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楚成阳颔首,“所谓‘焏’,非是后天呼吸之气,亦非气血之气。”
“在古道门典籍中,‘炁’乃先天之炁,是构成天地万物最本源的能量,是宇宙生灭的根源所在。”
“它无处不在,充盈天地,亦潜藏于人体之内,谓之‘先天一炁’。”
“《雷焏真法》,修的便是这先天之‘炁’。”
“它以人体为鼎炉,引九天雷霆这至阳至刚之力为火,淬炼的是肉身魂魄,唤醒的便是深藏于人体内的那一缕先天之炁,使之能与外界天地间的浩瀚炁海产生共鸣。”
“此法门并非让你一步步强化舟船,而是教你如何化身为鱼,直接融入江河湖海!”
“江河不竭,鱼便不困!天地之炁不灭,此法威力便无穷!”
“故而它能一路修行,直至天人合一,身合大道,那便是传说中的仙神之境了。”
“师傅,武师前三关一破,便是神仙之境了吗?”
“早的很!”楚成阳干笑一声。“在这之后还有脉通,玄关,指玄,夕象,丹台,真如。”
“一步一世界啊......”
“现在你该明白,此法为何绝不能外泄了吧?”楚成阳语重心长。
“怀璧其罪。若被外界知晓你身怀此等直指长生的秘法,必将引来无穷无尽的灾祸。”
他现在倒是明白为什么皇帝要把楚成阳调到脚底下了。
罢了,人各有命,楚馆主也是个老狐狸,应该看得清楚。
周晦郑重应下:“弟子明白,定当谨守秘密,勤修不辍。”
沉默了片刻,周晦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楚成阳,“馆主,在您离开之前,弟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
“能否如那日我引动天雷一般,召唤天雷劈我一次?”
楚成阳像是没听清,脸上带上一丝错愕的笑意:“你说什么?劈你一次?周晦,你伤势未愈,莫非是被雷劈糊涂了,开始说胡话了?”
“莫要胡闹,安心养伤才是正理。那天雷之威,岂是肉身能一再承受的?”
周晦抿紧嘴唇,他再次深深一揖到底,姿态执拗。
天雷不是谁都能引动的,至少在柏云县内不是。
楚成阳脸上的那丝笑意渐渐消失了。
他仔细打量着周晦,眉头缓缓皱起。
“你是认真的?”
楚成阳的声音沉了下来。
“告诉为师,为何要如此?你当知道,稍有不慎,便是形神俱灭的下场。总得有个缘由。”
周晦抬起头,与楚成阳对视着,嘴唇动了动,但最终依旧选择了沉默。
看到周晦依旧沉默,楚成阳没有再逼问。
他负手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柏云县熟悉的街景,目光变得悠远。
“老夫年少从军,曾在玉门关外,于万军丛中斩敌酋,一战搏得‘裂风刀’的微名。”
“后来解甲归田,开馆授徒,这几十年来,见过的所谓天才,狂徒,没有一千也有五百。”
“有的人狂在面上,有的人傲在骨里。”
“有的人为名,有的人为利。”
“你不愿说,也罢。”
楚成阳轻轻叹了口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法,自己的秘密。”
“老夫只需知道你的心是向着成阳武馆的,便是矣。”
他走到周晦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你坚持,那便依你。去练武场吧。”
消息很快传开,馆主竟要亲自施展雷法劈杀周晦。
所有尚未离去的弟子,包括齐阳晖,全都闻讯蜂拥而至,将练武场围得水泄不通。
齐阳晖也抱臂立于一旁,面色凝重地看着。
周晦依言盘膝坐下,凝神静气。
楚成阳深吸一口气,周身开始弥漫起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他最后看了一眼周晦:“准备好了?”
周晦重重点头。
下一刻,楚成阳手掐雷诀,引动天威。
轰咔——!
一道青色雷霆,撕裂长空,悍然劈落!
周晦的身体剧烈地一震,刺目的雷光瞬间将他彻底吞没,狂暴的雷霆之力疯狂钻入他的四肢百骸。
他新生的皮肤再次变得焦黑碳化,散发出浓烈的焦糊味。
鲜血刚从崩裂的伤口渗出就被瞬间蒸发。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震颤,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解。
所有围观弟子都吓得面无人色,连连后退,不少人甚至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雷光持续了足足三息时间才缓缓散去。
原地,周晦依旧保持着盘坐的姿势,但整个人已经变成了一具几乎看不出人形的焦黑躯壳,生机微弱到了极致,只有胸口极其轻微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没死,但也离死不远了。
众人下意识地看向楚成阳先前所立之处,却发现那里早已空无一人。不知何时,楚成阳已然离去,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齐阳晖第一个反应过来,箭步冲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探查了一下周晦那微弱至极的脉搏和生机。
确认他还活着后,齐阳晖毫不犹豫地将周晦背负到自己背上。
“都散开!”
一日后,周晦悠悠转醒。
身体依旧沉重,剧痛如同跗骨之蛆遍布每一寸经络。
没有脱胎换骨,没有修为精进。
“本就是偿还因果,没有进步也是正常的。”
周晦扯了扯嘴角。被雷劈太过匪夷所思,也不是他这个修为能承受的,暂时还是别去考虑了。
倒是《地元淬体诀》,所谓撼山应该不是真的要周晦去轰击山脉,而是诛杀烈风武馆里面修炼了同样功法的武师。
想来破军也是差不多的道理。
他挣扎着起身,谢过守在一旁面色疲惫的齐阳晖,没有多言,径直去了武馆冰窖。
不久后,他扛着一个不断渗着寒气和血腥味的麻袋,回到了西城小院。
周惠芳和苏芷兰早已在家中等候。
看到他依旧苍白但还算完整的脸色,周惠芳明显松了口气,连忙张罗着热饭热菜。
饭桌上,气氛沉默。周晦默默吃着妻子准备的饭菜,恢复着力气。
吃完最后一口,他放下碗筷,目光转向一旁静坐的苏芷兰,语气平淡地开口:“楚馆主已奉命前往韶州监冶,归期未定。苏姑娘日后有何打算?”
靠山已走,你监视我的任务,还要继续吗?
苏芷兰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顿,抬起眼,迎上周晦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
她只是从袖中取出一本装订整齐的账册,轻轻推到周晦面前。
“这是王烨公子遣人送来的,是怡红院近期的收支明细。王公子打理得相当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