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
痛呼声瞬间传遍整个客栈后堂。
陈子钧连忙抽回手,只觉得掌心好似有千万根针正在扎弄,痛得手臂微微颤抖。
连忙低头一看,却见皮肤上已经被烫起了水泡。
“你疯了吗?胆敢伤我!”
他当即满脸怒色,恶狠狠地瞪着眼前那名模样年轻、身穿杂工服的短发男子。
就在刚才,陈子钧眼看就要接近白瑶,并一把将其揽回之时,正是这个家伙恰到好处地递来了那根黑里透红的木棍子。
伸出去的手已然收不住,只得任由其狠狠抓上去。
果不其然,那棍子就是厨房用的烧火棍,这会已经不知在灶中拨弄了多久,棍头上都烧得发亮了。
这一抓,与直接抓在火上并无区别。
得亏他立马松开,否则今日这手怕是要不保了。
“公子可莫要血口喷人啊!”
就在这时,站在白瑶旁边,手举烧火棍的江少爷一脸严肃道,“在场可是有人看见的,我拿烧火棍是去浸水熄火,而你是自己抓上来的……是吧?王婶林叔!”
“对对,我可以作证。”
后厨的老林和负责择菜的王婶儿立马点头附和。
江云帆摇头一笑:“所以啊,提醒一下这位公子,莫伸手,伸手必遭殃!”
“你……”
陈子钧气得咬牙切齿。
但他也拿对方没办法,若换作以往还好,无论你找什么理由,以我吕家大姑爷的身份,想对付你就对付你。
可今日是来此寻找高人的,在吕家两位少爷的大事面前,他还是得稍微收敛些。
倒是刚才这一烫,也让陈子钧清醒了不少。
诚然,如今的白瑶确实和以往不一样了,比以往漂亮不少,也成熟不少,但她自始至终都是镜源这偏远之地的一介民女。
就算拼尽全力,能提供给他的帮助,也不过几两碎银,如何与吕兰萱相比?
“咳咳……”
想到这,陈子钧清了清嗓子,一脸正色地看向白瑶:“白瑶,今日相遇实属巧合,你我早已分道扬镳,往后还是不要互相纠缠的好。”
“?”
白瑶人都呆住了。
刚才明明是对方拦着不让自己离开,还口口声声称有话要讲,结果现在却倒打一耙,指责是自己纠缠他?
她也是没想到,自己这个前夫,居然能吐出这样话来!
一旁的江云帆更是听笑了:“佩服佩服,阁下还真是把不要脸表现到了极致啊!”
这会江少爷早已清楚,眼前这个满脸道貌岸然的家伙,就是当初抛弃白瑶的那个渣男。
刚才见对方追逐白瑶,他是故意拿了烧火棍前来拦截,结果十分精准。
不过被嘲讽了,陈子钧也不恼,只扬着下巴道:“本公子不屑与你们争论,今日来此是有大事要办,方才的伤,我暂且放过你们。”
说着,他又冷冷看向白瑶:“至于你,白瑶,当初不知检点,也莫要怪我绝……”
“啪!”
陈子钧话还没说完,便感觉脑袋一阵闷响,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
懵了好一会,这才回过神来,捂住脸怒喝:“你居然敢打我?”
“啪!”
江云帆手起掌落,又是一巴掌呼在他另一侧脸上。
“嘴贱,打的就是你!”
这下陈子钧彻底呆住了。
他瞪大眼睛,只觉得用两只手捂两边脸的动作太过滑稽,于是仅用一只手来回捂。
嘴里更是连忙冲着江云帆大吼:“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江少爷哪管你是谁。
他只知道,白瑶所受过的所有苦,靠这几个巴掌根本就不够还。
于是他直接扬起了手中的烧火棍。
陈子钧见状,吓得连连往外退:“好,很好,你死定了小子,我告诉你,你今日死定了!”
只一眨眼,他便跑回了外堂。
看着他那狼狈模样,白瑶心中快意盎然,但还是不免有些担忧。
“小帆,要不……你还是先去躲一躲吧,陈子钧背后势力强大,要是调来人马寻仇,恐怕很麻烦。”
白瑶真的很怕陈子钧。
一年前的阴影,直到现在都还缠绕着她,她知道那些大人物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让她永远背负骂名活着,而且根本无法反抗。
而现在,对方想要伤害江云帆,同样轻而易举。
想到这她拉了拉江云帆的手臂,想要把他往后院拖。
然而江云帆则稍稍用力,反将她拉了回来。
“瑶姐别急,你看这不是写着吗?”他伸手指着门口的牌示,上面正写着一行字,“‘后厨重地,客人止步’,谁不知道厨房有火、有刀?他非得自己闯进来,出了事,就算上官府也告不着我。”
“可是……唉。”
白瑶叹了口气,“官府不会管谁是谁非,更不会在乎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谁有权力,他们就听谁的。”
江云帆依旧不为所动:“我不信这大乾,就没有个青天白日了?”
当然没有!
这话也就是说给白瑶听听而已,其实江云帆心里清楚得很,在封建时代,无论哪一个社稷,哪一个王朝,什么律法规则,不过都是用来保护贵族的工具。
要想打赢官司,除非势力比对方更大!
而他之所以敢挺身而出,上来就招呼陈子钧两个巴掌。
其一,是因为白瑶这口恶气,他是早就想出了!
其二,则是他赌对方没有胆量再来第二次。
江云帆太了解这种道貌岸然,投机取巧的人了。或许调人前来寻仇,对于陈子钧来说不算难事,但要如何瞒过自己的老婆呢?
一旦被吕家人发现有白瑶的存在,恐怕就不是一件小事了。
“那行吧。”
尽管心中依旧担忧,但白瑶也知道说服不了江云帆。
索性暂时将这事抛诸脑后,转而说道:“小帆……刚才,谢谢你。”
此刻她的心里百味陈杂,说不出那到底是什么滋味。
其实这一年以来,白瑶都以为自己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不在乎名誉,不在乎脸面,更不在乎自己的喜怒哀乐。
但就在刚才江云帆动手打陈子钧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好委屈。
是啊,明明就不是她的错,凭什么要让她背负骂名?凭什么要让她承受这么多?
这公平吗?
当然不公平,但从来没有人为她声张正义,更不会有人为她挺身而出,她除了独自承受别无他法。
但今天,第一次有人为她出头。
这种感觉,就好似被人丢在镜湖之上的一艘小船,漂啊漂,终于漂到了岸边。这时有一个人,牢牢牵住了它的船绳……
于是乎,熟媚御姐此刻眼波流转,抬头望着江云帆,眶中似有水珠盘旋。
江云帆闻声转头,立马便对上了白瑶那满是柔情的目光。
糟糕,瑶姐又出问题了!
江少爷只觉得白瑶抓住自己手臂的那只手掌,此刻滚烫得吓人!
他当即正了正脸色,沉声道:“说什么谢呢瑶姐,我靠你吃饭,还不得为你解忧?”
“那是不是所有的忧,你都能帮我解?”
这一刻,白瑶的声音软软,已然酥到了骨子里。
江云帆暗道不妙,这御姐太能勾人了!
“那什么……我去帮滢滢洗碗!”
方才打人时还威风凛凛的江少爷,此刻灰溜溜逃往后院,极为狼狈。
白瑶望着他的背影,眼中温柔不减。
其实她并没有太多的所求,即便只和江云帆守着这小小的客栈,过好当下平静的日子,那便一切都足够了。
只要,不会有能够打破这份平静的人,突然出现……
……
“老师昨晚在此参加诗酒会,可有特别的见闻?”
秋思客栈外,大道旁,来自王府的马车队相继在路口处停下。
走在第二位的车轿中,秦七汐坐于窗边,抬手翻起窗帘,一眼便看见远处屹立林中的客栈。
此刻她正一身儒袍,长发被高高盘起,藏于帽中,原本傲人的曲线,也通过某些特殊的手段收缩了不少。
那倾国倾城的绝美郡主,又一次变成了俊俏小书童。
这辆马车乘了三人,秦七汐对面是随行的青璇,侧边主位则是一脸圆润的沈远修。
“特别见闻?”
见秦七汐发问,沈远修当即面色严肃,眉头深锁。
特别的见闻,那自然有,而且还不止一个。
由江公子小妹念出的那首《桃花庵歌》,毫无疑问,很特别。
特别到古往今来,还从未有哪首诗歌曾用过与之类似的抒写方式,这首诗显然是开创了新的诗风!
但更特别的,还是人。
昨夜湖边,那个醉酒发疯的老家伙,此刻依旧在他脑海中清晰无比。
故人再见,一切安好,此乃幸事。
或许对于郡主而言,她应该很希望能听到这个消息吧?
但沈远修在喉头缓和了一番,最终还是将那一席话全部咽回了腹中。
他希望有些秘密,郡主最好永远都不要知道。
思及此,他便转移了话题:“倒是有件特别的事,与江公子有关,郡主想听吗?”
“嗯。”
秦七汐连忙点了下头,一双大眼扑闪扑闪。
可谁知,沈远修却忽然冷哼一声:“想听啊?那你亲自去问不就成了吗,听说昨晚有人可是相约江公子一起散步了呐!”
十足的阴阳怪气,说得秦七汐顿时俏脸通红。
诚然,沈远修昨晚和秦七汐约好一同来见江云帆,结果江云帆没见着,这关门弟子又放了他的鸽子。
关键后来得知,这两人居然在万灯节上相会了!
沈远修可气得不轻。
把他当什么了?难不成他堂堂“江南双杰”之一的归雁先生,是什么和善脾气?
你俩不是走的近吗?那自己去问呗,我就不说!
沈大儒倒是傲娇。
可见秦七汐这副模样,他心中也不禁有些感慨。
要知道,他可是看着郡主长大的。
这孩子的心思从小异于常人,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是波澜不惊,冷着一张脸,好似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可今日,却破天荒的红了脸。
看来这江公子的魔力,还真是不一般呐!
不过这会儿,小郡主已经把秀眉皱了起来。
昨晚的是,也不知是谁报了信,竟这么快就传到了老师耳朵里。
她缓缓将目光投向对面的青璇。
小青吓得双眼一瞪,急忙摆手摇头:“不是我啊……”
“罢了,我自己去问就是。”
郡主殿下明显是有些不自在了。
她随口说了一句,便率先打开车帘走了下去。
这会马车已停稳,一品高手严横也带着一列高手在附近落脚,做好万全的保护。
秦七汐本想径直去那秋思客栈,却见前方的路口处,正聚集着不少人。没办法,为隐藏身份,她只得停下脚步,等着沈远修下车先行,扮演好自己的小书童。
而此时此刻,在齐之瑶的示意下,一直等在路口的翩翩也终于见到了车上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