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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青鸾玉佩

作者:琅轩听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顾清妧回来时,天色已暗。


    院中积雪未消,檐下冰棱垂挂,映着廊下灯笼的微光,晶莹剔透。


    暖阁内,上好的银霜炭在紫铜鎏金狻猊兽炉里无声地燃着,暖意融融。


    地面铺的是波斯地毯,靠北墙砌筑的暖炕上摆放着百蝶穿花纹样的鹅黄色锦缎坐褥和引枕,炕中央置一紫檀小炕桌,桌面嵌着云石,可供对弈、品茗或放置手炉。


    多宝格上,摆放着几本诗词集、精致的小型单筒千里镜、小巧的珐琅彩鼻烟壶、以及几件象牙制成的袖珍弓箭。


    窗下设有一张贵妃榻,榻边小几上备着暖胃的蜜饯与热茶。


    顾清妧斜倚在临窗的贵妃榻上。


    窗外,一树老梅虬枝斜逸,铁骨铮铮,枝头却密密匝匝缀满了花苞,在漫天素白里点染出绚丽的艳色。


    “姑娘,仔细冷气沁了身。”云岫手里捧着一个巴掌大小、莹润如凝脂的白玉手炉,小心地递过去。


    顾清妧并未回头,只随意地伸出左手。那手指若削葱,根根纤细匀亭,指甲是天然的、健康的淡粉色,修剪得圆润光洁。


    云岫屏息,将暖炉轻轻放入她掌心,又极快地拉过衣衫一角,将她腕间露出的一小段肌肤仔细盖好。那肌肤欺霜赛雪,看不见一丝纹理,仿佛上等的羊脂冻玉精雕而成。


    “嗯。”一声极轻的鼻音,算是应了。


    顾清妧望着窗外那树含苞待放的梅沉思。


    顾清瑶对夺嫡之争三缄其口,此事何时发生?最后何人登上皇位?她只字未提,显然有所隐瞒。但顾家决不能牵连其中,眼下最紧要的,还是退婚一事。


    女子?玉佩?……能在那种情况下进入大牢的,定不会是普通人,她佩戴的那枚玉佩应是突破口。


    正思索间,云岫轻轻地进来,低声道:“姑娘,晚膳备好了。”


    顾清妧回神,微微颔首。


    小几上,摆着几样精致的菜肴:一盅清炖乳鸽汤,汤色澄澈,浮着几粒枸杞;一碟胭脂鹅脯,色泽红润,香气扑鼻;一碗碧粳米饭,粒粒晶莹;另有一小碟腌制的脆藕和糖渍梅子,酸甜开胃。顾清妧执起银箸,她先舀了一勺乳鸽汤,小口啜饮,眉眼舒展,显是满意。又夹了一片鹅脯,细细咀嚼。


    饭后,顾清妧坐在榻上看书,云岫、知夏随侍一旁。


    她眸光一转,放下书册,在榻上拍了拍,示意两人上来:“你们如何看待今天一事?”


    云岫和知夏是从小就跟在她身边的,现下屋里又无旁人,知夏笑嘻嘻凑近:“姑娘,奴婢认为四姑娘想退婚,家里又不答应,她就想跳湖轻生。”


    “云岫,你呢?”顾清妧道。


    云岫思索片刻:“姑娘,四姑娘跳湖这么大事,单单先把您叫过去。”眼神往顾清妧脸上快速打量了一翻,缓缓开口:“奴婢觉得四姑娘在算计您。您当真答应要帮忙?四姑娘的事都发生五日了,慈安堂和各房都没动静,想是觉得她在耍性子,过段时间就好了。这婚事是不容易退的。”


    顾清妧一怔,眸光微敛。


    她只在初夏祖母寿宴上见过楚轻舟一次,一身织锦云纹白袍,腰间环佩点缀,头发用一根玉簪束起,长身玉立,面容俊秀,一把折扇轻摇,端的是谦逊有礼,君子如玉。俨然是各府夫人心中的好郎君、好女婿。


    想让他跌落云端谈何容易?


    但此事顾家不能是过错方,只有他名声扫地,顾家才能借机退婚。


    “若是有非帮不可的理由呢?你们姑娘答应的事,是一定要做到的。”顾清妧面容坚定,眼波流转间便有了定论。


    云岫和知夏互相看了看:“好吧,那奴婢们看好姑娘。”


    “不过姑娘,您可千万别逞能。”知夏嬉皮笑脸的调笑道。


    云岫一把扯过知夏,还不忘敲下她的脑袋:“就你浑说,姑娘是你能戏谑的,榆木脑子不开窍。”


    “姑娘才不会生气呢。就你小小年纪,成天板着脸,丑死了。”知夏一手捂着脑袋,一手去反抗云岫,好不热闹。


    顾清妧轻轻一笑,指尖点了点桌面:“欲使其亡,先使其狂。”


    次日,蕴玉堂书房


    顾清妧的书房不大,胜在精致,三面皆是顶天立地的书架,书格疏密有致。


    临南窗横置一张宽大的横木书案,案上文房四宝齐备:一方端砚,墨池中犹有未干的墨迹;数支大小不一的湖笔悬于青玉笔山上;一叠上好的洒金宣纸;一枚白玉镇纸压着未完成的字帖或画稿。案头青瓷笔洗里养着几片浮萍,更添生趣。


    南窗下光线最佳处,设有一张精巧的画案,专供作画之用。墙上悬挂着一幅详细的《九州舆图》,图下小几上摊着几本游记与地方志。顾清妧正伏案作画。雪白的宣纸上,左边勾勒的是几处简易粥棚草图,标注着“米粮”、“柴薪”、“人手”等字样。


    右边,却是一枚玉佩的精细图样,形如展翅青鸾,线条精致,翎羽处有细微的卷云纹。


    这是昨日顾清瑶情急之下,想起那女子贴身佩戴之物,含糊描述的,顾清妧凭着记忆细细绘出,希冀能寻到些蛛丝马迹。


    “妹妹好雅兴。”一道温润含笑的男声自门口传来。


    顾清妧抬头,眸中瞬间点亮:“哥哥。”


    门帘挑起,走进一位身着石青色云纹锦袍的年轻男子。身姿挺拔,面容清俊,眉宇间蕴着书卷清气,正是顾家长房嫡子,顾明澈。


    顾家规矩严整,男子二十方可娶妻,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然二房卫姨娘是沈氏怀孕时主动安排的;三爷生母早逝,柳姨娘自幼服侍,苏氏生子后,老夫人做主抬了贵妾。


    这样看,长房尤其和睦,顾大爷与夫人谢氏伉俪情深,后院清净,膝下唯有二子二女,皆系谢氏嫡出。


    长子顾明澈,端方雅致,沉稳内敛,现任刑部员外郎,早前定下了孟家五姑娘,婚期就在来年开春。


    二姑娘顾清晏已出嫁,随夫在外任职;次子顾明宵与顾清妧乃一胎双生,性格跳脱,不爱文墨,活脱脱一个皮猴子。


    顾明澈行至案前,目光扫过桌上的画,在粥棚图上略一停留,赞道:“妹妹心系灾民,思虑周全。”


    随即,他的目光被那枚青鸾玉佩图样吸引,剑眉微挑,“这玉佩……形制倒是别致,不似寻常闺阁之物。妹妹画它作甚?”顾清妧搁下笔,亲手为兄长斟了杯热茶,神色坦然中带着一丝恳切:“流民进京,母亲将施粥一事派给了我,虽做了些安排,还想请大哥援手调度,府中前院管事需得哥哥镇着才好。


    至于这玉佩……”她指尖轻轻点在图上,声音压低,“关乎四姐姐的婚事。哥哥可知,靖安侯府的楚轻舟,近来动向?”


    顾明澈接过茶盏,眸光深邃地看了妹妹一眼。他这个幼妹,看似清冷端雅,心思却最是玲珑剔透,从不无的放矢。


    他沉吟片刻,道:“流民之事,我即刻去安排,必不使顾家失了体面仁心。至于楚轻舟……”他指尖在桌面敲了敲,声音也压低几分,“府中对四妹妹退婚一事绝口不提,你就算想帮她,也不要忤逆了长辈。”


    顾清妧心头一跳,答道:“我有分寸,哥哥不方便查,我再想其他办法。”


    顾明澈眸色一转,抿了一口清茶,缓缓道:“安仁坊最近开了家武馆,妹妹有兴趣可以去瞧瞧。”


    “哪有哥哥让自家妹妹去逛武馆的?”顾清妧莞尔一笑,了然于心。


    “哈哈,说不定妹妹会有意外收获?”顾明澈大步往外走,不经意地顺走了那幅玉佩图样。


    送走哥哥,顾清妧心如乱麻。


    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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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佩怕是一时半儿会没消息,看来要从楚轻舟的日常下手,要是此时他已经救了那名女子,再好不过。哥哥说的武馆应该是可靠的,改日可以去看看。


    她理清后续事宜,神情稍松,连日殚精竭虑,此刻被书房内温暖的炭火一烘,倦意悄然袭来。


    移步至窗边软榻,随手拿起一本未看完的游记,本想翻几页定神,却不知不觉倚着引枕,沉沉睡去。


    这头,顾明澈出了何园,直奔前院。


    顾家祖籍南阳,是江南望族,京都的顾宅坐落在朱雀街东,中轴线上的朱漆大门,肃然轿厅,宏阔正厅,幽深内厅主楼依次而立,东西跨院对称,青砖黛瓦之上,积雪未消,更显肃穆。


    顾明澈来到父亲书房,敲门而入。


    此处不似内宅住处精巧,更显端肃实用。三间打通的敞亮厅堂,青砖墁地,梁柱皆用深色楠木。南窗宽大,糊着素白高丽纸,透进清冷天光。


    正中靠墙设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案上除文房四宝外,堆叠着几摞公文函匣,一枚黄铜镇纸压着摊开的账册。案后是一张同样质地的太师椅,椅背高直。


    顾廷筠正端坐书案后,执笔批阅。紫檀太师椅的硬朗线条衬得他肩背挺直,眉头微锁,专注于眼前文书。


    “父亲。”顾明澈道。


    顾大爷收笔,抬头目光如炬,看向案前的长子:“何事?”。


    顾明澈在书案前约五步处,垂手恭立:“我刚从何园过来,明日城外施粥一事,已安排妥当,妹妹出了不少力。”。


    “妧儿聪慧,虽年纪尚小,胜在做事稳重,你母亲将此事交给她,亦是历练。”顾大爷会心一笑,一脸自豪的夸赞道。


    “父亲说的是。”顾明澈将图纸递给父亲,神色凝重:“这是妹妹画的,儿子感觉这玉佩不像寻常物件,遂拿给父亲瞧瞧。”


    顾大爷拿着图样端详,不似之前随意淡然,眉头渐渐皱起,“嗯……其他地方与普通玉佩无异,但这青鸾展翅图腾……,不像凡物。”


    “妧儿从何处得来的?”


    “说是关乎四妹妹,她向来慎重,其余闭口不谈。”顾明澈眸光微动,缓缓开口。


    顾大爷收起图纸,神色已然恢复如初,“嗯,这图先放这儿,她若问及,搪塞过去就好。”


    “是”顾明澈略一躬身。继续道:“自京畿往南的官道,因连日大雪,在苍梧岭一带多处塌方受阻,恐需数日方能疏通。四叔押运的年节贡物车队,按行程推算,此刻应正行至该处。”


    顾大爷抬眼:“消息确实?”


    “驿报盖有沿途三处驿站印信,当无疑问。”顾明澈答得肯定。


    顾大爷身体微微后靠,陷入宽厚的椅背,指尖在光滑的紫檀案面上轻叩了两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他望向窗外覆雪的庭院,片刻,才沉声道:“知道了。”


    “着人速去库房,调拨防风油布、绳索、铁锹等应急之物,再备足干粮炭火,由府里得力家丁押运,即刻启程,走西边山道,务必赶在明日午时前送至苍梧岭接应点。


    “你亲自督办,务必保证廷风和车队按时回京。”


    “是,儿子即刻去办。”顾明澈应声,再次躬身,悄然退下。


    “二叔。”顾明澈出门,撞上匆匆赶来的二叔。


    “嗯,”顾二爷没有停顿,抬脚步入书房。“大哥,清瑶她……”


    蕴玉堂内,顾清妧悠悠转醒,望向窗外,连日的落雪,天被一层铅灰色笼罩,分不清几时。


    刚由知夏伺候着重新绾好发,母亲身边的碧梧便到了门外。


    “夫人请七姑娘过去说话。”


    静心阁中,谢氏坐在临窗的暖炕上,手里拿着一卷账册,见女儿进来,放下册子,拍了拍身侧:“妧儿,过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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