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上的财经新闻还在滚动播出,主持人口中“天才鉴宝师白子庚”的名字不断被提及,苏箬抱着个抱枕,在沙发上乐得直打滚。
“子庚,你现在可是名人了!京城古玩圈最靓的仔!”
我端着一杯水,在她旁边坐下,“什么靓仔,现在是烫手山芋。”
话音刚落,苏文山的书房门就开了。他拿着手机走出来,眉头微微皱着,不像前两天那么轻松。
他走到沙发前,坐下,把手机放在茶几上,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
“爸,怎么了?那个刘胖子又闹幺蛾事了?”苏箬坐直了身体。
苏文山摇摇头,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刘承德已经完了,古玩协会那边连夜出的公告,永久除名,店也封了。我刚接到一个电话,有点意思。”
“什么电话?”我问。
“一个中间人,替他的客户问价。”苏文山手指在茶几上轻轻敲了敲,“问的,就是咱们手上这件汝窑笔洗。”
苏箬一下子来了精神,“爸,现在这东西可是国宝!想买的人肯定排着队呢,这有什么奇怪的。”
“奇怪的是他开的价。”苏文山看着我,缓缓吐出一个数字,“四亿五千万。”
“四……四亿五千万?”苏箬手里的抱枕“啪”一下掉在地上,她整个人都傻了。
这个价格,比霍云飞那个嚣张的家伙开出的三亿八,足足高了七千万。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苏文山。
“对方要求私下交易,现金或者通过海外账户,保证绝对保密。”苏文山继续说道,“我让老周去查了一下那个中间人的底细,很干净,是瑞士一家私人银行的客户经理。但他背后的买家,信息一片空白,什么都查不到。”
“查不到?”苏箬捡起抱枕,脸上的兴奋褪去了一些,换上了担忧,“爸,这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来路不明的钱,我们能要吗?”
“钱的来路可以洗干净,但人的来路不明,才是最大的问题。”苏文山把目光转向我,“子庚,你的意思呢?”
我拿起茶几上的一个苹果,在手里抛了抛,“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比市场价高出这么多,还搞得神神秘秘,对方图什么?”
“图宝贝呗!”苏箬抢着说,“这可是完美无瑕的汝窑,多花几千万买个心头好,对那些顶级富豪来说,不是很正常嘛!”
我摇摇头,“正常。但不正常的是,他偏偏在这个时候找上门。霍云飞刚吃了瘪,想用舆论压垮我们没成功,后脚就冒出来一个更豪气的神秘买家。苏叔,你不觉得这太巧了吗?”
苏文山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这背后,十有八九有霍云飞的影子。他这是明着不行,准备来暗的了。”
“那我们不卖了!”苏箬立刻站到我这边,“反正我们也不缺这笔钱开店,干嘛要冒这个险!万一是个圈套怎么办?”
“是圈套的可能性很大。”我把苹果放回果盘,站起身,“不过,我倒是想去会会他。”
“啊?”苏箬急了,一把拉住我的胳膊,“你疯啦?明知道有危险还去?”
“爸,你快劝劝他!”她又扭头向苏文山求助。
苏文山却只是看着我,眼神里带着探寻,“你想好了?”
我拍了拍苏箬的手,示意她安心,“放心,我心里有数。对方既然想玩,我们总得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再说了,四亿五千万,这可不是一笔小钱,白白送上门的肥肉,不咬一口,总觉得亏得慌。”
苏文山沉吟片刻,终于点了点头,“行。你放手去做,京城这片地,我给你兜着。你约个时间地点,我来安排。”
“不用。”我摇了摇头,“就按对方的规矩来。他想在哪见,我就去哪见。我们要是表现得太谨慎,反而让他觉得我们怕了。”
当天下午,我就通过苏文山,给了那个中间人回复。
对方的效率很高,半小时后就发来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京城一家不对外开放的私人会所,名字很俗气,叫“静心阁”。
晚上八点,我一个人开车到了地方。
会所坐落在一条僻静的胡同深处,外面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四合院,连个招牌都没有。门口站着两个穿中山装的男人,面无表情,像两尊门神。
我报上名字,其中一人拿起对讲机说了几句,然后才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推开了那扇朱红色的木门。
院子里别有洞天,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布置得古色古香。
一个穿着旗袍,身段窈窕的女人迎了上来,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白先生,请跟我来,我们老板等您很久了。”
我跟着她穿过回廊,走进一间雅致的茶室。
茶室里只坐着一个男人,四十岁上下,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穿着手工定制的西装,看起来文质彬彬。他就是那个瑞士银行的客户经理,叫陈默。
“白先生,久仰大名。”他站起身,朝我伸出手。
我跟他握了握手,“陈经理客气了。”
“请坐。”他示意我坐下,亲自给我倒了杯茶,“白先生果然快人快语,我就不绕圈子了。我的客户对那件汝窑笔洗势在必得,四亿五千万,是他表示的诚意。”
“诚意我看到了。”我端起茶杯,闻了闻茶香,“不过,买东西总得让我知道,是卖给谁吧?连买家是谁都不知道,这笔买卖,我做得不踏实。”
陈默笑了笑,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皮夹,从里面抽出一张卡片,推到我面前。
那是一张纯黑色的卡片,磨砂质地,入手微沉。卡片上什么都没有,没有银行标识,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用暗金色丝线绣上去的,看不出是什么图腾的复杂花纹。
“这是我客户的凭证。”陈默说道,“拥有这张卡,就代表了我客户的身份。在某些圈子里,它比任何银行的黑金卡都管用。”
我用手指摩挲着卡片上的图腾,玉戒传来一阵微弱的感应,但并没有像鉴定古玩那样给出具体信息。
“所以,我还是不知道他是谁。”我把卡片放回桌上。
“白先生,我的客户喜欢低调。他只想买东西,不想交朋友。”陈默的语气依旧客气,但话里的意思却很强硬,“您只需要知道,他有足够的实力,并且信誉良好。”
我靠在椅子上,看着他,“好吧。那交易方式呢?四亿多现金,我可没地方放。”
“当然不会是现金。”陈默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我的客户已经安排好了。三天后,在公海的一艘游艇上,进行交易。您可以带上您自己的鉴定师,货款两清。我们会为您提供最安全、最保密的渠道,保证这笔资金可以出现在世界上任何一个您指定的账户里,并且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公海?游艇?
我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
这条件,已经不是可疑了,简直就是把“我是陷阱”四个字写在了脸上。
到了公海,那可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陈默看着我,似乎在等待我的反应。他大概以为我会震惊,会犹豫,甚至会愤怒。
我却只是把那杯茶喝完,然后站起身。
“听起来很刺激。”我拿起桌上那张黑色的卡片,放进口袋里,“我喜欢刺激。”
我朝他点了点头,“三天后,我会准时到场。把具体的时间和登船地点发给我。”
说完,我转身就走,没再看他一眼。
走出静心阁,外面的夜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
我坐进车里,没有马上发动。我拿出那张黑色的卡片,在指尖转了转。
霍云飞,你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苏文山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
“子庚,怎么样?”苏文山的声音传来。
我看着车窗外深邃的夜色,声音沉了下来。
“苏叔,霍云飞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