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妧微微颔首,在齐教头示意的木椅坐下。她并未摘下兜帽,开门见山:“一笔查人的生意。查靖安侯府楚二公子楚轻舟。要知他每日离府后动向,尤其留意他救过什么人,或是否常去某个僻静宅院,见了何人。时限,十日。”
齐教头浓眉一挑,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公事公办:“楚家公子?这活计,风险不小,盯着侯府的人,一旦被察觉……”他话留半句,看向顾清妧。
“开价。”顾清妧干脆利落。
“每日动向,五十两。十日,五百两。若需探那宅院虚实,另算,视情形再加一百至三百两。预付三成。”齐教头报出价码,目光紧盯着顾清妧,似在掂量这闺阁小姐的份量。
顾清妧神色不变,指尖在袖中轻轻一点,缓缓开口:“贵了。只是寻常跟梢,探个大概去向,非是入室取物、擒拿要犯。三百两,十日。宅院之事若需深入,再议价。预付一百两。”
齐教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化为更深的审视。他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又像是在等待某种无形的指示。
足足过了十几息,他缓缓点头,语气松动了几分:“顾……贵客爽快。也罢,三百两,十日。预付……五十两即可。余款,十日后交清。规矩:绝不惊动目标,不留首尾。若有意外,银子不退,人自会消失。”
“成交,”顾清妧颔首,示意知夏递上一个沉甸甸的锦囊,“这是预付。十日后,此地,交余款,取消息。”
齐教头接过锦囊,入手一掂,看也不看便收入怀中,干脆利落:“明白。姑娘静候便是。”
顾清妧回到车里,再次看了眼匾上的四个大字,放下车帘,声音平静:“回府。”
马车驶离幽深的后巷。车厢内,顾清妧闭目养神。
五十两预付,三百两总价,一个远低于行情的价格,一个主动降低的预付额度,……这武馆背后真正的主子是谁?
武馆内,齐武掂了掂手中锦囊,随手丢在榆木桌上,发出“咚”一声闷响。
他脸上那副公事公办的表情彻底卸下,眉头紧锁,看向角落里一个一直隐在阴影中、沉默不语的劲装男子。
“玄英,这价压得……太狠了。”齐教头声音带着点憋闷,“三百两?还只预付五十两?寻常盯个富商都不止这个数。盯的还是侯府嫡子,这差事折本不说,风险还大。”
方才开门的年轻少年林羽也凑过来,低声道:“是啊,顾七小姐那气势……啧,比上次见她时更沉得住气了。砍价那叫一个利索,一点余地不留。”他语气里带着点惊奇,又有点无奈。
被称为“玄英”的劲装男子缓缓从阴影中踱步出来。
他身形精干,气息内敛,面容冷峻,眼神锐利。
走到桌边,拿起那个锦囊,掂量了一下,并未打开,只淡淡开口,语气没什么起伏:“七姑娘的钱,可不是好挣的。”
“可这……”齐武还想争辩。
玄英抬手止住他,目光扫过紧闭的门扉,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那远去的马车:“盯楚家,本就是主子早前吩咐留意的人。她要查,不过是让我们把线放得更近些,看得更细些。两件事,合成一件办。省了我们的力,也合了主子的意,亏不了。”
林羽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说怎么……”
玄英瞥了他一眼,他立刻噤声。
“盯紧点,”玄英语气转冷,“楚轻舟不是善茬,他身边也有能人。选最机灵、最生面孔的兄弟去,分三班,轮换跟。每日动向,事无巨细,记清楚。尤其是前段时间查到的那个宅子,摸清里面的人,什么时候进出,有无护卫,与楚轻舟见面规律。”
“宅子里的人?”齐武眼神一凝,“顾小姐提过,要留意见了何人。玄英,你知道里面是谁?”
玄英嘴角勾起,冷声道:“漕银案主犯程仲卿的女儿,程雪衣。“楚家胆子不小,敢把她藏在京里。
林羽惊道:“罪臣之女?这要是捅出去……”
“所以更要小心。”玄英打断他,目光凌厉:“此事非同小可。七姑娘要查,自有她的打算。我们只负责把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原原本本记下来。十日后,把东西给她。其他的,不必多问,不必多管。”
齐武神色凝重地点头:“明白了。人手我亲自挑,保准万无一失。”他犹豫了一下,看向玄英手中的锦囊。
“哼,这钱你敢拿?不想活了?当心主子回来剥了你的皮。”玄英收好锦囊,从怀中取出一根极细的炭笔和一小卷薄如蝉翼的纸。
齐武神色紧张的捂着脖子,林羽靠着椅背哈哈大笑。
玄英走到墙边挂着的一张看似普通的城防图旁,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飞快地写了几个极小的字,然后卷好,将纸卷塞进一个隐蔽的竹筒里,转身向阴影处走去。
余下的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盯梢侯府公子和罪臣之女,这差事,可比看家护院刺激多了。
没过多久,武馆后院飞出一只灰鸽,如一道迅疾的灰影,倏然掠过低矮的院墙,贴着长街鳞次栉比的青瓦屋顶低飞。它掠过喧闹嘈杂的市井,掠过人声鼎沸的茶楼,旋即拔高身姿,飞越那巍峨耸立的朱红宫墙,穿过层层叠叠的琉璃瓦顶与飞檐斗拱,悄然停驻在一处宫殿幽深后窗的雕花木栏上。
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无声地探出,动作熟稔地解下系在鸽足上的细小竹筒。竹筒被指尖捻开,纸上墨迹寥寥:
“七姑娘欲查楚轻舟,已跟进。”
无人得见其面容,唯有一声轻笑逸出。随即,信纸被移近桌案上跳跃的烛火,瞬间化为灰烬,只余一缕青烟。
十日后,连日的风雪终于歇了,铅灰色的天穹被擦洗过一般,透出明净的湛蓝。
金灿灿的阳光洒向覆雪的顾府庭园,檐下冰棱滴滴答答化着水,空气清冽微寒,却也透着一股久违的生机。
撷芳院的暖阁里,炭火烧得旺,暖融融的。
顾清瑶穿着一身簇新的鹅黄锦袄,脸上薄施脂粉,虽眼底还有一丝未散尽的憔悴,但眉宇间那股沉沉的死气已消了大半,甚至有了些往日的鲜活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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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斜倚在铺着绒毯的软榻上,手里捻着一颗蜜饯。
六姑娘顾清玥挨着她坐在小杌子上,一身娇俏的桃红袄裙,小脸被炭火烘得红扑扑。
“七妹妹,你瞧这雪一停,园子里的红梅开得多好,比下雪时瞧着还艳呢。”顾清玥指着窗外几株映着雪光的红梅,语气雀跃地对顾清妧说。
顾清妧抬眸看了一眼窗外,唇角微弯:“嗯,是精神了许多。”她将剥好的金桔瓣放入口中,清甜的汁水在舌尖化开。
三姑娘顾清菡坐在稍远些的绣墩上,依旧穿着半旧的藕荷色袄子,她温婉地笑了笑:“是啊,天晴了,人心也跟着敞亮些。”她说话时,目光悄悄掠过顾清瑶和顾清落的脸庞。
五姑娘顾清落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目光落在自己膝上摊开的一卷书上,仿佛暖阁内的热闹与她隔了一层,沉静的气质里带着一丝不易亲近的清冷。
她是三房柳姨娘所出,老夫人亲自教养长大,养在慈安堂侧院,性子比其他姐妹更孤高清傲几分。
顾清瑶捻着蜜饯的手指顿了顿,唇角的笑意深了些,语气也轻松不少:“可不是么。前些日子闷在屋里,人都要发霉了。总算能透口气。”她说着,将蜜饯放入口中,细细嚼着,眉宇间是这些天来少见的惬意。
大伯父和父亲前些日子去了靖安侯府,以她“忧思过度、需静心调养”为由,成功将婚期推迟了数月。
这暂时的喘息之机,让她心中那点微弱的希望之火,仿佛被这放晴的日头添了一把柴,燃得更旺了些。
或许……真的不一样了?
“对了,”顾清玥忽然想起什么,看向顾清妧,“七妹妹,你今日不是出府去了?可听到了什么新鲜事?”
其他姐妹顿时纷纷看向顾清妧。
顾清妧用帕子擦了擦手,神色如常:“无聊的很,去铺子里对了年前庄子送来的年货账目,顺道看了看新到的料子,”她顿了顿,看向顾清瑶,“等四姐姐身体好了,倒是可以出去逛逛,透透气。”
屋里的热闹顿时沉静下来,姐妹中顾清妧年纪是最小的,但管家却是一把好手,谢氏有意磨炼,大房一应事务都交给了她。
不止管家……
她生来便是长房嫡女,祖父喜爱,祖母倚重,管家理账,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能力出众,才冠京华,当年千秋宴上一首《渔阳赋》名动京都,彼时她才十二岁。
仿佛她就应高高在上。
顾清瑶宽袖下握紧拳头,指尖深深扎入肉里。她最引以为傲的样貌,与顾清妧那仍有些许稚嫩,却已能窥见容华倾城的脸相比,亦稍显逊色。而庶出的顾清菡、顾清落,小心谨慎,举步维艰,婚事更是遥遥无期。再看顾清玥,手里剥着金桔,嘴里鼓囔囔的嚼着蜜饯,没心没肺,活脱脱的小吃货一个。
炭盆里爆出的轻微噼啪声,拉回了众人思绪。
顾清瑶心底一转,笑了笑,温声道:“七妹妹说的是,改日咱们一起去,多选些,做过年的新衣。”她心中却是微微一动。
顾清妧出府,是否与她托付之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