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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保组织经常有这种金宝宝来作秀,准备好的客房配置已经是全站最好。
理论上来说。
其实也是收拾出一间储物间,墙纸剥落,水渍斑驳,柜子和床倒是齐全,甚至还有小太阳。
偶尔能用,主要看命。
今天命就不太行,但又有人亟待取暖。
丹南搬了个火盆过来,新柴入焰,橘红燃烧在三人眼底。
氛围是死寂。
季知节换上洁白浴袍,白得耀眼,和环境格格不入。
他头发垂落额间,大大减少许多生人勿近的气势,甚至显得有些毛绒绒。
坐姿甚至有些乖。
在他对面,丹南专心捯饬火盆,垂眸之间眼尾微微上扬,鹅蛋脸线条肉鹅,却倍敛英气,并无半分刻意增饰的美艳,全是令人过目不忘的真实美感。
简单来说:俊男美女。
张正身在此处,不晓得要先说哪一个字。
他家老板十分钟前说要压缩捐款,立刻被泼了一盆水,然后当场收敛脾气乖乖跟过来烤火。
很颠覆三观的一个举动……
张正有些摸不清他们的关系。
现在就希望两人谁能先开口说点什么。
好在苍天可怜有心人。
丹南潇洒地把手中的木块扔进火堆,“这片本来就是偏远海域,距离人类居住地区一百多海里,除非真心爱护动物,一般没人脑子抽抽到这来,还有,这个前沿观测场全靠柴油发电,燃料也需定期运送,算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更别提通讯设备总在恶劣天气躺尸,现在给你的房间,已经是我们最大的诚意。”
无一字提穷。
字字在喊穷。
这是在拐着弯蛐蛐金主呢。
张正没有发言权,默默把其它木柴堆到火盆边。
倒是季知节若有所思地盯着火盆里被烧得劈啪作响的木柴。
终于开口,嗓音沉厚带哑。
“你用水泼我。”
张正动作一顿。
重点是这个吗老板?
为什么说出了某种微妙不已的控诉感?
同时丹南也微微偏头,盯着他问:“委屈啊?”
张正立时甩头看向丹南。
就这么问出口了?
“这是既定事实。”季知节看着她。
张正甩头看向季知节。
丹南看都不看他,专心扒拉火堆,“我是故意的,因为你说话不太好听。”
她眼里全是真诚,毫无愧疚。
张正甩头看向丹南。
季知节的视线牢牢锁定丹南,“你认不出我的声音?”
张正甩头看向老板。
丹南直言:“你之前的声音没有那么性感。”
季知节喉结动了动,“张口就来。”
丹南笑开:“第一天认识我?”
季知节:“没什么要说的?”
丹南:“我做了,我承认,我不后悔,有问题吗?”
季知节没回答,猩红火光在他眼底反复明灭。
他知道她向来如此。
张正脖子都要甩断了。
深知此处不宜生存,他立刻说:“我去找点吃的东西。”
就此离开。
室内恢复沉寂。
季知节拢了拢浴袍领口,“我不知道你在这。”
丹南淡淡一笑,“没人知道我在这。”
季知节吸了吸鼻子:“我是来投资的。”
丹南漫不经心地抬了抬下巴,“我听到了,你看不起动保,准备缩减注资,我听不下去,就泼你。”
不然她也不能泼下这盆水。
丹南一直跋扈,不然也不能这么明显地提及他措辞有失的部分。
面对如此指责,季知节没有辩驳。
看不起动保的的确是他。
要缩减投资的人也是他。
丹南要这么做,无可厚非。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丹南拨动火盆的手指顿了顿,而后笑了起来。
“二宝,怎么还这么冷血啊?”
听到这个名字,季知节手指一缩,缓慢地呼着气,并且闭上眼。
他出生的时候,大师看八字命格分析此子命旺,金盛之子,缺乏变通,难免易折。
在成年之前要取一个宝一点的名字调和一下。
母亲王祈兰当场拍定,横竖上面还有个姐姐,叫宝宝总是会让男孩子没有面子。
就叫二宝好了。
在他十八岁之前,他一直叫季二宝。
成人之后,在那个孤独的十九岁生日宴,季知节换了名字。
都没来得及告诉她。
她到现在,脑子里还记得他叫二宝。
季知节借着面前滚烫的柴薪热浪去看丹南左手。
在她的无名指,有一枚素银圆环。
在他的十八岁,丹南结婚,一走了之。
丹南见他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的戒指,好笑道:“看什么呢。”
季知节收回视线,淡淡吐出二字:“穷酸。”
她明明从小一直喜欢闪眼的珠宝。
可这个银环上连颗钻都没有,为什么要为了不值钱的喜欢委屈自己?
如果是他。
绝无可能让她这样委屈。
季知节一眼都不想看,强忍燥闷,只专注盯着火盆看。
“哎!”丹南直接抬脚踹他小腿,“你见到姐姐,能不能尊重点?”
被踢一脚,季知节动也不动,“大两岁,充什么长辈?”
丹南:“你亲姐和我同岁,你不也叫了那么多年姐?”
季知节随手捡了块木头丢进火盆:“你不一样。”
丹南混不吝地问:“哪不一样?”
季知节冷冷地盯着火盆,说:“你没良心。”
丹南微怔,稍微往前倾了倾身子,好笑道:“我家人这么说我就算了,你也这么说?我对你还是很好的吧!”
季知节抿紧嘴,没有回答。
丹南对这个闷坨子的沉默习以为常,“行啦,知道你讨厌我。”
季知节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你又知道了。”
说完,再一次看了她指尖的那枚银环。
他的确讨厌她,说恨都不为过。
季知节哪里知道自己为什么。
就晓得自己很讨厌“季二宝”这个名字,偏偏邻家姐姐一点不留情,得空就要来狠狠取笑一通。
最过分的就是她,天天扬个笑脸一遍遍念这个名字,非要把他逗得脸红。
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每次他需要,她都在。
她又爱珠宝,烦得很。
季知节只好从八岁开始攒压岁钱,到成年那天,终于一个人去拍下高价钻石冠冕,捧到她面前。
十年换一件珠宝。
成年了,他以为自己有资格。
没在成年礼等到丹南,季知节就捧着冠冕去找。
彼时丹家混乱不已,丹南火上浇油,混乱中说要离开家门,讲自己已经结婚。
“我就是爱他!我已经结婚了!不用威胁我,我不干净,你们现在就踢我出家门。”
好死不死。
季知节捧着礼盒走到门口时,正好听到这一句。
那天是初雪,冷冰轻柔又残忍地划过少年脸颊,他的睫毛被雪花压得一颤再颤。
他愣了神,不清楚自己在门前站了多久。
直到丹宅大厅只剩她一个人。
他缓缓走到她身边。
季知节从未见过这样的丹南。
那个总是眼里闪着光故作调笑的邻家姐姐,目光呆滞地缩在沙发角落,连头发都没收拾,散乱的垂落。
向来敢和全世界作对的她,仿佛一瞬之间被这幢诺大宅院吸去骨血。
季知节捧着礼盒,心里有一万句话要说,包括他精心装饰的自己怎么能送出这样昂贵的首饰的理由。
他已经打过无数草稿,只想在成人这天把钻石冠冕以别样的身份赠与。
许多话憋在胸口。
他听到自己说:“和他离。”
面前的丹南缓缓抬脸。
那双始终含笑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了。
她说:“你也滚。”
她说得很轻。
明明是羽毛一样的音调,却像山一样砸来。
碾痛压烂那认清了情窦的心。
季知节不甘心,紧紧攥住礼盒,“你嫁了谁?”
丹南没有回答。
季知节又说一边:“和他离。”
丹南冲他扯了扯嘴角,“滚。”
“你为了他和家里闹翻?”
“滚。”
已经是驱逐了。
是了。
几年之前,她对他说的最后一个字。
是“滚”。
唇启唇合一个字,对一个认清感情的少年来说,无异于毁灭性打击。
那天的季知节还是留下了那个盒子。
听说丹南是连夜离开的。
走之前,把那个盒子还给了季知节的姐姐。
季知节不甘,却也不能再做更多。
他变成一个最优秀的学习和工作机器。
然后在她不在乎的每分每秒里,偷偷恨了很久。
也就此认清所谓感情投资。
兜兜转转,他好像又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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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面前。
时移世易,七年了。
“想什么呢?”丹南说。
季知节淡淡地说:“不重要的事。”
丹南看着面前的人。
脱离少年的一切青涩和不成熟,时间浇筑他一身内敛的锋芒,举手投足尽是沉稳。
已经是一本很难读懂的书。
她感慨:“长大了啊。”
季知节意味不明地回:“我很多年前就十八岁了。”
说到他的十八岁,丹南想到她和这个自小爱护的邻家弟弟的最后一面。
她挠了挠脸,难得局促,“你那天来找我,我情况不太好,不是故意凶你,后来看到你拿来的礼盒,我走之前拿给你姐了,抱歉啊,我凶了你。”
她的态度十分抱歉。
季知节却被荒谬得吸了一口气。
他七岁时,丹南九岁,生父离世,丹家阿姨偏心,硬是把叔叔留给丹南的一个小钻石冠冕抢走,送给她的大姐丹东。
丹南那天闹得很凶,抱着丹东的腰咬了一口,然后家法惩罚挨了鞭子,最后关祠堂。
她踩着祖宗牌位从天窗爬了出来。
腿摔瘸,后背血糊成一片。
也没多少力气可以跑。
气极恨极,靠在墙角嚎啕大哭。
一院之隔,季知节正跟着老师在自家竹园练习书法,听见了这辈子都不能忘记的声音。
丹南哭得太难听。
跟断了脖子的大鹅一样。
等季知节寻出去时她立刻歇了声,还是抽噎,却不是很想在这个小弟弟面前丢脸。
用脏兮兮的手扯了下划破的裙子,发现整理不整理也就那个样,干脆手一摆,靠在墙角忍着哭劲。
季知节从小号定制西装的侧兜拿出手帕,沉默地递过去。
丹南表情诧异,因为二宝最稀罕自己的手帕,小小年纪古板封建得很,非得说贴身之物其他人不能乱碰。
这会居然递出来了。
她接过去,打量着他,抹了眼泪就擤鼻涕。
就看季二宝眉头皱起。
丹南:“你嫌弃我的鼻涕?”
七岁的季知节如实相告:“有一点。”
“那我回去洗了还你,你不用我就揍你。”丹南换个面又用力吹鼻子。
发狠地警告:“你必须用。”
季知节不知道她怎么到了这种情况还能记挂着要收拾人。
也不晓得隔壁丹家发生了什么。
只好安静地站在她面前。
缓了阵,丹南情绪没有那么崩溃了,又用脚去踩季二宝的皮鞋。
他移动脚步,偏开头不看她,同时说:“裙子破了别动腿,会走光,已经吩咐人取衣服给你。”
“你真的好闷。”丹南无趣地靠在墙上。
抬头能看到丹家的墙瓦,乌云低低盖下,满目灰寂无望。
她出神地说:“二宝,你送一个钻石冠冕给我,要大的,贵的,只给我的。”
季知节背对着她,“恐怕不行,这类高端珠宝供应有限,价格不菲,我现在不到八岁,资金来源是逢年过节的红包和压岁钱,虽然有属于我的创业启动资金以及家族信托,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获得。”
不知为何,丹南又踹他,这次是小腿。
她说:“那你就每年攒好你的小红包和压岁钱,什么时候存够了什么时候给我买。”
季知节没有立刻回答。
他在思考自己是否能够坚持这样做。
父亲自小教育,有诺必偿。
他不能为了给丹南一时安慰,而信口答应。
价格,每年能够存储的金额,需要几年……
他认真衡量。
身后的丹南又踹他,哽咽地说:“快点讲你答应我。”
季二宝还没能算明白,又听她哭得难听,点头答应,负责任地提醒:“可能会要很多年。”
“那你一定要买。”丹南抱住自己的膝盖。
季二宝点头:“我会买。”
他年年照做。
起初只是单纯想要践诺,经年累月,不知不觉变了心思。
尤其记得自己想要早点存够钱,是因为看到丹南同学堵在丹家门前给她送花。
男孩的守信渐渐变为少年人的占有欲和爱慕。
他做到了。
冠冕却没送出去。
变成了一场无疾而终的空欢喜。
没想到再被提起是在异国他乡,隔着火光,丹南好奇地问:“不过,你为什么要买那个珠宝啊?”
随意轻松的语气。
季知节同她对视,嘴巴微张几次,最终还是说:“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