她指尖掠过帘外飞舞的雪沫。
顾清瑶忽而低低笑起来,怅然道:“我从前不服,如今才知蠢的是我。可我毕竟在梦里活过一世,有些事情,我是可以未卜先知的。你就不怕……”
马车恰在此时碾过冰坎,剧烈晃动,顾清妧扶住窗棂稳坐如钟。
“怕?”顾清妧唇角弯起,轻笑道:“四姐姐,我可是帮了你大忙,你打算恩将仇报?”
“再说,若你说的是真话,前世你基本是围着侯府后宅打转,连枕边人的底细都摸不清。靠着这些先知,只愿四姐姐以后能走一条光明灿烂之路。”她靠着车璧,闭上了眼。
顾清瑶攥着衣袖,眸光里透出一丝无力感。
车外风雪呜咽,长街寂寂。
自顾清妧说出那番振聋发聩的肺腑之言后,京都的风向渐渐转变。
松鹤楼里人声鼎沸。
一楼正中,醒木“啪”一声脆响,压住满堂喧嚣。说书人唾沫横飞:
“列位,上回书说到那光风霁月的楚二郎,除夕夜,赤条条滚出火场,连带出外室竟是罪臣之女,上演了一出官司上身,烈焰焚情。”
“可这火烧得痛快,后遗症嘛……”先生拖长调子,挤眉弄眼,“听说抬回侯府,太医搭脉。哎哟喂,再不能行周公之礼喽。”
东边绸缎商一口茶喷出:“我的娘,成太监了?”
西边书生痛心疾首:“断子绝孙,天理昭昭啊。”
先生醒木再拍,压住喧哗:“更绝的还在后头,侯夫人哭天抢地没两日,您猜怎么着?”
“嘿,竟从庄子上悄悄抱回个婴孩儿。”他压低声音,满是戏谑,“府里下人传得有鼻子有眼,是楚二公子早前搞大了丫鬟了肚子,怕丑事外扬,才打发到了庄子上。如今子嗣没指望了,只能抱回来充门面。”
“嚯——”满堂炸了锅。
醒木又起:“啪。”
“列位,这边侯府的野火烧不尽,另一头真正的煞星可回来了。乐阳长公主与萧大将军的独苗,混世小霸王萧珩,萧世子。”
喧闹稍歇,众人竖耳。
“这位爷前阵子干了什么?”先生瞪圆眼,比划着,“齐国公世子知道吧?就在这大街上,被萧世子揍得鼻青脸肿,亲娘都认不出。为啥?据说是那人嘴欠,编排了这位爷两句……”他声音压得低,引得众人纷纷前倾,“龙颜震怒啊,直接拘进宫里头,关到除夕新岁才放出来。”
楼下雅座一个胖商人咂嘴:“啧啧,这位纨绔出来,京都怕是又要鸡飞狗跳。”
对面的布衣客轻笑道:“除夕夜放出来不就干了件大事。”
所有人纷纷看向他,凝神等着下文。
布衣客也不卖关子,“那书斋大火,就是这位爷放烟花炸起来的。官兵找上门,你们猜萧世子说什么?”
“什么?”
他清了清嗓:
“说‘小爷在宫里憋闷的很,好容易出来了,放个烟花庆祝庆祝,怎么了?’”那神态语气简直活灵活现。
“这…这小霸王真是无法无天,还敢放火?”隔壁一文弱书生一脸疑惑,“长公主和萧将军也不管管?”
“你外地来的吧?长公主早逝,这位爷跟着萧将军在边关长大,野得很。”邻座一人惋惜道。
“怕什么?”对面精瘦汉子嗤笑,“他揍的又不是平头百姓,专治那些不长眼的勋贵膏粱。要我说,揍得好。这次烧了那书斋后,隔日就去金水坊撒银子,出手阔绰的很!”
“列位静一静。”说书先生提高嗓门,眼中闪着光,“这混世魔王被拘了数月,如今放虎归山,是憋着火要寻齐国公世子的晦气?还是……”他故意顿了顿,扫视全场,“又有哪家不长眼的,要撞上这位爷的刀口?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
“啪。”
醒木落下,余音绕梁,满堂看客意犹未尽。
顾府,何园。
新岁的雪,细碎而绵密,青石小径留下浅浅一道被踩出的印痕,蜿蜒通向园子右墙的古樟树。
顾清妧撑着一把素面油纸伞,独自走在雪径上。天青色的斗篷边缘沾了细小的雪粒,衬得她一张脸清冷如画。
她走到树下,伞沿微抬。
只见一片衣角,突兀地垂落在一根横斜的粗壮枝干之外,随着风,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枝干上,分明躺着一个人,以书覆面,姿态是十足的疏懒。
“树上的,”她的声音清清泠泠,“下来。”
话音未落,那覆面的书“啪嗒”一声轻响,滑落在积了雪的厚枝干上。
一张俊美十足的脸露了出来。
墨黑的长发以鎏金缠枝冠束起高马尾,后垂朱樱色的丝绦,发丝有些凌乱地拂过额角,一双极亮的深茶色眼睛,此刻正盛满笑意,直直看向伞下的少女。
随后,动作利落得惊人。像只狸猫,手在身下枝干上一撑,翻身便跃了下来。
“咚!”靴底重重踏在积雪上。
他站直了身,会发现他个子很高。一身收腰窄袖的石榴红锦袍,露出揉蓝的袖口和领口,颜色鲜亮又扎眼,给这白茫茫天地,平添了些鲜活色彩。一眼望去,叫人移不开眼。
他眉间带笑,一弯腰钻进顾清妧伞下,很自然地夺过伞柄:“七姑娘,可曾想我?”
顾清妧看了他一眼,缓缓走去凉亭,嗤道:“翻墙的功夫愈发厉害了。”
少年人闻言,眼尾上挑,打趣道:“走正门,也见不着你啊。”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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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把纵火一事揽下?”顾清妧问。
到了凉亭,少年收起纸伞,偏头看向她,轻笑:“顺手的事,你到底有没有想我啊?”
顾清妧一阵气闷,咬牙切齿:“萧珩,你信不信我现在叫人给你叉出去。”
“你这气性是愈发大了,小爷是来给你送银子的。”萧珩撇了撇嘴,坐到石墩上,一手拄着头,另一只手晃着锦囊袋子。
顾清妧瞅了眼钱袋子,疑惑道:“那武馆是你开的?”随即又一脸嫌弃:“难怪那么冷清。”
萧珩险些气的跳脚,站起身,呵道:“顾湾湾,这银子你不想要了是吧。”
话音刚落,知夏大步跑上前,一把抢过锦囊抱在怀里,急切地说:“要要要!”她走到顾清妧跟前,低声道:“姑娘,咱们不能跟钱过不去呀,前阵子为了放消息,还有那些烟花……您的银匣子都见底了。”她边说边把钱袋子往怀里揣。
萧珩瞪大双眼看看知夏,再看看空空的手,茫然道:“知夏,你走路怎么没声儿?”
知夏行礼,“萧世子,您真大方!您二位慢聊,奴婢告退。”
萧珩指着远去的背影,轻哼一声:“跑的倒是快,”他双手抱着胳膊,背靠在亭柱旁,嘴角上扬:“顾湾湾……你本事大的很啊。”
顾清妧垂眸摆弄着棋盘上的棋局,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你第一天知道?”
“那武馆应该就我一个客人吧,你把钱还我,不得倒贴钱吗?”
“我乐意,”萧珩大剌剌坐到对面石墩上,伸手抓了个棋笥里的白子,“本就是开着玩,还能躲赌坊追债的,一举两得。”他忽然凑近了些,直直盯着她:“来一局?”
雪落无痕,少年起身带起的凉意混着他身上特有的松香气息,扑面而来。
顾清妧往后仰了仰,指尖抵在他额头上:“不许耍赖,再故技重施,今后休想进何园。”这家伙每次都不好好下,不是趁她思考拨乱棋局记录的纸页,就是假借打哈欠弹飞一颗棋子……
萧珩坐回去,悻悻地挠了挠鼻尖,笑道:“这次真不赖,输了把我赔给你。”
顾清妧漫不经心地说:“养你太费钱,我养不起。”话音未落黑子已落天元。
棋至中盘,满盘皆杀机。
萧珩屈指叩响棋枰,轻声道:“若我赢,你答应我,离徐云初远点好不好?”
顾清妧黑子悬在半空,片刻后,她忽然倾身向前,发丝扫过棋盘:“你为何认识徐云初?”呼吸交错间,她忽而后撤,黑子落下,“可以,但若我赢,你书房那套孤本棋谱归我。”顾清妧并未纠结他为何知道徐云初。
萧珩凤眸一缩,落子却带着笑:“还是你狠。”
终局时,棋盘上黑白交错难解。萧珩指尖夹着的棋子迟迟不落,忽而笑了笑:“和棋。”
顾清妧凝视着棋盘,唇角微扬,“明明该你落子认输。”
“是吗?”他伸出手衣袖不经意间拂乱棋局,在她蹙眉前迅速道:“留着这局残棋,下次再分胜负。”
亭外落雪飞扬,雪光描摹着少年落荒而逃的身影,空气中弥散着他独有的松香气息,顾清妧对着空荡荡的庭院低笑道:
“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