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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谁啊这是

作者:题叶帖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1.


    有些人际关系,比尸体都难处理。


    民政局。


    工作人员:“身份证原件,无配偶证明,两寸免冠彩色合影照。”


    两只手同时把证件递出去。


    男人的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简洁,手背带着几道红痕,应该是被抓挠而成。


    女人的手纤细白皙,动作时手腕滑出衣袖,露出一圈青紫。


    不是被捏的,就是被捆的……


    即便夏天穿着高领衬衫,也挡不住这位女士脖子侧面的一片草莓园。


    看得出来,这二位昨夜十分激烈。


    这些斑驳又暧昧的痕迹实在让人浮想联翩。


    但二位主角面上不显。


    两只手迅速收回。


    工作人员面不改色地收下证件,翻翻又看看,转头在电脑上登记。


    整个过程中,只听得见纸页翻动的声音和键盘声。


    新婚小夫妻,没有任何交谈。


    “填一下这个表。”工作人员把两张纸分发到二位眼前。


    她着重指了指,“这一栏填姓名,这一栏填伴侣姓名,字迹要清晰。”


    她注意到男人稍有迟疑,眸光不明。


    但女人已经利落抬笔。


    掀开笔帽到搁腕的动作都很利落,一笔连串写下自己名字,再抬手到伴侣姓名那一栏,顿住。


    工作人员听到她问:“那谁,你现在叫什么来着?”


    那谁。


    对熟悉但又不够在意的人的叫法。


    刚签下二人名字的男人蓦地转头看她,眉头微蹙,下颌紧绷。


    女人丝毫不在意他的目光,甚至还催促:“问你话呢。”


    工作人员:“……”


    有点荒谬了。


    现场是死一样的寂静。


    在这对新婚夫妻身后的张正痛苦地闭上了眼。


    同时在心中哀嚎:天!!!!菩萨!


    他作为季总特助,眼睁睁看着这一对从荒诞相见到领证结婚,过程堪称大起大落。


    但是,夫人至今不知道老板名字多少有点离谱。


    都把人吃干抹净了。


    张正深吸一口气,要说这段孽缘,他也算是“功臣”。


    故事要从四个月前说起。


    “今晚一定不能出事。”


    张正签好协议,迅速交给身边工作人员,然后上车向后座的季总示意,前往救助站。


    云想生物高管闹出丑闻,害得集团被牵连暴雷,网上已经是骂声一片,各类监管罚款和法律诉讼层出不穷,作为牛马,张正已经半个月没有回过圈。


    众所周知,要挽救企业名声,最快的办法就是慈善。


    季总向来不喜欢动物,奈何目前维鲁斯这个慈善机构火了许多个视频。


    机构的工作人员头戴gopro,手拿网兜奔着海豹而去,兜住受害海豹解开缠绕在它身上的人类社会产生的垃圾。


    一般都要狂奔,场面形似两脚兽持着细长的外置口器狂奔捕猎。


    海豹惊慌失措,蛄蛹着肥硕身躯奔向海面。


    网友直呼爱看多发。


    与此同时,维鲁斯临海前沿观测站。


    丹南已经选中目标海豹,恰逢大雨,她借了同伴查尔的宽大雨衣套上,盯紧目标,一个冲刺就窜了过去。


    手起网落,迅速兜中受害豹,旋即蹲身轻压,同时拉开侧兜拉链。


    这样的网兜都是专门设计,直入直出,海豹慌张之下难免乱钻,结果只能往网兜顶部钻,被牢牢套住。


    丹南已经是熟手,控制住海豹后立刻摸向自己腰间的工具带,右手取出剪刀,左手在海豹颈部摩挲,找到那条勒进它血肉的渔网。


    落手,剪断。


    而后她迅速起身保持好安全距离,捏住网兜前的带子随时准备发力。


    “走你!”


    网兜撤走的一瞬间,惊慌状态下的海豹猛地蛄蛹两下,似乎是突然想起来要愤怒地威慑,于是它又停下,回头张嘴嘶吼。


    然后吃了一嘴的雨水。


    吼完,发现身上轻飘飘的,扭扭脖子,发现勒着皮肉的痛苦已经消失,水灵的大眼睛瞬时漫上困惑。


    它警惕又迷茫地盯着眼前的两脚兽看。


    “发什么呆呢。”丹南好笑地对它说。


    于是海豹重新转头向海边蛄蛹,背影看起来多了几分迷茫和礼貌。


    丹南把网兜杆子架到肩膀上用脑袋夹住,腾出来的双手把那截刚剪下来的渔网团起来,转身慢慢往回走。


    雨衣被大雨敲出混乱节奏,湿软的沙滩脚感并不好。


    远远地,她看到机构门前唯一的那条水泥路上停了几辆车。


    就是不知是什么人冒雨前来。


    她没那么多的八卦念头,径直去自己的房间。


    相比动保总部,丹南身处的前沿观测点条件就显得比较简陋,只要保证基本观测、通讯以及临时储存功能,居住条件就没那么重要。


    工作人员轮班,而且海风侵蚀之下,金属和木材都容易腐朽。


    丹南这次住的房间在观测点宿舍二楼,外面有个小平台,栏杆锈迹斑斑,看上去像是死过八百回。


    房间十来平,勉强塞下单人床和办公桌。


    屋顶的防水材料早已老化,大家都清楚这一点,但临海救援每年获得的善款实在少得可怜,而且多半捐款会有指定用途,专用于动物救援,不能挪用基础设施。


    尤其是这样风雨交加的夜晚里,整个前沿观测站有种凑合着活的美感。


    丹南推开自己的屋门,果然听到“滴答滴答”的声音。


    她早有预料今天势必要漏水,所以准备好塑料盆。


    瞥一眼床位的盆,水已经快满了,估摸着没几分钟就要去倒,姑且还能攒一攒。


    横竖都要等,每次救援都要写报告和上传视频,丹南先把视频传送到电脑。


    与此同时,她脚下,观测站的接待厅里。


    站长彼得正在热情表达欢迎,以及竭力说明近些年来海洋公益的艰难处境。


    彼得年过半百,头发早已花白,他早年倾尽身家投入海洋公益,扎根再次已经二十余年,早已练就优秀的口头功夫。


    面对金主。


    金主这个词还是DAN教他的,说在中国都这么说给钱大方的人。


    好在这些富贵之家出身的人多半都精通几门外语。


    英语沟通毫无困难。


    “实在太感谢您的大驾光临,也实在惭愧让您身处这样艰苦的环境。”


    看到没,我们很穷。


    “但您的出现让我希望倍增,您有任何拍摄的需求我们都会竭力配合。”


    看到没,我们很乖。


    “所以注资合同可以晚几天,等您体验过后我们再谈。”


    你可以多看几天我们过得有多惨。


    这一套下来,已经是连招。


    彼得声情并茂,偶尔叹息几声,好似整个海洋的重担都压在他这个小老头身上。


    在他对面,坐着一个年轻男人。


    一张很难被忘记的脸。


    过分英俊,却又带着令人不安的冷漠,眉骨深得在眼窝投下阴影,以至于目光显得幽暗莫测,五官上每一道线条都像是经过科学排布,极尽完美,只有左眉尾巴一颗茶色小痣为他凭添点烟火气。


    他坐在那,像是一把收鞘的刀,锋芒内敛。


    面对彼得的卖惨,男人未置一词。


    定制西装勾勒修长有力的身躯,矜贵而淡漠地平视一切。


    他身后带着银框眼睛的助理张正及时开口打圆场。


    “是我们感谢贵机构愿意给予这次体验的机会,我们季总向来热心公益,能够亲身参与,对我们整个集团来说实在意义重大。”


    张正说得恭敬而且得体,询问明后天的救援事宜,又问今夜的住宿安排。


    彼得看了眼年轻男人,微微一笑。


    懂了,又是一个来捐钱洗白的。


    随即热情笑开:“已经安排好贵客的住处,就在一楼大厅后面,那是我们的客房,你们这样的贵客来都是住那。”


    那就是还有别人住过。


    男人眉头稍稍靠拢,已是很大的不悦。


    彼得看清他的表情,心里也越发不愉快。


    他需要这笔投资,这样就可以再建造一栋前沿观测站。


    而且已经给出最好的条件来招待客人。


    但这位老板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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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连嫌弃都不愿意藏一藏。


    心情是不悦又无奈,因为有钱人总爱做慈善,又看不起慈善,尤其看不起动保。


    但其他人好歹会装一装,哪像这位,所有嫌恶都明晃晃挂脸上。


    彼得抿直嘴角。


    他口水都要讲干,这位大老板全程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说。


    已经是很大的轻蔑。


    气氛逐渐滑向尴尬。


    张正连忙道谢,又说今天来得实在太晚,多有打扰,明天再详细说吧。


    彼得本就无意僵脸,笑了笑,询问是否需要带路。


    张正赶紧笑道:“不用,我们自己走过去就好,顺便参观,听说刚才贵站才有救援活动,一定要开讨论会,我们就不方便打扰了。”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彼得脸色稍缓,也就顺着台阶下来了。


    张正和他再客套两句,赶紧引着季总离开。


    从接待厅到安排的客房要路过一段狭窄的走廊,走廊两侧贴着各类发黄斑驳的宣传画。


    走了一段,张正回头看看,确认没有人跟着,才小声说:“季总,这里的条件确实不太好,但集团的公关团队已经做好准备,你无需参与救援,就拿着设备在动物旁边比划两下就可以,我给你拍点视频拍点照片,挽回声誉的胜算很大。”


    说起这个张正也烦,骂了一遍那个总经理,若非他作死去那种俱乐部体验多人项目被拍下,哪里用得着季总亲自来这种地方造势挽回声誉。


    季知节目不斜视地往前走,“预算砍一半。”


    声音和他的长相一般不近人情。


    对季知节来说,动保就是一个情感消费的产业,浪费时间,他只需要媒体报道还有公关效果,救一只动物,明天还会有十只动物被困,回报甚微。


    所谓救助,完全是一堆人凑在一起的自我感动而已。


    张正被这个“砍一半”劈头一雷,低声说:“季总,之前是商量过承诺数额的。”


    即便是企业要做公关,也谈好了百万刀的价格,加上总裁亲自奔赴观测站参与救援,这样下来一定能挽回名声。


    而且。


    张正环顾一下环境,悻悻地说:“这里看着的确过分简陋了,这群人也过得不好。”


    谁知季总忽而站定,回头看他。


    张正哪敢再多说,他在季总手下工作那么多年,自然深知季总性格。


    冷酷、理性、不容挑战。


    老板一言未发。


    张正却觉得自己被X光扫了一遍,立刻低头:“我会去谈。”


    季知节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这些人都是想要从中牟利,都是乞——”


    “哗!!!”的一声。


    未尽的刻薄之语被打断。


    二人刚刚走到开阔处,头上是一个破旧的小平台,一秒前听到开门声,一秒后从天而降一盆水,不偏不倚,全浇在季总身上。


    一盆水浇下。


    张正的心跳也停了一下。


    他此时满脑子就只剩大写加粗的两个字:完嘹!!


    季总平静地站在那,发丝垂落额前,水珠成串地砸到鼻梁上,西装紧贴身体。


    被浇了个透彻。


    整个人都很安静,下颌却已经绷紧。


    张正深知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偷瞄季总神色,借此判断作为特助该如何发言。


    只见季总缓缓抬眸,望向平台栏杆处的那个身穿黑色雨衣的人。


    然后,他所有隐怒都在一瞬之间消失。


    四目相对,沉默几秒,随后两道声音同时说出一样的台词。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


    明显两人认识。


    女声饱含讶异,听起来的确猝不及防。


    男声沉闷平静,听起来像是服气习惯到来不及困惑。


    问题是。


    张正的目光来回在两人之间扫射。


    露台上那个人身着宽大雨衣,帽子盖住大半张脸,下巴也高高竖着挡风兜子。


    只露了一双眼睛。


    这都能认得出来?!


    这得多熟啊,瞬间认出,刻DNA里了?


    谁啊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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